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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套住幸福



   若遠

  一

  姐妹們的身體是本錢,是魚餌,只要肥得流油的男人將魚餌吃下去,被勾住魂兒後,姐妹們就釣到魚了,就尋到取款機了。圈裏姐妹們經常這樣説。她們“釣魚”很有經驗:香港男人喜歡小巧玲瓏的,臺灣男人喜歡身材纖細修長的,日本男人喜歡白白胖胖的。朵朵皮膚白嫩,身材修長豐滿,男人們人見人愛!在表姐可可的參謀下,吃朵朵她這團魚餌的既不是臺灣人,也不是香港人、日本人,却是一位政府官員,一條肥得流油的大魚。

  這天,朵朵剛打通表姐可可的電話,可可就語重心長地對朵朵説,朵朵啊,這條大魚你雖然釣到了,但還得花心思套牢他啊!

  朵朵接聲説,表姐,他防着啊,他不放心我吃藥,自己還要戴套呢。他好狡猾的。

  可可心裏説,人家不狡猾,能做那麽大官?停了會,可可説,朵朵,你幸福不幸福全看你能不能套牢他了……

  表姐,我知道,可是我……電話那頭的朵朵似乎没有信心。

  朵朵才十八歲。十八歲的朵朵想套牢那位五十來歲的男人,没高人指點,難啊!

  可可説,朵朵,你一定要聽我的話,有我的指點,你就不會走彎路了。

  朵朵猶豫了一陣,應了一聲“嗯”,便掛了電話。

  那時,自己要是有人指點,就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了。聽着電話機裏的嗡嗡聲,可可愣愣地想。

  老公姚遠從卧室出來問:誰的電話啊?

  可可冷淡地對姚遠説,關你屁事。

  可可煩着姚遠。

  姚遠在保險公司跑業務,收入時高時低。曾有一個月達到一萬元,姚遠就跟人吹嘘他月薪一萬元以上。實際上全年扯平,三千頂天了。兩年前,可可與姚遠結了婚。婚後不久,可可買了一套三十五萬的房,付了五萬元首期,剩下的想與姚遠共同分期付。姚遠却没錢,每次到付款時都是可可掏腰包。找姚遠要,姚遠説,你又不是没錢,我一個月才兩千多,哪付得起。結婚兩年了,包括生龍兒,姚遠總共給可可的錢還不到一萬元。一年幾萬元的開銷,全是可可的。

  半年前,爲了便於拉單,姚遠鼓動可可去買輛小車。可可依了姚遠,選中一輛價值25萬的廣州雅閣,但要姚遠掏十萬。姚遠拿不出,可可叫姚遠去借。姚遠便向開模具廠的孫天借。孫天是可可的朋友,可可嫁給姚遠後孫天才認識姚遠。孫天打電話問可可怎麽回事。可可説,你先借他十萬,要他寫個欠條,事後我暗地裏送十萬還你,這樣做,是想讓他心裏裝着欠你十萬元這個事兒,省着點花錢。孫天摇着頭説,可可,你這是何苦哩。

  車買回來了,姚遠藉口談業務,天天開車四處瀟灑。碰上不是很熟的熟人,就吹嘘自己有房有車。看着人們羡慕的眼神,姚遠覺得自己是一個成功人士了。

  手裏的錢日漸見少,可可很着急。前幾天有個臺灣人想在這個小區租房,可可知道後,動了心思,自己住的這套房用來出租,租金扺分期付款外,多下的錢還可以去租一套環境差一點的房自住。與姚遠商量,姚遠不相信地説,你真的没錢了,我們犯不着自己折磨自己吧?可可説,我又没工作,你工資也不高,家有千金,不如日進一金哩,把房子租出去,一個月多四千元收入啊。姚遠一臉無奈地説,唉,隨便你吧。

  今天,可可一家要搬出這個小區。她正在收拾東西時,表妹朵朵就打來了剛才的這個電話。

  朵朵是小舅的女兒,小可可十歲,比可可長得更漂亮,更善解人意。去年初中一畢業,便來到可可這兒,纏着她找工作。一個初中生能找到什麽好工作呢?可可想,表妹那嬌柔樣,肯定能迷住不少男人。那時的可可剛結婚,有房子,有一個長得還算英俊的老公,看起來很幸福。可可以前是做什麽的,朵朵心裏清楚,但可可的幸福,還是很讓年輕的表妹羡慕不已。於是,在可可的精心安排下,朵朵也步入了這個圈子——她這團白嫩柔滑的魚餌,一下子就被那政府官員有滋有味地吃了下去。

  朵朵好幸運啊!可可想,一下子就釣到一條大魚,以後的好處,有她享的了。

  可可進了卧室,抱起睡夢中的龍兒,對姚遠説,你先送我們去租房,等一會搬家公司來了,你可得看着他們。

  姚遠拿着車鑰匙説,好,那我先送你們過去吧。

  租房是在一個出租屋集中的地方,周圍環境較差,住的多是些打工仔打工妹。但租金還算便宜,三房一廳才八百元。姚遠在樓下停好車,可可抬眼看了看四周亂糟糟的環境,再看了看新買的小車,心裏竟有一種説不出的滋味。

  二

  三年前的一個晚上。

  可可對剛進家門的香港男人説:我要嫁人了。

  香港男人喫驚地問,爲什麽?

  可可静静地説,我想要一個家。

  香港男人不認識一樣地看看可可,又看看這套豪華的房子,才説,這不是家嗎?傢具、電器、裝修,什麽都有,這就是家啊。

  可可説,這就是家?!這還缺一個人呢,缺一個男人呢!

  香港男人明白了。香港男人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想了好一陣,説,這些年,我没給你什麽。香港男人邊説邊拿出一張支票,填上數字給了可可。

  找個好男人,好好過日子吧。

  兩個月後,可可帶着一個男人請香港男人喫飯。這個男人就是現在的老公姚遠。可可跟男朋友姚遠説,一個香港朋友想買一份保險,姚遠就急不可待地要求可可帶他與這個香港人見面。

  雙方寒暄過後,香港男人突然一把抱着可可。可可吃了一驚,這可是在男朋友面前啊!姚遠剛開始也吃了一驚,但只一瞬,便裝作没看見,竟招手喊服務員過來。香港男人鬆開可可,似對姚遠又像對可可説,可可是越來越漂亮了。

  姚遠在一旁苦笑了一下。

  過了兩分鐘,香港男人對姚遠説,姚先生,這份單我簽,我不止買五萬,我要買十萬。

  姚遠一臉的驚喜。

  事後,香港男人對可可説,我抱你,他竟然没反應。嫁給他,你不會幸福的。

  可可心裏一酸,説,他不嫌棄我,我就覺得幸福了。

  香港男人摇摇頭説,你這個傻女人哪。

  其實,姚遠從香港男人一把抱住可可,就知道可可與這香港男人關係不一般了。但没關係,姚遠想,自己也不是和好些女人上過床?關鍵是兩人以後好好過日子就是了。退一步講,可可存下的錢,也可以彌補自己當二傳手所吃的虧了。

  可可要嫁人的想法,是在心裏的那個夢破了以後,才産生的。

  可可剛與香港男人同居時,香港男人特别痛愛可可,什麽事都依着可可。可可也希望自己能嫁到香港去。但慢慢才知道,香港男人在香港已有妻室。可可只好當了二奶。不過,香港男人對可可説,他對老婆已没了感情,離婚娶她是遲早的事。可可將香港男人的話當真了,心裏便多了一份向往。這樣等了好幾年,香港男人的婚還是没離掉。長大了的可可成熟了,才猛然清醒,説什麽跟老婆没感情是騙人的。清醒後的可可不想將青春耗在香港男人身上,便提出要另找男人結婚。

  這男人就是姚遠。

  可可與姚遠談了半年戀愛後,便結了婚。結婚证還是後來姚遠托家裏朋友補辦的。姚遠知道可可做過别人的情婦,手裏有一筆可觀的錢,房子的裝修、家裏的開支,他一概不管,好像可可才是家裏的頂梁柱。可可想,姚遠没錢没關係,只要兩人坦誠相待,有自己這筆錢,再做點生意什麽的,小日子會過得紅紅火火的。可是,有一次,兩人出去逛商場,可可看上一套裙子,要三百五十元,但是她帶的錢全花完了,可可只好從姚遠的錢包裏拿錢買了。半個月後,姚遠竟跟可可要那三百五十元錢,説是他没錢抽煙了。可可當時氣哭了。就算是老公給老婆送了禮物也行啊,你姚遠竟然還找我還錢!更何况,你的工資我從來没找你要過呀。可可第一次與姚遠吵架了,爲這三百五十元錢。

  俗話説,狗改不了吃屎。吵過一次架的姚遠一點也不長記性,還是那麽小氣,那麽計較錢。那天中午,夫妻倆不想做飯吃,就叫了快餐。可可出了汗,便去冲凉。不久,快餐送來了,共二十塊錢。姚遠説自己没錢,要送快餐的人等。十分鐘後,可可冲完凉出來,掏出二十元錢給了那人。可可不高興地問姚遠,真的没錢了?姚遠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快餐,應了聲真的没了。可可不信,竄過去,强行拿出他的錢包,一打開,裏面還有五百三十元錢。可可氣呼呼地説,你怎麽能這樣?兩人又吵了起來……

  可可幻想着等有了小孩,姚遠會有所改變。但可可也指望錯了。生下龍兒擺滿月酒,可可要照顧龍兒,訂酒席的事全是姚遠操辦的。擺完酒席結了賬,收的錢不够支付酒樓的餐費,虧了六百元錢。姚遠竟然找可可掏錢墊這六百元,他説,爲了生兒子,墊了好多錢進去了,現在没錢了。聽了這些話,可可真想哭。

  跟這樣一個男人生活在一起,可可能感到幸福嗎?從此,可可多了個心眼,家裏什麽開支她都記上賬本,姚遠給家裏多少錢她也記得一清二楚。

  後來,不知怎麽,姚遠竟將可可藏得很隱密的賬本翻了出來。姚遠看了賬本,氣得不得了,認爲可可在防着他,不信任他。倆人大吵一架後,可可無話可説,便將這個賬本燒了。最後商定,姚遠每月給家裏一千元,以補家用。

  剛開始幾個月,姚遠準時每月給可可一千元,幾個月後,便一個子兒也不給了。可可嘆着長氣,也没有找他要。

  兩年過去了,可可終於承認,香港男人説中了,嫁給姚遠,她的確没有獲得幸福。

  當初剛聽這句話時,可可先是覺得心酸,爾後,心裏便不舒服起來:嫁别人不幸福,跟着你就幸福了?這麽想想,便把心一横,我偏要幸福一下給你看,於是,她才與姚遠結婚了。可可滿以爲可以精心營造一個幸福的家庭,但發現幸福原來離自己是那麽遥遠。

  想想以前,再想想現在,可可後悔了:與其跟姚遠貌合神離地過日子,當初還不如跟香港男人生一個私生子,母憑子貴,説不準比現在還要幸福。

  現在,可可一定要指點剛剛上路的表妹朵朵,讓她緊緊抓住幸福,不要像自己那樣走彎路,讓幸福溜走了。

  三

  幾天後,朵朵來看表姐的新居。

  她費好大勁才找到表姐住的地方。這裏的環境,與表姐買的那套房的小區比,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房間没裝修,地板鋪了劣質的瓷磚,墻壁簡單地刷白了一下,小保姆的房間小得僅能放一張床,主人房充其量也就十五平方米。表姐居然會淪落到這種地方住,看來,表姐的日子真是一天不如一天啊。

  龍兒很乖,似還認得表姨媽,虎頭虎腦地對着朵朵笑了好幾次。

  表姐夫上班去了。朵朵開心地逗龍兒玩了一會,便與表姐閒聊開了。

  朵朵説,表姐呀,一個人呆屋裏,好煩啊。

  可可説,我也煩過呢,可表姐現在,更煩啊!

  朵朵説,當初,表姐幹嗎不嫁我順哥啊,我們打小就知道,順哥很喜歡你呢。

  這句話,勾起了可可的心事。

  順哥是可可的衆多表哥中的一個,是朵朵三爺、可可三外公的大孫子。小時,可可與順哥玩得最好了。老表間有矛盾,不管對錯,順哥都會向着可可。長輩和同輩開玩笑説順哥喜歡可可。比順哥小三歲的可可一臉稚氣地説,喜歡就喜歡,有人喜歡我才好呢!親戚們全都笑了,弄得順哥一臉緋紅。此後見了可可,順哥竟有些不好意思。大點時,可可也爲自己那句話臉紅。兩人見了面,竟拘謹起來。再後來,順哥當兵去了。可可有好幾次在夢裏見着了順哥。順哥穿着軍裝,好威風好英俊。可可來了南方,故鄉的消息越來越少,只聽説順哥轉了志願兵還提了干。再後來,順哥轉了業,在一家國營企業裏跑銷售。當初,可可想嫁人時,也想到嫁給順哥,但只一閃念,就覺得自己褻瀆了順哥,心裏生出一絲自卑來。

  可可嘆了口氣説,我哪裏配得上順哥啊,别提那事了。

  朵朵接聲説,順哥成天在生意圈混,你信他還是處男啊?

  可可對一臉天真的朵朵摇了摇頭,想了一會,才説:朵朵,我與順哥要是現在才認識,我們可能會成。可我們從小就認識了,又是親戚,要是生活……生活在一塊,就會——就會覺得彆扭的。

  朵朵説,彆扭?什麽叫彆扭啊,其實,你們很般配的,只要你們倆人都别計較過去,你們也無權計較對方的過去,只要愛對方的現在和將來,你們就會是一對好夫妻……

  可可看着朵朵,覺得朵朵太像十年前的自己。可可打斷朵朵的話,説,朵朵,你八成是看言情小説多了,你以爲小説裏的事是真的啊?——净是些想賺稿費的作家們騙你們這些小情種的。

  可可覺得朵朵太年輕了,還需要好好調教,才會成熟,否則,十年後,朵朵又會是自己故事的翻版。

  他對你怎麽樣啊?可可裝着漫不經心地問朵朵。

  朵朵説,對我很好,我要什麽他就給我買什麽。

  十年前的自己要香港男人買什麽他就買什麽,男人哪,都是這樣狡猾,女人啊,都是這樣天真。

  可可説,你要把握好機會啊,趁他對你正熱着,要想辦法多弄些錢啊、物啊什麽的,等他的熱度降下來,你就要不到了。

  朵朵説,表姐,這個我懂。

  時代在進步啊,可可想。朵朵雖然年輕,但畢竟比十年前的自己要成熟,那時的自己傻呼呼地想着要嫁他,壓根兒没想過要些身外之物。

  朵朵美滋滋地對可可説,表姐呃,他説下個月給我買輛福特蒙迪歐,二十好幾萬哩。

  可可一臉驚訝,不相信地説,真的啊,你才跟他半年多點點啊。

  那時候,香港男人也曾説過給可可買輛小車,可可覺得没必要,竟回絶了,害得離開他後,自掏腰包才買。現在朵朵才半年多一點,那男人就捨得爲她買車,那男人很大方,很有油水啊。

  朵朵一臉驕傲地説,我運氣好,我這團魚餌,很合他口味哩!

  這確實是一條大魚來的。可可心裏想,一定要讓朵朵套牢這條大魚。否則,等朵朵的新鮮期一過,魚兒游到别處吃鮮了,朵朵的幸福不就溜走了?

  可可説,朵朵,你一定要讓他在你身上播下種子。

  表姐,我知道的,可他太狡猾了。朵朵有些泄氣似的説。

  你多個心眼兒,肯定能成的。可可打氣説。

  朵朵説,每次做那事時,他先要我吃藥,自己還要戴套,兩重防範,你説多難啊!

  你就説不喜歡他戴套嘛!可可提醒朵朵。

  説過,一説,他就先不戴,做到快要泄時才戴。他還説這樣很危險的,會有極個别不聽話的種子會跑到我的田裏來的。

  可可好像一下想起了什麽,忙問:那套是你給他戴上去的吧?

  是的,但是他買的,也是他親手拆的封。

  那藥呢?可可急切地問。

  有時是我買,有時是他買。

  那成了!可可鬆了一口氣,興奮地説。

  什麽成了,我不懂。朵朵一臉的不明白。

  可可興奮地説,你事先在藥上做一下手脚,换成假的或什麽的。手裏再藏一小片刀片兒,給他戴套時,偷偷地在套上劃幾道小口子……這不就成了!

  真有你的!表姐!朵朵高興得幾乎要與表姐擁抱了。

  你一定要想辦法做成這事,只要他那不聽話的種子跑進了你的田裏,你一輩子的幸福就有靠山了。

  可可與朵朵都很興奮,兩人覺得套牢那個男人,勝券在握了。這時,睡夢中的龍兒醒了,哇啊哇啊地哭了起來。朵朵將龍兒剛抱到胸前,龍兒的小鷄鷄往上翹了幾翹,射出一綫尿,全灑在了朵朵那豐滿的胸脯上。

  朵朵忙將龍兒遞給表姐,開玩笑説,這又不是種子,龍兒你亂灑什麽呀!

  可可笑了,接聲説,就算是種子,也没有灑對地方。

  説完,姐妹倆哈哈笑了起來。

  笑完後,可可説,我開發廊的事,你可得抓緊跟他説説啊。

  可可想找份事做,幾百元一月看不上,工資高的自己又干不了。這兩年,閒在家裏,入不敷出。可可想做生意,想起朵朵的那個男人是政府的領導,便决定開發廊。髮廊是特殊行業,只要有人罩着,不愁賺不到錢。

  朵朵説,放心好了,表姐的事就是我的事啦!

  四

  一個月後,可可的剪剪風發廊開業了。

  開業那天,朵朵開着一輛嶄新的福特蒙迪歐來向表姐祝賀。可可好好地讚嘆了這輛車後,對朵朵説,我這次全靠你了。朵朵説,一個小髮廊,他説小菜一碟哩,你放心好了!朵朵只知道他是政府的領導,具體領導什麽,她不知道。朵朵也不想知道,朵朵偶爾會在電視上看到他,有時還會看到他在電視上講話,講得慷慨激昂,很有感染力的。朵朵看着電視裏的他,覺得他的精神總是那麽抖擻,與自己做愛時,他也是那麽精神抖擻。

  可可的髮廊很正規,純粹的只做頭上功夫。當然也做按摩,客人在按摩床上動手動脚可以,但真刀真槍地干,絶對不行。可可跟小妹們説過,要是客人有特殊要求,自己也願意,那就叫客人買鐘出去做。小妹們出去做,可可省了麻煩,更少瞭風險。可可的髮廊没營業執照,開業幾個月了,也没人來查過,一定是朵朵的那個男人打過招呼了。生意出奇的好,一個月竟能賺到兩萬來元。這真是特殊行業啊,賺錢太容易了,特殊行業也只能是特殊人才能做呢!可可想。

  姚遠也喜歡往髮廊鑽,一進來,要是没有客人,就與小妹們開些帶顔色的玩笑。開過玩笑,就叫領班小麗給他洗頭,洗完頭又要小麗給他按摩。這些,可可不知道。可可一天只來一次髮廊,都是在晚上,主要是來收錢的。髮廊有什麽事,領班小麗都是通過電話告訴她。

  一天中午,小麗急匆匆地打電話給可可,説有一位客人進了按摩房後,點明要老闆娘來,他有事找老闆娘。

  可可心想,這人會不會是冲着髮廊没牌而來的呢?可可吩咐小麗,好好侍候這人,她一會就過來。

  十分鐘後,可可趕到了。小麗説,派最靚的阿珊去給他按摩,被他駡出來了,也不知這人是什麽來頭?

  可可聽了,心裏也摸不準是什麽人物,强裝鎮定,要小麗不用慌。

  可可來到客人的按摩房,敲了三聲門,裏面没動静;再敲三聲,還是没動静。可可想了一下,對着按摩房説,先生,我是老闆娘,可以進來嗎?裏面没有反應。好久,可可又敲了三聲門,問了句可以進來嗎?手一扭,門便開了。裏面亮着燈,一個男人坐在按摩床頭,嘴裏咬着一根煙。可可定睛一看,竟是兩年不見的香港男人!

  可可没料到會是他,心裏吃了一驚。把門關好後,可可倚門站着。

  他平時不抽煙的,可可感覺到了异樣。他還憔悴了很多。他看着可可,似乎很激動,但只一瞬,又低下頭,深深地吸了口煙。

  可可關切地問,你怎麽了?

  香港男人没有回答可可,問了句:你還好吧?

  可可點了點頭,眼裏就熱了。

  你幸福,我、我就放心了。香港男人説。

  可可心裏痛了一下,眼泪差點流了出來。

  香港男人没有察覺可可的這些細微變化。香港男人説,你離開我後,我也離開了那裏,到廣州開了個公司。現在公司急需一筆錢,能想的辦法,我都想過了。要是籌不到這筆錢,公司就只有關門。我是没辦法纔來找你的。

  可可脱口而出説,要多少?

  香港男人的眼睛也紅紅的,好久,才説,最少四十萬。

  這個數,差不多是香港男人填在支票上給可可的那個數。可可銀行的賬面上只剩二十萬了,還差二十萬去哪裏籌?可可想到了表妹,想到了好朋友孫天。

  可可説,我給你去借,你什麽時間要啊?

  香港男人説,越快越好,能下午給我就最好了。

  可可急忙説,那你就在這等我,我現在去借。

  可可出了按摩房,小麗追上來問,是什麽人啊?可可笑了笑,才説,一個税務部門的朋友。

  可可没有在髮廊打電話,她不想讓小麗她們知道自己在籌錢。可可鑽進自己的廣州雅閣,將車啓動,把空調開了,想想表妹及孫天與自己這麽要好,還是跟她們説實話吧。

  朵朵一聽就反對,説表姐太笨了,你雖然從他那兒得到了一筆錢,但那錢是你用幾年的青春换來的,是他該給的。現在你借給他四十萬,鬼知道他是真缺錢還是想騙你的錢!可可説,我相信他,他真的是遇上困難,他走投無路了,我不幫,就誰也不會幫他了。朵朵説,好了,表姐,就算他不是騙你,你借給他,他的公司如果還是關了門,你這四十萬不就打水漂了?可可説,要是我不借他,他的公司就只能關門;借給他,他的公司就有生存下去的希望。朵朵説一句表姐你真笨啊!

  找孫天時,孫天也不放心,她提醒可可,生意場上的事,風險很大的,要是他虧了,你這四十萬就算白花了。可可説,萬一他還是虧了,就算是我還他的,我不能眼看着他就這樣倒下去啊。孫天笑着説,全天下恐怕只有你才是痴情女了啊,可可!

  兩個小時後,可可提着四十萬元回到髮廊。

  香港男人很感動,近乎哭着説,可可,我没看錯你,你真的是個好女孩。

  可可的鼻子酸酸的。

  男人從手提包裏拿出筆和紙,寫了一張借條,雙手遞給可可,説,最快半年,最遲一年,我一定還你。

  可可接過借條,把它撕了。可可説,你好好做生意吧,其實,這些錢都是你的。

  男人一把抱着可可,幾乎嗚咽着:可可,這錢,我一定要還你……

  可可在男人的懷裏,好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但可可没有哭。許久,男人的兩顆泪珠滴落在可可的額頭上。

  離開發廊時,可可和男人的眼睛都是紅紅的。

  站在收銀臺後面的小麗,一臉狐疑地看着倆人的背影。

  五

  可可再一次催姚遠還孫天的十萬元錢。姚遠説,我的錢就是你的錢,你的錢就是我的錢,現在髮廊生意那麽好,你還也一樣的嘛。

  你别做夢了。可可説,你一個大男人,成天開着車出去瀟灑,不還這十萬,以後你就别想動這個車。

  姚遠説,别人孫天不催,你倒催了,你胳膊怎麽往外拐啊?

  可可説,欠着别人的錢,你不要臉我可要……

  你要臉皮,那你就替我還了啊,以後我再還你就是了。姚遠將可可一軍。

  你想得美!我没錢還!可可氣嘟嘟地説。

  你没錢?——我更没錢!姚遠竟也氣咻咻地説。

  可可冷眼看着姚遠,不再説話。

  姚遠被看得不好意思。許久,姚遠對可可説,那我今天就不開車上班,今天你用車吧。説完就出了門。

  可可盯着姚遠的背影嘆了一口長氣。

  可可來到車庫,把車啓動時,才發現,油箱只有一點點油了。可可頓時明白姚遠不用車的原因了。誰加油,誰是她媽的孬種!可可在心裏狠狠地駡了句,然後,熄了火,下了車,打的去了髮廊。

  可可剛進了髮廊,朵朵的電話追了進來。朵朵興奮地告訴可可,她大姨媽超了十幾天還没來,前幾天就想告訴表姐的,但又怕是正常的延期。到今天,她是實在忍不住興奮了。

  真的?可可好像比朵朵還高興,那你趕緊去醫院檢查呀。可可激動得幾乎跳起來。可可興奮地説,這樣,朵朵,你現在開車到髮廊來接我,我們一起去檢查,要是真的播上了,那就是你的命!那就是天助你了!

  十分鐘後,朵朵來了。上了車,朵朵一踩油門,福特蒙迪歐興奮地向市醫院駛去。掛號,交費,取尿液,等待。四十分鐘後,化驗單出來了。醫生説,是陽性,恭喜你懷孕了!朵朵與可可興奮得相互擊掌慶賀。

  回家時,怕累着朵朵,可可争着駕車。朵朵一臉幸福地坐在後座。可可也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

  朵朵輕輕地摸着肚子説,這麽大的喜事,要他也高興高興吧!

  你神經啊!可可把着方向盤,轉過半張臉接聲説,他自己又戴套又要你吃藥的,就是怕在你身上播上種。我看你啊,得離開他一段時間才行!

  朵朵不明白地問,爲什麽啊?

  可可説,你很快就會有妊娠發應了,到時你又嘔又吐的,你不告訴他,他也會知道。他知道了,十有八九會想辦法要你去墮胎!到那時,他明的也來,暗的也來,我擔心你對付不了他。

  朵朵倒是没想到這一層,表姐要她在藥上在套上做手脚,滿以爲只要懷上就可以了。看來,播上了種,還只是完成這件大事的第一步啊!

  可可早就想到了這事的復雜性,她將車開到路邊,停了。可可説,朵朵,現在,你一定要聽我的話,你一定要聽從我的安排,你只要聽從我的安排,我保你能套牢這個男人。你是我親表妹,换成是别人,我是不會去花這個心思的。朵朵,你明白了嗎?

  朵朵從没看到表姐這麽認真過,朵朵的心裏不免緊張起來。

  可可接着説,從表面看起來,表姐現在好像過得很好,别人好羡慕我有車有房,其實,好不好只有表姐自己知道。表姐是過來人了,表姐有些經驗還是值得你借鑒的。

  朵朵像一位不諳世事的小孩,聆聽着表姐的教誨。

  其實,走上了這條路,你就不要想着回頭了,一條路走到底,心裏可能還更舒服些,日子還會過得順心些!朵朵你真幸運,你一上路,就碰到了一條大魚,你真有福份啊,朵朵。

  可可想起自己,説着説着,眼泪就差點落下來了。

  朵朵,你只要把肚裏的小孩生下來,這小孩就把你與那男人拴在一塊了,知道嗎?你就可以一條路走到底了。如果你没有他的種,你想與他一條路走到底,他可不一定願意與你走到底!你明不明白呢?朵朵。

  表姐的情緒感染了朵朵。朵朵説,表姐,我聽你的,我一切都聽你的。

  你一定要生下他的種,否則,你的新鮮期一過,他就會去嘗别的鮮了。可可説。

  那我該怎樣做才行啊?表姐。朵朵求援似地問可可。

  可可説,你現在要離開他,玩失踪。等生下他的種後,小孩就是你的砝碼了,就是你的王牌了,你就可以控制他了。

  真要這樣啊?——没有、没有别的辦法嗎?許久,朵朵看着表姐怯怯地説。

  朵朵,你不能心軟啊,這是你一生中最關鍵的一步,這步走好了,表姐就放心了!

  可是——可是我……

  朵朵下不了决心。

  没有什麽可是了!可可見朵朵優柔寡斷,果斷地爲她拿主意。明天或者後天,你一定要離開他,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他,去開始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計劃!

  説完這句話,可可啓動車,加大油門,福特蒙迪歐猛地躥到公路中間。没做準備的朵朵在慣性的作用下,往後一仰,身體重重地靠在了沙發上。

  六

  三天後,朵朵悄悄地離開了這裏,去了另外一個陌生的城市。

  朵朵離開的時候,眼裏充滿了泪水。可可看着朵朵那一臉痴情的模樣,心裏説,朵朵,熬過這幾個月,你的好日子就在後頭了。

  朵朵“失踪”後,讓人奇怪的是,那個男人居然没派人尋找,更没有派人來髮廊向可可打聽朵朵的下落。

  可可想,可能是那男人本來就已玩厭了朵朵,朵朵不見,正合了他的心意,他就有精力去嘗别的女孩的鮮了。可可可憐地想,女人天生像一件衣服,男人穿厭了,脱下隨手就丢。可可又想,好你這個男人,十個月後,看你還敢不敢隨手亂丢我家朵朵!

  可可還擔心,朵朵“離開”這個男人身邊,會連累到自己的髮廊,但一兩個月了,也没有人來髮廊找過麻煩。可可真不明白,一個與他睡了快一年的女孩子不見了,他居然會不尋找!這真的有點不正常啊,難道這個男人這麽薄情寡義?

  眨眼四個月過去了。

  從朵朵離開這裏後,可可精心打理髮廊。髮廊的收入是可可的主要收入,萬一發廊開不下去,向朵朵和孫天借的錢就不知要何時才能還了。

  想到這筆錢,可可就想起了香港男人。

  與香港男人畢竟生活過幾年,可可相信他不會騙自己。可可擔心的是他能不能度過這個難關。可可在心裏一直祈禱他能走過這道坎,希望他的公司能起死回生。是他改變了自己的一生,這種改變難説是好是壞,但一生中能與他相遇就是緣分。人畢竟是有感情的啊,雖然他曾經騙過她,但她相信,他有自己的苦衷,他是愛自己的,他對自己是有感情的。

  想到這些時,可可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朵朵一接聽,心中好生驚訝,竟是表哥順哥打來的。

  順哥説,可可,你還好吧?

  可可强裝平静地説,還好,還算可以吧。

  順哥説,我聽姑姑説了,你在這邊混得不錯,你的電話號碼就是找姑姑問來的。

  可可説,别聽我媽亂講,你在哪啊?

  順哥説,就在你們這座城市,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順哥是跑銷售的,常年累月天南地北地跑,想不到這次跑到這裏來了。可可説,你的業務做到這兒來啦?

  順哥説,見了面再跟你談吧,我去哪裏找你?

  可可不想把順哥帶到家裏去。可可説,我們到天虹大酒店見面吧,你知道天虹大酒店嗎?

  順哥説,我可以問路。

  掛了電話,可可駕着廣州雅閣飛一樣向天虹酒店駛去。

  吃中飯還早,喝早茶又太晚,可可想了想,進了酒店西餐廳。

  等了幾分鐘,順哥還没來,可可撥了順哥的電話,告訴他,她正在西餐廳等他。

  三分鐘後,順哥跟另兩個男人來了。順哥胖了許多,皮膚較黑,人顯得很有精神。

  寒暄過後,順哥直接説明找可可的原因。原來他的那輛大奔車開到這裏後壞了,現在正趴在汽修,而他又急着要去談業務,所以没辦法,只好找可可借車用。可可説,我的車是廣州雅閣,够不上大奔,開這個檔次的車是不是有失身份啊?順哥説,没事的,總比打的去談業務好。

  可可本想跟順哥叙叙舊,見順哥很急的樣子,便將車鑰匙交給他。順哥接過鑰匙,説一兩天後再還你,就風風火火地離去了。

  晚上,姚遠没見到車,問可可車放哪了。可可説,順哥借去用兩天。姚遠説,哪個順哥啊?可可説,告訴你也不知道,是我三外公的大孫子。三外公的大孫子?以前怎麽没聽説在這邊呢?可可不耐煩地説,人家是做大生意的,天南地北地跑,他的大奔趴修理廠了,否則他也不會借我們的廣州雅閣!

  姚遠不知道可可與順哥以前的關係,噢了一聲,便不再問了。

  睡覺時,可可失眠了。順哥是可可心裏的一個夢,是可可的初戀。可可心裏那一份本已沉寂的情愫現在又慢慢地涌動起來。整個晚上,年少時與順哥一起玩耍的情景,一幕幕在可可的腦海里涌現。

  第二天下午,順哥打電話給可可,説他正在天虹酒店的海鮮城,請她過去喫飯。

  掛了電話,可可在髮廊精心打扮了起來。小麗對可可説,老闆娘,我們很少看見你打扮,你打扮起來,想不到這麽漂亮!可可笑了笑,説,年紀大了,不行啦,十年前,我不打扮也有這樣的姿色哩。小麗又説,老闆娘今晚要去見誰啊?可可反問,難道一定要見誰才能打扮嗎?説完,跟小麗笑了笑,便出了髮廊,打的向天虹酒店趕去。

  到了海鮮城,順哥形單影隻地坐在一張小桌旁。可可坐好後,順哥説,十年了,你還是那麽年輕漂亮,那麽可愛……

  可可説,你别笑話我了,我都徐娘半老了……

  順哥説,不容易啊,這十年,我們失去的多,得到的却又是那麽地少啊。

  可可説,你也算是個成功男人了,才三十來歲就開大奔了,該有多少人羡慕你啊!

  哎——人啊活得真累。順哥嘆口氣説,有時我想,人要是想得開看得開,那就活得輕鬆了。

  可可附和説,是啊,人要是看得開想得開就不累了,就輕鬆了。

  海鮮很快就上齊了,全是價格昂貴的魚翅、鮑魚仔、銀鰻等。

  可可説,顯闊啊?點這麽貴的海鮮。

  順哥説,長這麽大,我還是第一次請你呢,不點些好的,我就枉做表哥了。

  許久,順哥傷感地説,你怎麽就嫁人了呢?

  可可一怔,隨即開玩笑似地説,不早點嫁人,就老得没人要了。

  他對你還好吧?順哥想了想問。

  還過得去吧。可可輕描淡寫地説。

  可可想了想,問,幹嗎還不結婚?

  順哥停了一會,説,結婚?找不到可心的女孩子,幹嗎要結婚啊。

  可可説,結婚也就是過日子而已,你别把婚姻看得那麽神聖。

  順哥若有所思地説,是嗎?真的是籠子裏的想出來,籠子外的想進去?

  你根本就不想進去。可可説。

  順哥吃了口飯,才説,我是没伴進去啊,有合適的伴我早就進去了。

  可可看了眼順哥,想説什麽却還是没説。

  吃完飯,來到酒店大堂。順哥對可可説,我在酒店開了房。

  可可噢了一聲。

  順哥説,要不,去房間坐坐?

  可可未置可否地又噢了一聲。

  順哥猶豫了一下,徑自按亮了電梯。電梯還在十八層。順哥與可可站在電梯口,等電梯下來。順哥説,這酒店是四星級吧。可可説,還没拿到证,是準四星級。

  進了酒店房間,順哥在他的行李箱裏尋找東西。可可問,找什麽?

  順哥説,找一張很重要的相片。

  相片?可可感到很奇怪。

  順哥説,這張相片,我一直珍藏着,這次我特意帶來了。

  很快,順哥找到了。順哥將相片遞給可可。

  相片上,可可扎着一對羊尾巴頭髮,笑得一臉的天真燦爛。這是可可十六歲初中畢業時拍的照,順哥不知從哪裏弄到一張。

  可可説,這張相片我都没有了,你是不是偷我相册上的啊。

  順哥説,這相片我一直珍藏着,當兵時,我幾乎天天要拿出來看。

  可可聽了,心裏充滿了柔情蜜意。

  順哥説,那時候,太年輕了,有了心事,不敢跟人講,傻傻地悶在心底。

  順哥的話説得很輕很輕,如一首纏綿的情歌,在可可的耳旁縈繞。

  順哥靠近了可可。可可感覺到了順哥急促的氣息了。可可閉上了眼睛,腦海里滿是順哥年輕時的影子。

  順哥一把抱住了可可。可可暈了。順哥將可可放倒在床上,自己匆忙脱去了上衣。順哥門板一樣的身體壓在了可可的身上。可可意亂情迷了。順哥熟練地解開了可可的褲子,……

  順哥喘着粗氣説,我要你,我現在就要你。説罷,褲子一脱,急切地要進入可可的身體。

  順哥將所有的愛撫都省去了。可可突然覺得順哥像一個貪婪的色鬼,像一只飢不擇食的餓狼。順哥的直奔主題,大大出乎可可的期望,與可可心裏的萬千纏綿相距甚遠。可可突然爬起身,一個耳光打在順哥臉上。並羞愧地迅速穿好衣褲。

  順哥被可可突如其來的舉止弄糊涂了,用手摸着被打的臉,莫名其妙地看着可可。許久才問,可可,你這是怎麽了?

  可可一臉的羞愧,斷斷續續地説,我們……除了、除了那個,就……就没别的了嗎?

  順哥揉着被可可打紅了的那邊臉,懇切地對可可説,可可,我們年紀都不小了,很多的感覺我們都失去了。可可,你這一耳光將我那失去的某些感覺給打、打回來了……讓我看到了……少女時的你……

  可可的臉紅到了脖子。她咬着嘴唇,逃似地跑出了房間。在跑出門的瞬間,可可希望順哥能叫住她,哪怕只叫一聲她的名字也好。但順哥没有叫住可可,更没有叫一聲她的名字。

  順哥坐在床邊,看着反常的可可的背影,茫然不知所措。

  可可哭了。可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哭了,她的哭聲很小。但酒店裏的人還是知道了,都怪怪地看着抹眼泪的可可,看着她穿過大堂,走出酒店。

  七

  姚遠有很長一段時間没去剪剪風了。小麗瞅個機會,打通了姚遠的電話,她説,老闆娘最近有點反常,你過來一下吧。

  姚遠很快過來了。

  姚遠與其她小妹開了幾句話黄色玩笑後,像往常一樣,叫小麗給自己洗了頭,然後按摩。

  洗頭是洗給小妹們看的,按摩也是一個幌子,倆人在按摩房干那事才是真。姚遠要小麗按摩了兩次後,倆人就你按摩我,我按摩你了,最後就相互按摩到那最隱私的地方去了。一進按摩房,姚遠將門一關,立即捧着小麗的臉親了起來。

  親熱了一陣,小麗騎在姚遠身上,説,老闆娘最近好像很落寞,是不是你冷淡了她?

  姚遠説,那個什麽順哥來過後,她就一幅很落寞、很傷感的樣子了。

  誰會有那麽大能耐,能將老闆娘弄得很傷感?順哥是什麽來頭啊?

  她的什麽堂表哥,一個生意人。姚遠不耐煩小麗問這些,一翻身將小麗壓在身下。

  小麗還想問些什麽,姚遠張開嘴將小麗的櫻桃小嘴咬住,小麗呼哧呼哧地喘起粗氣來。

  正當姚遠在小麗身上忙碌時,房外傳來嘈雜的聲音,似乎是什麽人來檢查了。姚遠與小麗嚇了一跳,趕緊停了動作,慌慌張張地穿好衣服,屏息静氣地聽着外面的動静。

  來檢查的人態度很不友好,一幅盛氣凌人的口氣,説什麽趕緊去辦營業執照,要是一個月不辦好執照,他們就來封店。那些人丢下這幾句話便揚長而去。

  見外面安静了,小麗先出了按摩房,一會兒姚遠才出來。

  姚遠對小妹們説,辦辦辦,辦他媽的頭,這些人瞎了眼走錯店門了!

  姚遠從髮廊回到家時,可可正楞着發呆。

  可可自與順哥不歡而散後,心情很低落,每天黑着一張臉去髮廊收錢,收完錢便回家傻傻地發呆。順哥也再没有給可可打電話。其實可可好希望順哥能打一個電話給自己,可可明白,自己對順哥的感情是純真的。那晚自己一衝動,怎麽就拒絶了他,並還打了他呢?可是,敏感的可可那天確實感覺出順哥與自己想行事時,他更多的是帶着一種生理的需求, 一種肉慾的渴望,這對可可心裏渴盼純真的夢想却是一種傷害。從那後,可可心裏常生出一股股莫名的傷感,常傻傻地看着某一個地方發痴、發呆。

  姚遠跟可可説了要辦營業執照的事。可可好久才回過神來。待聽明白後,可可想,會不會是因爲朵朵玩失踪這事兒惹那人生氣了?可可趕緊給朵朵打電話,問了些朵朵懷孕的情况後就將要辦營業執照的情况如實跟朵朵説了。

  朵朵説,表姐,我按你的吩咐,“失踪”後就没跟他聯繫過,我的心也是懸着的,怕得罪他,得罪了他,咱就什麽都玩完了。

  可可説,你再堅持三個月吧,三個月後,我們的計劃就成功了。到時,我們就不怕他了!

  要是朵朵在,辦一個營業執照那是很容易的事,可現在,這營業執照找誰去辦啊?掛了電話,可可皺起了眉頭。

  晚上睡覺時,可可意外地發現,姚遠脱下來的襪子竟不是一對。這對襪子雖是白色的,但一只襪口邊沿綉了兩只蝴蝶圖案,且這只顔色比那只更白一些,也小了點,姚遠没有這樣的襪子。姚遠也意識到自己穿錯襪子了,他脱襪子的手停了一下,然後迅速扯下,并卷成團,塞進皮鞋。

  可可起了疑心,將那雙襪子從鞋裏拿出來,在姚遠面前展開。

  姚遠很尷尬,笑着説,可可,你這是干嘛?

  可可一臉嚴肅,提着那只襪子,抖了抖,説,這是怎麽回事?

  這襪子……這襪子是我的呀,怎麽了?這雙襪子我經常穿的啊。姚遠辯解着。

  你説,那女人是誰?今晚你一定要跟我説清楚!見姚遠還辯解,可可發怒了。

  姚遠厚着老臉説,可可,没你想的那麽嚴重……下午,我找小麗按摩了一下,是泰式按摩,所以都脱了襪子,誰知道,通知辦证的人就來了,我們以爲是來檢查的,匆匆忙忙就穿錯了……

  可可不相信地説,真的嗎?你這故事編得真動聽啊!

  姚遠説,騙你,我姚遠遭天劈、遭五雷轟!

  可可警告姚遠説,結婚前,你風流來我風流去,咱倆相互不計較。結婚後,那風流病兒誰都不能犯!你膽敢犯……可可説到這裏,喘了一口粗氣,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説出這幾個字:我就跟你没完!

  姚遠的臉上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最後再次發着毒誓説,可可,我真的没犯,要是我犯了,我就遭天劈五雷轟!

  八

  第二天,可可在去髮廊的路上,拔通了朵朵那個男人的電話,電話裏一個女孩的聲音説,你拔的用户已關機,請稍後再拔。過了幾分鐘,可可再拔,還是關機。

  停好車,進了髮廊,小麗正在收銀臺後清點東西。

  可可對着小麗説,我還没聽説你的按摩技術很好,好到姚遠隔幾天就來找你按摩一次。

  小麗抬着一張笑臉説,老闆娘是説昨天下午給姚老闆按摩的事呀,昨天真不凑巧,在按摩時,工商局就來人了。

  可可臉上擠出一朵笑容説,這麽巧啊?你們正在按摩就來人了啊?

  小麗説,真的,我每次給姚老闆做按摩時都是很正規的……

  可可打斷小麗的話,説,你别此地無銀三百兩!要是下次你們穿錯内褲或者我把你們堵在按摩床上了,看你們怎麽串通,怎麽狼狽爲姦!

  出了髮廊,可可心事重重地回到車上。

  開業這麽久,以前從没有人來説要辦牌照,現在却要辦,這裏面肯定有什麽問題,難道是朵朵玩失踪惹火了他?想到這裏,可可又拔了那個號碼,還是關機。上班時間,怎麽會關機呢?

  可可想不出所以然來,在車上悶了一會,想起小麗那裝模作樣的神態,心裏好惡心。可可摸出手機打通了洗頭妹阿珊的電話。可可怕小麗知道是自己打電話給阿珊,可可説,阿珊,我是老闆娘,你别出聲,只聽我説,以後要是看到我老公來找小麗按摩,你就打電話給我,每通知一次,就給你奬金200元。知道了嗎?阿珊開始愣了一陣,待明白過來後,連説好的好的,最後不動聲色地掛了電話。

  可可又想起辦牌的事,她心煩地嘆了口氣。看來一定得聯繫上朵朵的那個男人才行,聯繫上他,自己才好確定下一步該怎麽做。可可又拔了一次號,手機還是關機。

  一整天,可可打了無數次電話,那個人的手機都是關機。每打一次,可可心裏那種不安的感覺就增多一份。

  晚上,可可打通了朵朵的電話,將那人一整天關機的情况告訴給她。朵朵説,不會啊,他從來没關過機的,他的手機一天24小時都是開的啊。

  那是什麽原因呢?可可焦急地問。

  朵朵擔心地説,會不會是他已知道我玩失踪了?就生氣了?就打算不再與我們聯繫了?

  可可説,應當不會啊,他把手機關了,這會影響他的工作的啊!

  那會是什麽原因啊?朵朵焦急地問。

  可可説,要不,明天我親自去市政府找他,打探一下消息?

  朵朵哭哭啼啼地説,表姐,我快受不了了,你要知道,這幾個月,我一直待在家裏,跟外面失去了聯繫,現在,又不知道他發生什麽事,我真的快崩潰了……

  可可安慰了朵朵一會兒,只好掛了電話。

  第二天,可可去了市政府。

  到了市政府大院門口,守門的老伯問可可找誰。可可説找薑書記。老伯説,找薑副書記啊?他早就被雙規了。可可很喫驚,忙問,什麽時間雙規的啊?我怎麽不知道呢。老伯説,三個月前就雙規了。可可還想問些什麽,老伯却有點不耐煩了。

  怪不得没開手機,原來他被雙規了。怪不得朵朵玩失踪,他都没尋找,原來他被雙規了。

  被雙規了,就是説他正在接受有關部門的檢查。要是查出有問題的話,他就會進監獄,會被判刑。天啊,難道這棵大樹就這樣倒下去了?那朵朵怎麽辦啊?朵朵肚裏的那個小傢伙怎麽辦啊!

  可可的心裏亂成了一團麻。

  可可精神恍惚地回到家,便躺在床上。可可被這突然的變故一下子擊倒了。

  棋差一步,還是輸了。這次,又親手把朵朵的幸福給輸掉了。這是天意啊,這真是天意啊,想得很周全了,可就是没想到他會被雙規啊!朵朵,我怎麽就把你給害了……

  可可不敢給朵朵打電話,她不知如何跟朵朵説這事,怕朵朵接受不了這樣的結局。

  可可没吃没喝地在床上躺了一天,也想了一天。

  姚遠以爲可可病了,背起她想送醫院。可可捶打着姚遠的後背説,我没病,你姚遠才有病!

  姚遠又以爲可可還在煩他與小麗的事。放下可可,姚遠陪着小心説,我真的没跟小麗有過那事,真的,可可你一定要相信我。

  有没有,我懶得管。可可坐在床上大聲説,我現在想要安静,你給我滚出去!

  姚遠還想説幾句,見可可火氣很大,只好悶聲不響地出了卧室。

  到了凌晨2點多,可可仍不準姚遠進卧室。姚遠没法,只好在客廳沙發上睡了個囫圇覺,醒來時,已八點鐘了。姚遠躡手躡脚進了卧室,見可可正在睡覺,匆匆洗了把臉,便上班去了。

  九點半時,可可醒了。起了床,兒子正在客廳與小保姆吵吵鬧鬧,她也懶得管,徑直到洗手間洗漱,她在想該跟朵朵打個電話了,要朵朵趕緊把那孽種打掉,那男人失勢了,他的孽種不再有價值了。

  電話通了,可可冷静地跟朵朵説了那個男人的情况。朵朵立即在電話那頭哭了,哭得很傷心。可可安慰了一番,然後要朵朵去打掉那個小孽種。這時,朵朵歇斯底裏地哭了起來,哭了好久好久後,朵朵堅决地對可可説,她不會去墮胎,她一定要生下這個小孩。朵朵泪流滿面地説,懷了幾個月,我早對這個小生命有了血肉之情了!

  可可耐着性子跟朵朵分析生與不生這個小孽種的利弊。可可説,這棵大樹倒了,你還年輕,還有條件再尋一棵樹,我們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樹上;要是生下這個小孽種,你就掉價了,掉價了的你,就没條件再尋一棵大樹了!

  朵朵悲傷地説,表姐,我一定要把我的孩子生下來,表姐,我好孤單好害怕,你快來陪我吧,我受不了了!

  朵朵,我明天就到你那兒來。可可接聲説,你别傷心别害怕,表姐明天就過來陪你……

  可可安慰朵朵足有半個多小時,朵朵的情緒才穩定了一些。

  掛了電話,可可决定明天親自去朵朵那兒,一方面説服朵朵去打掉那個小孽種,另一方面要陪朵朵挺過這一難關。

  這時,有人按門鈴,小保姆打開木門,隔着一道防盗門,外面站着三個手提公文包的男人。小保姆問,你們,你們找誰?

  其中一個男人説,這裏是不是姚遠家?

  小保姆點了點頭,説,是啊,他出去了。

  那男人説,搬這來了,真會躲啊!找得我們好辛苦!

  小保姆疑惑地問,你們説什麽?你們有什麽事?

  那男人掏出一本工作证,給小保姆看,説,我們是姚遠家鄉抓計劃生育的幹部,你是姚遠的老婆?

  小保姆看了看工作证,冲卧室的可可説,可可阿姨,有人找你。

  可可出來,見是三個男人,吃了一驚。看了證件後,可可不明白他們爲什麽找姚遠。

  一位男人遞給可可一張名片,説,這樣,你告訴姚遠,要他給我們一個電話,要不,今晚我們再來找他。説完就走了。

  可可拿着那張名片,想不出這些人是因爲什麽而找姚遠。

  姚遠回來後,可可説他家鄉有三個計生幹部來找過他。聽了可可的話,姚遠慌張起來。可可掏出那張名片,説,你打個電話問問,是什麽事找你?

  姚遠仔細端詳着那張名片,臉上露出怯色。可可疑惑地問,我們只生了龍兒,我們都快三十了,難道還不符合計劃生育?

  許久,姚遠才説,他們可能是來敲詐我的,可可,要不我們現在趕緊搬家躲開這些人?我在這邊發達了,家里人眼紅着哩!

  搬家?可可一臉驚訝。我們没犯錯誤,没違反計劃生育,憑什麽要躲着那些人!你打電話給他們,不就知道他們找你的目的了。可可説完,把電話遞給姚遠。

  姚遠愣在那裏,没動。可可覺出异樣,對着姚遠説,你打呀,你幹嗎不打?

  姚遠木然地站在那裏,一臉難堪地看着可可。

  可可猜測姚遠有隱情瞞着自己,可可説,你不打我打。説完拿起電話照着名片上的號碼拔號。

  姚遠急了,他搶過電話,阻止了可可。姚遠帶着哭腔説,可可,我、我對不起你,我將實情跟你説了吧……

  姚遠的阻止,讓可可感覺出問題很嚴重。可可不由自主地説,你、你難道在家裏還有老婆?可可感覺到頭好暈。

  姚遠默不做聲,可可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姚遠跟着可可,一臉狼狽地坐在對面。

  好久,姚遠説話了。他説,可可,我對不起你,我跟你説實話吧,那些人找我,肯定是爲我們那張結婚证來的。

  什麽?……結婚证?可可聽不明白,莫名其妙地看着姚遠。

  是的,是爲那張結婚证來的。姚遠低着頭,不敢看可可。你還記得我們結婚後,拿到結婚证時,我説是托朋友辦的嗎?其實我根本没托朋友去辦,我是找辦假证的人去辦的……

  什麽?可可大吃一驚,你是説我們的結婚证是假的?

  是的,結婚证是假的。姚遠静静地説。家鄉人可能是見我在這邊發達了,買了房買了車,娶了老婆生了兒子,但没見我回去辦結婚手續,他們可能就眼紅了,就找過來了……

  你、你、你……可可心裏堵得慌,喘不過氣來。

  可可,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怕麻煩,就想了這個餿主意。真的,可可,你要相信我。

  是嗎?怕麻煩?哈哈哈……你連結婚這麽大的事都怕麻煩!哈哈哈……可可按着胸口,大聲笑了起來。

  我錯了,可可。姚遠一臉後悔地説,我們現在回去把手續辦了,晚是晚了點,但他們奈何不了我們,大不了罰幾個錢……

  姚遠啊姚遠,算我瞎了眼了,想不到你這個男人,連結婚這麽大的事都拿不出一份誠意來,我真的是瞎眼了啊!可可一臉悲痛地説。

  姚遠怔怔地看着可可。

  可可的頭暈得厲害,她的臉色蒼白如紙,感覺心裏有人在撕扯着五臟六肺。她傷心極了。許久,可可起身,朝卧室走去。她摇晃着身子才走了幾步,一個趔趄,像被什麽擊中了一樣,沉沉地栽倒在地板上。

  可可在倒下去的瞬間,聽到了姚遠的驚叫,還聽到了小保姆的驚叫……

  迷迷糊糊中,可可感覺有人抱起了自己。她覺得自己飛起來了,在飄渺的塵霧中,她看到了朵朵,朵朵雙手扶着大肚子,在傷心地哭着;看到了不懂事的龍兒,龍兒邁着稚嫩的步子,哭喊着尋找媽媽;還看到了香港男人,看到了順哥。這些牽掛,在可可模糊的視野中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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