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１０）班   何毅瑩

　　一綫晨光唤醒沉睡的小村。

　　阿花坐在簡陋的家門前，賣力地趕制手中的棉布鞋。自從丈夫仙去後，她便靠這手藝養活了自己和唯一的兒子。村里人穿的棉布鞋大多是她的勞動成果。看着又一雙精緻的棉布鞋在自己手裏誕生，阿花會心一笑，想着兒子的伙食費算是有着落了。

　　昨天鄭大媽來了，她穿着雙光亮的皮鞋，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走進來，阿花覺得她美得像大公鷄。

　　“我説阿花呀，”鄭大媽毫不客氣地給自己斟了一碗水，喝了一大口後説，“看你天天起早摸黑的趕做棉布鞋，多辛苦呀！現在的人們都不愛這土掉渣的玩意了呀。看到我的鞋没？我兒子出城打工後買給我的，城里人最流行皮鞋的了。哎喲喲，改天也叫你兒子給你買一雙，如何？”

　　阿花怎會聽不出話裏的特别味兒呢？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雙穿得破舊的棉布鞋，再仰起臉，掛上個淺淺的笑容，“不用買，補補就好。”

　　停下手裏的活兒，阿花擦擦額上豆大的汗，視綫的焦點投向不明的遠處。前幾天兒子從城裏高中回來，吵着要她交兩百多元的伙食費，這讓原本清貧的家更陷入困境。買皮鞋已經是她的奢望了。兒子讀的學校是寄宿的，各種瑣碎費用占去了收入的大半。每天粗茶淡飯的她只求兒子努力讀書，考上好的大學就够了。買皮鞋……以後再説吧，總有機會穿的。

　　走了３個多小時，終於趕到省城來。車費不貴，但爲了兒子，能省多少就多少了。在通往學校的馬路上，路旁的商店琳琅滿目，少見世面的阿花好奇地看看這兒，望望那兒，單薄消瘦的身子套上只有飲宴才穿的花大衣，在城裏是那麽突兀。忽然，阿花脚步停在一間商店外，久久不肯動身前進。

　　那是一間鞋店，橱窗裏陳列着各種皮鞋，和鄭大媽那雙同款式的都有，價格牌赫然標着：“６０元”。

　　阿花呆呆地望住它，鞋面反射出的光芒掀起她心裏的波瀾：其實她不是不在意鄭大媽的譏諷，她是假裝漠然而已。誰不想有雙漂亮的皮鞋來向人炫耀？誰不想夸贊自己的孩子？買下吧，那６０元不知够兒子吃多少頓了；不買吧，看到鄭大媽便不自然……手無意識地伸進衣兜裏攥緊那一叠角票，心裏躊躇着。還是兒子要緊呀，摇摇頭，把想走進鞋店的念頭也摇了去，阿花大步向前邁。還是踏踏實實爲兒子交了那錢吧。穿皮鞋，到兒子大學畢業時再説也不遲啊……

　　學校裏，面對飯堂的老闆一面鄙夷地邊打量邊數着一張張零錢，阿花灰泥滿撲的臉笑開顔，眼前仿佛看見兒子戴上大學畢業典禮的黑方帽子，笑盈盈地看着她，然後在打工第一月後爲她捎上一雙閃亮亮的皮鞋……是那麽欣慰，那麽甜蜜。

　　若干年後——

　　同樣的是那個古檏小村被晨光唤醒。

　　一間用磚石凑合堆成的小屋門前，一個雙鬢花白的女人賣力地做棉布鞋，而她自己脚上那雙破得慘不忍睹的棉布鞋與她手上的成品形成鮮明對比。

　　村裏的人經過都輕聲讚嘆：“那女人叫阿花，聽説她兒子大學畢業後在一間老外開的公司當經理哩！真厲害！好想看看他是不是長得一表人才呢，他却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