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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丹術·不死藥與昇仙之道



  
  一、煉丹術·不死藥·長生不老?

  公元四世紀時的煉丹家葛洪借其師鄭隱的話再三申明:“至於真人作金,自欲餌服之致神仙,不以致富也。”(《抱樸子·黄白》)那就是説,煉丹的最後企求不以追逐財富爲目的,而是要藉助貴金屬的“不耗不老”特性和“令使金屬賤變貴,則可令生命死而復活”之信念而達致神仙般的長生不老狀態。這種信息最早出現在《淮南子·覽冥訓》中:“羿請不死之藥於西王母,姮娥竊以奔月”。其後戰國期間燕齊海邊出現的幾次“海市蜃樓”幻景,終於把神仙傳説與對不死藥的追逐推至狂熱。

  當然,要想得到“永生”,黄金確是一種理想的藥引,因爲它黄得像太陽一樣,處處顯現出它的“陽”的本源。但煉丹術士們很快便發現,以丹砂爲藥比真金還要來得高遠奇妙,因爲它黄得發赤,并且能在加熱後産生“活”的金屬亦即水銀。葛洪在其《抱樸子·金丹篇》中就講到:“夫金丹之爲物,燒之愈久,變化愈妙。黄金入火,百煉不消,埋之畢天不朽。服此二物,煉人身體,故能令人不老不死,此蓋假求於外物以自堅固。”而印於公元五世紀的《鶴頂新書》更認爲:“金以丹砂爲子,是陽中之陽,陽死陰凝,乃成至寶。”堅信服之可以死而復蘇。

  雖然,創造出個體生命在時空的界面中延長,更以沉重的血肉之軀逍遥於太空天國覓得自由自在的快活境界,早在上古時代便已出現,但通過煉丹術士正式提出人在世俗世界裏謁見神仙並懇請神仙提携的具體途徑,則是在秦漢兩代;而其仙道的綿延,却竟至整個封建王朝的終了,或未了。

  當其時,“海上燕齊之間,莫不扼腕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史記·封禪書》)意思是,燕地、齊地沿海一帶的方土,没有一個不激動得搶着説自己有“禁方”能招來神仙的。那“禁方”在《史記·扁鵲倉公列傳》中是這樣説的:“長桑君亦知扁鵲非常人也。出入十餘年,乃呼扁鵲私坐,間與語曰:‘我有禁方,年老,欲傳與公,公毋泄。’扁鵲曰:‘敬諾。’乃出其懷中藥予扁鵲:‘飲是以上池之水,三十日當知物矣。’乃悉取其禁方盡與扁鵲。忽然不見,殆非人也。扁鵲以其言飲藥三十日,視見垣(外)一方人,以此視病,盡見五藏癥結。”顯然,“禁方”當是長生不老藥之類,因爲“禁方”的持有人長桑君“忽然不見,殆非人也”亦即化外神仙。扁鵲飲是藥三十日即可隔墻睹物,並“盡見五藏癥結”,他亦已步入“仙道”晋昇神仙的班級了。

  《史記·封禪書》記録了許多進入“仙道”的先行者,譬如戰國時的燕人宗毋忌、正伯僑、充尚、羡門高等,“爲方仙道,爲形解銷化,依於鬼神之事。”那些諸侯王們也對進入仙道趨之若鶩,“客有教燕王爲不死之道者”(《韓非子·外儲説左上》),“有獻不死之藥於荆王者”(《戰國策·楚策》)。但要達到成仙之道,秦漢二帝却表現得更加心急火燎。“始皇南至湘山,遂登會稽,並海上,冀遇海中三神山之奇藥”;漢武帝“以爲少君神,數百歲人也”,進而采納其“祠竈則致物,致物而丹砂可化爲黄金,黄金成以爲飲食器則益壽,益壽而海中蓬萊仙者可見,見之以封禪則不死”的建議,“始親祠竈,遣方士入海求蓬萊安期生(當時神仙)之屬,而事化丹砂諸藥齊(劑)爲黄金矣”,他們如此積極的求仙活動就是要求得長生不死之藥,因而方士欒大才會聲稱:“黄金可成,不死之藥可得,仙人可致也。”(《史記·封禪書》)

  由是,經統治者的執意倡導,方士和煉丹術士迅速勃興而成爲一個新興階層,而借此建立神仙學説的理論體系亦已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了。從時間上看,方土們鼓吹的神仙説能够如此地深入人心,而煉丹術士煉出的金丹、神丹、仙丹更滲入統治者的骨髓,因爲它給了悲鳴“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何兮奈老何!”(漢武帝晚年詩作)而得到死神預示的帝王們一綫生機,向神仙靠攏當然會重燃王公貴胃對再續短暫生命的熱情。從空間上看,正是由海市蜃樓幻影引發海上三神山奇境,再由對神山仙人那“與日月同光,與天地齊壽”的憧憬而撩撥起世人對延緩生命的强烈期望,這才造就了有神論的大泛濫時代。

  二、煉丹術·不死藥·天下無有!

  據《史記·秦始皇本紀》雲:“盧生説始皇曰:‘臣等求藝、奇藥、仙者常弗遇,類物有害之者。方中,人主時微行以辟惡鬼,惡鬼辟,真人至。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則害於神。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爇,陵雲氣,與天地久長。今上治天下,未能恬淡。願上所居宫毋令人知,然後不死之藥殆可得也。’於是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謂“真人”,不稱“朕”。’乃令咸陽之旁二百裏内宫觀二百七十複道甬道相連,帷帳鐘鼓美人充之,各案置不移徒。”弄得連千古一帝的秦始皇自己也呼叫自己作“真人”,那真可謂“神仙附體矣”!但他注重的只是被動態的外力致仙道,一而再、再而三地派遣方士入海追尋仙山仙人,渴求與神仙交往,懇求神仙賜予不死藥,從而拿一張進入仙國的入場券。而積極入世的方士却强調成仙要靠個人品質的修養,這就是内丹致仙道。這種“内丹致仙道”也就是黄帝的獨門奇術——“且戰且學仙”,據曾與仙人安期生相會的齊人申公説:“黄帝且戰且學仙,百餘歲然後得與神通。”(《史記·封禪書》)漢武帝同秦始皇一樣,也極希冀做一個仙人而與天地相始終。不過真是很難想像,那種對外拓邊的雄才大略和追神求仙的浪漫蒂克結合,居然可以伴隨着他度過如此强悍霸道却又如夢似幻的後半生。漢武帝把修身外化爲征戰,把向外擴張視爲道德完善的過程,在通往黄帝成仙的山路上努力攀登。

  後世葛洪提出的“仙可學致”思想,其源即在“黄帝且戰且學仙”。他認爲,“夫求長生,修至道,訣在於志。”(《抱樸子·論仙》)後天學神修仙的秘訣就在於主觀努力和堅持不懈。

  不過,丹砂却仍然被推崇至快速成仙的極致。《老子》雲:“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而這“天地根”在明代藥學大家李時珍看來是會 “不停生長而至於不死”的:“(在地下)丹砂受青陽之氣,始生礦石,二百年成丹砂而青女孕,三百年而成鉛,又二百年而成銀,又二百年復得太和之氣而化爲金。”(《本草綱目》卷八金石部)而中國人也和歐洲人一樣,以爲自然界的這種自然嬗變過程同樣可以在丹竈或實驗室中重現。葛洪用的手段是昇華和蒸餾,因爲昇華和蒸餾能够將加熱了的“陽”和冷却了的“陰”結合起來並相互作用,從而分離出化學形式的水銀(陰)和硫磺(陽),兩者再相“紐結”便會産生出新的物質“丹砂”。這種丹砂既是通過自然人工形成金屬的起點,因而把它轉移到人體中理應同樣“百煉不消,畢天不朽”了,但歷史證明這不過是“想當然矣”,用太史公的話來説就是:“終無有驗”。所幸,好發這種“永生夢”並自甘命殉金丹術的大扺只是那些帝王及其下的王公貴族之屬,秦始皇、漢武帝自不待言,就連三國時的孫權,唐時的太宗、高宗、憲宗、穆宗、敬宗、玄宗、武宗與宣宗,明時的憲宗、世宗,清代的雍正帝……可謂前赴後繼,不惜以身試藥,給後人留下的只能是一種悲凉的反思。

  神仙也好,長生也罷,終究是:“靈犀一點未曾通,勢入浮雲亦是空!”

  (樑烈,係廣東省精神文明學會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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