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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史上最早的客家文學社團及其刊物


  ——黎昔非和他主編的《曇華》文藝半月刊

  客家人素有敷揚文化、吟詩作對、相互酬唱的傳統。“五四”以後,現代文學社團大量涌現,流派紛呈,促進了新文學的發展與繁榮。從現有資料來看,上一世紀30年代初在北平成立的曇華社及其刊物《曇華》半月刊,是現代文學史上最早的客家文學社團和文學刊物。《曇華》上發表的以反抗日寇侵略爲題材的小説,是“九一八”事變和“一二八”事變後最早出現的鼓吹抗日救亡的文學作品。《曇華》還爲人們提供了一批反映近現代客家人生存狀態的作品。它們是編寫現代客家文學史不可或缺的重要篇章。

   一

  1932年春,已經考取北京大學國學研究所的黎昔非〔1〕,應他的老師胡適的要求,毅然中止了自己的研究生學業,擔任了《獨立評論》的經理,負責除編輯以外的校對、出版、發行等工作。《獨立評論》是以胡適爲代表的一流文化精英和自由主義知識分子創辦的,上一世紀30年代最有影響的政論刊物之一〔2〕,從1932年5月22日創刊至1937年7月25日終刊共出244期。五年當中,黎昔非圓滿完成了胡適交給他的任務,使胡適對於《獨立評論》的出版發行事務得以實行“無爲政治”,且使刊物最高發行量達13000份,遍及國内各地,遠銷日、法、德、美等國。胡適對黎昔非的犧牲精神一再表示非常滿意和感謝,他在《獨立評論》“三週年特大號”(115號)發表的《又大一歲了》一文中説:“在這賀周歲的日子,我們不要忘了這個孩子還有一位忠心的看護婦。我們創辦這刊物的時候,就請黎昔非先生專管發行所的事務。”在《〈獨立評論〉的四週年》一文中又説:“他們(指黎昔非和章希吕——引者)對於這個刊物的愛護和勤勞,常常給我們絶大的精神上的鼓舞。”黎昔非先生其時正當而立之年,已在詩經研究等方面初露頭角,他基於師生情誼而扮演的“幕後人物”角色,他的檏實無華、甘於淡泊的精神着實令人肅然起敬。

  但《獨立評論》畢竟是一份以政論爲主的刊物。作爲一個充滿活力的文學青年,在國難當頭、烏雲重重的歲月,自然還會去尋找反映社會人生,抒寫心靈情感,釋放個人文學能量的園地。1932年9月,黎昔非的興寧同鄉,原在上海中國公學的同窗丁白清携其女友陳菲村(江蘇太倉人)北上訪黎,商量共同創辦一個小型的文學刊物,專門刊載一些篇幅較爲短小的小説、散文、詩歌和批評的文字。不久,黎昔非的另外兩位友人原中國公學同學、廣東惠陽人潘齊平和正在北平大學法商學院就讀的興寧同鄉劉在海也應邀參與其事。他們成立了一個“曇華文藝社”,並推舉黎昔非爲主編,籌備出版《曇華》半月刊,刊名由黎請胡適親筆題籤,出版費用由成員共同承擔,出版地點設在北平後門慈慧殿北月牙胡衕2號(《獨立評論》社辦公地),通訊地址爲“北平大學法學院第二院號房轉”。經過同人們半年的努力,《曇華》終於在次年1月1日創刊,爲16開本,每期16頁,該刊還和《獨立評論》互登廣告。不幸的是,《曇華》創刊之日,正是熱河淪陷、榆關失守之時,繁華古都,遽成邊城,校園一片蕭瑟,師生倉惶逃難,《曇華》出至1933年4月1日第7期便因“人員星散,經濟困難”而匆忙停刊。這份發行量僅百份的刊物也因此彌足珍貴,現在能够找到的只有六期(第6期缺),存於北京大學圖書館。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1949年大陸易幟之後,《曇華》的成員們在他們的有生之年,對他們當年友誼結晶的心愛刊物幾乎是閉口不談,僅在他們按組織要求寫的《自傳》中述及此事。筆者在1950年代初就讀興寧一中時,陳菲村先生任該校副校長,潘齊平先生任教導主任,黎昔非先生爲歷史專任教師,丁白清先生在另一所中學任教。由於此時胡適已被列名“戰犯”,經歷了驚心動魄的“思想改造運動”的老師們自然是談“胡”色變,遑及其他。但他們“明哲”而難“保身”,1966年6月3日《人民日報》發表《吴晗投靠胡適的鐵证》一文,涉及黎昔非與吴晗、胡適和《獨立評論》的關係,横禍飛來,置人死地,昔非先生當即遭到批斗折磨,在1970年含冤逝世。1979年11月26日,興寧縣有關單位舉行了黎昔非先生平反昭雪追悼會,推翻了强加在他身上的種種不實之詞。2002年10月,昔非先生誕辰100週年之際,北京學苑出版社出版了由黎昔非先生的公子北京師範大學歷史係博導黎虎教授主編的《黎昔非與〈獨立評論〉》一書,收入了影印的各期《曇華》月刊(缺第6期)。人們才有機會在還原歷史真貌的基礎上研究曇華同人們的作品,確定他們在新文學史上的貢獻,并且進一步窺見這一群上一世紀30年代的文學青年的文化性格和心路歷程。

  二

  要瞭解曇華社同人的審美要求和價值取向,不妨先看看由黎昔非執筆、發表於《曇華》創刊號的《發刊辭》:

  當朝陽初昇時候,散在天上的幾抹錦霞是鮮艷的吧?當細雨新晴、拱在空中的一彎彩虹是美麗的吧?然而像閃電一樣,只一會兒就消滅了;小鳥兒婉囀的歌聲是悦耳的吧?梵娥琳揚抑的音調也是醉人的吧?然而像風一樣,吹過就失踪了;什麽東西都是“暫”的啊!——不過這又有什麽關係?只要它在某一瞬間真實地存在過,且曾給了人們的心中留下一個清晰的印象,並傳達過一點所謂“情感”的作用:這就够了。

  曇花的取義近乎此。我們只知向“美”(不要誤會這美字,醜惡的描寫,黑闇的暴露,也都可以表現美的)。向“真”的路上走,其它我們就無暇顧及了。

  我們不標榜什麽漂亮的主義。因爲我們以爲與其空洞地大吹大擂,不如着實地去做出一點事情來。

  希望我們的曇花能開,咱們都來培植她罷!

  瞭解中國新文學思潮的人都知道:在1927—1937年這一時期,就對文學的態度和文學思想的傾向而言,當時除左翼文藝所代表的革命文學思潮外,同時存在一種自由主義文學思潮。前者認爲文學是革命事業的一部分,是革命的工具和武器;後者(包括“京派”、“論語派”、“新月派”、“自由人”和“第三種人”等)則强調文藝的獨立品格,文藝和政治應保持距離,或强調文學脱離政治的自由。以沈從文爲代表的“京派”作家關注人生,講求“純正的文學趣味”,並以“和諧”、“節制”與“恰當”爲基本原則。黎昔非和沈從文在上海中國公學時即有師生情誼,因此他們在文學本體觀和審美意識上更有共同點。我們不妨再注意一下《獨立評論》第1號的《引言》,文中説到:“我們都希望永遠保持一點獨立的精神。不倚傍任何的黨派,不迷信任何成見,用負責任的言論來發表我們各人思考的結果:這是獨立的精神”。這與曇華社同人在社會信念和操守上是一致的。如果我們再注意一下《曇華》創刊號上枕濤寫的《燈下談叢》,就會發現:文中既有對高唱辯證法唯物論實則理論脱離實際的“實際家”的批評,也有對不關心民疾的高蹈派文藝家的諷刺。總之,曇華社認爲文藝應該堅持獨立和着實的精神,以情感人,以弘揚“真”和“美”爲己任。這是一群有教養、有良知、有責任感的文學青年面對着風雲變幻的時代鄭重寫下的諾言。他們短暫的文學創作的確實踐了自己的承諾。

  三

  爲了掌握《曇華》半月刊的作品搆成和具體内容,我們先將《曇華》各期篇目列出於下:

  第l期 發刊辭

  菲村《某日》

  小平《祖母的怨望》

  鶴子《戰區之一角》

  零零《快樂的結局》

  艮心《南旋》

  劉枕濤《燈下談叢》

  第2期 菲村《遲了》

  零零《宴會》

  潘小平《先生的兒子》

  申伯《一個女理想家的懊悔》

  第3期 羅崗《愛與仇》

  胡譚《友誼》

  夏蒂《孩子們》

  朱無掛《獵名作家與成名作家》

  劉枕濤《燈下談叢》

  第4期 夏蒂《電報》

  潘小平《偷走》

  辰仲《還願》

  甘村《活財産》

  劉枕濤《燈下談叢(續)》

  第5期 朱無掛節譯《歌德與音樂》

  徐平《雲姑》

  潘小平《先生,寫信吧》

  劉枕濤《困難聲中之科學貢獻》

  申伯《現代青年》

  亦明《温情與熱愛》(詩)

  丁未《時光老人》

  方橋《歸車》(詩)

  小姑娘《會客》

  第7期 飛靈《廾四夜》

  零零《克復以後》

  亦明《脚病》

  夏蒂《期待》

  未生《無聊?惆帳!》(詩)

  徐平《考試日記》

  據統計,以上6期除《發刊辭》外共發表作品36篇,其中詩歌5篇,雜文4篇,評論2篇,譯文1篇,其餘24篇爲短篇小説。因此我們對曇華社創作的基本評價也以小説爲主。

  從作品的題材來看,這些小説比較鮮明地反映出上一世紀30年代時代青年的憂患意識。30年代的中國,内戰頻仍,外患不斷,民生凋敝,灾害連連,文化落後,民氣未申,處於内憂外患環境中的曇華社同人們作爲一群年輕的大學生,不愧爲時代晴雨表和感應的神經,把他們的敏鋭觸角伸向了社會的各個角落,流露出他們的憂慮、憤怒和同情。如果把這些小説粗略分類,大致可以分爲三種情形。

  第一類是反映農村生活的作品。黎昔非在1951年寫的《自傳》裏曾説:“我所以想從事創作,一固然是由自己喜歡它,一也是受沈從文的鼓勵:因我來自農村,深知農民大衆的痛苦,每所暴露的都是當時社會的黑暗面。他認爲這比那些坐在上海亭子間裏的‘普羅作家’所寫的還較真切,故極力慫勇我走創作這路。”以沈從文等爲代表“京派”作家以表現“鄉村中國”爲主要内容,在這方面曇華社可説是與其一脈相承的。黎昔非的小説《活財産》(筆名甘村)寫的是粤東農村的一個農民阿貴吸毒成癮,忍心賣掉兒子的悲慘故事。作者不僅描叙了吸毒這一陋習所造成的直接危害,而且從一個側面反映出當時農村種種勢力盤根錯節造成的負面影響,其中有夫權(阿貴的女人對於兒子被賣雖然“心酸”,却只能“把她的舌頭噤住”默默地哭),族權(阿貴鬻子前必須得到未來“族長”老六的默認,因此對其招待惟恐不周),政權(官商勾結明令禁賣鴉片,暗中壟斷銷售),此外還有戰争(小説中隱約提到由於内戰造成交通阻礙、生意蕭條,但煙館賭場則興旺起來)。有了這些勢力作祟,農村中賣兒賣女、家破人亡的事情就不算是鮮見的現象了。黎昔非的另一短篇《南旋》也是一篇頗有深度的作品,主人公阿苓是個闊别家鄉多年的青年,這次重返H城〔3〕,通過所見所聞,充分體會到農民們心頭的“怨、恨、悲、憤”:苛捐雜税,多如牛毛,逼餉抓丁,觸目驚心,農民賤賣土地,無人肯出價錢。作品的氣氛和搆思,都使人聯想到杜甫的“三吏”、“三别”。《曇華》中還有幾篇描寫農村底層貧苦婦女命運的作品,寫得也頗出色。女作者陳菲村的《某日》,寫的是江南F鎮曹家村個别村民去木匠娘子家“捉姦”並將其“赤裸裸地當街示衆”的“新聞”,其結果是導致木匠娘子“上吊”而死。作品通過細膩的描寫和越軌的筆致,反映出農村的陋習和普通農民的愚昧和麻木,顯示出國民劣根性的無處不在。菲村的另一短篇《遲了》寫的是隆冬時節,一位母親面對着無衣無食的境遇,思前想後,把剛剛生下的第五個小孩親手悶死的悲慘的故事,心理描寫,力透紙背。《曇華》中關注婦女現實悲慘命運的還有潘小平的《偷走》和《祖母的怨望》等。他的《先生,寫信吧》寫的是粤東農村中發生的一起“綁票”事件,表現出某些社會渣滓的道德淪喪和不擇手段。

  第二類是以反抗日寇侵略爲題材的小説。1930年代之初,日寇鐵蹄長驅直入,瘋狂踐踏中國領土,東北三省,轉眼淪陷,滬上硝烟,繼之又起,長城一帶,岌岌可危。這一切讓血性猶存的知識青年悲憤填膺,抗日救亡的歌聲唱徹大江南北。民族意識在《曇華》中同樣是充沛昂揚。鶴子的《戰區的一角》叙述淪陷區人民鋌而走險潜入鹽棧不幸被日軍發現,男的受盡拷打,婦女慘遭姦淫,最後還被拍照宣揚,從而有力地控訴了侵略者令人髮指的罪行。零零的《克復以後》寫的是一個村堡從日軍手中奪回後幾成廢圩的情景:全村原有三四千人,鬼子佔領之後,逃的逃,殺的殺,青年婦女全被捉去,有血氣的人當了義勇軍,僅存者不足二百。零零的另一短篇《宴會》故事發生在長白山下某村,日軍副團長和另5個軍官抓了5名女學生,企圖發泄獸慾,反被女學生灌醉並將其全部開槍打死。……對侵略者的讎恨意識甚至彌漫在兒童的内心世界。夏蒂的《孩子們》寫8歲的女孩梅英領着幾個小孩做攻打榆關的遊戲,但没有一個小孩願意扮演日本兵。作者深情地讚揚了他們“不妥協,不調和,不折中,不屈服,終於不願意做日本人”的純結心靈。

  第三類是反映青年學生生活的作品。這類作品有零零的《快樂的結局》,申伯的《一個女理想家的懊悔》和《現代青年》,亦明的《脚病》,夏蒂的《期待——寫給茜薇的一封信》,徐平的《考試日記》等。其中有的寫文學青年的困窘、挣扎和絶望,有的諷刺心高氣傲、脱離實際和遊戲人生的愛情觀,有的剖析男青年在和异性交往中多疑可笑、猶豫不决的心理,有的暴露當時大學管理混亂、教員隨意缺課和學生相互鈔襲乃至代人考試等現象。由於作者本身就是知識青年,熟悉大學生們的追求、困惑、挣扎以及他們的通病,因此這類作品大都顯得細節真實,心理描寫生動,人物栩栩如生。特别是羅崗的《愛與仇》,小説寫的是1930年代加劇的政治分化過程中,受到某部“倚重”的青年大學生樓蘭爲了金錢享受賣友求榮的行徑。樓的醜行導致進步青年曾某的“失踪”,也導致樓本人愛情和生命的毁滅。作品展示了人性的泯滅和愛國意識的高揚,傳達了時代青年對高壓統治的憤懣。

  通過以上簡要介紹,可以看出:《曇華》的作品不論是謳歌純結的人性和美好的理想,還是鞭撻醜惡暴露黑闇,他們都努力做到向“美”、求“真”。他們的文筆是檏實的,有的甚至還略顯稚嫩,但作品中没有標語口號,没有貼標籤,因此使人們更清晰地看到了那個年代原生態的生活,引起我們更多的回憶和聯想。

   四

  《曇華》的短篇小説除了題材上的時代特色外,還有幾點值得研究者的注意。

  一是現實主義的藝術方法。新文學創作的第二個十年(即人們通常所説的30年代文學)不乏探索性和先鋒性的現代主義流派,但曇華社同人爲什麽在小説創作中幾乎不約而同地采用了現實主義的藝術方法昵?毋庸諱言,就對文學的態度和文學思想的傾向而言,曇華社深受京派作家的影響。京派的基本傾向可以説是文學研究會的爲人生的現實主義的承襲和發展。就藝術方法而言;京派作家多爲現實主義派,匯入本時期的現實主義主潮中。所以曇華社同人以農村生活爲題材的小説,和“爲人生”派、京派的小説頗多一致之處,而且力求搆思精巧,富於文化意藴。不過,曇華社出現在京派之後,因此曇華社的作品就少有京派作家那種帶有浪漫主義氣息的抒情體小説,而是强化了京派作家另一種諷刺性小説。當然,現實主義也是存在多種型態的,它們之間也會相互影響。不可否認。左翼作家和曇華社同人在反映農民生活的愚昧、落後、困頓、痛苦、挣扎等方面也有相似之處。但某些左翼作家的初期作品,存在人物臉譜化、故事情節公式化以及標語口號傾向嚴重、人物多豪言壯語和政治術語等問題,這些現象在《曇華》作品中却是很少見到的。從這裏可以看出:《曇華》在采用現實主義藝術方法同時,注意到了保持作品的生活氣息,同時盡力避免藝術粗糙的偏向。

  二是作品具有比較濃厚的地方色彩。曇華社的作者除菲村外,其餘4人均爲粤東客家人。客家人是歷史上陸續從中原遷到南方山區而形成的一支漢族民係,保留了客家先民重視文教、講究禮儀以及喫苦耐勞等等特點,但也突出地保持了一些與現代文明格格不入的陋習,如濃厚的宗法觀念,男尊女卑的夫權思想(男人以務農勞動爲耻,而婦女却要下田耕作、撫養老小和操持家務),以及普遍存在的“等郎妹”(童養媳)現象等等。由於地近沿海,近代以來又有不少人沾染抽鴉片的惡習,以致釀成種種人間慘劇。這些在《曇華》的作品中均有具體細緻的反映。客家人有自己的方言,在語彚、語音乃至語法上都有一些與普通話或其他方言相异之處。我們在《活財産》等篇中都可以發現客家方言的痕迹。因此《曇華》中的小説爲人們提供了一幅幅瞭解近現代粤東客家人生存狀態的民俗畫,也爲編寫《客家文學史》提供了難得的第一手材料。

  三是以短取勝的藝術格局。《曇華》每期16頁,僅2萬餘字。故每篇作品平均只有三幾千字。中國藝術有所謂“尺幅千裏”、“納須彌於芥子”等説法,强調以短小取勝。短篇小説要做到這一點,自然要求作者熟悉生活,胸有成竹,精心搆思,認真提煉,還要做到語言省净,文筆傳神。《曇華》中不乏這樣的作品。像女作者菲村的《某日》、《遲了》采用獨特的女性視角,通過細膩的心理描寫和恰到好處的背景處理來凸現悲劇事件,的確是出手不凡。《曇華》作者們的藝術實踐,值得後人借鑒。

   《曇華》由於種種原因而匆匆一現,這是令人十分惋惜的事情。我們無意夸大它在新文學園地裏的地位和作用,但它的重新發現,仍然爲人們在研究社團、刊物、流派和文學思潮關係方面提供了有價值的史料。它的主編黎昔非先生爲了完成導師胡適的囑托,在《獨立評論》崗位上盡職盡責、犧牲個人學業和研究事業的精神,更是令人欽佩。曇華社成員在失去自己園地、無可奈何地放下手中的彩筆後,其後又拿起粉筆在教壇上揮灑汗水,默默耕耘,培植人才,造福社會,他們的奮鬥和努力是值得後人永遠記憶的。

  (作者:盧斯飛)

  注 釋:

  〔1〕黎昔非(1902-1970),廣東興寧市羅崗鎮甘村人。1929年春從上海持志大學文史係轉學至中國公學大學部文史係,師從胡適、沈從文諸先生。1931年考入北京大學研究院國學研究所爲研究生,再次成爲胡適的學生(其時胡任北大文學院院長)。1932年,黎昔非中斷學業擔任《獨立評論》社經理。“七七”事變後,他携家屬離北平回到興寧教中學。1944—1945年間曾得到聞一多引薦到昆明中國醫藥研究所史地部任助理研究員,不久又回興寧任教。1966年6月文革爆發,黎先生被打成“三家村黑幫”,受盡磨難後於1970年含冤去世。1979年得到平反昭雪。

  〔2〕《獨立評論》的成員除胡適外,尚有翁文灝、蔣廷黻、傅斯年、周貽春、吴景超、任鴻隽、陶孟和等社會名流。

  〔3〕舊時“興寧”拼寫爲Hing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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