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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水扁現象背後的制度與價值觀反思



  臺灣民進黨原主席施明德帶領臺灣百萬民衆掀起了第三波“倒扁”風潮,臺灣的另一個“民主運動捍衛者”龍應臺女士表示她不會向施明德捐出一百元。她説,問題不在要不要“這個威望不到膝蓋高的‘總統’”下臺,而是應該追究臺灣怎麽會“培養了他這種人物,而且容許他苟延殘喘的整套制度,以及制度背後的人民自己腦裏的文化思維。”(龍應臺:《我怎麽上“陳水扁”這一課》,臺灣《中國時報》2006年8月24日。)我不想評論龍應臺這樣做對不對,但我認爲她提出了一個極其嚴肅和深層的問題,而且是需要回答的問題。

  民進黨從1986年誕生,到2006年百萬民衆一波又一波的“罷扁”,民進黨爲什麽會迅速發展成長、壯大,以至2000年登上執政舞臺;但又爲什麽會迅速没落,今日民進黨支持率僅達18.1%,而陳水扁支持率僅達18.3%,有54%民衆認爲陳水扁應該下臺,有45.5%民衆支持倒扁,有68%民衆支持施明德倒扁,但爲什麽有59.2%民衆認爲倒扁難以成功……。(臺灣《中國時報》民調,2006年8月18日。)是誰培養了容許陳水扁苟延殘喘的體制以及今日臺灣民衆的思維?這比一味要這不要臉的“總統”下臺以一圖痛快更爲重要。這是兩岸都無法逥避和必須深刻思考的問題,任何幸灾樂禍與盲目樂觀或悲觀,都是無濟於事的,我們必須爲臺灣病體找到發病的原因。

  一、一個背棄初衷而迅速墮落爲名生利死的利益黨

  民進黨在國民黨威權時代,作爲體制外反對專制獨裁,反對貪瀆腐敗,追求民主進步,要求改革開放,要求臺灣人當家作主,敢於挑戰權威,敢於抗争坐牢,它無論如何曾激動過當年民衆,博得過民衆同情,盡管它是一個街頭黨,盡管它非常草莽,盡管它的“臺獨”主張並非讓多數人支持,但它給過臺灣人民的一個希望,因此它能於2000年擊敗擁有二百萬黨員、一百年黨齡的國民黨,被臺灣民衆視爲“變天”,被西方社會視爲民主的成功範例——一次和平的政黨輪替,民進黨許諾將組成全民政府,將走中間路綫,人民無不企盼,民進黨人也躊躇滿懷地説:“執政二十年無敵手!”

  而登上執政舞臺的民進黨,却没有中間路綫、没有全民政府、没有政績、没有改革、没有進步、没有民主,甚至没有反黑金、没有兑現執政前的一切許諾,反而迅速黑金化,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利益黨。民進黨黨員與支持者,除了“依附、禁聲、犬儒和僞善,對核心價值的沉淪一直只有看着、包容着、體諒着。”(顧家錦:《本土民主主義者的提問》,臺灣《中國時報》2006年6月19日。)它2004年就該下臺了,所有民調反映它的支持度遠遠落後於“泛藍陣營”,而陳水扁依靠“兩顆子彈”繼續執政,民進黨人爲了保住權力向魔鬼妥協了。於是陳水扁一伙變本加厲貪瀆腐敗,從陳水扁身邊人到外戚趙建銘一家到夫人吴淑珍到陳水扁本人,“明也貪、暗也貪、大也貪、小也貪”,“總統府”成了貪污中心,完全到了不知廉耻程度。各種弊案紛紛被揭發,如:高捷案、臺開案、二次金改案,秃鷹案……多達數十個。(臺灣《聯合報》社論,2006年8月1日。)而整個民進黨竟不敢反對,一味爲扁護航,彼此墮落爲一個“共犯結構”,完全背棄了初衷,背叛了人民,只是成了這“利益集團”的一個維護者,喪失了靈魂。在今日民進黨眼裏,“只有權力邏輯”,而没有倫理與價值,“民進黨目前也正以出賣自己靈魂,來固守自己最後的權力版圖。”(社論:《民進黨所摧毁的其實是自己的精神資産》,臺灣《中國時報》2006年8月26日。)

  民進黨執政後,陳水扁大權獨攬,完全無視現行憲政體制——雙首長制,短短六年,更换“行政院長”五次,而陳水扁一家又讓民進黨深陷風暴之中。但民進黨依然没有反省也不敢反抗,百萬人倒扁而民進黨依然要護扁保扁,民進黨爲什麽心甘墮落?這是一個很難講通的現象,但臺灣《新新聞》1012期楊照《派系解散,惡鬥開始》一文很好解釋了這現象,楊照説:民進黨執政後,“陳水扁挾持了從未想像過的這麽龐大的執政資源,”從而“快速馴服了民進黨,把民進黨綁在了自己身後,成爲對他無條件支持的後盾”,而“在民進黨‘陳水扁化’過程中,大部分派系都屈服於陳水扁威脅利誘雙管之下”。李雪莉也有過同樣論述,她説:“民進黨的變調、肇因權力”,2000年民進黨勝選後,“陳水扁向在場人士透露,‘總統有五千多個位子可運用’,權力帶來了許多的喜悦。”(李雪莉:《誰殺了民進黨》,臺灣《天下》雜誌2006年6月25日。)利益使民進黨人與民進黨成了利益的奴僕,使這個黨變成了一個利益黨,無怪稍正直一點的老民進黨人,稍有一點原有理念的老民進黨人,從朱高正、施明德、林正杰、陳文茜、許信良、鄭麗文、林義雄……都紛紛離開民進黨,執政後的民進黨對他們來講變得如此陌生了。一個政黨執政後犯一些錯誤是難免的,只要有反省機制,仍會有活力,但要是棄了理念與核心價值,則萬劫不覆了。

  説到底,所有的大道理與崇高理念,在執政後的民進黨眼裏變得如此渺小,民進黨對清廉、民主、人權、法治根本没有信仰,自己人的利益才是核心價值,真正的追求目標只剩下一個,即“我們自己人掌權”,一切爲了“繼續保住江山,肚子扁扁也要挺阿扁、弊案連連也要死命辯,哪需要談什麽最高或最低道德標準。”(社論:《民進黨的危機與風暴才剛開始》,臺灣《中國時報》2006年8月16日。)至此,民進黨不要説作爲一個執政黨是不及格的,連作爲一個政黨也是不及格的。爲了保住權位,民進黨的府院黨使盡渾身解數,這個團隊的前鋒負責“謾駡、指責、硬拗”,它的中場負責宣傳“絶不下臺,有問題去問别人”,它的後衛負責“悲情、懊悔但再給機會”,它的啦啦隊負責宣傳“什麽都没錯,什麽統統對。”(臺灣《新新聞》2006年8月期,第16-17頁。)至於什麽公義、道德、廉耻……統統都棄之不顧了。由此看來,民進黨根本不具有真正的先進性而始終帶有太多小農的草根意識,只是在臺灣這特殊的歷史進程中,有着强烈的本土與民主的呼唤,給了民進黨一個機會。這種所謂的“政黨輪替”帶有太多的局限性,民主意識太少,進步動力太弱,充其量是一場“農民運動”,而一旦到了京城,依然當皇帝和魚肉人民。民進黨成立至今不到二十年,從一個追求民主和進步的黨演變成了一個不講民主不講進步的黨,這是一個值得總結的悲劇,是形成臺灣亂局的一個重要組成因素,也是造就陳水扁的原因。

  二、惡質的選舉制度操弄了族群矛盾和製造了統獨對决,讓臺灣陷入意識形態鬥争的泥潭之中

  當利益來自權力,權力來自選票,這樣的觀念與制度一旦確立,臺灣便陷入以選舉爲中心的政治生態,整個社會便環繞了選舉走。民進黨成了選舉機器,陳水扁成了選舉怪獸,爲了勝選,他們研究了怎麽煽情,怎麽製造選舉議題,怎麽抹黑抹紅……。民進黨前副秘書長鐘佳濱説:“1996年後,民進黨已經把大部分的力氣放在如何經營選舉,如何取得政權上,最高决策機關中常會裏,少有政策辯論,只剩下初選與提名制度的修改。”(李雪莉:《誰殺了民進黨》,臺灣《天下》雜誌2006年6月25日。)最後他們發現最有效最廉價的選舉工具——就是操弄族群矛盾和製造統獨對决,就是幡弄意識形態將臺灣變成藍緑兩種顔色,緑的代表本土代表愛臺,藍的代表外來代表不愛臺,將“臺獨”美化爲愛臺,將統一醜化爲賣臺。於是陳水扁與民進黨不斷製造族群矛盾和社會對立,不斷毒化兩岸關係,“因爲它相信自己所屬的主流族群的票源占人口多數,只要族群繼續讎視,民進黨就能因爲本土選票的同讎敵愾而勝利。此外,民進黨已没有信心以其他方式得到多數支持。因此,一面不斷戮刺着歷史傷痕,一面在社會切割出更多道傷口,吸吮着臺灣的血液維生。”(臺灣《中國時報》社論,2006年8月16日。)

  爲了選票,陳水扁與民進黨需要製造讎恨,需要製造危機,需要製造鬥争,他們的邏輯是越獨越愛臺灣,他們用這邏輯刺激大陸作出反彈,而每次反彈又成了他們鞏固基本盤、壓制内部矛盾的口實,從而使兩岸關係越來越緊張。這種以意識形態治臺左右了臺灣政局時,當這種意識形態蓋過一切的時候,當民粹主義主導一切的時候,臺灣社會與人民就没有民族、民權、民生而言了。

  出現這樣一種狀况,錯誤不在於臺灣的“民主化和本土化”運動,而在於陳水扁與李登輝將民主化變成了“民粹化”。將本土化變成了“去中國化”。也許臺灣的“民主化和本土化”來得太快了,而且成了陳水扁與民進黨的專利,他們壟斷了對“民主化與本土化”的解釋權。今天人們開始意識到“臺灣是民主的暴發户,擁有民主但不懂民主”,“社會與政府看似在民主的機制下産生,但是實際上全是由一群物性(易於驅使、激化、利用)的人所製造的政府。”(黄文奇:《人民力量撥亂反正》,臺灣《聯合報》2006年8月21日。)“本土化”——“本土政權”成了掩飾一切貪腐墮落的盾牌,而“民主化”成了一個貪瀆政權無法無天的護身符。“臺灣雖然已經有了選舉民主,但是追求政治與社會正義的公民文化却仍十分淺薄。”(陳宜中:《龍應臺回答不了的問題》,臺灣《中國時報》2006年8月2日。)“民主政治的真義,絶不是‘統治者無論如何貪腐不義,等到下次選舉再説’,亦絶不是‘不能容忍總統府前交通癱痪,但可以忍受嚴重貪腐不義的政權’”。(臺灣《聯合報》社論,2006年8月26日。)臺灣民衆有了選舉權是好事,選票固然可以表達民主,但選上了不管如何爛,也應該讓他舒舒服服做完,則是反映了臺灣“民主化與本土化”的不成熟。憲政民主的核心意義是統治者不得濫權,而非濫權者可以得到任期保障。

  當選票成了政治人物最大的目標時,整個社會的政經關係也隨之變化,首先是五花八門的政治獻金正當化,其次是猖獗的黑金政治公開化,最後是政治人物與財團利益輸送合法化。尤其是民進黨執政後,與金主互動無法建立制度化運作機制,而是主要依賴於直接的個人關係互動,金主與大企業家要出入府院,能獲得“緑頂商人”身份,能分得更多利益,則是必須設法巴結上府院的核心人物,通過他們與陳水扁建立起利益互輸的政商關係,於是陳水扁身邊的紅人從陳哲男、馬永成等——到外戚趙建銘到趙建銘一家——到陳水扁老婆吴淑珍,無一幸免地被金主們拖下水,他們從雁過拔毛到直接索取,無一不中飽私囊,一個一個成爲巨貪,這些人固然貪婪,而這種政商機制使他們無一幸免落水,乃制度使然。

  被臺灣標榜自詡的“民主政治”是一種委托管理政治,但這並不是完美無缺的一種制度,事實證明,即使是民主選舉産生的政治人物,並不一定會忠誠於選民,他們“利用權力謀取私利是一種小惡。”(高岩:《臺獨必然導致政治腐敗》,香港《廣角鏡》總第407期,2006年8月。)希特勒也是民選産生的,他的罪惡不在斂財,而在於將德國人民引向戰争。今天的臺灣領導,爲了選舉,製造藍緑對决,將“臺獨”贊美成“愛臺”,這就“必然會挑動族群分裂、吸收政治黑金、收買美國政客、收買南美小國獨裁者,從事國際軍火内幕交易,大量涉及軍火傭金案”,就必然會挑釁大陸,“來實現他們黨派私利,臺獨政治最大的邪惡莫過於此,”(黄文奇:《人民力量撥亂反正》,臺灣《聯合報》2006年8月21日。)這才是大惡。正如民進黨原主席許信良所言:“整個黨逐漸變成臺獨意識的俘虜,比起臺獨,過去傳統的價值都不再重要了,這才是問題所在。”臺灣這種變味的民主,這種以統獨爲内涵的選舉可以説是臺灣一切亂源之根,從而衍生出今天的一切問題。

  三、混亂的國家認同導致了行爲與價值觀的高度混亂

  臺灣自“戒嚴時代”結束後,李登輝與陳水扁極力將臺灣作爲一個“獨立國家”加以營造,推行了一條“臺獨”路綫,製造了藍緑對决,致使臺灣廣大同胞對國家認同、身份認同、文化認同、歷史認同……出現瞭高度混亂。即便陳水扁一家涉及這麽多弊案,藍營要“罷免”陳水扁,陳水扁還可以動員族群感情來取代反省,以認同立場來壓抑對民主理想的追求,用“顛覆本土政權”、“賣臺”輕易將藍營置於死地,因爲藍營不管反扁有多少理由,但它早被戴上了“不認同臺灣”、是大陸“同路人”的帽子。認同成了臺灣區别“敵我”的唯一標準,讓臺灣社會處於“認同恐怖”之中。

  “臺獨”的死忠人物陳師孟説:國家認同重要,還是民主程序重要?當然是國家認同重要,美國公民也首先是認同美國,若認同俄羅斯與阿富汗的“塔利班”,則不會這是信念不同而寬貸,臺灣同樣不應姑息不認同臺灣的人。(陳師孟:《剖視“倒扁”連續劇》,臺灣《自由時報》2006年8月28日。)另一個“臺獨”陣營的陳麗菊説:臺灣的“國家認同的衝突使得一個國家具有兩組的政治領袖”,一個是本土派,一個是親中派,親中派以其多數優勢,杯葛軍購預算,又力圖要求“三通直航”和“積極開放”,形成“多數暴力”,“戕害民主莫過於是”。(陳麗菊:《漂流的認同,脆弱的民主》,臺灣《自由時報》2006年7月28日。)這兩個人的理論很典型地反映了今日臺灣的認同混亂。臺灣本是中國一部分,臺灣人本是中國人,但李登輝與陳水扁要改變這種認同,從而造成臺灣在經歷“本土化與民主化”後陷入了認同混亂,要不要承認自己是中國人,要與中國保持一種什麽關係,成了臺灣民衆的頭等大事。而與這問題相比,民生問題、廉能問題皆不是問題,這樣的社會豈能不出陳水扁這種人?又豈能不出讓陳水扁能够苟延殘喘的制度?!

  這種混亂對“臺獨”黨是十分有利的,使“貪腐政權”可以享受“本土政權”的專利,使“陳水扁等於臺灣”,使“民進黨等於本土”,於是“司法可以選擇性辦案、大法官可以不卓然獨立、總統可以將要職與企業私相授受、修憲制憲正名可以作爲政争工具……,‘本土’遂成了貪腐者扼殺‘民主’的兇器”,事實“民主應該成爲檢驗‘臺灣價值’與‘臺灣認同’的必要標準,”(社論:《用完整的民主豐富臺灣認同》,臺灣《聯合報》2006年8月28日。)而不是“認同”高於一切的“唯血統論”。

  事實證明,在“假本土”與“假民主”擁護下,民進黨從一個“使命政黨”變成了一個“掮客政黨”,使整個社會理念崩毁、價值虚無、族群分裂,究其罪魁,是利用“本土化”與“民主化”去實現“去中國化”之結果。

  四、李登輝與陳水扁塑造的“臺灣主體意識”給了臺灣民衆一個虚幻無望的“國族觀”

  陳水扁的支持率從登上執政舞臺時的79%已下降到18%,民進黨的支持率也從60%下降到了18%,有半數以上人認爲陳水扁應該下臺,中間選民幾乎都贊成“倒扁”,臺灣“總統府”前被打上了一個大大的“耻”字。陳水扁如稍有尊嚴應羞愧而死,但他並無退意,因爲他還擁有一定的支持者。泛緑的支持者並没有因爲他的操守而解體,他們仍保持了35%的基本盤,而深緑的民衆仍保持在15%左右,比起泛藍的45%基本盤,泛緑略覺微弱與理虧,但比起5%左右的深藍選民,深緑的聲音要强烈得多,陳水扁仍可以躲在深緑選民的保護之下。今日臺灣,大多數民衆對陳水扁當局是不滿的,但他們並没有對民進黨炮製的“臺灣論述”——“新臺灣人”、“臺灣生命共同體”、“臺灣優先”、“臺灣主體論述”、“臺灣主體政權”、“一邊一國論”、“正名制憲”……有所覺醒有所不滿。連馬英九對“本土論述”也很無奈,他雖然穿的是泛藍的外衣,但他不得不常常表示自己心也是緑的,是决不會出賣臺灣的,他會首先連接臺灣的。民進黨控制了臺灣的言語權,控制了人們的文化思維,“愛臺”、“賣臺”仍是劃分臺灣是非的二元論。應該清醒認識到,臺灣民衆不滿陳水扁不等於不滿造就陳水扁的路綫。從這一點講,任何人没有權力譏笑民進黨已潰不成軍了,他們仍有土壤,我們没有理由認爲“臺獨”的威脅已經不存在了,更没有理由認爲解决兩岸關係快了。

  面對三波“反扁”風潮,陳水扁雖度日如年,但他在民進黨“全代會”上仍强調他决不會下臺,未來兩年他仍要以“堅持‘臺灣主體意識’,落實社會公平正義”爲核心價值,要完成“未竟事業”,他的支持者也發動一波又一波的“保扁護扁”運動,這些人的草根性與頑强性以及對“本土權政”的執著,較之温和的中産階級,不知要强烈多少。臺灣“百萬人罷扁運動”,這樣一場嚴肅的政治鬥争,最後演變成一場個别人“創意無窮”的“藝術秀”,這也是今日臺灣中間選民與中産階級實際狀况的寫照,任何人不能超越這樣的現實。臺灣的在野黨也遠遠没有做好執政準備,他們還没有能力提出一個新的代表兩岸民衆共同利益的臺灣論述,也無能力構建一個新型的兩岸關係。以美國爲代表的國際勢力不希望“本土政權”立刻垮臺,而造成一個兩岸構和的格局,從而使自己在臺灣問題上失去控制權。因此陳水扁可以苟延殘喘。

  臺灣這十八年來,在李登輝與陳水扁的精心策劃下,發生的最大變化是製造了一個新的“國族觀”,這個“國族觀”核心是——臺灣是臺灣,大陸是大陸;臺灣過去是中國的一部分,今天却是事實獨立國家;臺灣人大多數來自中國,但今天是新臺灣人了;臺灣文化也來自中國,但今天形成自己的本土文化了;臺灣的制度過去也來自中國,但今天已是民主政體了;臺灣的憲法也來自大陸,但今天臺灣人要自己制憲了;臺灣人有權公投了,臺灣人的前途與命運將由自己决定,中國大陸無權干涉臺灣内政……。這也就是李登輝與陳水扁炮製的“臺灣主體意識論”,而在反扁浪潮中,李登輝雖也憎惡陳水扁,但他看到“本土政權”有可能因“倒扁”而受衝擊,因此又提出了“從‘本土政權’到‘臺灣主體政權’,從‘臺灣人’到‘新時代臺灣人’”,來鞏固“臺灣主體意識”。對李登輝鼓吹的這一套“主體論”,我們過去一直很不以爲然,没有看到他正是滿足了臺灣民衆渴求一個合理身份的訴求,他給了臺灣民衆一個虚幻的可怕的無望的“國族觀”,而這種國家觀、民族觀與文化觀,也造就了陳水扁這樣的“本土政權”,造就了這麽多的弊病。但今天多數臺灣民衆並不意識這一點,連“反扁”的龍應臺也陷入困境,到底維護臺灣現有憲政體制——她鍾愛的“民主制度”重要,還是“反扁”重要,這個最有文化的“文化局長”竟也不知怎麽辦才好了,何况一般臺灣民衆呢!

  龍應臺是反對陳水扁的,但不願捐給施明德一百元,這是對是錯我不予置評,但她提出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即:臺灣怎麽會培養了陳水扁這樣的人、怎麽會造就這樣的制度、怎麽會産生這樣的文化思維,這是值得兩岸都去思考。我撰此文就想回答她,只要臺灣有這樣變味的民主觀、變腔的本土觀、變調的主體意識觀,就會有權力至上、選舉至上、意識形態至上,就會繼續出陳水扁、繼續毒化兩岸關係、繼續亂下去、繼續沉淪下去……。要救臺灣,要塑造一個正常的兩岸關係,必須走出這樣的誤區,兩岸才有希望、臺灣才會有前途。但這是一個長期、復雜、艱難的過程。唉,這也許是中華民族復興必須付出的沉重和曲折的代價!

  
  (寫於2006年9月3日,發表於香港《中國評論》2006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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