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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欄”三十年



  《南方日報》發來約稿信,約我寫自己在改革開放中的命運變化。由此促使我回顧這三十年曆程,頓時即有剛結束的奥運會“跨欄”比賽境頭映現眼簾:運動員在急速跑步中,勇猛地跨過一個又一個的高欄前進,而我們國家和我們自己,在改革開放中解决一個又一個難題而前進的情景,不也好似“跨欄”比賽中跨過一個又一個高欄前進那樣麽?

  本世紀初,當我先後自美國和臺灣講學歸來,在接受香港《中國評論》記者韋民先生采訪的時候,曾引用宋代詩人楊萬裏兩句詩:“飛入萬山圈子裏,一山放出一山攔”,以形容自己在學術上“自找苦吃”的苦辣酸甜。現在想來,這體會也正是“跨欄”跑步的情景:一山放出又一山,也如跨過一欄又一欄。我在這三十年中的命運變化,正就是在這樣不停地“出山”和“跨欄”中形成的。

  1978年,我們國家開始改革開放,我自己也隨之進行了首次“跨欄”。因爲這年黨的三中全會吹響改革開放號角,我也於當年年底從廣東作家協會的《作品》編輯崗位,應邀回到母校中山大學中文系任教。這是從近20年的(自1959年大學畢業後,我即任《羊城晚報》副刊編輯並從事文藝批評寫作)“爬格子”(編輯寫作均用印有格子的稿紙,故有此戲稱)到“上講壇”(做教師)的“跨欄”。在大學教書不同於當編輯和寫文章,要有口才、能講課,還要能研究、出成果。這就要有一個從陌生到熟悉的過程,可以説是一次轉行性的“跨欄”。但我的本意是以這次轉行,探求一條將學術研究與現實批評結合一體的文藝理論批評道路,即既不是脱離實際的純學術、也不是只實際而欠學術的文藝批評。這是在改革開放的春風沐浴下萌生的“壯志”。由此而促使我在80年代初,根據“傷痕文學”、“反思文學”等新的文藝創作實踐,大膽地提出被外國稱爲“新學派代表之一”的“社會主義批判現實主義”理論觀點,因而在文藝理論批評上,也是開始了從一般作家作品評論,進入理論概括高度的的學術“跨欄”。

  80年代中期,也許是改革開放進程有點曲折的原因,在反對“資産階級自由化”和“清除精神污染”的時候,我所提出的“社會主義批判現實主義”被列入批判對象之一,並被置我於不能參加文藝批評活動和不能發表文章的“冷藏”境地之中,這就迫使我投入了從“走熱門”(即對現實熱點的批評)到“坐冷板凳”(即無人問津的做學問)的“跨欄”。這個轉折開始雖有苦惱,但不久即發現别有境界,收穫甚豐。因爲這場無理批判,迫使我對中外古今的創作方法理論與實踐進行全面研究,埋頭四年,寫出了兩部共達70萬字的《創作方法史》和《創作方法論》,被學術界稱爲我國“首部創作方法系統理論專著”。這也就意味着,這次“跨欄”,同時也在文藝理論批評上,實現了從直面批評到深層研究、從淺表理論到系統理論的“雙跨欄”。

  90年代初,我們國家與世界同步,進入了文化時代。最早從文藝領域進入的“文化熱”,迅速遍及各界各地,以至進入政府的决策層面。在這背景下,我被聘任爲廣東省人民政府參事,並擔任省參事室文化組長,主要職責是爲政府的文化策劃與决策提供諮詢。這個職責,促使我又要進行三層“跨欄”:因爲參政議政必須調查研究,這就必須跨出書齋、深入實際;要提供文化諮詢就必須研究文化,也就必須使自己的學識從文藝領域跨入文化領域;尤其是在深入實際和出謀劃策中,對古今文化日有新的發現,並隨之爲其作出研究開發策劃,對實際大有裨益,如:在南雄發現珠璣巷是中原人南遷中轉地,在封開發現嶺南文化發祥地,在徐聞發現中國最早的海上絲綢之路始發港,在懷集發現海陸絲綢之路對接通道等,都具有填補學術空白的意義,又産生了重大的實用效果。由此才理解到著名學者樑啓超對什麽是學術的解釋含義:“學也者,觀察事物而發明其真理者也;術也者,取所發明之真理而致諸用者也”。我想,學以致用,才是最重要的學術“跨欄”。

  從這次“跨欄”開始,我既從文化學研究的需要,又從政府文化决策的需要,對珠江文化進行了多學科交叉的立體研究開發。這是因爲這項工程需要文化學、地理學、歷史學、考古學、人類學、民俗學、語言學、海洋學、文藝學等多學科學者的共同參與,而在省政府參事和文史館館員中又有不少這些多學科人才,這就搆成了進行跨學科研究開發的條件。2000年,在省參事室(文史館)黨組的支持下,由我牽頭組成了廣東省珠江文化研究會,是省一級跨學科學術團體,以進行這項工程。由此,促使我又進行新的“跨欄”,即:從個體研究跨入團隊研究、從單學科研究進入跨學科研究。例如,我們在陽江爲南海Ⅰ號作出“海上敦煌”的文化定位,在雲浮發現南江文化帶,在江門蓬江區發現“後珠璣巷”,在肇慶論析古村文化,在韶關發現古道文化,在珠海發現海洋文化,以及開拓動漫文化、監獄文化、科技文化等,都是以多學科共組團隊的方式去研究開發出來的。在著述上,從《當代中國文藝思潮論——對當代中國文學的文化觀照》、《文化與文學》,到綜合文學、哲學、美學於一體的《文藝辯證學》等拙著的先後出版,也體現了從文學到文化、又到多學科交叉的“跨欄”脚步。

  本世紀九十年代,廣東省委先後發出建設文化大省、及以珠江流域發展泛珠三角(9+2)區域合作的號召,使我省的經濟文化建設邁入新的里程,我牽頭的珠江文化工程也進行了新的“跨欄”,即:從零散的發現研究,跨入系列的、系統的、體系的開發研究。如:在江河文化上,進行珠江水系的西江、北江、東江文化研究;在民係文化上,進行廣府、客家、福佬(潮汕)文化研究;在文化系統上,與黄河文化始祖黄帝、哲聖孔子,長江文化始祖炎帝、哲聖老子相對應,發現了珠江文化始祖舜帝、哲聖惠能的系統;在著作上,從《珠江文化論》到《珠江文化係論》,以及總主編的《珠江文化叢書》(已出版30部),搆成自身學術系列;其中的《十家文譚》,以多學科視野確立珠江文化的學術體系;現正在編著中的大型學術專著《中國珠江文化史》,更標誌着正在進行更大的“跨欄”。

  總之,“跨欄”三十年,雖然命運多舛,疲於奔命,但却是我人生路上最有意義的三十年,而且活得實在,苦中有甜,不亦樂乎?!

                 (2008年中秋節於廣州康樂園寓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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