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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岸關係:機遇與挑戰——中國評論二○○五年第七次思想者論壇



  趙建民:兩岸關係非常曲折,不過看起來也有在曲折中前進的趨勢。回顧十年來的兩岸關係,與十年前也是不可同日而語。最近正好雙方各自有一些政治上的意見的表達,而且在持續的發展當中。今天很高興能夠請大家坐到一起來舉行這個討論會,發表自己的看法。首先,我們請來自香港的《中國評論》的朋友,談談如何看待“反分裂法”的制訂及最近兩岸關係的變化。

  大陸領導人形成對台新思維

  周建閩:其實《中國評論》月刊今年第四期訪問餘克禮的文章,已經講得很清楚,這個《反分裂國家法》的起草準備已經有一年的時間。也就是說,從二○○三年的年底開始,當時也是島內大選進入火熱階段,這個法就已經開始醞釀了。

  臺北執政當局一系列的言語、舉動,雖然執政當局事後說是競選語言,但是大陸這邊不是這麼認為的,並不認為那僅僅是競選語言,因為有些事情事實上已經推到了底線,包括公投,甚至突破了美國對臺灣的約束。

  這一切,逼使大陸開始思考,是不是要對國際社會、對臺灣島內、對兩岸民眾講清楚甚麼是底線?甚麼地方到了底線?我去年底在臺灣開會的時候,國民黨的發言人也講過:我們一直告訴臺灣人民,台獨是一個險灘,前面有礁石,大陸的反台獨就是礁石;我們一直告訴臺灣掌舵的人要避開這片礁石,但是很奇怪,船一直往前開卻一直沒有碰到礁石。其實,這不是礁石沒有了,或者往後退了。礁石還在那裡,臺灣這條船距離礁石已經是越來越近了。

  其實《反分裂國家法》對臺灣是一件好事情,等於是立了一個燈塔在那裡,很明確、很清晰地告訴你,這個地方就是礁石,你不要再往這邊走了。臺灣不向這個方向走了,不但對臺灣,對兩岸都是好的事情。不然,到了船毀人亡的時候,對大家都不好。

  胡錦濤、賈慶林的講話體現融合思維此次我們到臺北,感到各方對《反分裂國家法》的後續動作都很關注。在我看來,現在應該更關注胡錦濤主席三月四號的講話。這個講話,是一個相當重要的講話,體現了中國第四代領導核心對於臺灣問題,已經有了一個共識,也就是說,建立了一套新的思維。與過去相比,是一個比較明顯不一樣的東西。

  而賈慶林一月份關於“江八點”十週年的講話,和胡錦濤三月四號的講話,是代表了一個新的方向。我們的解讀就是,這裡面體現了一種融合性思維。他們不約而同地講到,兩岸要共同發展、共同繁榮、共用尊嚴、共議統一。這麼多“共”字,這是過去最高領導人沒有講到的。這是一個比較顯著的變化,就是融合性的思維在對台問題上體現出來了。

  第二個比較重要的觀點是,《反分裂國家法》基本上對兩岸關係來說是主張“維持現狀”,反對台獨。實際上,反獨就是維持現狀。但是不把促統作為主要的政治目標。也就是說,如果你不往台獨方向走的話,大家維持現狀、共同發展,這對兩岸都是很有利的事情,為兩岸開闢了很大的新的空間。這樣一來,我們拋開兩岸以往的吵吵鬧鬧,你祇要不是往獨的方向發展,我們就可以認為其在某種程度上是符合我的要求,與我們有某種的默契,大家來共同發展。這對兩岸關係來講,當然是有正面意義的。

  第三點,就是在兩岸交流交往方面更加開放,充分貫徹“寄希望於臺灣人民”的方針,也就是所謂“四個有利於”。該做的就要去做,該給的就要去給。以前所疑慮的,比如民進黨執政、大陸要不要讓利給臺灣人民?給了之後會不會給民進黨加分?這些舊思維都打破了。並不是給所謂哪一個黨,而是寄希望於全體臺灣人民,給的也是臺灣人民。不管是哪一個黨執政,祇要他是真正為臺灣人民謀求福祉,真正願意發展兩岸關係,大陸都願意與之往來。寄希望於所有臺灣人民從“胡四點”和賈慶林的講話裡,可以看出第四代領導核心,他們已經建立了自臺灣出現政黨輪替以來的一種新思維。所以我的觀察,對於兩岸關係來講,可以說是有一個比較好的、能夠預期的未來。

  最近島內這邊對大陸高規格接待江丙坤先生有些異議,其實主要還是你們內部的問題。從大陸方面來講,不管是誰,祇要他願意發展兩岸關係,願意來,當然都是熱情接待的。大陸並不僅僅是寄希望於哪一黨、哪一派,而是寄希望於所有臺灣人民。

  民進黨陷入某種戰略性困惑

  個人的觀察,民進黨這邊目前陷入了某種戰略性的困惑。因為現在“獨”的這條路已經走不通了,阿扁自己也已經講得很清楚了。這條路走不通了,還有甚麼路走呢?當然發展兩岸關係是解決台灣內部問題以及外部問題的非常重要的因素。

  但是目前又碰上了這樣一種情況:本來“扁宋會”應該是往這個方向發展的一個思路,要走出一條新路來,而現在被國民黨搶了風頭,有些心不甘、情不願;或者因為大陸給予國民黨很高的禮遇,因而生氣要做政策的急劇轉彎。我認為這都屬於一種政策選擇的迷失,或者陷入某種戰略性困惑。臺北這邊應該想清楚,未來這三年究竟應該怎麼做?其實,如果民進黨做得好,長期執政也不是沒有可能。關鍵在於,你究竟作出甚麼樣的選擇?

  當然,如果是一時性的因應某種情勢而做一些收縮,也可以理解。但是這個東西不能持續地做,因為確實時間很緊迫。坦白講,我們是知道選舉有著種種壓力,到了選舉的時候又有種種壓力要求你這樣那樣,但是這個路和方向是擺在那裡的。我覺得,對於這一點,應該不要再有甚麼太多的動搖或者說迷惑。往這個方向走,我相信也是國際社會所期待的。

  雖然目前國際上有些右翼勢力會來煽風點火,但是那些人都是靠不住的。不管美國還是日本,畢竟都是以他們的利益為依歸的,不會以臺灣的利益為依歸,不會以中國的利益為依歸,當你真的觸犯到他們的利益的時候,他們完全可以拋開你。所以我覺得,外人的話是不可以聽的,兩岸的問題還是要兩岸自己來解決。

  

  維持現狀是最大公約數

  高輝:這一段時間以來,首先是大家對於甚麼是現狀,價值觀開始比較成形。以前大家都說現狀、現狀,但都是各自解讀。比如此次反分裂法出來以後也是如此,臺灣官方說你這是破壞現狀,大陸說我這是為了維持現狀。

  對於現狀的問題,不管意見如何的不同,但是對於甚麼是現狀,這個價值觀提升了。較之過去那種非統即獨、非獨即統的二分法的價值觀,現在不是那麼強烈了,大家現在比較認同現狀很重要。以前就是非統即獨,對於現狀這個比較模糊的空間,比較沒那麼重視。對於現狀的重視,是“現狀”變成一個蠻高的價值觀。這個觀念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衝擊,更加的凸顯。

  這個凸顯以後,帶來一個附帶的思維,就是兩岸關係的一個“四維”空間的考慮,就是加上了“時間”的因素。以前大家討論兩岸關係的時候,好像都是討論當下的、眼前的,比較沒有時間的深度。

  我們現在考慮兩岸關係的時候,開始有一些時間的概念。以我的觀察,陳總統清楚地講,他的任內“不會有、也不可能做得到”,這就有了時間的概念了。在他的任內還是堅守他的“四不一沒有”,這就有了時間概念在裡面。

  我觀察中國大陸現階段的做法(剛才解釋得很透徹),在我看來,他們也在過二○○八年這一關。就是○八年大陸要確保奧運會能順利進行,而在此之前,是確保現代化建設的路線能夠安穩地進行,框住(台獨)這個東西而不要讓臺灣問題變成主要矛盾。當大陸被逼著處理臺灣問題的時候,那這個東西就很傷感情了,這對大陸內部所有的計畫,會發生很大的干擾。所以,大陸要先把這個問題給框住,確保○八年這個問題能夠順利解決。

  臺灣○八年有大選,而大陸雖然目前看來政治穩定,但是也有一個換屆的問題。換屆的時候,領導階層也要面臨考驗。所以在換屆的過程當中,勢必要考慮到,不要讓臺灣問題變成他的一個麻煩。所以我相信,最起碼對甚麼是“現狀”,對於維持現狀及起碼在○八年這個階段之前的現狀,不要有太脫軌的行為,不要有太出格的行為,這個共識應該是隱約存在了。

  這個,可能就是我們今天的題目,是兩岸關係的一個機遇。我所謂的機遇,是我們要維持和平的機遇。應該說這是《反分裂國家法》出來以後,一個大的情況。

  台獨基本敎義派落入相對低潮

  對臺灣內部來說,“現狀”價值觀的形成,造成了一些甚麼現象呢?就是台獨的基本敎義派落入相對的低潮,最明顯的代表作就是“許文龍事件”。對“許文龍事件”大家有很多不同的解讀,假如我們很實在地分析各方面的因素的話,你可以看到一兩條大家不是太注意的消息,其實是透露出許文龍對台獨暫時沒有辦法實現的那種失落和失望,這個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來。

  比如台南縣發了一個新聞,許文龍的一個很交心的老朋友透露說,許文龍覺得台獨沒有希望了。以他這樣一個功成名就的人來講,他可能覺得還是要為企業著想,不再去堅持這個東西了。這裡有一點點“時不我予”的感慨,轉而去為企業的發展來著想。

  但是他的“退休感言”這個動作,大家還是很懷疑的。因為支持“統”的人,都懷疑許文龍這個人是這樣的嗎?而支持“獨”的人,不太願意承認許文龍就這樣轉過去了。

  事實上,我們可以說,他是“無奈地接受現狀”。也就是我講的現狀價值觀上升的一個結果,造成台獨一個暫時的心理上的挫折。

  會否再踩紅線視民進黨需要

  國民黨大陸政策轉守為攻這樣下來相對帶動的是甚麼呢?帶動的是兩個大政黨的政黨生態的變化。

  對於民進黨,會影響到未來的一個路線的走法。過往為了選舉而踩紅線的做法,讓大陸高度警覺。那麼,這種踩紅線的情況在而後的大選中還會不會出現?我認為,這個會不會出現,是要取決於對民進黨的選情是正面還是負面;假如說他非要踩了紅線才能當選的話,我告訴各位,他還會這樣做。假如說這樣做對他的當選不是保證、不見得有幫助的話,那麼誰也不會做。因為選舉的策略,是高度理性的計算。因此我們可以看得出來,現在幾個熱門的民進黨候選人蘇貞昌、謝長廷等,他們對這些事情僅限於表態。在《反分裂國家法》出來以後,他們的一些講法,仔細去看,他們不是衝在第一線,祇是在表態、在交待而已。對扁來說,他現在不能提早跛腳,所以要維持他們之間的平衡,他必須要頂住,但是頂住,也要考慮現實,就是“現狀價值”的上升。但是目前這個處境對他來說也不見得是壞事,因為對此他可以維持幾個山頭之間的平衡。祇要山頭之間能平衡,他還是不會跛掉。

  對國民黨來講,從一系列的動作來看,我個人認為,上次大選,它是放棄了大陸政策和兩岸關係這一部分的戰場,是被追著打。因為它的話講不明白,講不明白的結果,使得國民黨在這個方面處於挨打的地位。曾經有人描寫說,國民黨的大陸政策,好像迷宮一樣,自己走在裡面都會迷路,話講不清楚。

  這個部分,就這一點來講,現在看起來,連先生希望將之明朗化。因為處處守勢的結果,得不到甚麼利益,還不如乾脆與民進黨切割清楚。

  現在大家是來爭奪中間的所謂認同現狀的這部分力量,這一部分的民意。現在很清楚,連戰現在是乾脆將之明朗化,就是要走在前面。這個時候不走,以後更沒有機會走。

  就我個人對連戰的觀察來講,他是決定要退役的,準備當大老。並不是他完全不過問俗事,以後他就退隱為一個大老。大老是平常不管事,但是真要有事情的時候,他講話是有份量的。

  為甚麼說看得出呢?對於党主席之爭,連戰真是採取一個等距離的態度,就是要維持其大老地位,不去偏向哪一個。

  連戰看到的是○八年後的兩岸關係

  連戰決定到大陸,並不意外。因為原來他如果能順利當選的話,他也是要去的,此次大陸之行祇是時間延後一年而已。可能祇是他個人的價值取捨,以及整個臺灣內部民意的流動與兩岸關係的一種轉變。

  因此從時間觀念來講,他所看到的可能不止是○八年前的兩岸關係,他所看到的是○八年後的兩岸關係。

  所以我剛才講,假如我們加入時間的觀念來看兩岸關係的話,那麼他所做的事情,因為國民黨現在不是執政黨,實際上能做的是很有限的,祇能在創造氣氛、引導時勢、引導民意上面,能夠有些作用。但是真正發揮作用,還是寄望○八年以後,而且是把兩岸關係的潮流和方向,做一個調整的工作。

  他發表過一篇大家不是太注意的文章,所謂“不武不獨”的文章。“不武不獨”,所謂“中程協議”的概念,就是時間的概念。三年、四年的保證,與能不能爭取一代、兩代人的和平,這個歷史地位是不同的。應該說,祇有為臺灣帶出更寬廣的未來,然後你這個政黨才有繼續發展的機會。
  
  要給阿扁迂迴空間

  大陸在處理兩岸關係的時候,現在對於扁,是不是也把他逼到了牆腳?讓他一點迂回的空間都沒有?他們這些搞政治的人,較之我們這些混敎書的人來講,我們的性格是沒有那麼強的。“鋌而走險”是不好聽的成語,你把他逼到牆腳,你怎麼知道他會做出甚麼事情?

  所以同樣的,雖然我是國民黨的,對於一個還是受到相當程度相信的臺灣領導人,也不要讓他一點迂迴的空間都沒有。如果大家都有路走,事情反而容易。我的最大價值觀是維持現狀,能夠創造一個時代的和平。假如說這是我們的最高價值的話,我倒願意說,大家應該就這個方面集思廣益。

  民進黨不是輸祇是未贏

  顏建發:立委選舉之前,我剛好也在這裡開了一個會,當時我就猜國民黨會輸。因為二○○四年大選之後,我就發現國民黨出的招數都很不合常理,氣勢不是很好,所以我猜國

  民党會輸,而高輝敎授認為會贏。結果他贏了,人家畢竟是市場派的。

  不過有個地方可能要做一個小小的修正。我們看選舉的票數,實際上整個色的票數並沒有輸。無黨籍我們不談了,好像無黨籍此次空間增大。绿色從一百席增加到一百零一席,整個泛藍是減少一席;但是橘(親民黨)往國民黨這邊跑,這是事實。所以實際上整體感覺並沒有變化太大,也就是說,選民還是那個樣子。

  這裡有兩點。民進黨在大選之後,應該乘那個勢,應該再撈一點票,但是實際上並沒有,僅僅多撈了一票,這裡面很可能是選舉策略有問題。另外會不會在選舉過程裡面,與台聯有一些重迭,包括所講的比較辛辣一點的,所以沒辦法拓展開來。另外也可以看出,泛藍雖然兩次大選都落敗,但是其基本盤還是蠻穩的,抗跌性很強。

  所以從這個地方看,我們可以說,其實泛並沒有輸,祇是並沒有贏,僅僅增加了一席。基本格局還是這樣。

  可是你可以看到,整個民進黨在看這個問題,高層看這個問題,都是挫敗。那就是說,每個人設定的目標不一樣。但是如果祇是純從兩個選舉看,民進黨應該說沒有輸。

  泛藍玩中國牌讓泛绿心頭不是滋味

  現在泛藍在玩中國牌,我想這對泛绿來講,問題在於他們心頭不是滋味。

  這是一個很微妙的三角關係,因為本來民進黨與共產黨就沒有互信基礎,你現在手伸進來,而且拉我的人到那邊去談,我覺得那一種影響,不是我們在這裡,理智範圍能討論出來的。不管你在裡頭講了哪些話,至少我覺得你出這一招,後面很多事情就沒有辦法理性地去談。

  其實你可以倒過來看,當時國民黨執政的時候,如果對方找民進黨或者台獨基本敎義派去談,那國民黨也會覺得受不了。像我當兵的時候,台獨和共產黨都是敵人嘛。為甚麼這樣?因為對政權來講,他是這樣子去解讀的。

  所以就這一點來講,會讓很多情感問題更惡化。雖然表面上提出許多共議統一的話題,但是他也知道,那個東西不大可靠。並不是說“共議統一”這四個字是講假話,而是說你沒有基礎,而且你做的手法還是這個樣子,他怎麼能夠相信你?

  大陸缺乏與民進黨溝通的管道

  沒有基礎,就是平常沒有政府交流嘛。像蘇貞昌或其他人想要到大陸去訪問,大陸說,除非把那個台獨條款拿掉,否則我就不讓你去。那樣,根本連溝通的管道都沒有,沒有不就是要退回來嗎?

  因為,很多問題一定是要一種管道溝通的,沒辦法通過空中放話互相瞭解。像我們現在這樣的溝通,像我們跟輝哥這樣的溝通,再過十年、二十年,如果我們還有幸在這個領域,我想我們的情況會比上一代好一點。為甚麼?因為平常有這樣的溝通嘛。有些話,你沒有當面溝通,是很難去掌握的,而且沒有“情”的因素在裡面。

  我覺得,人的因素是很重要的,尤其對於兩岸的人來講,這個因素是很重要的。我是說,北京在搞市場方面很靈活,是甚麼制都可以納進來,祇要對改革開放有利益。可是在處理政治方面,它卻有一些框框,受很多限制。他說,你要先拿掉台獨條款,我才跟你談。問題是還沒有談,怎麼讓他把台獨條款拿掉?這又是一個迴圈嘛。

  所以你會發現,因為北京設了很多限制,使很多東西惡性循環,就是大陸常講的“怪圈”,就在這裡繞不出來,而這是很不正常的。因為人與人之間沒有溝通,其他東西怎麼去建構?尤其是,這種溝通還必須是上層的。

  比如說我們這一層的談一談,我們再與上面溝通。是我們與上面溝通,而不是對岸的與這邊的上層溝通。中間經過了幾層轉化之後,很多的話都失真了,甚至還有更多的誤解。

  所以,我是覺得北京這一層沒有打開的話,我覺得不用說現在,就是再過個二十年,我們大概談的都是這些東西。因為,真正掌握權力的,沒有面對、沒有互動嘛。你說賴斯、布希與胡錦濤見面有沒有用?當然有用了。因為很多事情經過溝通以後,效果會出來。而現在獨獨是兩岸的領導人,沒辦法談。

  選舉需要穩定,○八年悲觀中有樂觀

  現在又出現一個狀況,你祇跟那個人談,不跟這個人談,那這樣的話,我們認為祇會讓臺灣內部距離拉大。距離拉大絕對不是北京獲益,祇能讓事情更複雜。因為你的手是想伸進來,但是並不一定能完全伸進來,還有一個海峽。

  接下來的一個問題就是,美國、日本因素你怎麼看?今天的事,絕對不是祇有兩岸的事,而是整套。你用切割的方法處理,切了以後你要怎麼處理?美國、日本因素你們怎麼看?

  我是覺得,情況是蠻複雜的。但是我覺得以目前來看,以二○○八年來看,悲觀中還有一點樂觀。就是說,兩邊都面臨換屆的問題,換屆是需要穩定的,臺灣的選舉也是一樣。

  二○○八年陳水扁不可能選了嘛,那麼想要選的人絕對不願意看到混亂的臺灣嘛!面對混亂的台灣,怎麼選?每個人都有他自私的考慮,所以想要選的人也希望現狀能夠維持。所以這個時候,一股穩定的力量會出現。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每個黨派都在整理他的市場。如果民進黨是求穩定、求中間,那台聯的機會在哪裡?他如果跟你一樣穩定,他就被你吃掉了嘛。所以他一定會再往另外一端推,包括台聯党的主席訪問日本。

  兩岸基礎的問題在於兩岸定位

  北京方面是在想,我弄個《反分裂國家法》,就可以安心了。但真的是這樣嗎?我看也不必然啦。你要用個籠子框住,問題它不是一個固體的東西,它是一個流體的東西。這個動作,讓很多人根本不想讓你框住,或者更反感,所以效果反而更糟。有些東西是說不清楚的,對說不清楚的東西,你用清楚方法去解決,可能會更混亂。

  事實上兩岸基礎的問題,就在於兩岸定位,就是臺灣的定位問題。臺灣到底是不是中國的一部分,這在臺灣是有爭議的,不管你同意不同意,臺灣內部有些人對此是有不同的看法,美國也有美國的定義。在這種情況下,你要把他擺開,就像你蓋這個樓房,地基不把它清乾浄,就算蓋了一百層以後,接下來還是要把樓弄倒,重新再來。這也是大陸所謂怪圈的問題。有這個迴圈。

  所以我覺得,有些部分,北京還是要識時務地去處理問題。

  像反分裂法,其實反分裂法已經把中華民國給腰斬掉了。因為前面的解釋是依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憲法,而不是依中華民國的憲法,中華民國其實是沒有了。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憲法來處理臺灣問題,那把中華民國擺在哪裡?你都沒有去解決。

  因為“現狀”中至少中華民國是大家可以接受的,我相信至少百分之七十應該沒問題。可是你現在如果無法面對它,認為用時間來拖,就可以拖到大家不去理論了,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臺灣這些對政治有興趣的選民,精得很呐。你很多問題沒有處理,他一定要把你拉回來講清楚。

  內部需求為主,兩岸關係為用

  張五嶽:我講幾點粗淺的看法。第一,從一九八七年以來,將近十七年多的兩岸關係,彼此在臺灣的大陸政策,和大陸的對台政策方面,當然影響的因素有非常多,但是如果我們歸根結底來看待,大部分都是以自己內部的需求為主,兩岸關係為用的。

  大部分學者都說兩岸關係應當如此如此,但是決策者從來都是就內部的權力、社會因素考量來看待兩岸關係。我相信大陸方面是如此,臺灣方面亦如此。如果雙方沒有很設身處地地理解到雙方內在的政經、社會邏輯的制約,要用一些比較理性的觀點來評述,大概會比較難。

  要研究“胡四點”與反分裂法有何互動

  作為學術界的人會很注意,反分裂法與“胡四點”究竟是一個甚麼樣的互動關係?當然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反分裂法從去年十二月二十九號全國人大常委會作了決議之後,這個大約是停不了了,不可避免了。但是“胡四點”的主要說法,大概是總結今年開春以來,到三月四號這一段時間的最新政策。

  但是我們又注意到,李維一在距離“胡四點”最近的一次談話,第一個他不談反分裂法,而是首先談“胡四點”是甚麼。我們也看到,不管許文龍的退休感言是不是他自己寫的,但是大家會想,許文龍是曾幾何時知道甚麼叫“胡四點”的?因此在看待北京當前對台政策,除了反分裂法外,“胡四點”更是一個很重要的解讀。

  這些內涵,我們學者可以理解到,但是我們是很難說服那些不管是決策的人員,還是廣大的民眾。也就是說,對台政策究竟是鬆是緊,雙方在認知上是有差距的。

  未來兩年是關鍵期

  觀察未來兩岸關係發展,短期而言,我認為反分裂法通過後的三個月時間(一季),也就是到六月中旬(大約端午節時間),兩岸關係在歷經波折沉澱後,應該是一個新的互動起點,而今年的六月中旬到十月中旬,是兩岸關係可能發展的機遇期(過了十月臺灣就進到選戰熱潮)。就中期而言我同意幾位所講的,未來兩年之內,兩岸關係大概是一個比較關鍵的時期。這個關鍵的時期,是挑戰與機遇同時存在。

  我們不能說沒有挑戰,不能說反分裂法通過之後,兩岸就如同大陸所講的那樣會一帆風順。當然不是,還是充滿各式各樣的挑戰嘛。重點挑戰不在於反分裂法能發揮多大的功用,重點在大陸如何看待台灣內部政治的轉型、內部的變化,這會給大陸方面不同的認識。

  大陸方面也同樣有內部的考量,但是也充滿了機遇。這個機遇是說,如果大家能夠做一些比較好的冷靜的思考和沉澱,其實它是一個挑戰與機遇並存。

  為甚麼是兩年呢?不管是從大陸的十七大以及○八年北京奧運會的召開,還是臺灣方面二○○六年的憲改,乃至於○八年的大選,所以未來兩年,確確實實是兩岸關係的機遇和挑戰同時並存,這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在這種情況下,有幾個部分是大家可以比較務實地來思考的。

  兩岸如何正確解讀對方

  下一步如何走?我們有兩個問題。第一個方面,大陸究竟怎麼來對臺灣的情況做解讀和研判?用甚麼作為標準?在現行的交流過程中,臺灣方面給大陸理解的部分,事實上是不夠的,或者說,大陸方面選擇的部分,主觀意志和客觀現實是有落差的。

  同樣,臺灣在解讀大陸方面,哪些部分我們本身還有不足的地方?關鍵地、有沒有哪些地方可以避免郭社長所講的“避免誤判”。避免誤判的第一步,就是要正確地解讀對方吧。

  但是從另外的角度看,對一些團體活動的所有解讀,與臺灣的主流社會要不要一致?如果對台政策真的像大陸所講的,要寄希望於臺灣人民,要入島入心,那顯然這個部分是有落差的。

  看兩岸交流,從一九八七年至今,已經有超過三千七百萬人次的民眾到大陸去,現在每一年有將近三百七十萬人次。但是交流的結果是甚麼?臺灣還有百分之六十的人終其一生都沒有去過大陸。可能很多人去過很多次,但是一半以上的人從來沒有去過。很多人在兩岸關係的交流當中,已經得到了利益,但是也有很多人,不管是主觀意識也好,客觀現實也好,他覺得他在兩岸關係中是受傷害的。

  這裡,如果大陸對台政策想比以前有更大的貼近性,就必須要考慮這個部分的問題,除非祇是做一個策略性的考量。

  臺灣北京需要思考的幾個問題

  我覺得幾個部分,大家可以一起來努力。臺灣方面既然也進行朝野政黨的合作,陳總統也不斷就著各種場合一再表達對既定政策的宣示,包括像“四不一沒有”這樣的政策,應當還是持續信守的。如果北京無意對台進一步採取武力的,或者非和平的手段和威懾行為,我看“四不一沒有”還是美國、北京、臺灣等方面少數具有一致性的看法。

  我覺得下一步,北京方面也有一個問題需要好好思考。第一,北京方面對“一個中國”的表述,確確實實在不同階段的表述是不一樣的。從傳統的“一中三段論”,到十六大“大陸與臺灣同屬一個中國”,到今年不管是賈慶林在紀念“江八點”十週年的講話,還是胡錦濤的最新表述:“海峽兩岸迄今尚未統一,但臺灣與大陸同屬一個中國的事實沒有改變”,是有所不同的。下面最關鍵的一步,中華民國是共產黨和國民黨之間的一個最大的基本交集,也可以說是最大的歧見。中華民國當然是臺灣最大的公約數,因此“一個中國”如果是兩岸關係互動的基礎也好、條件也好、前提也罷,我們倒覺得大陸方面真的可以進一步來思考,究竟在一個中國原則下、基礎上或前提下,如何適度地來處理中華民國的

  問題,如何正視中華民國的客觀存在?

  我覺得,這個問題已經達到一個結構性問題的程度。這個問題不務實處理,我也不認為兩岸之間會在這個問題上有太大的進展。

  因為大陸要很清楚,這是一個客觀存在的現實。臺灣如果對“一中”問題會跟大陸方面有任何歷史取代的聯繫或者交集點,就是中華民國。除此之外,我們不相信大陸可以找到另外一個字眼,在“一中”問題上會讓兩岸有共識、有交集。我覺得,面對這種情況,大陸可能必須要務實地來思考。

  政黨可交流但無權定協議

  第二個部分是政黨之間的交流。基本上我的看法與執政黨並不完全相同。我基本上認為,政黨是可以交流的,因為一個民主體制就是靠兩個嘛,一個靠法律,第二個是政黨是靠選民來做最後的決定嘛。

  但是大陸方面可能要清楚,國民党也很清楚,政黨祇能做交流,政黨是絕不可能協商,絕不可能談判的。因為到目前為止,按照兩岸現行的法律規範,誰可以談判?祇有幾個:一個是政府,第二個是政府所授權的海基會,第三個是海基會再度授權的“複委託”,第四個是政府直接授權的民間單位。但是民間單位要有很重要的兩個條件,一個是公益性的法人,一個是專業性的團體。政黨從來都不是公益性的法人,也不是專業性的團體,在這種情況下,政黨是絕無可能,包括執政黨都是不能接受政府授權與對岸進行談判的。政黨雖然不能代表政府進行談判,但政黨之間的接觸、交流、合作,那是可以的。這個分別其實是很清楚的。

  對於江丙坤副主席與陳雲林主任的“十點”,我仔細看了一下,並非國民黨一黨之力所能獲致。

  “十點”如何落實?祇有三個落實的機會。第一個叫做公權力操之在大陸的部分,大陸願意借國民黨這個樓梯,願意借國民黨展現善意,對此我們應該不持異議;第二個是臺灣政府怎麼樣落實的問題;第三個是兩岸政府要不要進行溝通或者授權團體來進行溝通。

  其實,後續性的效應,如果不能透過上述三種方式為之,十點共識其實意義不大。有人主張國民黨唯一的可能是透過立法院的決議,但是偏偏這一點,國民黨不會做。因為兩岸人民關係條例裡面,大部分都是屬於行政機關裁量權的部分,以及屬於許可辦法的部分。嚴格講,這連立法院都監督不到,更不要想做決議了,除非你去修法。而立法院能為此修法嗎?當然不可能了。

  但是大家為甚麼會爭得這麼厲害呢?因為還是內部的問題。我認為,大陸應該非常清楚,當臺灣內部有分歧,究竟對兩岸關係的進展是比較積極的、正面的發展,還是可能走向負面的發展。按照以前的邏輯,臺灣朝野越是對立、越是分歧,兩岸關係是越走向負面。為甚麼?因為執政者主要是根據內部的考量。

  我認為,臺灣目前會做一些自己內部的調整。第一,大陸真的應該考慮考慮,如果“一中”真的是這麼重要,那麼如何在“一中”原則、前提架構之下,對“中華民國”這個問題做一個比較適度的處理。第二,如果“一中”問題無法處理,還有問題,甚至兩岸還在於怎麼協商,當然首先面臨到的是“九二共識”這個問題嘛。我認為,大陸方面也可以特別地來注意,臺灣對“九二共識”朝野有不同的看法,但是擺在臺灣面前的問題是,“九二共識”這四個字,在臺灣內部現在已經不是“九二共識”的內涵、精神、內容是甚麼,它已經徹徹底底變成了一種政治符號與政治性的術語。如果我們不是“以詞害意”來看待,而且“九二共識”這四個字也確確實實為兩岸關係奠定了基礎也罷,但是也可能是協商的主要障礙。

  民進黨對九二共識的表述分幾個階段,一個叫做“九二精神”,第二叫“九二香港會談”,而最新的標準說法是“以九二香港會談所獲致的成果作為基礎”。新的說法表明,第一是有香港會談的;第二這個會談是有成果的;第三這個成果是可以作為基礎的。

  我不曉得,如果臺灣方面的執政者在表述“九二香港會談”問題上,也用一個最精准的,或者說是民進黨所能夠調整自己的身段到最靈活的程度的說法。那麼,“以九二香港會談所獲致的成果作為基礎”,這究竟與大陸所講的“九二共識”,歧見究竟在哪裡?如果還有差距,沒有關係,大家可以繼續找。如果一時還是找不到交集,無法開啟海基海協兩會協商,還有辦法,那就是透過兩岸官方所認可的民間機構,以民間機構的名義進行協商(但主談人員仍以雙方官員為主)。目前有○二年台港航權談判模式,與○五年澳門春節包機協商模式。這兩種民間名義的協商模式,雖然與談判議題複雜程度有關(前者是談航權,後者是談包機),但問題在於臺灣海陸兩會人員能否以適當名義上談判桌主談(特別是涉及到跨部會的複雜事項)。

  就以開放大陸人民來台觀光為例,就是雙方政府都宣佈開放後,才能進一步進行協商。大陸要不要開放大陸人民來臺灣觀光旅遊是操之在己,到去年大陸已經開放大陸公民到八十五個國家和地區出境旅遊,也開放約五十個國家地區允許中國公民自費組團旅遊,但是對台灣並沒有開放。同樣,臺灣對大陸公民的開放限於第二和第三類別的,對第一類別也沒有開放。現在兩岸政府對此都是互推責任,因為雙方都說協商,不開放哪來協商?要不要開放大陸民眾到臺灣旅遊,這是操之在大陸的。但是臺灣要不要開放第一類別,操之在臺灣。需要兩邊都開放之後,才有所謂下一步的協商。

  我的意思是說,像這種事情是非常非常的多。嚴格講,就是由於兩岸互信之高度不足,我們找不到一個可以比較有效地驗證的標的,大家仍然從最負面的角度去想它,那麼,兩岸關係就很難進展。

  兩岸要學會和解、對話

  最後一個,我是覺得不能讓兩岸的人民,有任何的仇恨。就兩岸關係來說,兩岸人民不但不應當有仇恨,而且應該相互理解,相互加強交流的。

  我倒是覺得說,兩岸可能都有一些共同的看法。比如第一是需要學會和解與對話。臺灣政黨確實是要學會和解,學會對話;兩岸要學會和解,要學會對話。和解和對話的目的在哪裡?我希望兩岸建構一個比較政治和平的、經濟上互惠互利的兩岸關係。

  我常常講,我倒是不怕兩岸關係的政治目標南轅北轍,而且這是理所當然的。現在的問題是,手段上能不能找到一致性。如果手段能夠找到一致性,政治目標上南轅北轍又有何妨?因為最後體現自己的政治目標的,一定不是一廂情願的主觀意志,大家都由實力和競爭力來決定勝負嘛,事物的存在往往不會以領導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畢竟唯有人民才是兩岸關係的主流與主體。

  問題如何解決

  趙建民:對於反分裂法,大陸都是比較樂觀的。我最近到大陸轉了一圈,對此深有所感。

  大陸對反分裂法的看法,與台灣有很大區別。大陸一般強調其交流性,看的是六、七條,而臺灣看的是第八條。大陸對其前途比較樂觀,認為是用一個框框來框住台獨。等等。

  剛才顏建發敎授就問,假如未來框不住台獨的勢頭,下一步要該怎麼辦?因為也沒有到採取非和平手段的那一步,祇是繼續搞正名、修憲,不一定真是搞出甚麼大名堂。剛才講把台獨框起來,其實那三個條件還是很模糊。所以究竟怎麼框?框得住框不住?會不會非但不是變得更穩定,反而變得更不穩定呢?

  另外,在一個中國的前提之下,有沒有可能對“中華民國”有進一步的說法、理解。現在臺灣執政黨也在講“九二會談所獲得的成果”,這與“九二共識”,祇要不追究表述,其實都是一樣的。因為當時進行九二會談的時候,也沒有用“九二共識”這個詞,也就是會談的成果。那麼,既然臺灣執政黨已經講得這麼清楚,假如雙方不要往細節繼續看,不揭開這個帷幕一定要追究你究竟講的是甚麼的話,包不包括中華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等等的話,其實也就是一個解決的辦法。

  那麼,北京有沒有可能接受“九二會談所獲得的成果”?如果不接受的話,究竟問題在哪裡?

   胡四點是宣佈和解期的開始

  郭偉峰:我覺得有一個方向是可以思考的。因為兩岸執政當局之間,還是處於“四無”狀態,無一點互信的基礎,這是很大的問題。小的“無”是無溝通的管道,無研判的標準,無合作的機制。兩岸就是處在“四無”階段。

  現在回過頭來,如果要將兩岸的發展分個階段的話,從二○○○年到現在,也就是個僵持期。這個階段,恐怕才剛剛進入尾聲,和諧期還沒有到來,互動期更沒有到來。所以,在

  這個時候,如果不想誤判,可能從歷史的發展階段來看,未必是那麼輕鬆的事情。我們去年十二月來臺北,同臺灣各界朋友開會溝通,當時比較樂觀。但是此次來發覺,我們去年底今年初那種構想,要實現不容易啦。其實這也不奇怪,在“四無”的基礎上,在這個特殊時期,歷史還沒有發展到這一步,怎麼可能有實實在在的效果呢?

  大陸的執政黨很巧妙地借助了國民黨的江丙坤、連戰訪問大陸幾個機會,已經在宣佈結束僵持期。對此,我們一定要看到。不管臺灣接受不接受,大陸已經做了。

  我認為,江丙坤、連戰率團訪問大陸的效果就在這裡。大陸很快地通過江丙坤、連戰宣佈結束二○○○年至今兩岸僵持的格局。

  胡四點是宣佈一個和解期的開始,如果臺灣方面對這個意義悟不出來,我就很耽心了。

  問題在於如何進入和解期

  現在的問題是,怎麼來進入這個和解期。如果不進入和解期,共產黨和民進黨,再怎麼溝通,再怎麼有權力的人,再怎麼聰明的人,都很難使兩岸關係有進一步發展,就是說,歷史的發展和個人的作為有沒有接上的問題。我覺得,現在是慢慢就接上了。

  但是如果說僅僅是民進黨和共產黨兩個執政黨、兩岸具有公權力的政府機構,就能夠把兩岸這麼長時期的包袱甩掉,迅速地進入和解期,我認為是不可能的。我覺得,大陸是很巧妙地利用國民黨,把長達五六年的冷局,給結束掉了。甚麼是標準,“胡四點”。“胡四點”的意思,還有可能作出很重大的後續發展。如果說大陸不明白與臺灣的國民黨等在野黨溝通,是不可能將具體達成的專案落實下來,那是不可能的。大陸那麼多聰明人,可以說非常明白。

  從政治自信轉為全面自信,大陸全面調整對台政策

  比如春節雙向包機模式,得到了大陸民眾的大比例的支持,認為這樣很好。大陸民眾其實不是特別地要對臺灣怎麼樣,主要是大陸這些年經濟快速發展,自信心發生了變化。我們長期跟蹤大陸對臺灣的決策過程,覺得以前大陸是擁有政治上的自信,現在是全面的自信。

  我相信,按照目前的這種速度發展,大陸再過幾年,方方面面都上來之後,應該說不管面對臺灣哪個黨執政,大陸的自信心還會增加很多很多。

  現在臺灣冷靜下來,回過頭來琢磨琢磨,會有很多值得思考的問題。反過頭來,大陸結束僵持期,硬是把所有的政策加以調整,願意把利益輸送給臺灣。想想五年前,不要說開放大陸民眾到臺灣,連有一點點這樣的表示,都會受到批評——你怎麼能支持這麼一個台獨的政黨呢?現在不是國民黨執政了,如果是國民黨執政,可以甚麼都給呀。但是民進黨執政,給一點利益,是不是民進黨得分呢?

  所以說,在當時的情況下,大陸也很難擺脫這個僵持期。我們《中國評論》在此期間發表了很多文章,有日本朋友對我們講,當時以為我們是非主流的,因為怎麼可能會擺脫僵持呢?結果才發現,我們是主流的。其實,是因為兩岸的主流民意是這樣走的。

  從事務性方面尋求突破

  國民黨對兩岸關係的舉措,對民進黨來說,會感覺衝擊很大。但是對中共來說,是可以宣告一個時期的結束,重新開始。重新開始的一個很迫切的問題,就是要建立互信基礎,要建立溝通管道,要樹立新的研判標準。

  對這種互信基礎的建立,在國民黨執政的時候是不需要的。很多臺灣學者到大陸開會,也是吵得一塌糊塗呀,也拍桌子呀。但是大家互相能夠爭論,而且覺得對方也有一定的道理。為甚麼?其實是因為有互信的基礎。因為無論怎麼吵,至少臺灣還是維持一個“國統綱領”。“國統綱領”出來以後,大家甚麼都可以談。但是現在這種互信沒有了。

  正因為如此,我們從事務性的方面尋求突破,是中國人的很聰明的辦法,兩岸人民很聰明的辦法。但是問題在於,兩岸當局之間甚麼互信基礎都不存在。

  需要重新建立溝通對話機制

  至於對兩岸關係能不能框得住,這是大陸一直耽心的。因為他們覺得,對於目前的兩岸關係,台灣已經框不住了,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框。以前還有一個“國統綱領”,自己就把自己框住了。現在你臺灣沒有東西框,那麼我就幫你框。以前對此是不需要的呀。

  時間還是很重要的,恐怕還要框一下,還要重新建立一套對話的機制。事後我們看,當年李登輝與大陸領導人溝通的那種模式,恐怕現在也不行了,所以我們在大陸也一直講,應該多讓能夠代表民進党的,或者是能夠與民進黨溝通的專家學者與大陸方面溝通。

  《中國評論》這七年多,發表了一些民進黨人的理性的文章,也專訪過很多民進黨的人。我們認為,要把民進黨的真實想法告訴對岸。

  可以說,民進黨這方面的專家學者,能夠瞭解大陸的思維方式的,可能不多;反過來說,大陸方面能夠瞭解民進党的思維方式的專家學者,恐怕更少。以前到臺灣的大陸學者比較多一些,但是現在也沒有幾個呀,現在誰真的瞭解民進黨呢?

  以前我們經常採訪有關兩岸關係的各種研討會,溝通非常好,很多臺灣專家學者提出的觀點,大陸都接受了。但是現在,國民黨執政時期兩岸專家學者交流的盛況,已經不在了、沒有了。所以,將來兩岸想要結束僵持期、想要進入和解期,務必交流思想。

  共同創造機會推動兩岸交流

  趙建民:我不久前在上海與東亞研究所章念馳所長見面,我們以前不斷地邀請章所長來臺灣,但是他不來。這一次通過《反分裂國家法》,他格外地興奮,跟你剛才的心情是一

  樣的。倒不是第八條,那個沒有甚麼好興奮的,而是第六條、第七條。就是我剛才說的兩岸對這個問題的看法的差異,我發覺這太重要了。他說,以法律的形式規範交流,這是我多年的主張,現在終於獲得中央的認可,我可以退休了。

  他甚至願意退休,他今年祇不過才六十四歲。我們再邀請他,他說今年就可以再來臺灣。這就表示兩岸對這個問題認識的差異性,這就不是假的嘍。從臺灣的官員的角度來講,看六、七條是不太踏實的,覺得這是不是為了第八條所做的一個幌子。這個話在章念馳所長講來,我覺得這就不會是一個虛招,他確實是真的覺得這是推動兩岸交流的有利的方向。

  社長對推動兩岸交流所做的努力,讓我很受感動。未來我們基金會假如可以與《中國評論》再做甚麼合作的話,我覺得可以把兩岸傑出的學者或者官學界帶到一起,再做交流,我想我們基金會都願意。假如我們都有這個心,回去我們都再來共同創造機會。

  (原載《中國評論》二○○五年七月號,本次論壇主辦單位為中國評論月刊)

  附:評論員簡介:

  趙建民:中華歐亞基金會副執行長,政大中山人文社會科學研究所所長兼專任敎授,行政院大陸委員會諮詢委員;美國南伊利諾州立大學政治學博士,學術專長為中共政治、中共憲法、東亞政經發展、兩岸政治制度比較;專書有《當代中共政治分析》、《兩岸互動與外交競逐》等。

  郭偉峰:中國評論月刊社長。

  高輝:中國文化大學中國大陸研究所敎授兼所長,政大東亞研究所法學博士,專書有《轉型中的中共社會主義》等。

  張五嶽:中華港澳之友協會秘書長,淡江大學大陸研究所副敎授,臺灣政治大學東亞研究所法學博士。一九六○年生於臺灣南投,研究專長和領域涉及大陸對台政策、兩岸政經關係、分裂國家統一政策之比較、香港問題等。

  周建閩:中國評論月刊總編輯。

  顏建發:臺灣外交部研究設計委員會副主委、民進党原中國事務部主任,青雲技術學院副敎授、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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