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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 境

  時序進入了2008年,人類社會卻面臨著一波又一波衰頹的衝擊。全球性經濟持續的衰退與國際間政治和軍事加劇的衝突,直接影響到個人生活的每一個層面。使得心靈飽受震盪,精神承受困頓,連帶引發了生理的失調。很多人處於這種身心健全受到挑戰的時刻,覺得日子似乎有點過不下去了,於是開始懷疑起人生的意義是什麼,活在這世間到底有什麼意思。沮喪的氣氛瀰漫,叫人喘不過氣來,隨時都有要窒息的感覺。這真是艱難坎坷,蹇塞愁困的時期。不幸的是,人類社會就是這樣,必須面對著好壞良寙週期循環的變遷,因此遇到負多正少的時刻,如何自處,引領自己走出惱人的陰霾之境,就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就是因為當前人類社會的這種情況,給了我一個機緣自忖道﹕《易經》讀了這麼多年,這本經典對這種蹇塞坎坷的困境,能提供什麼啟示嗎﹖我思考一番,覺得應該是有的。《易經》六十四卦之中,有所謂的坎、困、蹇、屯四大難卦,代表著人類生活所碰到的四種艱難困苦的處境。就讓我來談談這四大難卦所言何事。

  這四大難卦碰巧都與水有關。水可載舟,也可覆舟﹔水可風平如境,也可浪濤洶湧。人類生活艱困的處境,就像風中的水,起伏不平,跌宕不穩。人就像駛在這起伏迭宕水面的船隻,重心若沒有抓穩,就會有翻船的慘劇發生﹔若能耐得住性子,握得住桿子,亦步亦趨看著目標,守著方向,遲早就能回歸風平浪靜的海面。

  這四大難卦中的坎卦,就是以水為象徵的卦,而且是一浪緊接著一浪撲過來的危險之狀,代表著處於層層的坎陷之中,有如陷入了人生的無底深淵,奮戰著,掙扎著。困卦以澤在上水在下為象徵,指水躲到湖澤底下不見了﹔湖泊沒有了水,就像人短缺了人力、財力、物力等資源一樣,窮困得無以為濟,挑戰著生命與生存的意志。蹇卦以水在上山在下為喻,指高山之外還有深水,險阻當前,進退兩難﹔重重的阻隔,把人陷入了道窮志也窮的尷尬情況。屯卦以水在上雷在下為象徵,指雷在下方轟隆轟隆的響著,但水還高高在天上為雲下不來,就像待產的嬰兒或壓在大石頭底下等待冒出的嫩草兒,情況艱難,險象環生。

  由此可以看出,這四卦都以身處於由水所形成的渦旋坎陷的險境裡,面對一波一波坎之黑水的洗煉﹔經歷像困字裡頭那個四面碰壁,找不到出口透氣的樹木﹔顛簸在蹇之山高水長,行不得也的險難之途﹔以及像屯字這個剛出生的小草,艱辛地承受著四面八方而來的巨大壓力。人處在這種情況,難呀,苦呀,險呀。不少人在這個過度時期無法度過,有的休學了,有的離婚了,有的沉溺酒精毒品了,有的精神不穩了,有的自我了結生命了。好好的一生,就因為這麼一場待轉性的險困之局,而弄得支離破碎,不值得呀。總是有辦法應對這種困局險境才對吧。我於是又細讀這四卦,希冀從中汲取破繭而出之道,終於得到的脫困離險解難的啟示錄。這啟示錄包括了心態、耐性、德行、累進與合作五個要素。

  首先,處險困之境,必須先建立一個健全的心態。也就是要認清與接受人生之路不是一條平坦的大道。反之,人生之旅高低起伏,風平浪靜與浪潮洶湧並存。處於平和之時,當知危險艱困在門外守候著﹔居於劣勢之際,須知優勢也在旁邊等待著。因此要有隨時突破困境的信心,有如坎卦開始就當頭棒喝﹕要能在困境中保持專注不亂之信心,眼觀四方,耳聽八方,以維繫著心志。

  其次,要有耐性。時間是解決各種疑難雜症的好醫生,如屯卦噓唏道﹕前途阻礙,難進呀,難進呀﹔既然如此,那麼就返回原所,像個姑娘,等他個幾年再嫁,問題也就解決了。又如困卦說﹕就像是給困在黑暗的山谷裡,三年見不著天日,要有耐性,守著中道,喜慶終會到來的。處於艱難時期,最怕亂了分寸,急行躁進。要能如蹇卦的規勸﹕要等待時機呀,知道前進有阻礙,就不要自投落網﹔知道後退避難,美譽不久就會蒞臨。

  再次,等待時機的時候在幹什麽﹖當然是修心養性,積德性,學技藝,待時機一到,一展累積的功夫,這樣破繭而出就指日可待了。如坎卦的呼籲﹕惡水一波又一波的來到,處在這種坎陷之中,只有體會到險困的情況,好好素養自己的德行,熟習教化的功夫,才是出險境之道呢。這些德行還包括了坎卦與困卦都提到的﹕在窮困時,雖然酒食不足,但仍能謹守誠意,敬慎祖先神明﹔又能誠心待人,雖然只有薄薄的一杯酒與二小籃食物,但能節約相繼,以度時艱。

  復次,耐性等待中培養德行,並不是說一直後退避難或停滯不前,而是要依時勢,寸步左右嘗試,毫厘向前累進。如坎卦所言﹕在危險之中,小心之時,只希望稍有所得。這個「稍有所得」甚為重要,處於困境,很多人不是沮喪頹廢,只顧退縮,不知向前,就是方寸大亂,失去理性,以小睹大,投機取巧,冀求無中生有或小出大進。這都是脫離險阻之地的大敵。應該如困卦與屯卦講的﹕要徐徐的來,以正確的心志為基,一點一滴地囤積恩澤,就會漸漸的脫離險境。

  最後,陷於小險境,可以自拔﹔但是超脫大部分的困難,須要有人合作相助,才能出險,切切不可孤高自溺,誤判了形勢。有如蹇卦高呼﹕碰上蹇難,應該回來連合親戚朋友,或者求賢人相助,攜手協力,共度難關。人在險難中不能自己時,有朋友賢人在旁針砭琢磨,是節制與得計的源泉。俗話說孤掌難鳴,又說在內靠家人,出外靠朋友。眾志比單力更可以成城。

  總之,易經四大難卦提供了不少雖然抽象,但卻很值得參考的脫離險難困境的原理與法則。每個人因所處環境的差異,所碰到的困境或有所不同,但是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如何把這些往世賢人的智慧,落實與應用到解決自己的窘困,就只有靠自己如何取裁與變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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