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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Ⅰ號打撈背後的“申遺”之争



  2007522《新京報》

  孫旭陽

  粤閩浙等地10餘年間争奪海上絲綢之路申遺,廣東少文物處處被動,如今古船將出水,再掀申遺風波。

  廣東省傾注資金2億多,打撈南宋沉船,再次引發海上絲綢之路申遺之争。

  粤閩浙等地争奪海上絲綢之路的申遺活動始於1991年。由於廣東在航海史的地位多見諸史料,少於實证,所以在申遺“争奪”中,一直顯得低調和被動。

  如今隨着南海Ⅰ號和船上8萬多件文物浮出水面,廣東却要面臨另一個難題,這艘多裝福建瓷器的商船,究竟是始發泉州,還是廣州。它和廣東究竟什麽關係還不得而知。

  廣東省文化廳副廳長景李虎的助理鄒煒透露:“廣東將啓動包括南海Ⅰ號在内的海上絲綢之路申遺工作。”

  黄偉宗看南海Ⅰ號的報導顯得异常專注。他覺得,這艘沉睡海底800年的商船出水後,“或許一個秘密就要揭開了。”

  “它可能證明廣州在海上絲綢之路中的重要地位。”黄偉宗是中山大學研究珠江文化的教授,也是南海Ⅰ號打撈的推動者。

  海上絲綢之路是中國自唐宋以來,進行海外貿易的水上通道。泉州、寧波和廣州爲海上絲綢之路始發港的申遺,比拼了10多年。并且,泉州已使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其登記爲海上絲綢之路中國段的唯一城市。

  在比拼中,廣州一直顯得被動和低調。黄偉宗説,這和没有大量極具價值的文物出土有關。

  隨着,南海Ⅰ號出水日期臨近,一場新的申遺比拼又將開始。據廣東省文化廳副廳長景李虎的助理鄒煒透露,“廣東已將啓動包括南海Ⅰ號在内的海上絲綢之路申遺工作。”

   申遺之初廣東失利

  距離南海Ⅰ號20多海里的海陵島上,一座碩大的博物館正建設得如火如荼。今年7月,它將竣工。届時撈出水面的沉船將被整體裝入這座南海Ⅰ號博物館。

  作爲海上絲綢之路研究和開發項目組組長的黄偉宗説,有了這個博物館,就能幫廣東奪回申遺的話語權。

  他記得,關於海上絲綢之路申遺的争奪始於1991年。

  那年2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來東亞考察海上絲綢之路。到達中國的第一站,便是廣州。當時黄偉宗參加了座談會。他説,接待聯合國人員的,不是當地的文化部門,而是外事部門。

  官方邀請的是一位揚州師範學院的講師,爲來客講解廣州的海上絲綢之路,“這位老師講的,没有超出普通教科書的範圍。”黄偉宗説。

  而中山大學歷史係教授、曾出版過廣州海上絲綢之路專著的中國外貿史專家黄啓臣,却只有10分鐘的發言時間。

  “學術界很焦慮,政府却没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黄偉宗説,“廣東研究海運史的,研究古代貿易的,都大有人在,却都失去了話語權。”

  研討會開了一天便草草收場。教科文組織隨即移師福建泉州。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當時並不看重廣州。”當年參加座談的黄啓臣認爲,廣州港的重要地位,更多的是見諸史料,僅有南海神廟、懷聖寺等少數邊緣遺址,跟泉州的古船和港口比,“顯得很弱勢”。

  當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扺達泉州時,該市黨政領導出面接見,並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

  泉州展示了刺桐古港、南宋沉船和古代番商伊斯蘭墓地等文物和遺址,激起考察人員興趣。

  大部分廣東學者認爲,泉州只有在元朝時候,外貿量超過廣州。無論從年代長短,還是歷史縱向的影響力,泉州都處於廣州下風。

  但是,泉州市從上世紀80年代便開始整修包裝海上絲綢之路。僅在1998年後的4年裏,總投資就爲5億元。這讓廣東學術界艷羡不已。黄偉宗説,“廣東之前就没有進行過大規模的投入和研究。”

  1992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宣佈,泉州爲海上絲綢之路中國段唯一入選的城市。

  争奪始發港

  廣東海上絲綢之路的轉機,始自於當時廣東省委書記李長春的一次講話。

  1998年11月17日,在廣東省紀念十一届三中全會20週年的大會上,李長春説,“廣東曾以海上絲綢之路的發源地之一而聞名於世”,應該很好地繼承文化遺産,發揚文化精神。

  “在這樣的背景下,我才申請到研究經費。”黄偉宗説,2000年,他在一項研究中發現,廣東徐聞和廣西合浦是海上絲綢之路的最早始發港,於是向省政府申請科研項目。

  經過一年多的研究,黄偉宗於2001年11月,在湛江主持了“海上絲綢之路與中國南方港”研討會。會上黄偉宗宣佈了他的研究成果,廣東徐聞自秦漢時期時,便是海上絲綢之路的始發港之一,比唐宋時期的泉州早了近千年。

  泉州學者認爲,黄偉宗的結論是憑藉古書上的片言只語而得出。如此便要推倒學界長期的公識,未免兒戲。而且,研討會邀請的大多數人,都是幫廣東説話的本地學者,一位泉州歷史學家説,“找人幫腔是學術界的潜規則。”

  就在廣東召開研討會的同時,福建省已批準泉州市政府,以“海上絲綢之路東端—泉州”爲名,申報世界文化遺産。

  廣東與泉州争奪難以分解時,寧波也組織了一個50多位專家的研討會,並在會上達成《寧波共識》,認爲寧波是中國海上絲綢之路的始發港。

  對於這樣一份共識,泉州和廣州並不認可。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館長王連茂認爲,寧波的不少觀點很幼稚。“比如拿河姆渡時代和戰國時代的文物,來爲海上絲綢之路造勢就很不妥,這雖然可以變相拉長寧波港口城市的歷史,但那時候的獨木舟,能出海嗎?”

  黄偉宗想起昔日往事,有些感慨地説:“要是我們有南海Ⅰ號,當年就不這麽被動了。”

  小城合浦亦要申遺

  2001年,在去湛江徐聞考察的途中,黄偉宗路過陽江,當地官員提了南海Ⅰ號,這讓黄偉宗激動得徹夜難眠。

  “我們早就發現陽江是‘海上絲綢之路’的主要補給港,現在終於找到了實據。”黄偉宗感到此事非同小可。廣東在海上絲綢之路文物持有量上的不足將得以改變。

  原來早在1987年,中英聯合搜尋小組搜尋另一艘沉船時,就已發現了南海Ⅰ號。但考慮當時打撈力量的薄弱,南海Ⅰ號就一直處於保密狀態,以防止他人盗取船上文物。

  黄偉宗發現這個秘密後,馬上聯繫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官員,以及臺灣地區原“教育部長”、“中央研究院院士”吴京等專家,一同趕赴陽江考察。

  2003年9月,黄偉宗上書廣東省政府,要求盡快打撈南海Ⅰ號。他爲此做了一份詳盡的報告。在報告中,黄偉宗建議將南海Ⅰ號打撈,與申遺和商業開發結合。

  當時,專家估算發現打撈南海Ⅰ號並建立博物館,至少需要3億元。

  打撈地陽江也對此事頗爲急切。爲加快立項步伐,陽江市一領導還在2003年全國人代會上,擅自曝光了南海Ⅰ號,招致國家文物局批評。

  那年下半年,打撈計劃被國家立項,並撥款3000萬,廣東省爲此撥款2億多元。

  就在黄偉宗躊躇南海Ⅰ號的打撈報告時,廣西合浦、浙江杭州和香港地區,都加入了海上絲綢之路申遺的争奪中。

  2003年前後,在紛擾的争奪聲中,不少專家發出聯合申遺的呼吁,國家文物局很快同意了這一要求,稱海上絲綢之路大家可以聯合申遺,算是平息面上的争論。

  聯合申遺還是單獨申遺?

  每一項文物申遺成功的背後,都會帶來巨大的經濟利益。當地不但可以受到聯合國的資助,而且申遺後地方旅遊經濟也會有很大的飛躍。安徽黄山在申遺成功後,旅遊收入由每年數百萬元增至兩億元;洛陽龍門石窟“入遺”前每年門票收入1000萬元,“入遺”第二年就達到2700萬元。

  伴隨着南海Ⅰ號的打撈,陽江市市領導已公開表示,將爲南海Ⅰ號申遺。

  陽江市海陵島旅遊局副局長透露,該島去年的旅遊者有175萬人次,南海Ⅰ號要運到島上,即使没有申遺,旅遊者最保守地估計也要翻一番,達到350萬人次,可以增加數以億計的收入。

  廣東省却不滿足於僅僅吸引幾個旅遊者。據悉,廣東省初步的規劃,是將省内海上絲綢之路的遺址和文物,打包申遺。

  “南海Ⅰ號的加入,使得廣東省的分量大大加重。”中山大學教授黄啓臣説,“以後再爲‘海上絲綢之路’申遺,誰敢把廣東落下?”

  但黄偉宗却不滿足於“聯合申遺”或“打包申遺”。他始終認爲,南海Ⅰ號可以媲美敦煌,“也許只有單獨申遺,才能體現它的價值。”

  南海Ⅰ號也讓黄偉宗多了向寧波和泉州叫板的籌碼。“寧波想把他們出土的‘羽人競渡’的圖標作爲‘海上絲綢之路’的標誌,看來是不可能了,戰國時候的文物,怎麽能比南海Ⅰ號更能體現海外貿易的繁華呢?”

  在黄偉宗向省政府遞交的報告中,他建議乘南海Ⅰ號出水之機,舉辦世界性的海上絲綢之路學術研討會,力争一步到位列入世界文化遺産,力争“世界絲綢之路”研究中心的申辦權。

  “省領導很贊同我的計劃。”黄偉宗説,“但我知道,其他城市也在争取這些。”

   始發泉州怎麽辦?

  黄偉宗也知道,當南海Ⅰ號浮出水面後,廣東或許會面臨這樣一個尷尬,這艘商船或許是從泉州始發,因爲目前打撈上的瓷器多爲福建瓷器。届時這艘現今最古老的商船還和廣東有什麽關係呢?

  “裝的福建瓷器最多便始發於福建,這點經不起推敲。”廣東陽江市專家馮錚説,“要知道當時福建和景德鎮瓷器行銷全國,在廣州海港裝上這些,我認爲很正常。”

  “即使始發於泉州,也可以證明廣東在當時航道上不可取代的中轉補給作用。”中山大學古代地理專家司徒尚紀説。

  更重要的是,無論南海Ⅰ號從哪裏起航,它都將被放入“廣東”的海上絲綢之路博物館内,成爲展現廣東海上絲綢之路的拳頭文物。

  船上的8萬件左右的文物,也將廣東立即列入文物大省的行列。目前,廣東省博物館所藏的國家一級文物的數量也不過406件。

  對於南海Ⅰ號將在海上絲綢之路申遺中起到什麽作用,泉州市龢寧波市對此不約而同地表示:海上絲綢之路的申遺,要看國家文物局的統一安排,對廣東打撈南海Ⅰ號不便置評。

  國家文物局文物保護司世界遺産處負責人則表示,“海上絲綢之路申遺”是一項系統工程,各地將協作進行,“有進展了自然會公佈”。

  “至少現在還没確鑿證據説明南海Ⅰ號發自哪兒的。”現在黄偉宗的心頭也時常掛着這個疑問。

     歷史猜想

  南海Ⅰ號講了宋朝哪些事兒?

  南海Ⅰ號無奈超載?

  此前,廣東省文化廳和考古專家都認爲,南海Ⅰ號因超載而沉没,因爲南海Ⅰ號如遇臺風而沉,不會四平八穩地停在海底。

  陽江市東平鎮的老漁民説,南海Ⅰ號可能是慢慢進水後沉没的,“超載後喫水太深,船板縫或者朽壞的船板因水壓大而裂開,這沉得慢,水手一般不會被困死。”

  “當時貨船超載跟現在汽車超載,原因差不多。”中國外貿史專家、中山大學教授黄啓臣説,“以當時記載看,税費交得多,官員盤剥厲害,貨船不超載都没得賺。”

  南宋興亡與市舶司

  黄啓臣説,南海Ⅰ號出海時,必須經過由當地市舶司開具公憑(出海許可证),並進行“抽解”(收繳部分貨物充税款)。

  南宋偏安杭州,對海上貿易的依賴與日俱增。高宗初年,政府財政收入不過一千萬緡(千文錢爲一緡),市舶收入即達一百五十萬緡。

  但市舶官員貪腐横行,本來規定的一成左右的税率,常被官員要至三成甚至五成左右。

  無數艘南海Ⅰ號的貨易之利,爲南宋朝廷續命不短,但南宋朝廷1279年在崖山海戰的覆亡,也與泉州市舶司有關。

  “逼南宋小皇帝跳水的元軍主力,便是原泉州市舶司緝拿海盗的水兵。”泉州專家王連茂説,“泉州市舶司的一把手蒲壽庚投降了元軍,他是個阿拉伯人。”

  4000枚銅錢説明什麽?

  南海Ⅰ號初步打撈,已出水了4000多枚銅錢。

  “宋幣在東南亞和印度洋沿岸有堅挺的購買力。”王連茂説,南宋爲了防止銅等戰略物資的流失,嚴禁出海航船携帶銅錢和兵器。“歷史上,我國一直很缺銅和銀。”

  “銅禁也不是鐵板一塊。”古代商貿史專家黄啓臣説,海船也可以帶少量銅錢,如賄賂巡檢官員的話,也可走私銅錢。

  南宋後期,發行了大量没有銀銅儲備的紙幣,導致通貨膨脹,民怨沸騰,也加速了南宋的覆亡。 

  注:《中國經濟網》2007年5月22日同時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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