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濤先生又在開腔說事了。這一年來，僅僅就學界的醜事，他已提出了不少的建設性意見，從大學裏發生的女生與教授的醜聞（2005-6-12 《成都晚報》，下同），引述劉道玉談大學校長的“兩頂帽子”（2005-12-11），以至某個學院周Y中副院長涉嫌抄襲事件治理之道的建言（2006-3-22）。看來，司法部的這位學者並非平庸之輩。他管得寬、看得准、抓得及時、說得犀利而切中要害。他的見解獨到、精闢，不可等閒視之！

　　楊先生評述的後兩件事都發生在武漢大學。劉道玉校長因熱衷改革之被撤職是上個世紀80年代後期的事，而周Y中，以及再早，還有周C城這兩位姓周的副院長涉嫌抄襲的事，似乎是近年來才見之於報紙和網路上的爭吵。其間與劉道玉校長有無牽扯，未作調查，不便妄加評論。但就這兩起抄襲而論，學校在處理上，還是存在一些問題的。據楊先生說，“對周C城的處理是輕描淡寫”，也就是時下所說的一種潛規則：低調處理，實際上，就是隱性支援，放他一馬，以觀後效！還可以保住“我”的烏紗帽。大家和睦相處，平安無事，多麼好呀！結果呢！又出了個周Y中事件，網上鬧，報紙上叫，學校就是“不作處理，而更高級別的學術管理機構（筆者注：大概是指省科委或省教委吧？），也沒有做出什麼表態” 。這種視若無睹、充耳不聞的做法，無異於對作案人的顯性支持，因而，受害人，北大的王T成出於無奈，只好求助於司法訴訟。原來，這起事件是兩個大學之間發生的涉外訴訟，低調處理或隱性支援當然行不通了，家醜只好忍痛外揚。

　　此時此刻，楊先生看不下去、按捺不住了。他先是覺得寒心，隨之在對韓國首爾大學黃禹錫涉嫌學術造假事件的調查處理作了一番回顧之後，他又感到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慚愧。在寒心和慚愧這兩種心情的碰撞下，他對學術界弄虛作假的行為提出了一套自我糾錯的程式和辦法。如果受害人不服，再尋求法律手段，維護自身權益。他認為，這是法律的風光（筆者注：似宜改為尊嚴）。在這篇評論裏，他的觀點很明確：學術問題應先由學校或學術界的學委會（筆者注：後者實即為現在的學會？）來解決。因此，由學校建立一套自我克制的機制來糾錯，當發生涉外紛爭時，或借助學術界的學委會的機制（筆者注：例如學術報告會、或聽證會）來糾錯，就顯得十分必要。楊先生還說，採取司法申訴，只是不得已的行動，因為司法是需要成本的；它是解決矛盾的最後一道程式。

　　人們不禁要問，學校對這兩位副院長為何這麼關愛、保護有加？這在楊先生的另一篇文章中似乎作了回答（我們需要怎樣的大學校長 2005-12-11《成都晚報》）。楊先生引用劉道玉的話說，現在的大學校長……“既要保住博士帽，也要保住烏紗帽。” 於是乎，當後一位姓周的副院長碰上外單位王T成告發時，武大招架不住了，那老一套處理辦法不行了，自己的金不換的烏紗帽說不定隨時有被摘去的可能！由此說來，關心愛護下屬，實際上，其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搶先力保自己。

　　由上述兩則事例簡單的介紹說明，在這些人的心目中，如何把守家醜不可外揚這塊遮羞布，才是最為重要的頭等大事。

　　出於好奇，我翻了一下身邊的普通英文字典。我想瞭解一下，外國人是否也怕“家醜不可外揚”這個說法？因為，這幾年來，美國前總統克林頓當政時和退職後，對他自己的醜事鬧了不少笑話，而他卻熟視無睹、置若罔聞，泰然處之。這是他個人的行為，還是他們國家的國民本性就是這個德行，顯然很有必要作一番探究。

　　在英文字典裏，scandal是指醜事，可恥的行為，諸如舞弊、克林頓的緋聞等等，但是也可以作誹謗或詆毀解。為了分清楚這些字眼和家醜的區別，後者有明暗兩種說法，明的叫family scandal，暗的叫family skeleton，或者叫the skeleton in the cupboard of the family。Skeleton是骷髏、骨骼、或骨架的意思，又怎麼和cupboard（碗櫃，小衣櫥）連在一起，百思不得其解！

　　Cupboard 是居家必備之物品，而放置這些物品的場所不是廚房，就是臥室。好吃好用的東西在那兒都可以找到，所以，英語裏有cupboard  love 這個詞，意思是說，對櫃子裏的某一物品有所愛好。例如，小孩一直纏住你要蛋糕吃，你就可以說，這是一種想吃碗櫃裏某一物品（cupboard love）的表現，雖則當時碗櫃裏不一定放存有蛋糕。此處只是借用碗櫃寓意，而非其真實情況。

　　同理，使用櫥櫃收藏死人骨頭，即骷髏，作為構建一句成語的作法，也是出之於寓意的考慮。儘管這一作法難以令人想像，而且還帶有些許恐怖的感覺，但卻可以暗示，這是一件聳人聽聞的醜事，要嚴守家醜不可外揚之道。所謂寓意，或許就是我在上個世紀30年代在江蘇省立蘇州中學讀高中時，使用美國出版的一本《Composition and Rhetoric 作文和修辭》教科書中所稱的metaphor（隱喻）一詞的含義吧！因年代久遠，身邊也無資料查考，姑且說說罷了。

　　近年來，在美國政府部門出現的醜聞，屢見不鮮，以致報章雜誌，使用了有點逗趣兒的“這個門  那個門”的字眼，而不願直接指稱其為國醜（national scandal）。但是，在對國醜開展的實際鬥爭中，不論其所屬黨派為何，他們卻是“真刀真槍”的實戰，窮追猛打，毫不留情。由此可見，除了克林頓“擦槍走火”，不怕家醜外揚外，這種外圓內方、或外柔內剛的表現和做法，可以說明，他們對名人醜事可以區別對待，既可“幽他一默”，也可達到懲治的目的。

　　在我國，由於數千年來舊傳統和舊文化的影響，人人也都忌諱家醜外揚，連清朝皇帝在暗地內心深處，也不例外。皇帝怕太監，因為皇帝的衣食住行等一切私生活全部掌控在太監手裏。老百姓也有一怕，他們怕灶王爺。為了消災得福，人們早就把灶君奉若神明，因為他把各人家裏的所作所為“看得一清二楚，並記錄在案”。從舊社會過來的人，可能記得：在每年臘月卄三日，家家戶戶在灶頭貼上《上天言好事  下界報（保）平安》對聯，橫批是《童言無忌》。還點上一支香，就這麼靜悄悄地，不燃放炮竹，也不跪拜，請求灶王爺上西天見到老佛爺時，多美言幾句，不要揭發家醜，更不要計較娃兒的嚼舌根兒。這樣，在回到人間後，你好，我好，大家好，灶王爺也就有了個交代，並且顯示了他的“舌上功夫”。

　　在舊社會有這樣經歷的人們，當他們處理周C城，周Y中抄襲事件時，總是難以完全擺脫上述舊的習慣和風俗的影響；他們總是喜歡沿用老一套對付申訴人的方法，其結局因而不就是應驗了一句老話“見怪不怪  其怪自敗”嗎！紙包火，能行嗎？我們還可以追問一下，這些人的不作為（責任意識的法律用語），和無視問責制（責任意識的行政用語）的根子何在？如果你認為，根據這些可以考慮立題寫出一篇大塊文章的話，你願意擔當這份寫作差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