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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山仙館文化遺産價值惜低估



  【摘要】海山仙館是晚清時期嶺南第一名園,從集嶺南園林藝術大成的角度,能够與集北方園林藝術大成的頤和園、集江南園林藝術大成的拙政園三足鼎立的嶺南園林代表作,正是海山仙館。然而長期以來海山仙館的文化遺産價值都未得到應有的重視和估價,這是嶺南文化遺産傳承上的一大缺憾。

  【關鍵詞】海山仙館 嶺南私家園林 文化遺産價值

  海山仙館是我國晚清時期盛極一時、名揚海内外的嶺南私家園林。但是其當下的知名度,不僅無法與頤和園、承德避暑山莊、拙政園、留園等中國名園同日而語,即使與廣東四大名園——梁園、可園、清暉園、餘蔭山房相比,也相形見遜。

  筆者在網絡上輸入“海山仙館”的關鍵詞進行搜索,發現這一詞條的半數以上的條目,其内容都是關於浙江舟山某旅遊點一家擁有9間客房的三星級家庭旅館的介紹。顯然,由於海山仙館的名氣和影響遠不够大,没聽説誰把頤和園、拙政園用來命名家庭旅館。9間房的家庭旅館“海山仙館”竟與清朝道咸年間的嶺南第一名園“海山仙館”在網絡搜索條目上平分秋色。

  中國園林從風格上可分爲北方園林、江南園林和嶺南園林三大係,頤和園和拙政園被公認爲分别是北方園林和江南園林的代表作,而嶺南園林却没有一個認同度較高的代表作。廣東四大名園梁園、可園、清暉園、餘蔭山房,雖各有千秋,體現了嶺南園林的特色,但從園林規模、文化底藴等方面,却不具備與頤和園、拙政園相提並論的份量。其實,從集嶺南園林文化藝術大成的角度,能够與集北方園林文化藝術大成的頤和園、集江南園林文化藝術大成的拙政園三足鼎立的,正是海山仙館。

  作爲中國古典園林之首的頤和園和作爲江南園林之首的拙政園,早已於上世紀九十年代末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産名録》,其文化遺産得到很好的傳承。而時至今日,嶺南園林的巔峰之作——海山仙館的文化遺産價值仍然被嚴重低估,成爲嶺南園林文化藝術傳承的一大缺憾。

                 景觀規模居冠的嶺南私家園林

  晚清時期,由於一口通商、經濟崛起、富商聚居等原因,嶺南私家園林的興建,在廣州及珠三角地區達到鼎盛。其中最爲著名、居嶺南私家園林之冠的,是十三行富商、文化名人潘仕成建於道光年間的“海山仙館”——其得名緣自該館門上的一副對聯:“海上神山、仙人舊館”。

  海山仙館的前身是唐荔園。清嘉慶年間,廣州紳士邱熙在荔枝灣建造了一座竹亭瓦舍、荔林豐茂的園林,名爲“虬珠園”。道光初年,兩廣總督阮元之子阮福到此游賞,認爲該園布局巧妙,景致優美,可與唐代荔園媲美,故題名“唐荔園”,並寫下《唐荔園記》一文。清代畫家陳務滋曾經畫過兩幀“唐荔園”,卷上收有名人士子四十多人的詩與題跋,畫卷中的唐荔園荔林層叠、河網交織,風光綺麗,其園林規模已不可小覷。

  道光十年(1830)後,唐荔園由盛而衰,被潘仕成購作園宅,時稱“潘園”。當年的十三行四大富商伍、潘、盧、葉,均是富甲天下,潘仕成的身家據説有2000萬銀兩。買下唐荔園後,潘仕成不斷修園、擴建,使得園林占地之闊、建築之豪華,令賞游者無不稱嘆。1860年(咸豐十年),一名法國人到海山仙館作客,並將其觀感發表在《法蘭西公報》(Gazette dc France)上。文中寫道:“我最近參觀了廣州一位名叫潘庭官的中國商人的房産。他每年花在這處房産上的花費達300萬法郎……這一處房産比一個國王的領地還大。……整個建築群包括三十多組建築物,相互之間以走廊連接,走廊都有圍欄和大理石鋪的地面。……這花園和房子容得下整整一個軍的人。房子周圍有流水,水上有描金的中國帆船。流水匯聚處是一個個水潭,水潭裏有天鵝、朱鷺以及各種各樣的鳥類。園裏還有九層的寶塔,非常好看。”

  海山仙館舊址在今荔灣湖公園一帶,原館早已被拆賣損毁,其面貌只能在所存不多的史料中有所領略。清代著名畫家夏鑾應潘仕成之邀所繪的《海山仙館圖》,是海山仙館整座園林的全景;法國人於勒·埃及爾於1844年拍攝的三幅照片,是海山仙館主樓的特寫。雖然歲月的久遠使圖片模糊泛黄,但我們不難從夏鑾的畫中看出海山仙館蒼山碧水、亭臺樓閣、廊橋水榭、連綿十裏的迤儷多姿;也不難從於勒·埃及爾的老照片看出臨湖而築的海山仙館主樓高棟飛甍、軒窗敞宇、長廊跨湖、蜿蜒曲折的雄偉氣勢。

  清朝俞慶洵《荷廊筆記》對海山仙館有如此描述:“該園占地面積遼闊,園中有一小山,山上松柏蒼鬱,拾級而登,石徑曲折迂逥,儼然蒼岩翠岫矣。山旁有一大池,廣約百畝,與江水相同,隆冬不涸,微波盪漾,可以泛舟。在池塘之旁,又有一堂,回廊曲徑,雕花欄杆,十分精緻,離堂散步之外,爲娱樂場所,每於臺中作樂,則音出水面,飄飄渺渺,有如仙山瓊閣,令人爲之陶醉。在堂之西面,接有小橋爲水榭,軒窗四開,一望空碧。三伏天時,藕花香發,清風徐來,暑氣全消。在寬敞花園裏,遍種荔枝樹,緑陰處處,丹荔垂垂,高閣層樓,曲房密室,掩映在緑樹叢中,仿如世外桃源,人間之仙境。” 

  海山仙館的蔚爲壯觀,由此可見一斑。據考證,該館範圍大致是在如今的荔灣湖公園一帶,對比當時的周邊景致,南至蓬萊路,北至泮塘,東至龍津西路三叉涌,西至珠江邊,地廣數百畝。

  作爲私家園林,海山仙館的面積和規模之大,雖然不可與頤和園、承德避暑山莊等皇家園林相比擬,但與同樣是私家園林的一些名園相比較,蘇州的拙政園面積爲78畝,留園面積爲35畝,獅子林面積僅225畝;廣東四大名園,梁園面積75畝,清暉園面積33畝,可園面積也爲33畝,餘蔭山房面積僅224畝。而海山仙館,僅“山旁有一大池”,就“廣約百畝”。占地面積如此之大,這在私家園林中是罕見的。難怪,在海山仙館,是可以乘坐騾車游園的。

  海山仙館不僅規模宏大,而且集中體現了嶺南園林建築藝術的成就與特色。潘仕成曾爲海山仙館自撰對聯曰:“荔子光陰,荷花世界。”簡短八個字,點出了該館的自然特徵。海山仙館爲青山碧水所環抱,山上緑樹扶疏、紅荔滿枝,水上碧葉如蓋、蓮荷萬柄,這樣得天獨厚的自然風光,使得園林建築中亭臺樓榭的設計和安排具有充分的自由度,隨處有緑可襯、有蔭可依、有景可借,無需太多的人工雕琢。這也正是嶺南園林的特點之一。與時行的一些精雕細琢的庭園相比,海山仙館更貼近自然,園内遍種荔枝樹、龍眼、黄皮等果樹,養有孔雀、鴛鴦等各種各樣的禽類。

  關於海山仙館的面貌,《番禺縣續志》卷四十《故迹園林》中有這樣的描述:“池廣園寬,紅藻萬栖,風廊煙溆,迤麗十餘裏,爲嶺南園林之冠”。又有:“跨波構基,萬荔環植,周廣數十萬步,一切花卉竹木之饒,羽毛鱗介之珍,臺池樓觀之麗,覽眺宴集之勝,詭形殊狀,駭目悦心,瑋矣,侈矣!”

  海山仙館集中了嶺南古典園林的最高成就,成爲豪華雅集之地。當時來廣州的外商都以能進海山仙館一游爲幸。廣東高官及欽差大臣亦多借海山仙館會見外交使節。於勒·埃及爾就是應潘仕成之邀,帶着照相機到海山仙館作客時,爲這座名園拍下了上述的三幅珍貴照片。

  海山仙館之大,還有兩件事可從旁佐证,一是當時長期在海山仙館内服務的雜役就有30多人、婢女80多人,潘仕成的50多個妻妾都生活在海山仙館内。顯然,如此龐大的家庭架構,不是相當規模的園林何以能够承載。

  二是海山仙館後來被抄没拍賣,正是因爲地廣款巨,無人能够獨立承商。最後官方迫不得已將海山仙館拆分投標,由諸商分段繳款,各自經營改建。海山仙館經此分拆變遷,故原築無存。

  毋庸置疑,海山仙館無論其所處廣州的風水寶境、池廣園闊的占地面積,抑或集中體現嶺南園林建築成就、薈萃中西園林之珍奇等方面,在當時嶺南園林中都堪稱巨擘,獨一無二。

    文化含量極豐的嶺南私家花園

  中國園林的文化底藴並非單純是花艸樹木、亭臺樓閣,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其魅力還來自其文化信息的承載量。

  海山仙館不僅在亭臺樓閣、回廊曲徑、雕欄玉砌、小橋水榭以及山光水色、紅荔香荷、奇羽珍鱗、名花异卉等方面集嶺南園林之大成,潘仕成作爲一代文化名流,還在收藏、石刻、刊印、陶藝等方面的文化傳承上,居功至偉,令人折服,使海山仙館成爲當時引領文化潮流的嶺南文化雅集之地,其輻射力直至海内外。

  海山仙館内收藏了大量古玩文物,如其中有一顆原本由龔定庵珍藏的漢武帝時鈎弋夫人的玉印,據邵陽魏季子《羽熺山民逸事》所言:“鈎弋玉印,山民極寶貴之,後歸嶺南海山仙館潘仕成氏。山民次子寶祺爲予言:同治初,潘氏籍没,此印不知流落何所。”又如海山仙館碑石中,有南漢馬氏二十四娘墓山券一方,是難得的南漢歷史文物;還有詩人韋應物舊有之唐天蠁(響)古琴,也在海山仙館收藏中。

  海山仙館内建有“文海館”,藏書數萬卷,多爲宋元版本。潘仕成不惜花費巨資刊刻《海山仙館叢書》,叢書共56種485卷,裝訂成120册。除收入經史著作之外,還收入西方傳來的數學、地理學、醫學等方面的近代科學書籍,如《幾何原本》、《同文算指》、《圜容較義》、《勾股義》等等,縱攬古今,博採中西。潘仕成在叢書的序中表示,“收入其術數、醫藥、調燮、種植、方外諸家者流,亦有可觀不妨兼採,惟遊戲無益之作,文雖精妙,多從刈愛”。這種務真求實、兼容並蓄的態度,開嶺南現代科學風氣之先,在學界産生了深遠影響。

  “海山仙館”内的石刻,更是自晚清以來一個多世紀,一直爲近代文人墨客、金石專家和方志學者所念念不忘。

  嶺南著名女學者冼玉清曾撰文描述,言及海山仙館“亭臺樓閣無多,而游廊曲榭,環繞數百步。沿壁遍嵌石刻,皆晋、唐以來名迹,暨當代名流翰墨,貴交來往手牘。如游碑林,目不暇給。”

  位於今廣州市法政路30號三號樓的閲覽室内,原是汪精衛舊宅“湖海亭”遺址。長期以來,鑲嵌於室内墻壁上的石刻被石灰水涂抹,前幾年因清刷墻壁才展露出歷史原貌。細讀石刻内文,方知這些文字原本都是致“德畲先生”、“德隅大人”、“德輿閣下”的石刻書信,而德畲、德隅或德輿,正是海山仙館主人潘仕成的别號。這些石刻共計59石,每塊約32cm×88,分15行五排,整齊地鑲嵌在四周墻壁上,現已移至廣州美術館碑廊。

  “海山仙館”的石刻鎸自清道光九年(1829)起至同治五年(1866)止,歷時37年。潘仕成收藏有許多珍貴的漢晋碑帖、歷代書法家的名迹法貼、以及當時的名流顯貴的書信手迹,他將這些珍貴的名帖手迹分爲摹古、藏真、“遺芬”,延請名匠飧鑿成一千多塊石刻,大多鑲嵌在園内回廊曲徑的墻壁中。他並把這些名迹石刻拓本編印成《海山仙館叢貼》68卷、楔叙2卷,爲清代著名法帖。經專家考證,海山仙館石刻原有《藏真初刻》(拓本16卷)、《藏真續刻》(拓本16卷)、《藏真三刻》(拓本14卷)、《藏真四刻》(拓本6卷)和《尺素遺芬》(拓本4卷)等,均有“海山仙館”石刻叢帖合編本或單行本刊行於世。

  由於輾轉相傳、流入汪精衛家宅,原存於廣州法政路汪精衛舊宅“湖海亭”遺址的59石石刻,經用“海山仙館”《尺素遺芬》(拓本4卷)與之對照,證實爲是《尺素遺芬》石刻,基本保存完整。《尺素遺芬》只有59石,其鎸作亦歷時八年。可想而知,海山仙館的一千多塊石刻,其動用資財人力和所費心血之巨!

  《尺素遺芬》石刻文字計130餘篇,主要是潘仕成在嘉慶至同治年間所受貴交和親友的書信短文、舊體詩和對聯等。石刻手書作者計113人,均係清代鴉片戰争前後的名流顯貴、地方政要和科第才子。其中著名的如欽差大臣、兩廣總督林則徐,榮爲殿撰以後成爲植物學家的吴其浚,代表清廷簽署中英南京條約、中法黄埔條約、中美望厦條約的相國耆英,鎮壓太平軍首領石達開的駱秉章等。達官顯貴之多,科第才子之衆,遠非一般碑林、碑窟、碑廊所及。書信中雖然三言兩語,可是内容涉及時事政治、經濟貿易、文化藝術、世態人情等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由於這一百多位手書作者不少是翰林之士,所以石刻中不乏文采與書法俱佳之作。而這些石刻均是潘仕成長期專雇精工細刻而成,筆功墨韵能够基本再現。因此,《尺素遺芬》的史料、書法和文學價值均係不可多得。

  《尺素遺芬》不過占海山仙館石刻約二十分之一,《尺素遺芬》中潘氏友人所贊館中石刻和藏書“極石刻之大觀,洵藝林之秘藏”之言,實爲不虚。海山仙館之所以成爲當時達官顯貴、名流雅士、中外豪商聚集的樂土名苑;甚至連外國使節與政府高官的會晤也常常假座於此,其厚重的文化含量所搆成的吸引力是顯而易見的。集嶺南園林建築之大成和中國文化底藴之深厚於一身,使得海山仙館的人文價值非一般私家園林可比。

  一百多年前,法國人發明攝影術,攝影以廣東爲跳板傳入中國。中國最早的攝影作品拍攝的就是廣州海山仙館,可見海山仙館在當時是頗具影響力的標誌性園林建築。

     園主身世至奇的嶺南私家花園

  私家園林是高端奢侈品,這注定建造一個豪華的私家園林必須有兩點作爲基礎,一是雄厚的財力,一是文化的品位。這兩點潘仕成恰恰都兼而有之。更難得的是,這個物質與精神的大富翁,能够醉心於以畢生財力與心血建造自己夢想中的家園——海山仙館。

  海山仙館的興盛與衰敗,是廣州近代史的一個真實寫照和傳奇故事——潘仕成生於清嘉慶年間(1785-1859年),字德畲、德輿或德隅,祖籍福建,世居廣府。其先世鹽商起家,潘仕成承受家業之後,經年經營洋務,成爲廣州巨富。 

  道光十二年(1832年),潘仕成參加順天鄉試,中副榜貢生,因捐資賑濟北京地區灾荒飢民,榮獲欽賜舉人。鴉片戰争期間,潘仕成因承辦海防軍工,捐制火砲、水雷,協助籌防、籌餉,又加獲布政使銜,並被授爲兩廣鹽務使、浙江鹽運使。

  潘仕成是洋務派先驅,他曾有三次機會離粤北上,履任新職,但都被時任欽差大臣、兩廣總督的耆英奏請清廷將其留任廣東。耆英在奏摺中稱:(潘氏成)“久任部曹,極知輕重,生長粤東,明習土語,且於連年善後安内,因購夷砲,招致夷匠,創造20枚水雷,與米利堅(美國)商人頗多熟悉,亦素爲該國夷人所敬重。”在清廷面對夷患、人才奇缺的當時,潘仕成是極爲難得的外交、海防、貿易等全能型人才,他在國家的外交、海防、貿易等事務上發揮了重要作用。

  潘仕成平生交遊甚廣,輕財重義,樂善好施。他爲京城、廣東等地多次賑濟捐資,多者一次竟達13000兩白銀;搶修廣州貢院,捐資13500銀兩。他還出資爲小北門至白雲山鋪設石路。1842年,潘仕成以重金6500兩聘請美國人壬雷斯來華研製水雷,獲道光皇帝嘉奬。

  潘仕成非但是十三行的大富商,而且還是收藏極豐、蜚聲海内外的文化名流。晚清時候,嶺南性好藏書而盈屋者,有鼎鼎有名的“粤省四家”,潘仕成居四家之首,其他三者,是南海伍崇曜、康有爲、孔廣陶。而潘仕成所藏金石、古帖被譽爲“南粤之冠”。其刊印的《海山仙館叢書》是當時嶺南出版業的標杆之作。

  潘仕成的個人影響力,還可以從“潘壺”上得到印证。潘氏家傳嗜茶,在宜興訂制專屬砂壺,一則自用,一則饋贈親友。潘氏訂制的砂壺有固定形制,且慣於將印款落於蓋沿之上,所用印款均爲陽文篆字“潘”字印。由於潘氏聲名卓著,人們就將此一形制之壺稱爲“潘壺”。

  潘仕成祖籍福建莆田,當地人因以潘氏爲榮,在女兒出嫁時必以一潘壺作爲嫁妝,寓意女兒相夫教子,能像潘仕成一般榮華富貴。這種隨嫁的潘壺通常並不用作泡茶,而置於梳妝檯上裝盛發油。女主人百年之後,還將此壺作爲陪葬物,以示感念娘家養育之恩。

  官人,商人,文化人,三位一體,使潘仕成在社會地位上、財富擁有上、文化視野上都達到相當的高度;使他在構建海山仙館時,其内涵與氣質的豐富性遠遠超越一般的私家園林,而集官之豪氣、商之奢華、文化之典雅於一身。作爲官人和商人的潘仕成,布政使銜、兩廣鹽務使、浙江鹽運使這些身份,使他能够干更多的事,賺更多的錢,積聚巨大的財富,搆築起海山仙館這個豪華的平臺;而作爲文化人的潘仕成,又在海山仙館這個豪華的平臺上揮灑出嶺南文化史上濃墨重彩的一頁。潘仕成獨特的人生傳奇所賦予海山仙館的豐富的文化歷史内涵,是一般私家園林所無法企及的。

  同治年間,潘仕成終因鹽業虧累而破産,財産被官方抄没拍賣。海山仙館因經年分拆變遷,原築損毁,藏書金石徑自散去。人去樓空,活生生就是曹雪芹筆下的“石頭記”,海山仙館的衰敗失落,是嶺南文化遺産最慘重的一場損失。

  潘仕成是十三行巨商。在關於十三行行商庭園的研究中,有專家指出,由於其他行商庭園的遺址早已演變成民居密集區,要原址復建不太可能,而“海山仙館”的遺址就在荔灣湖公園一帶,因此,修復的原址、原真性可以滿足。

  從這一點上看,海山仙館又更多了一層價值和意義。與廣東四大名園不同,由於與外商的交往,行商庭園具有外交、商務談判的功能,相當於“國賓館”;在庭園建設上也引進了更多的西方元素。據專家考證,當時,只有北京皇家園林圓明園和行商庭園最早引進西方機巧器物和新興材料,而圓明園是西方人親自參與設計施工,一切都循從西式,海山仙館却是中國工匠所爲,主要將外來文化靈活運用於室内裝潢上。

  1998年,政府出資重建海山仙館主樓“貯藴樓”,由已故著名建築園林大師莫伯治負責設計。據廣州市園林建築規劃設計院副總工程師陳守亞介紹,“當年的‘海山仙館’已經無迹可尋,莫伯治根據史書記載和圖片,把嶺南建築的傳統元素融匯到自己的設計思路中。”

  我們從重建的“貯藴樓”已經難以看到海山仙館曾經的神韵,形貌上的差距都相去甚遠,更何况館内的文化、文物等等。筆者認爲,究其原因,主要是因爲海山仙館的文化遺産價值一直被大大低估了,從而其修復的力度才會是如此的不痛不癢、輕描淡寫,讓人只看見“海山仙館”這幾個字樣標籤。

  筆者以爲,復原海山仙館,不應只是重建三兩件仿真建築,而是要盡心盡力展現嶺南文化之精粹及再現嶺南古典園林文化之最高成就。只有從這個高度上去復原,海山仙館的重建才真正具有歷史價值和現實意義。

  注釋:

  〔1〕章文欽《一組有關近代廣州初期的照片》

  〔2〕《穗行商庭院“海山仙館”有復園可能 曾爲嶺南頭號名園》(南方網2006-08-18)

  〔3〕楊宏烈《泛十三行商埠文化遺址開發研究》  

  〔4〕陳以沛《“海山仙館”〈尺素遺芬〉石刻考實》

  〔5〕《中國攝影作品最早出自廣州 作品爲“海山仙館” 》(2007年08月15日羊城晚報)

  〔6〕易奇《嶺南藏書樓史話》

  〔7〕《第48期廣州史記篇》(南方都市報2005-12-09) 

  〔8〕《海山仙館開門迎客》(南方日報2008年01月06日)

  〔9〕《“海山仙館”有復園可能》(廣州日報2006年08月18日)

  〔10〕《穗行商庭院“海山仙館”有復園可能 曾爲嶺南頭號名園》(廣州日報2006-08-18)

  (賴寄丹,女,華南理工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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