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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洞村:神秘的廣東“客家圍城”

  中山大學教授、珠江文化研究會長黄偉宗以及司徒尚紀、譚元亨、鄭佩瑗等深入廣東省東莞市鳳崗鎮調研認定的“客僑文化”,是客家文化與華僑文化結合的突出典型,是中華傳統文化發展的又一瑰寶。筆者先後三次前往該黄洞村學習,所見所聞,耳目一新。

  黄洞村是西晋以後客家先民南遷的定居點之一。全村總面積10.8平方千米,人口2356人。四周都是廣府話、莞城話的非客語地區。但這個客家山村,千百年來世代講的都是被鄉親們譽爲“阿姆話”(母親)純正的原生態的客家話。

  上世紀90年代,80高齡的新加坡著名客家研究專家、200萬字的《世界客屬人物大全》主編謝佐芝,進村考察後驚嘆:“黄洞村是南粤獨一無二的客家圍城。”充分顯示客僑文化强大生命力。

  2008年5月,一群海内外學者專程前往黄洞村調研,認爲這個客家山村確是“天下無與倫比的神秘的客家圍城”,這裏的客家鄉親們以他們世代對客僑文化的忠心和傳承的歷史實踐,撰寫了客僑文化“鑄造的又一部客家傳奇!”去年秋,筆者會同世界客屬第二十二届懇親大會國際客家學術研究會的學者,深入黄洞村調查采風,進一步認識到光輝燦爛、博大精深的客僑文化,是我們客家精神的頂樑支撑,是海内外客家華人、華僑以及衆多客家地區經濟發展的强大動力,也是廣大客家後裔、客家精英奮發圖强、不甘人後的力量源泉。

  一、客僑文化是壘築“客家圍城”、守護文化邊界的精神支柱

  “南粤獨一無二的客家圍城”是怎樣壘築起來的?他們爲什麽能有如此頑强的毅力守護自己的文化邊界?“寧賣祖宗田,不忘祖宗言”,世代傳承自己的“阿姆話”,爲什麽這裏千百年來講的都是正宗的客家話而不被其他非客家語方言同化。

  誠然,“語言是識别民族或民係的重要標準之一”。晚唐著名詩人張籍(約767—830年)寫道:“北人避胡多在南,南人至今能晋語。”張籍的上祖是距唐末五個世紀之前的西晋永嘉年間南遷,但“南人至今能晋語”,移民的後裔500年後仍然能講中原漢語(即晋語),詩人的體驗是真切的。懷念中原故土,繼承語言風俗,是人之常情。

  一般來説,移民後裔只要具備兩個條件,故鄉的語言風俗才能承傳下去。一是集團式的遷徙,南遷過程中以血緣、地緣爲紐帶,由强宗大族或德高望重者爲移民領袖;二是扺達入地後,居住地相對集中,不至於分散被蠶食或同化。

  從黄洞村客家鄉親的《族譜》證實,他們的先祖南遷後雲集閩西客家祖地汀州府寧化縣石壁村,休整數年後又分道揚鑣,各奔前程,繼續向南遷徙。

  有的飄洋過海到了天涯海角,而有上千人就擇居在黄洞村。

  在鳳翔藍天、黄龍出洞的黄洞村,“阿姆話”能在四周非客語地區强大的壓力下傳承至今,除了上述兩個條件外,更重要的是,他們世代弘揚客僑文化,以客家人的智慧精靈,鍛造客家精神的“内核”,構建“客家圍城”的生命綫。

  “北望中原懷故土,慎終追遠不忘根。”令海内外學者們讚嘆不已的是,黄洞村世代普及客僑文化,老幼皆知,家喻户曉。衆多客家鄉親無論是扎根當地,還是海外創業,他們都把客家精神作爲自己的根。

  從80多歲高齡的老公公、老太婆,到正在中小學就讀的莘莘學子,都喜聞樂見反映客家先民的山歌、戲劇、相聲和故事會,傳頌客家上祖德傳奇情節,弘揚客家精神,辛勤地開墾着中華文明的處女地。

  源遠流長的客僑文化,成爲黄洞村客家鄉親的精神支柱。就共性而言,客僑文化與中華傳統文化是一脈相承的。在傳承中華文化傳統中,黄洞村民逐漸形成了自己的文化生態,其典型表現之一就是保持了以血緣爲紐帶的宗法式文化形式,特别是“阿姆話”(正宗的客家話)代代承傳,即使漂泊海外,也常掛口上,堪稱客家方言的“活化石”。

  就是在現代化進程加快的今天,這裏的客家方言的語音、語色、語質、語調,絲毫未變,千年未改,一直未被其他方言同化。恰恰相反,非客語人進村以及近年上萬外來打工者進村,操着南腔北調,爲了與黄洞村民溝通,反而被“同化”,學講起客家方言來了,涌現一大批“新客家”。由此可見,這個歷史形成的以客僑文化壘築的獨特“客家圍城”,有着多麽强大的生命力。

  二、客僑文化成爲“客家圍城”自發進行傳統教育的特殊教材

  明、清以來,村中一批客家後裔由於戰亂、饑荒難以度日,遂往海外謀生。他們僑居他國,思念家鄉心切,事業稍有成就,即返鄉興業建校。他們把客家文化與華僑文化融匯結合成典型的客僑文化,在海内外留下不少歷史印記。難能可貴的是,黄洞村的海内外客家鄉親身體力行傳承客僑文化,具有强烈的歷史責任意識。

  早在明代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遵照上祖旨意,村中擇一風水寶地興建“迴龍庵”,樹立石刻古碑,記録客僑豐功偉績,奉炎黄爲“赫赫始祖”,立志世世代代都成爲有炎黄人品的炎黄子孫。對上祖留下的文物古迹,黄洞村人格外珍愛,自覺保護,迴龍庵内至今仍保存着17篇23塊計5萬餘字的明清石刻碑文,傳承者歷史文化和血緣親情。

  近年來,黄洞村充分發揮迴龍庵的碑文警世作用,以其豐富的歷史史料成爲村民們自發進行弘揚客僑文化傳統教育的特殊教材。庵内的《崇烈堂碑》、《春祀碑》、《崇祀碑》、《通堂碑》,記録了村裏客家上祖抗擊外敵、忠義英烈的業績。同時,也記録了村裏許多華僑、華人愛國愛鄉、熱心公益事業的仁愛思想,以及對客僑文化的傳承功績。

  從碑文中還可以看出姓氏族係中有着血脈語文化永恒的關係,領悟到更寬廣、更深厚的民族認同感和歷史責任感。

  參天之樹,必有其根,環山之水,必有其源。每個海内外客家後裔,父傳祖承都知其根,歸其源。

  迴龍庵的史料還顯示,在太平天國革命爆發後,該村洪屋圍洪全福,率領衆多鄉親,跟着天王洪秀全揮師北上。碑文記載:“洪全福,太平天國將領,洪門會黨領袖,大明清天國南粤興漢大將軍。”在抗日戰争中,該村自發自組建榕樹厦遊擊隊,以客家碉樓爲據,重創入侵日軍,受到上級表彰。

  全村現有海外華僑返鄉建造的客家碉樓15座,仍保存完好,形成獨一無二的“碉樓群落”客僑文化人文景觀。其中觀合樓高8層,雄踞珠江三角洲,令人肅然起敬。這批碉樓均有密集的槍眼砲洞,具有很强的攻守功能。大有“一槍架樓、全村平安”之效。碉樓外壁的彈痕和箭洞,向後人評説着這裏客家上祖抗擊外犯的功勛,以及客僑文化保家衛國的業績。

  “崇文重教”是村民們弘揚客僑文化傳統的又一亮點。南遷的客家人大多避居深山老林,生活在社會最低層。他們爲了自身的發展、家族的繁榮,改變窮困的命運,自然寄託在“唯有讀書高”上。迴龍庵中《興賢文社碑》、《慶茹書室碑》、《連茹書室碑》等,體現了黄洞村歷代祖先繼承客僑文化、文武並重的治家、治國之道,全村興起興文社、建書室的熱潮,充分展示了他們的遠見卓識。

  正如碑文説的“鄉黨立社”爲的是“拔賢才”。難道“我洞中”就没有“虎踞龍盤”之人?爲滿足讀書人的需求,將“興賢文社”延伸到東莞城、廣州市。至1922年,村裏華僑、華人捐資辦學,將“興賢文社”改爲“興賢學校”,建國後又命名爲“鳳崗中心小學”。社會總是這樣走過來的,它使人直觀地感受到歷史正在復活。上祖的高瞻遠矚,推動了現代的繁華和文明,他們的卓越貢獻讓今天的人們爲之折服,同時也展示客僑文化歷史發展的軌迹。

  2001年2月7日,文化部辦公廳《關於協助編好中國家譜總目的通知》中指出:“家譜是記載同宗共祖血緣集團世系、人物和事迹等方面情况的歷史圖籍,它與方誌、正史搆成中華民族歷史大厦的三大支柱,是我國珍貴文化遺産的一部分。”

  海外僑胞十分重視,匯回巨款續篇家譜,至今仍存放在本姓家廟檔案櫃中。這批珍貴的家譜藴藏着大量有關人口學、社會學、經濟學、歷史學、民族學、教育學、人物傳記以及地方史資料,對開展客僑文化學術研究有着重要的價值,同時對海内外華人尋根認祖、增强民族凝聚力也有着極其重要的意義。

  黄洞村弘揚和開拓客僑文化,除了有迴龍庵石刻碑文這一硬件史料,還有客家鄉親喜聞樂見、豐富多彩的原生態軟件藝術。

  “客家逢盛世,麒麟舞吉祥。”舞“麒麟”是一種盤古流傳而且幾乎普及各個自然村落的民間文藝形式。這是黄洞村世代客家人愛好的業餘活動。一是綜合拳術表演,練好功夫,可健身自衛。二是青年人在晚上集中學習專門的鑼鼓技能是社交活動的好去處。

  因爲每個麒麟隊要有三四十人參加,請來“武藝高强”的師傅當教練,一般要堅持幾年(每冬晚上幾個月)才會熟練。三是具有“保家衛國”之意義,弘揚團隊精神。舞“麒麟”一般是在新年伊始,意在祝賀大家新春愉快,事事順利。

  在黄洞村民間還流傳大量的詩詞、曲藝、書畫和客家山歌等民間文藝作品。新編的《黄洞村志》辟有《客家山歌選録》專輯。其中一首唱到:“無山不住客,無客不唱歌,有山就有客,有客就有客家歌。”

  黄洞村的客家山歌可追溯到唐宋時代,出自口頭,源於讚頌客僑始祖,表達懷舊之歌,對新事物、新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同時也對社會生活中的陰暗面予以批評。

  三、客僑文化在開發“客家圍城”中創造新的春天傳奇

  但是,黄洞村的“客僑圍城”有不同於錢鐘書的外面人進不去,裏面人又出不來的“圍城”。

  令人可喜的是,黄洞村客家鄉親與時俱進,開拓創新,把客僑文化的軟實力,轉化爲經濟打造的硬實力。改革開放30年,賦予古老的“客家圍城”新的生機,徹底告别歷史性貧困。

  這裏交通網絡四通八達,天然的巢窩招引着海外華僑、華人返村辦廠,現有各類企業50餘家,外來打工人員約1.3萬人,年總産值3.9億元。村裏還與鳳崗鎮政府合作開發金鳳凰、玉泉兩大工業園區。難能可貴的是,在經濟騰飛的同時,古老的客家山村環境更爲優美。黄洞水庫緑水長流,黄洞野嶺青山長在,湖光瀲灧,景色迷人。

  目前已有實力雄厚的房地産企業家,進村開發卧虎山50萬平方米别墅花園。建成後將躍入中國别墅500强之一。全村教育事業蓬勃發展,已有數百年輕村民在海内外大學就讀,有的在攻讀碩士、博士學位。爲了更好與外界交流,村民們除了講客家話,也能講廣府話、潮州話、莞城話,有的還能講英語、法語、德語。筆者走在村頭村尾,大街小巷,隨風飄來親切的“阿姆話”時,還能熟練的“拜拜”(再見)、“新丘”(謝謝)的話音溶進耳畔。筆者聽來,這是最優美的另類音樂,也是只有在這個“客家圍城”裏才能享受到得醉人的客僑文化交響曲。

  客僑文化,功昭日月,客家精神,永志不忘。從滴水可見太陽光輝。從黄洞村“客家圍城”的壘築與開發,也昭示着客僑文化的繼承和發展進入嶄新的歷史階段,必將在中華民族前進的道路上發揮更大的影響力,永遠是我們邁向新的征程的强大精神支柱。

  胡錦濤總書記在“十七大”報告中指出:“當今世界正在發生廣泛而深刻的變化,當代中國正在發生廣泛而深刻的變革。”在這一“重要戰略機遇期”,中國首届客僑文化論壇在鳳崗隆重舉辦,極具重要的時代意義和深遠的歷史意義。

  海内外學者、專家歡聚一堂,深入考證客僑文化的源流,重點挖掘其精髓,創新客家學的立論架構,打造客家文化與華人文化的傳承精品,開創國際客僑文化研究新局面。

  筆者認爲,黄洞村客家鄉親用客僑文化壘築、開發南粤“客家圍城”,創造新的春天傳奇的寶貴實踐經驗,很值得我們學習借鑒,推而廣之,在客家地區開花結果。

  讓我們萬衆一心,開拓奮進,譜寫客僑文化新的篇章,爲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貢獻我們客家人的更大力量。

  (來源:《客家》2010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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