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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十二 婦女的覺醒



  在近代衆多關於婦女的木魚作品中,這首《覺醒女子嘆五更》應佔有重要的地位。作者通篇以開放進取的基調和男女平等的精神提出了近代女性權利的觀念,痛訴了封建制度對婦女的各種身心壓迫,切中要害,確令人耳目一新,讓苦難的婦女揚眉吐氣。值得注意者有三:

  一、把婦女悲慘的命運和國家社會制度聯繫起來。“只爲國制流行此例,故此男子剛强女子要低”,道出了男女不平等的社會根源。

  二、把婦女解放和“國運”聯繫起來。作者認定:女子纏足必導至“二萬萬女子同胞成了殘廢”,“至此累到國運顛危”。當時能看出此中道理,確慧眼非凡。

  三、作者具有解放婦女的近代世界意識。作者不但鼓勵婦女自强、自立,還要他們走出閨房看世界,向“列强女子”“看齊”。作者引導婦女高瞻遠矚,“你睇各國男女婚姻皆得自由選,唯中朝女子得泔含冤”。呼唤婦女“學嚇列强(男女)一列平行”。有意識地把歐美資産階級的婦女觀作爲打擊封建社會“三從四德”的思想武器。當然,這篇作品還是有其時代局限性的。作者雖然看到了婦女解放的前途,如“東方已現啓明星”,但一涉及到具體問題如家庭、經濟,又勸婦女“哀求父母順此人情”。是哀求而不是争取;是順從而不是抗争。婦女的解放,個人的前途,只寄託在父母順情明理上。這種既渴望“樊籠跳出姓名揚”又不能擺脱“三從四德”桎梏的矛盾心情,正反映了當時婦女毫無經濟地位的實際狀况。

  本文風格通俗檏素,氣勢豪邁、乾脆利落;又意氣風發,語言犀利鮮明。千年冤氣,一日覺醒,不吐不快。木魚曲文中有“現在男女學堂已開定”之句,以學堂地點在廣州論,此文寫作年代應爲1905年前後。

  《覺醒女子嘆五更》(全文)

  唔忿得氣(唔忿得氣:咽不下這口氣。)!做乜我地女子得咁低威,應該男女一律要平移,只爲國制流傳遵此例,故此男子剛强女子要低。莫話男兒才廣,女子就無經濟,幾多紅粉勝過鬚眉(幾多紅粉勝過鬚眉:多少女子勝過男兒。紅粉,女子。鬚眉,男子。)。言不得自由難任,埋頭閨閣少人知。世間亦有村愚輩。都係父母唔明最會累渠,纏足首先來受罪。長大成人不肯讀書。重話兒女只要勤針黹,無非中饋井臼操持(無非中饋井臼操持:不外是操持日常家務和厨房工作。)。此等方係女流應分事,若講才學淵源恐怕德性有虧。個種野蠻説話真無理,所以把生靈誤了,至此累到國運顛危。捨得上早胸中明慧,利權早使豈不光輝。今日眼白白二萬萬女子同胞成了殘廢。真(真:或寫作閉翳,廣州方言,意爲愁悶,憂心,牽掛等。),不若暫且將譙解嚇愁眉。

  譙鼓打,—更初,思前想後泪滂沱。我地女子終朝原唔錯(我地女子終朝原唔錯:我們婦女本來是出色的。終朝,本來。),博學鴻才有許多。自立自强監定我,好似縮頭龜任人磨(好似縮頭龜受折磨:(自立自强遭監視)使我們婦女好象縮頭龜,不能出頭,只好飽受折磨。)。自小纏足個宗真折墮(折墮:廣州方言,即缺德。言自小纏足這一宗事真是缺德,使婦女受盡痛苦。),欲行一步倩人拖。百病重生因把足裹,父母監成無奈何。我想生在富豪尤自可,若是貧家婦女更重折磨。你睇有等拖女携女街上過,連泥帶水似只濕田螺(濕田螺:從泥水中出來的田螺。這裏用來比擬纏足婦女像濕田螺似的又慢又拖泥帶水,不雅觀。)。欲圖好看翻成禍,低頭悔恨怒當初。一世終身無結果,虧殺我,我與其受苦,不如早見閻羅。

  耳聞滴滴二更天,想起我地中國女子婚姻更重可憐。自係略略長成藏入内,外間事務不知端。重話外不入傳於聞,講七閣内之言不出外傳。無非誤盡我地紅妝輩,任你胸藏錦綉,亦係仰望青天。婚配終身由父母,都要全憑媒妁兩邊傳言。甜言蜜語將人騙,似乎錦上把花添。講到有貝之才爲體面,不管身家清白與愚賢。瞞住深閨如鐵桶,要俟不日期鳳占。個陣飛天本領難以施展,好比瓮中拿鱉一般然。你睇各國男女婚姻皆得自由選,唯有中朝女子得咁含冤(唯有中朝女子得咁含冤:只有中華民族的婦女,不像世界上各國男女婚姻自由,受落這樣含冤受屈。)。所以至會駿馬常騎痴漢走,巧妻常伴拙夫眠。點得此後相沿通改變,把個的愚蠻習氣盡相捐。婚姻必要兩情相願,須打算,免至互相埋怨,結錯姻緣。

  譙鼓三更子時中,二萬萬同胞女子可憐蟲。四體五官全無用,不習文才不習武功。裝成一派斯文種(裝成一派斯文種:假裝成文雅人後代樣子。這是對女子四體不勤,文武不省,呆在閨房的諷刺。),終朝囚困在樊籠。學校以體育一門爲義重,應要時常練習把身鬆。身體四肢常活動,自然日久便覺得從容。非關女子無佳種,總係父兄拘執太唔通。管束女流難出衆,不能自主一味遵從。列强女子多精勇,皆由自立習成功。近日女學體操來作俑,勤運動,或者將來我輩盡是女英雄。

  譙樓四鼓月將殘,怎得世界文明做過一番?要把腦筋舊性來散徐,自然各樣不至愚蠻。男女自由沿習慣,唔使男强女弱得交關。做乜(做乜:乜,什麽,廣州方言。做乜,爲什麽。)我地女流深鎖如囚犯,多行一步惹人談。又話深閨唔守禮,不分皂白立亂來;又所謂瓮裏養鷄無廣見,埋没我地雄才當作閑。枉具熱腸終無用,風氣唔通總不得轉彎。我想人生倫理綱常事,混習何分女共男。血肉肌膚全一樣,彼此俱生天地間。點解輕重攸分真係古板,堪嗟嘆,學嚇列强一列平行。

  五更鷄唱就天明,東方已現啓明星。惟願女子同胞須自醒,切勿痴迷夢裏不顧前程。現在男女學堂開已定,必要自立而做個俊英。除去舊時頑固性,古雲:有志事能成。倘若父母行拘執,就把情由述過佢,此係正路非行歹徑,哀求父母順此人情。樊籠跳出揚名姓,枉有才女子鋭志求精。免令虚負光陰景,但得揚眉吐氣遂生平。若然未得如人意,不遂胸懷願自經,好個埋没閨中如坐井,成畫餅,熱血共馳騁,難道只許男子鵬舉,不許女子騎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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