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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十五 八股佬、洋煙客、扎脚婦自嘆



  乍看本篇木魚《三共談情》活像一幕街頭活報劇:三個人物代表着社會三種毒瘤,竟然輪流悲嘆,現盡被唾棄和厭惡,成爲昔日黄花悔恨的丑角。“之乎者也”不能扺飯吃,生計無門的章豪,是一個“孔乙己”的前輩,發透了牢騷。一家常“唔舉火”有鴉片煙性而無人性的煙屎騷,深感社會壓力而惶惶不可終日;“一泡膿血塞滿個只綉花鞋”,“受累極多難以計”的扎脚釧,訴苦時“兩行眼泪亂紛飛”。看來作者在深惡痛絶的同時,未顧及對受害者的同情,設計了“三人哭倒在條街”,一只惡狗狺狺,三人唬得忙走避,不配有更好的下場。

  這是被愚弄了幾千年的中國老百姓第一次在近代啓蒙運動中從心裏唱出他們思想上所産生的偉大變化,也是當時先進輿論和近代啓蒙趨勢真實反映。翻開歷史,清庭在新思想力量的衝擊下,在1902年廢八股取士和禁止婦女纏足,1906年又頒佈禁煙上諭。八股文一夜盡成一堆廢紙;南海、順德、廣州的不纏足會在康有爲的推動下,敢爲歷史之先;湖南不纏足會蓬勃發展,號稱三十萬女士入會;世界萬國禁煙會議在上海召開,嗣後禁煙一浪高過一浪,直到二十年代後期。相信《三共談情》勾起我們追溯的歷史片斷,無論從何種角度都對今天有不無啓迪的意義。

  本曲語言詼諧幽默(鬼馬),風格近於滑稽,極富戲劇性效果。作者善於吸取當地口語龢民間歇後語,如“屎浸關刀——聞(文)不得,舞(武)不得”;諷刺八股佬身無長技;“哥呀,你起身真正早,做乜眼邊浸濕幾條毛”,形容煙屎騷老睡不醒的神情,都十分富有廣府地方生活氣息,對刻劃人物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表現出廣東曲藝文學的嶺南風格和特色。

  《三共談情》(全文)

  泪滔滔,小生文姓叫做章豪。當日得先生秘授一部傳家寶,話讀熟網珊瑚就得撈。所以别樣好書唔肯睇到,净係講究起、乘、渡、挽,用到心血全無。點想一張上諭新來到,即時廢八股,講得亂糟糟。我一聽此言就身氣倒,意欲聯埋行友向政府來嘈。總係我地弱質書生,唔走得遠路。咁就躲埋喊幾日,泄嚇個肚牢騷。我妻重叫我尋館做,唔知我除了曉八股外,件件糊涂。又叫我打工還重好,想一下一脈斯文,點做得咁粗?有的旁人將我亂數,話讀文章個的喉底似是南巫佬。文(聞)唔得,武(舞)唔得,分明一把屎浸關刀。者也之乎裝滿肚,又不能扺餓有如無。

  正在自嘆還自悼,忽見鄰街那個煙屎騷:“哥呀,你起身真正早,做乜眼邊流泪,濕透幾條毛?”生聽此言稱句折墮,爲因我的八股文有收科。編一個裝定那個箍來陷我,都係自己錯。想着心煩惱,先生唔好呀,累我受灾磨。亞騷聽過就開言:比較番來重好過食煙。幾時起手學吹鴉片,計來都有廿多年。你看煙油浮上面,逢人都叫我煙仙。非係恭維實係將我作賤,今生唔望有個好名傳。内中更有一種唔方便,姣妻少妾逼住要無緣。老癮料難戒得斷,真錯見要把煙來練。今日被人厭棄,你話有鬼來憐。

  兩個傾談來了亞釧,扭扭嚇個對金蓮唔够二寸:言兩位大叔做乜苦相連。承此問,兩個同悲,可嘆我地今生着了鬼:一個受得了八股毒深要將命扺;一個上了洋煙,既當未得回歸。講起番來真失禮,定然笑破你口唇皮。阿釧聞言心自翳,兩行眼泪亂紛飛:你地自家作賤還係扺,我雙脚包埋父母所爲。受累極多難以計,盡一世都無兵火,就保佑唔黎。

  章豪聽,又開聲:食煙同扎脚有我咁傷情?近日食煙個行頭加倍盛,扎脚姑娘未必盡係不興。單係八股先生五個肯敬,重話將鬧醒,世界有八股文就不得太平。阿騷聽,倍添愁,洋煙兩字把人收。想起自從成了癮後,坩久唔慌見過日頭。有人話我肥,專話我瘦。只見咁多錢去,未見過有錢兜。還重有許多事情,我唔講出口。任得一家唔舉火,都要顧住個盞燈油。

  阿釧聽,更傷懷,扎脚分明更不佳。爲乜來由將我扎壞,一泡膿血塞滿個只綉花鞋。有陣行路遇着的灾瘟將我一踩。十分痛苦,我叫起挨挨。我地中國咁多女人,一月唔知用幾多脚帶。收埋個的款項,免國債常挨。更有的丈夫唔正大,見唔扎得細,就立心歪。百般弊漏我講唔曬,若然講曬你定要行埋。你講我言無了賴,三人哭倒在個條街。好在個只惡狗來得快,把三人唬走,免冤得咁無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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