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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十六 粤地送嫁婚俗



  《三姑回門》是廣州五桂堂木刻版(二卷二册),《新選全本緑窗閨女送嫁時興歌文》中的一回。實際上這種另類木魚歌是粤調送嫁歌的合集,不過已幾經民間藝人之手,故事化而串演起來。這些宣傳傳統婚俗的木魚在廣府各地區又有不同的變异。本集所選的《三姑回門》就是名同實异的改編本,爲失明藝人梁子庚演唱恩平木魚的記録稿,在五邑地區流傳不衰。故事叙述一對夫妻的女方三姑,在滿月後回到娘家。因夫婦相愛和睦,三姑不時在街坊和姐妹面前夸奬自己的丈夫,受到了家人和鄉里的羡慕和稱贊。本文語言檏實、生動,全篇洋溢着夫妻相愛和家族和諧的氣氛。這首恩平木魚和廣州五桂堂本比較,全文壓縮了一半以上,語言較爲生動活潑,内容健康,富有地區特點和生活情趣。

  結婚禮爲人生大禮。古人雲:終身大事。它是用隆重的儀式明確地表明一個人進入了建立家庭、繁衍後代,發展家族的階段。古來有六禮:一納採,二問名,三納吉,四納征,五清曰,六迎親。各地又有因地制宜的變异。

  六禮過後至新婦進入産育期和第二代誕生禮之間,是過渡期。之中最重要者爲新婦“歸寧”,即“回門”。這種初次的回娘家,實質上是夫妻生活和親戚關係要女方家族的認同,也是給女方一個申訴的機會。雖然城鎮賣書的坊間充訴不少禮儀大全之類的册籍,但對於農村絶大部分不識字的農民,總是由喜見樂聞的文藝方式傳播這些知識較爲直觀和方便,因而深受歡迎。

  下面録上廣州五桂堂木刻本的全部目録:

  

  上卷:

  王宅送日趕辦妝奩上頭開面大開炭埕

  諸親送嫁同心哭别設筵告祖胡氏訓女

  下卷:

  會友送號王府迎親食暖飯堂拜堂行禮

  梅酌謝客子弟鬧房三姑回門吉慶團圓

  

  從中我們可以窺見恩平地區一方水土婚嫁風俗的禮儀和程序;對老百姓來説,這類“歌文”既有實用性又有娱樂性,今天也是珍貴的婚嫁民俗資料。此歌文用木魚調、嘆情調和題四句聯綴演唱。

  《三姑(三姑:即排行第三的三姑娘。)回門》(選段)

  燈欲暗,去把油添,從容慢慢對君言:“奴係中秋歸到郎門上,重陽過了又幾天。共君算來幾日,轉眼時光一個月辰。今日爹媽買盒檳榔來接我,使我明朝吉日正好回門。提起回門心火起,可恨爹媽心腸偏。話我顔容醜鬼玷(玷:玷污(父母的顔面)。)佢門面,話我唔能嫁夫配佢有錢。擰時(擰時—即臨出嫁時。)大姐行嫁三大件,二姐出門大小丫環拌身邊。奴奴出嫁當送客,計埋唔及二姐佢一件小妝奩。想起爹媽情唔想去,總係鄉村俗例難改變。”新君聽罷忙答語:“妻呀,你一般心事我亦知全。雖則你爹媽情唔寵愛,你也應回去會同年(同年:這裏爲同年紀和姊妹女友)。但係去時莫去久,最好唔能超過十天。”三姑聽罷微笑答:“奴奴心中亦把郎牽。若係同群姐妹留緊我,最遲月尾一定歸旋。”離情迭迭長夜講,不覺譙樓鼓打五更天。忙開妝盒來梳洗,梳靚頭髻插朵花鈿。身穿紅袍衫一件,結底花鞋换對穿。轉身步出廳堂去,新君來話别,誰知轎夫手快放下吊簾。

  一直去到親娘屋,滿堂人在吵吵喧:“昨日我個門樓係新整過,况且池塘新整一只采蓮船。”“昨日我個老爺賀誕壽,人人話我祖父禮法各樣齊全。但是我個家婆話我駝前背,總係腰駝背曲享得外家(外家:女方親家家屬。)財。”“好咯,你各人有事回身轉,等我姐妹行埋細講細斟。”扯扯掹掹(扯扯掹掹:拉拉扯扯。)入廳房内,賢心姐妹賽講閑言:“姑呀,你居到郎門一個月,姑爺對你愛或嫌?”三姑聞言微笑答:“家門和順乜愁怨。講到新君性情唔係醜,我花皮只眼駝背佢話唔嫌。佢話外表生得唔好唔要緊,重要勤儉情義真。還話靚過楊貴妃都係假,刁翹扭擰(刁翹扭擰:諸多刁難狀。方言。)不值一文錢。佢生得唔高又唔矮,奴奴齊到佢膊肩。佢唔會貪花唔會賭,十分高興置便幾個錢。左鄰右裏個個都話佢好,話佢有情有義唔呃(呃:騙。方言。)又唔騙。我日間廳房勤針黹,夜來紡紗五更深。有日奴奴得了病,佢見奴有病亦不成眠。三更半夜無月光,還出街頭請位老(老:方言。這裏指大夫,醫生。)先。”姐妹聽罷齊拍掌:“勢唔估到姐夫得咁賢。料姑思想難拆别,等我明朝早早送你歸旋。”三姑答言:“鬼共你講,有誰共你講閑言!”解姑聞言哈哈笑:“爲何三姑咁發顛?大姐回門唔見講,二姐回歸咁多言。總係三姑回門唔怕醜,時常把你丈大夸在口唇邊。”大嫂答言:“真有理,姑呀從今唔好亂開言。若係姑爺寵愛你,夫妻和順不好外傳。”三姑聽罷抽身起,剔起銀燈答句添:“皆因奴奴心安樂,講下講下講入魂。”

  好咯,瑣碎言詞唔講亦罷,免至同群姐妹不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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