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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二十二 辛亥瀾石慘史



  這是一首晚清時期的短調時事木魚。唱的是清朝官兵對佛山瀾石居民槍砲交加,濫殺無辜的血泪哀訴。曲中逞現的一幕幕慘劇,使讀者感同身受,回到那爆發辛亥革命的一九一一年。當時全國革命黨人的力量漸趨强大,已成風卷雲涌之勢。身任兩廣總督、廣州將軍的張鳴岐已經感到清政權隨即會被推翻的危機。他在給軍機處的奏摺中驚呼:“三合、三點、小刀、劍仔等會匪勾結革命黨,暗立師團”,“多匪之區以順德爲最,南海、番禺、香山、新會、增城、新寧、三水、開平次之。”决計以新式武器裝備的萬名八旗兵和李準的水師,以及龍濟光的龍師爲核心,以各地地主武裝民團爲輔,對革命黨勢力的各革命團體分路清鄉掃盪,頑抗到底。而在革命黨方面,作爲决戰之役的準備:一面是多支武裝革命軍陸續到達廣州郊區四鄉隱蔽,待命會攻廣州城;另一部署是不少革命民軍武裝集結在順德樂從一帶,待機進攻佛山,作爲包圍廣州之勢的一翼。因此不時在樂從和瀾石的東平河上發生民軍截擊炸毁清軍電船(砲艇)的小型戰鬥。特别自武昌起義(十月十日)之後,雙方時有衝突,形勢一觸即發。佛山瀾石居民望眼欲穿,盼早日革命光復,安居樂業。萬萬没想到就在十一月五日,即廣東宣佈擁護武昌起義,宣告獨立之前四天(十一月九日廣東宣佈承認共和政體,脱離滿清中央政府),發生清軍砲艇砲轟瀾石墟,搶劫商鋪,濫殺居民的悲劇。當時,善良和幼稚的瀾石居民看見砲艇駛近時竟“似水趨”地在岸邊觀賞。結果大砲響時,“呼兄唤弟”四處亂竄,“命喪黄泉。頭崩額裂周身損,傷死屍骸滿村”。這顯然是以張鳴岐爲首的清朝官兵對佛山革命黨人炸毁他們的砲艇的刻意報復和滅亡前作最後一次瘋狂的挣扎。

  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是借清鄉而劫財。十—月十一日,廣州《國民報》登載了這首《居民嘆五更》,加之清軍在佛山瀾石屠殺手無寸鐵的居民消息漸以傳開,民情大嘩。革命和清醒的有志之士紛紛表示反對這個假反正、假擁護共和、攫取軍政大權、的所謂的“光復”總督張鳴岐。張鳴岐自知罪責難逃,連夜往香港“微服遁走”(此人在抗日時期淪爲漢奸)。結果,各界代表和議員重新開會,以各地志士和人民的鮮血,促成廣東軍政府正式成立。

  今天,雖然“俱往矣”,但掩卷沉思,瀾石老百姓傷痛的哀鳴,許久仍揮之不去。我不禁想起元朝人張養浩的小令《山坡羊·潼關懷古》最後兩句:“傷心秦漢經行處,宫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瀾石居民嘆五更》(全文)

  初更板(初更:即第一更。舊時一夜從黄昏到拂曉分爲五更,每一更約兩小時。),泪如珠,等我細將情切,訴訴如何?我地在於瀾石(瀾石:地名。在佛山市南郊,東平河畔。),平時樂業與安居。可嘆時乖,唔得順遂,天灾横禍,起在須曳(須臾:片刻。)。

  只爲十五個朝(十五個朝:農曆九月十五日那天早晨,(新歷爲11月5日),筒稱爲朝。天明開墟爲朝墟,筒稱爲朝。)圩上去,帶女拖男去趁下圩。個陣人多如蟻隊,紛紛慶鬧,實首歡娱。忽見一只火船(火船:以蒸汽爲動力的輪船。),來到此處,啤辰(啤辰:即汽笛。英語廣州方言音譯。)大放響居居。只見烟囱黄色一對,總係唔識佢名叫做乜誰(總係唔識佢叫做乜誰:怎麽也弄不懂它叫什麽名稱。)?一尊大砲,在輪船貯,個陣好勝之人似水趨(似水趨:像(潮)水那樣涌來(看熱鬧)。)。唔想大砲登時燒起佢(唔想大砲登時燒起佢:想不到大砲即時就對瀾石居民響起來。),心恐懼,咁就人人飛跑不敢躊躇。

  更再報,二更天,唔曉(唔曉:不知道。)所因何事,打砲來前。即刻圩中天咁亂(天咁亂:意爲非常混亂。方言。),個陣人人顧住命先。似跑如飛人亂鑽,東奔西走,你我相連。有個伯爺婆(伯爺婆:老太婆。)身忽軟,常常摜(摜:即跌。方言。)倒在圩邊。賣菜之人皆亂竄,所有貨物菜籮,都抛在市廛。有個抱住孩兒,走得氣喘喘,呼兄唤弟,叫得好心酸。哭聲遍地,聽見就肝腸斷,有的被砲來打中,咁就命喪黄泉。頭崩額裂周身損(周身損:全身損傷。損,破損。方言。),傷死屍骸滿村(傷死屍骸滿村:傷和死的居民屍體躺滿全村。躺,睡。方言。)。唉,今日我地何辜,遭此罪譴,心自怨,兵勇無良善,累到我地人亡家散,苦不勝言。

  更三下,泪濕羅巾,只見一輪明月,照住愁人。想起官兵,追入市鎮,全無道理,好似想把人吞。肩背枝槍,手執利刃,吹須碌眼惡騰騰(吹須碌眼惡騰騰:吹胡子瞪眼睛惡狠狠。)。逢人搶掠真胡混(真胡混:實在不像樣。),若然唔畀(唔畀:不給,不就範。方言。),就會亡身。佢重走入鋪户裏頭,來混沌(混沌:胡混。這裏有破壞、搶掠之意。),間間如是,去搶錢銀。有個賣菜之人,家素窘(家素窘:家庭素來窮困。),今日在圩前,賒得二百幾文(賒得二百幾文:借來二百幾個銅錢。)。點估遇曉咁樣(騰騰震:渾身發抖。),嚇得佢騰騰震(點估遇嘵咁樣:想不到遇上這種情况。),當時飛跑去如雲。免畀一班兵勇來殘忍(來殘忍:將(百姓)殘害。),個的(個的:那些。方言。)錢銀二百,亦係益了官軍(益了官軍:便宜了官軍。)。個個官兵,制過呢陣(制過呢陣:經過這一回(官軍都發了財)。方言。)。唔慌佢荷包緊,個的官兵發達,總係難爲我地居民(總係難爲我地的居民:無論如何結果是害苦我們這些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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