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目分類 出版社分類



更詳細的組合查詢
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雷州文化的歷史及特徵與“海上絲綢之路”

  雷州半島是我國三大半島之一,位於大陸最南端,北控高凉,南係瓊島,古有“天南重地”之稱。它又是我國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之一。在雷州半島上産生、形成的雷州文化,源遠流長。她以百越土著文化爲基礎,以中原、莆田文化爲主導,融匯、整合、創新、昇華形成一個方言群體文化體系。雷州文化的歷史及特徵與“海上絲綢之路”有何關聯?本文試作一探索,就教於方家。

  一

  考古工作者在雷州半島先後發現和發掘了鯉魚墩、梧山嶺、英樓嶺、華豐嶺等新石器時代遺址。\[1\]遺址的主人,概言之是古越人。《逸周書·王會解》雲:“正南、甌(即歐越)、鄧、桂、損子、産裏(即理)、百淮、九菌,請以珠磯、術帽、象齒、文犀、翠羽、菌鶴、短狗爲獻。”這片地方也是《吕氏春秋·恃君篇》所説:“揚漢之南,百越之地”。

  《山海經·海内南經》則記:“海内東南陬以西者,有伯慮國、離耳國、雕題國、北朐國,皆在鬱水南”。“伯慮”即“雷人”的意思,約在雷州半島。(見曾昭璇等著《冼夫人研究幾點淺見》打印稿,暫未發表。

  漢應劭注曰:“鬱水出廣信,東入海。”鬱水後指西江,鬱江南指粤西地區,後爲俚人居住地。

  雷人,又稱里人,俚人,黎人。樑釗韜謂“族所居之地,常與雷、裏、歷等地名相合。雷、裏、歷、侄、僚、黎、佬同音,均來源於萊與濮相連。濮與萊合而爲古越族的自稱。”\[2\]“雷俚黎三字,自東漢至隋唐,聲類皆在來紐。……謂俚與黎音讀,原出於雷。……俚所從裏,與雷雨之雷,均從壨,或畾,……俚所以,乃畾之省筆,非田土之田也。《説文解字·裏部》釋雲:‘裏,居也,從田,從土,……良止切’。訓裏爲居,蓋亦壘土爲居之意,語其古音,正與雷或壘相合,故從裏之俚,亦與雷或畾音合。”\[3\]這與里人壘土爲屋而居有關。

  《隋書·地理志》雲:“自嶺南二十餘郡……其人俚僚。”“雷州土著多關於雷之傳説,而最敬雷神,因有雷山雷水雷州之名,而其人稱曰雷民。”\[3\]唐代沈既濟《雷民傳》曰:“人或有疾,即掃虚空,設酒食,鼓吹幡蓋,迎雷於十裏外;即歸,屠牛彘以祭。”《元史·輿服志》:“雷公旗畫神人,大首鬼形,白擁項,朱犢鼻,黄帶,右手持斧,左手持鑿,運連鼓於火中。”《集説詮真》雲“今俗所塑之雷神,狀若力士,裸胸袒腹,背插兩翅,額具三目,臉赤如猴,下頦長而鋭,足如鷹鸇而爪更厲,左手執楔,右手持槌,作欲擊狀。自頂至傍,環懸連鼓五個,左足盤躡一鼓,稱曰雷公江天君。”雷州百姓每年用麻布造雷鼓雷車置雷公廟中。\[4\]《雷民傳》又謂:“牙門將陳義傳雲:義即雷之諸孫。”陳義或即漢唐時嶺南俚人之裔。宋人蘇轍《東樓詩》有雲:“漫隨俚語共欣欣!”宋人秦觀《雷州風情詩》又雲:“駱越風俗殊,有疾皆勿藥。束帶趨祀房,瞽史巫紛若。弦歌薦繭粟,奴主洽觴酌。呻吟殊未央,更把鷄骨灼。”

  屈大均《廣東新語·人語·黎人》:“黎,漢所謂俚也,俚亦曰裏。《漢書》曰:九真蠻裏,又曰歸漢裏君。是也。”“要之,即就種人源流與雷公關係各傳説分佈之廣言之,亦可推知高雷等地昔日亦爲黎人居地。”\[5\]“雷州半島之黎人,其宅住之年代,當視海南島黎人宅住年代爲稍早,而海南島黎人或即自雷州半島所分出。”所以,黎族即雷民或俚人音证。\[3\]這一“推知”,可以明人湯顯祖在徐聞寫的《黎女歌》爲证,詩中仍稱雷州人爲“黎人”。

  《隋書·南蠻傳》雲:“南蠻雜類,與華人錯居,曰蜒、曰獾(狼或俍)、曰俚、曰僚、曰也,俱無君長,隨山洞而居,古先所謂百越是也。”

  蜒,見諸文籍,最顯著者有:蜑、撣、壇、蛋、胥諸字,聲音相近。蜑一名詞,初爲越裔自稱,中土習聞其語,循其音聲,係以漢字,雖字形紛紜雜沓,而音義則未嘗因是盡變也。”\[6\]周去非《嶺外代答》卷三《蜑蠻條》雲:“以舟爲室,視水如陸,浮生江海者蜑也。”

  據萬曆《雷州府志》卷之九《食貨志·户口》記載:天順六年(1462年),海康縣:蛋户二百九十一。弘治五年(1492年),徐聞縣:内復蛋圖一。嘉靖元年(1522年),海康縣:蛋户二百九十三口三百八十六。萬曆四十一年(1613年),雷州府:蛋業一百八十八户,海康縣:蛋業户一百八十八户。徐聞縣:蛋户八十户。

  1953年,海康沿海的水上居民共有424户2649人,主要分佈如下:

  烏石港204户1345人

  企水港175户1065人

  三吉港8户62人(東裏鎮境内)

  英良灣21户10人(英利鎮境内)

  麻亭灣16户67人(南渡河西)\[7\]

  《漢書·地理志》注:“自交趾至會稽七、八千裏,百越雜處。各有種姓。”而“文身斷發”的异俗、“契臂”的風尚、喜食蟲蛇蚌蛤的習性、居住的异俗、命名不避祖諱的异俗,“爲古代越族主要屬性,也是越族所以搆成的重要規準”。\[8\]

  生活在江海水滸的古越人“習於水鬥,便於用舟”,\[9\]也“善於造舟”。\[10\]嶺南境的居民善習水性,見於漢代淮南王劉安所雲:“其人習水鬥”。當秦始皇遣尉將屠雎發卒50萬分五路向嶺南進攻時,《淮南子·人間訓》載嶺南越人時又曰:“皆入叢薄中,與禽獸處,莫肯爲秦虜。”叢薄,指湖泊沼澤水網地帶,其時如若無舟,當不可能往來其間。據出土文物和典籍所載,那時的舟,有獨木舟、木板船和銅船。其中獨木舟,見於廣東化州石寧村鑒江岸畔地層所出實物。據新編《化州縣誌·大事記》所載:“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夏,大水。石寧下江堤大潰,民田沙積,民居多壞;長岐抒上江堤潰,冲出一獨木小舟,木質黑而堅;塘北江堤潰,冲出黑木數十段。”1976年9月下旬,長岐公社石寧村附近鑒江堤段被洪水冲毁,冲出古獨木舟10多艘,收回6艘,分别送湛江地區博物館和廣東省博物館保存。1977年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對2號、3號獨木舟進行放射性炭素斷代測定,確定爲東漢至魏晋間製造。其餘各舟與此兩舟木質相同,舟型基本一致,製作年代相差不遠。所出的舟,按所出編號2那一艘顯示,舟的闌旁,均見横向鑿有手指頭般大小孔眼5只。按《古今圖書集成·石寧府部雜録》載,它“兩旁加滚竹則不摇,所受四五人,六七人,或多至十人”。

  木板船,分小舲(小舢板)、大舟(方舟)和樓船、戈船等。唐代李吉甫《元和郡縣圖志》載交趾朱鳶江時曰:“後漢馬援南征,鑄銅船於此。”唐代劉恂《嶺表録异》甚至載:“每歲廣州常發銅船過安南(今越南)貨易。”可見遠在漢代嶺南以南越王趙佗和東漢伏波將軍馬援等人爲首,當時均已曾以銅金屬冶鑄銅船航行於南中國海上。這在世界以金屬板塊鑄船的歷史上,堪稱是鼻祖。\[11\]

  《漢書·地理志》載:“粤地……今之蒼梧、鬱林、合浦、交趾、九真、南海、日南皆粤分也。……處近海,多犀、象、玳瑁、珠璣、銀、銅、果、布之凑,中國往商賈者多取富焉。”《漢書·主父偃傳》又載:“且夫兵久則變生,事苦則慮易。使邊境之民靡敝愁苦,將吏相疑而外市,故趙佗、章邯各成其私。”可知外貿致富自趙佗爲始。

  漢族南侵主要因南方有外貿的利益,主要表現有兩次:一是越相公師隅重修吴南武城爲外貿據點,爲越復國籌集寶物獻魏國而獲越王栖於湘沅;\[12\]二是秦始皇“利越之犀角、象齒、翡翠、珠璣,乃使尉屠雎發卒五十萬,爲五軍……以與越人戰”。\[13\]

  漢初滅南越也有此原因,因開三郡爲七郡,並建日南、合浦、徐聞三港外貿可证。

  據《漢書·地理志》記載:“自合浦、徐聞南入海得大洲。”其大洲便是今天的海南島。“自日南障塞、徐聞、合浦船行可五月”,有“都元國”。都元國,便是今天馬來半島中一個古國。又説:“又船行可四月,有邑盧没國,又航行可二十餘日,有諶離國,步行可十餘日,有夫甘都盧國。”也即通過船隻航行外加徒步,均可逕扺緬甸上述地方;然後“自夫甘都盧國船行可二月餘,有黄支國”;直至扺達印度半島南部;繼續:“自黄支船行可八月,到皮宗”。又可扺新加坡境;已程不國,可扺今日斯裏蘭卡。始自漢武帝時,輸出去的是“黄金雜繒”,换回來的是“明珠、璧流離、奇石异物”。這是我國絲綢作爲商品外傳到上述這些國家的最早記録。這條爲絲綢貿易而開闢的海上航路,就是“海上絲綢之路”。唐代李吉甫在《元和郡縣圖志》中追述道:“雷州徐聞縣……漢置左右侯官,在徐聞縣南七裏,積貨物於此,備其所求,與交易有利,故諺曰:‘欲拔貧,詣徐聞’。”

  在三面環海處於海上交通樞紐的雷州半島,在漢越雜處和經濟、文化交流的基礎上,爲了外貿的利益而開闢了“海上絲綢之路”。而“海上絲綢之路”又爲雷州文化的形成、發展創造了條件。

  二

  “海上絲綢之路”不僅是絲路、商路、文化交流之路,也是移民之路。自唐、宋、元、明各代起,“海上絲綢之路”始發港轉移至廣州,特别是泉州之後,一批批福建莆田等地民人循海路遷入雷州半島。

  據海康縣地名工作者的調查統計,在全縣重點調查的18個鄉鎮的494個村莊中,共有族姓104個,從來源上看,有90%以上的族姓是從福建省興化府莆田縣和福州府福清縣遷來的移民,其中又以莆田遷來的最多,占兩縣移民總數的90%以上。從分佈情况看,分布較廣的有陳、黄、吴、李、林、蔡、樑、王、何、周10大姓,尤以陳姓分佈最多,分佈最廣,與福建省閩語區大姓的分佈與人數的多少大同小异。(陳姓移民大都是從福建莆田遷來的,而且來得較早;集中期爲宋末、明初、明中、明末清初,以明朝爲最多。詳情請參見《海康文史》1988年第1期蔡葉青文《海康漢族居民來源及分佈》及1986年第2期何以志文《宋代雷州地區的經濟與文化開發》。\[14-15\]

   且看幾位雷州名人的祖輩來歷:

   據阮應祺《陳上川的世系及其在越南的開發活動》載:“田頭村(今屬湛江市坡頭區南三鎮)陳氏乃中國東南名族之後,原籍福建省興化府莆田縣朱基巷義井村。宋末元初,陳文龍‘義不降元,械送杭州,不食而死’,文龍子八宣、汝楫‘戮力王(宋)朝,同輔幼主帝昺,至粤東厓門,帝昺溺水而宋亡’。在這種情况下,八宣、汝楫率族乘船繼續南下,分散卜居於高州路屬之化州、吴川、石城(今廉江縣)。八宣第三子伯鎮,元初任石龍縣(隸化州)儒學正堂,晚年卜居吴川縣干塘而成爲‘陳氏大宗’。元中葉,傳至第六世,自陳文禧開始從特呈島遷居田頭村,是爲‘陳氏小宗’的一支。陳文禧遷到田頭村後百餘年,該族‘生齒日繁,田園不足,遷出外者十之二三,在本處世代近者猶可稽考,或至雷瓊,或欽廉,或遠適异國,地之相去有千餘裏’。至今田頭村陳姓已有四五千人,連散居南三島者總計超過一萬人。”\[16\]

  據蘇瑛《際昌齊公傳》載:“先代由福建甫田徙瓊州,……曾祖英相始卜居於雷,凡數遷,乃定居海康之南田村。”\[17\]

  據民國《海康縣續志·人物誌》載:“李紹繹,邦塘村人,始祖曰德重,明時由莆田遷海康,遂卜居今村。”

  雷州市附城鎮卜扎村蔡氏宗祠的門聯雲:“係出莆田教秉瓊州遷卜扎;分支海邑名標桂籍振東山。”

  北宋紹聖間貶雷大文學家蘇轍在《和子瞻次韵陶淵明勸農詩》的小引裏有這樣一句話:“餘居海康,……其耕多閩人也”可以上述記載印证。

  地處閩東南的莆田,原住民爲閩越人。秦自該境開暨閩中郡後,以王翦爲首所領秦國大批中原軍旅居民,或爲伐戍、

  或是徙居,都曾進扺該境。其後秦滅漢興,武帝爲圖滅掉閩地生存越人,復“詔軍吏將其民徙往江淮間”,致使“東越地遂虚”。面對已經虚了的地方,旋又續徙中原漢民接替與築城相居,今閩境崇安有漢代古越的出土保留,便是憑证。經此閩境,“閩越”一稱名已不多見。漢時武帝詔軍吏强徙而逃人深山老林未被執徙之民,爾後便是境中發展成爲“山越”。至魏晋南朝後,中原戰亂再起,晋室渡江南遷。這時中原漢民,相繼又再次大批南徙入境,其中唐代林胥《閩中記》便載有:“永嘉之亂,中原士族林、黄、陳、鄭四姓先入閩。”《九國志》也載:“永嘉二年(308年)中原板蕩,衣冠始入閩者八姓,林、陳、黄、鄭、詹、丘、何、胡是也。以中原多事,畏難懷居,無復北響,故六朝間仕宦名迹,鮮有聞者。”出土的《唐詔州刺史陳讜墓誌》記陳讜亦雲:“其先穎川(今河南禹縣一帶)人,晋室避亂於閩,因而家焉。”\[19\]所以,莆田人作爲福佬人的一支,是閩越、山越和中原徙民之融合群,是漢族的一個支係。

  莆田人以改天换地的堅韌毅力,在其海濱田園上創業,作出了獨特的奉獻。例如,木蘭陂,是我國古代大型水利工程之一。在莆田縣城南5公里的陂頭村木蘭山下。始建於北宋治平元年(1064年),經三次營築,凡20年,元豐六年(1083年)竣工。建於汹涌的木蘭溪水和興化灣海潮匯流處。破陂爲堰閘式滚水壩,用巨塊花崗石縱横鈎鎖迭築,長11313米,陂墩29座,各高75米。陂門28孔。陂南北兩端建有兩條共長500多米的護坡石堤和回瀾橋、萬金陡門2個進出水洞。自此挖出南北干支渠120餘公里,沿綫建陡門和涵洞等300多處,具有蓄水排澇綜合功能,滋潤莆田南北洋平原成爲沃土。1000多年來,雖遭風、洪、潮的侵襲,仍然巍然屹立,繼續發揮效益。\[20\]莆田人文薈萃,代代風流。鄭樵的著述,劉克莊的文學,蔡襄的德政,陳文龍的忠貞,鄭紀的清正,江春霖的剛正……,故有“文獻名邦”之美稱。莆田民間信仰文化内涵很深。媽祖的“助人爲樂、救苦救難、除惡揚善”的民間傳説,爲無數群衆所敬仰。據《莆田縣誌》雲:莆田“習俗好尚,有東周齊魯遺風”。\[21\]

  移民一則造成文化傳播,二則使不同地域文化發生交流,形成新文化。

  三

  在“海上絲綢之路”始發港所在地,又由“海上絲綢之路”的因緣而釀成的雷州文化,當具有海洋文化的屬性。但,她除傳統的“興漁鹽之利,行舟楫之便”外,又有其獨特的個性,即特有的負面性。

  (一)海洋農業文化

  1.海洋捕撈

  雷州半島海域盛産龍蝦、鮑魚、魷魚、鯉魚、墨魚、膏蟹和海蜇等名貴海産,有時還有珍貴的白紀鯊。捕撈所獲多作商品出售。爲此,蘇軾《雷州八首五律》有雲:“粤女市無常,所至輒成區,一月三四遷,處處售蝦魚。”

  2.海洋採珠

  據萬曆《雷州府志·地理志二·珠海》記載:“對樂珠池,在遂溪縣西南一百五十裏第八都樂民千户所城西海内。漢唐無考。自劉張置媚川都,宋開寶以還,遂置場司,或採或罷。”

  3.海水制鹽

  北宋時期,雷州半島已有沿海鹽場自給本州,南宋初,雷州已發展兩個鹽場,在技術上先後産生了“煎煮熟鹽”、“灘曬生鹽”等制鹽方法,而且民間還長期流行“曬沙生鹽”的原始生産,雖然歷代封建王朝厲行食鹽專賣政策,但制鹽業從宋代起就已成爲雷州半島經濟的重要部門。

  (二)海洋商業文化

  唐、宋、元三代雷州半島的海運中心,已轉移至位於南渡河中游地段的雷州港。據《讀史方輿紀要》載:“雷州三面距海,北負高凉,有平田沃壤之利,且風帆順易,南出瓊崖,東通閩浙,亦折衝之所也。”又據嘉慶《海康縣誌》載:“南浦津埠,縣南二十裏,自閩廣高瓊至此泊舟,仍通郡城。”據《宋史·食貨志》記載,唐宋時期雷州港的主要出口貨物是米、谷、牛、酒、黄魚。

  宋元時期雷州地區瓷業的大發展,極大地提高了雷州港的對外貿易地位。雷州窑(或稱海康窑)與潮州窑、廣州西村窑並稱宋代廣東三大窑係,出口量很大,通過“南海陶瓷之路”,主要銷往東南亞及西亞地區,産品很受歡迎。

  唐宋時期頻繁的航海貿易,也促進了雷州港造船工業的發展。據嘉慶《海康縣誌》記載,海康縣城附近的南亭溪西側的偃波軒,爲唐宋時期督造船舶之所。

  據道光《遂溪縣誌》記載,在道光年間,赤坎港埠已相當繁榮:“商船蟻集,懋遷者多”,“商旅穰熙,舟車輻輳”。同時還記載了遂溪知縣俞炳榮,在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時,“收取赤坎船照銀,每年四百餘元。”並註明:“赤坎船領朱墨銀每張以銀一元。”這一記載説明,當時在赤坎港註册的商船有400餘艘。

  (三)海神崇拜

  爲了祈求“海静波恬、民安物阜”,(節録自白鴿寨宣封廟楹聯:“海静波恬,共仰天恩光普照;民安物阜,咸歌後德被無私。”雷州半島多建有海上保護神天妃(後)廟(宫)。據萬曆《雷州府志·秩祀志》所載:

           天妃廟在郡城外南亭坊

           天妃廟在通明港調蠻村

           天妃廟海安所南門外渡頭

  爾後,逐漸增多,據不完全統計:雷州有5座,赤坎、硇洲各有一座,香火鼎盛。而且,“幾百年來,漁民商人揚帆出海,皆先祀天後,祈求保佑順風安全,並在船上供奉天後神位,沿習至今。而每遇‘纖雲召陰,勁風起惡,洪濤騰沓,快骃摧撞’之時,廟祝則連撞大鐘,瞬息間鐘聲長鳴,廟前旗杆頂端火星飛昇,於是,茫茫大海束手無措、命在頃刻之舟人,猶如見救星,呼天妃應答如響,望火星而航歸,心中無形各産生了一種安全感。故天妃在航海史中成爲航海者的精神支柱”。\[22\]這不僅是海洋文化一種折射,也是莆田文化轉移雷州半島的直接表現。故雷州市夏江天後宫門聯有道是:“閩土恩波流粤海;雷州德澤接莆田。”

  (四)海洋文學

  在雷州半島流傳着《蕩海王》、《南海明珠》、《硇洲島鮑魚》、《東海島竈蟹》……都是有關漁民和有關海洋特産的極其離奇動人的傳説。在有關詩歌方面,亦有不少名篇佳句。例如:蘇轍《東樓》雲“明從海上涌金盆,……颶風不作三農喜,舶客初來百物新。……”章惇《海康書事》雲“一雨復一旸,蒼茫颶風發。怒號兼晝夜,山海爲顛蹶。云何大塊噫,乃爾不可遏。黎明衆竅虚,白日麗空闊。”還有可視爲歷史記録的《採珠謡》:

  去年採,蚌可刳,今年採,岸已枯;去年猶有無珠蚌,今年無珠蚌也無。青泥滑滑深拍肚,黑風獵獵吹葦蘆。子憐父,妻憐夫,相約欲負逋;官令哥哥行不得,忍作没水長脛兒。驪龍若睡可捋須,鮫人有泪可貯一壺;鮫室難入龍難屠,白手出水空嗟呼。海税猶急催田租,妻子收係將爲奴;結爾珠簾十二行,誰异海上帆編蒲?結爾珠履三千客,誰惜海濱傴僂軀?惟我聖朝惠澤敷,爾來將近二百載,瀕海之人罷採珠,罷採珠,老擊壤,少含哺,一片歡聲騰海隅。\[23\]

  毋庸諱言,大海的波濤並没有造就雷州人敢於冒險勇於向外開拓的進取精神,而這一精神正是海洋文化的本質特徵。不可也不必逥避的是:雷州人枕着海濤做田園之夢。請看:

     “海康民風淳檏,習尚保守,克苦耐勞,勤於操作,加以阡陌縱横,沃野千裏,利於耕種,人多務農,終年沐雨櫛風,手胼足胝,但求温飽,即甘之如飴,外出貿遷或謀求仕進者不多,縣人才智,非遜於人,惟因有田園耕耘自給,惰向外志向,乏進取毅力,所以富貴遜他縣焉。”\[24\]

  “每念世界各地文明之初發生,必在得天獨厚之地,厚者何?即氣候温,有肥美平原之沃土,物産饒足,海運快捷,謀生便易是也。吾人所知世界文明進步之地,厥爲瀕海之區域,惜遂溪往昔民性保守,四處荒地棄置,比比皆是,天然優點,未能發展至地盡其利,物盡其用之程度,無异滿地黄金,而不知挖掘,良堪浩嘆!” \[25\]

  “徐地僻,濱於海,俗尚樸,民風淳厚,性不好争,喜賓客。民窳於耕作,多不事蓄積,故徐人少萬金之産,即稱素封者,不過免於飢寒而已。……徐民習慣,向緣沾沾土著征利,株守舊窩,一出門而家人婦子,輒增苦楚,作杜鵑啼泣狀,人每以風氣蔽塞病之。”\[26\]

  “故雖享有我國三半島之一的盛名,誠不如山東、遼寧(東)二半島的地方那樣繁華,因此不能够與它相比美,而能並駕齊驅的。”\[27\]

  更不能與同是福佬的潮州人同日而語。

  雷州文化源緣於“海上絲綢之路”而又未能繼承和發揚其遠涉鯨波、開拓進取之精神,局限於“以海爲田”的格局,未能走向“以海爲商”的發展道路,以致“習尚保守”、“民性保守”、“株守舊窩”、“惰向外志向,乏進取毅力”。

  在誰擁有海洋誰就擁有世界的當今,雷州半島所擁有的大片海域及其包括的以油氣、水産爲主的海洋資源,已成爲本地物質文化類型和模式選擇的一個主要方向。建立真正意義上的海洋文化,也就是説,繼承和發揚“海上絲綢之路”遠涉鯨波、開拓進取之精神,讓大海的波濤把“習尚保守”、“株守舊窩”、“惰向外志向,乏進取毅力”的舊習性冲刷净盡,造就敢於冒險勇於開拓的進取精神,正是發展雷州文化的應有之義、必由之路。

  劉佐泉(湛江師範學院人文學院教授。)

  參考文獻

  \[1\]吴秀英.湛江新石器時代遺址\[A\].湛江文史資料\[C\].1984,(2):147-150.

  \[2\]樑釗韜.百越對締造中華民族的貢獻\[J\].中山大學學報,1981,(2):64-71.

  \[3\]羅香林.中夏系統中之百越「M\].重慶:獨立出版社.1943.

  \[4\]繪圖.三教源流搜神大全:卷7\[Z\].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5\]羅香林.海南島黎人源出越族考\[J\].青年中國(季刊創刊號),1913,(1):325.

  \[6\]羅香林.唐代族考上篇\[J\].文史學研究所月刊,1982,(3-4).

  \[7\]林宗彦.海康縣水上居民定居前後\[J\].海康文史,1990,(2):25-28.

  \[8\]羅香林.古代越族考上篇\[J\].文史學研究所月刊,1993,(2):285-308.

  \[9\]班固.漢書·嚴助傳\[M\].長沙:嶽麓書社,1993.

  \[10\]歐陽詢.藝文類聚:卷77\[Z\].七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11\]楊豪.嶺南民族源流考\[M\].珠海:珠海出版社,1999.

  \[12\](明)郭棐.廣東通誌:卷22\[Z\].

  \[13\]淮南子:卷18\[Z\].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5.

  \[14\]蔡葉青.海康漢族居民來源及分佈\[J\].海康文史,1988,(1):48-50.

  \[15\]何以志.宋代雷州地區的經濟與文化開發\[J\].海康文史,1986,(2):3-9.

  \[16\]阮應祺.陳上川的世系及其在越南的開發活動「A\].湛江文史資料\[C\].1993,(12):167-177.

  \[17\]高雷旅港同鄉會.高雷文獻專輯\[C\].香港:高雷旅港同鄉會印,1985.

  \[18\]司馬遷.史記·東越列傳\[M\].上海:上海書店,1977.

  \[19\]陳啓仁.閩中金石略\[M\]. 

  \[20\]國家文物事業管理局.中國名勝詞典\[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1.

  \[21\]金文亨.莆田歷史文化研究\[M\].厦門:厦門大學出版社,1996.

  \[22\]湛方文.硇洲島津前天後廟\[J\].湛江文史資料\[C\].1992,(11):149-151.

  \[23\]張志誠.珍珠城小考\[J\].湛江文史資料,1985,(4):168-172.

  \[24\]蘇瑛.海康縣綜合簡介\[A\].高雷旅港同鄉會.高雷文獻專輯\[C\].香港:1985,51-67.

  \[25\]陳海洲.徐聞縣簡介\[A\].高雷旅港同鄉會.高雷文獻專輯\[C\].香港:1985,156-173.

  \[26\]鄭子豪.遂溪縣簡介\[A\].高雷旅港同鄉會.高雷文獻專輯\[C\].香港:1985,149-156.

  \[27〕陳志青.談談雷州的幾種惡劣風俗\[J\].雷師期刊:1936,(1):10-13.

  (本文原載《湛江師範學院學報》2002年第2期)  
最佳瀏覽模式:1024x768或800x600分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