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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湛江“舞人龍”、“飄色”的人文意義

   “舞人龍”和“飄色”都是屬於廣東湛江地區内民間藝術中的“中國一絶”。湛江位於祖國大陸最南端的雷州半島,特殊的地理與氣候環境,造就了古檏淳厚的民俗民情。兩種民間藝術洋溢着古老文化中人性美、人情美和藝術美的光彩。

  “舞人龍”最早流傳於東海島的東山鎮。東海島位於雷州半島的東北側、湛江市區南面的雷州灣。這裏内連半島,外環浩瀚的南海,環境得天獨厚。島人在與大自然的鬥争中,形成了粗獷樂觀的性格和勇敢拼搏的精神。他們創作的“舞人龍”所以稱爲一絶,乃是一種完全用人體組合成龍形的大型民間廣場式表演,有别於國内所有的以龍爲題材的表演。

  “舞人龍”的表演者全部是男性青壯年和兒童,青壯年站着,稱爲“龍樁”,兒童騎在上,稱爲“龍脊”,“龍脊”騎在“龍樁”的雙肩上,上身後仰,頭枕在後一“龍樁”的左肩上,以此搆成一段段相連的“龍節”,從而組合成了一條人體搆成的龍體。龍體的長短視情况而定,可長可短,一般是幾十人,長則達幾百人。往往是排演一次傾村而出,也有幾個村莊聯合演出的大型“舞人龍”,連續三個晚上,人數愈多氣勢愈盛,觀賞效果愈好。這是其它同類的舞龍所無法比擬的。如果在沙灘的海潮漲退中起舞,其場面更是盪氣逥腸、令人目不暇接。

  這種古老而新穎的民間藝術,由於其具有較强的思想教育意義和藝術觀賞性,湛江宣傳、文化主管部門於是組織人手認真發掘,整理提煉,加工改編,現在已成爲既可在東海島旅遊渡假區——“龍海天”海灘上節日表演,又可在舞臺上表演的“人龍舞”舞蹈,在中央電視臺,春節聯歡晚會,全國城市電視臺音樂作品展評等重大藝術活動中獲得殊榮,爲湛江文化事業增添了光彩。

   “飄色”是湛江吴川梅緑民間藝術中的一絶。吴川位於湛江市區東北面,其民間藝術歷史悠久,源遠流長,藝術形式多姿多彩,“飄色”與“花橋”、“泥塑”被譽爲“吴川三絶”。尤其是“飄色”,更是令人眼界大開和嘆爲觀止。“飄色”,是色臺上裝扮固定姿態人物、流動游展的,集戲劇、雜技、美術爲一體的綜合造型藝術,驚險飄逸,巧奪天工。每臺飄色上都有“屏”和“飄”,臺上的人物或道具爲“屏”,屏上的各種姿態人物爲“飄”,故名爲“飄色”。因爲飄出的部分凌空架起,只有一絲以道具爲外觀的連接,使人感到奇妙和不可思議。飄色最初是一屏一飄或兩飄,即由一人或兩人扮演飄色表演,由人抬着遊行;後來發展到一屏多飄和多層飄色,裝到雙輪車上推着走動,難度更大,技術要求也更高。發展到現在,梅緑已經可以製作大型的十三飄多層高難度飄色,高達42 m。隨着科技進步,飄色上可以做到噴火、噴水、電動旋轉等,現在又有了水上飄色。

  “飄色”的内容和節目名稱多取材於古代民間故事、神話故事、歷史名著、英雄傳説等,如“李靖收哪咤”、“徐九經賣酒”、“紅衣女俠”、“包青天”、“盗靈芝救夫”、“六國封相”、“李廣大將”、“趙雲大將”、“樊梨花征西”、“康熙王朝”、“三打白骨精”等。飄色的表演活動曾在文革時期中斷過一段,隨着改革開放,於1983年春節時再進入人們的生活,而且,一些新的現當代題材也成爲飄色的節目内容,如“冲出亞洲”、“慶祝申奥成功”等。

  吴川飄色從1980年代開始就經常被邀請到全國各地參加巡遊表演助興,1991年被文化部文化司、中央電視臺特邀參加了北京春節聯歡晚會演出,1997年參加公安部,廣東省公安廳,央視和省視組織的廣州春節聯歡晚會。2001年吴川飄色上網,當年即近兩萬人次觀看。可以説,它已成吴川民間藝術的品牌,揚名海外。2000年吴川梅緑被文化部命名爲“中國民間藝術之鄉”。現在,每年的元霄節,海内外來梅緑欣賞以飄色爲主的“吴川三絶”,人數逐年增多,氣氛濃厚,人山人海,萬人空巷,場面宏大,讚嘆不絶。

  我們所以將“舞人龍”與“飄色”放在一起談,不僅它們是同一地域的民間藝術,最主要的是兩者體現了共同的人文精神和意義。

  首先,這種藝術的起源傳説均源自一種愛國主義龢民族精神,具有較健康的價值取向。

  “舞人龍”相傳出現在明末清初之際\[1\]。當時,明朝抗清隊伍被入主中原的滿清軍隊打敗,一路敗退到雷州半島,他們準備在附近的東海島稍作休整後再撤往海南島,以便重整旗鼓,光復大明河山。當時正值中秋佳節,在萬家慶團圓之際,他們更加思念故土。東海島的父老爲激勵抗清將士的士氣和鬥志,開展勞軍活動,於是,在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的激情中,就誕生了這種氣勢磅礴、催人奮進的“舞人龍”\[1\]。中華兒女是“龍”的傳人,“龍”具有强大的民族凝聚力和向心力,以血肉之軀塑造的“龍”,威武雄壯,體現不可戰勝的群體力量,以及衆志成城的精神,“舞人龍”之所以代代相傳,歷演不衰,弘揚的正是一種高尚的愛國主義精神。

   吴川“飄色”起源於晚清,傳説太平天國起義失敗後,清政府禁止演粤劇,可能是太平天國的領袖主要來自兩廣,且曾以粤劇作爲宣傳鼓動的手段,清政府憎恨洪秀全等,“恨烏及屋”,索性連兩廣人民熱愛的地方劇種都禁了。於是,有的粤劇藝人就想辦法將粤劇創作成版式原始的“飄色”在元宵節期間由人抬着遊行歡慶,這是兩廣漢族人民對滿清的文化鎮壓“曲綫扺制”的結晶,從這個意義上看,它的出現本身就充滿民族情結,在熱鬧和歡慶氛圍中,藴藏着嚴肅的思想意義。

  藝術的流傳與繼承有諸多因素,有内在的、外在的,有藝術本身的、思想内涵的,等等。可以説,一種好的藝術的流傳,必定是好的内容與美的形式的統一。“舞人龍”和“飄色”所以得以代代相傳,除了它們的美的形式,還緣於它們的起源傳説充滿一種共同的、民族的、愛國的精神。

  其次,它們都是我國民間傳統節日的慶典藝術,都保留了原始文化中“娱神”的色彩。

  “舞人龍”是東海島中秋節慶典的一項特别活動。“中秋節”是一個富於美麗傳説的節日,其主要節俗活動是“拜月、玩月”。中秋禮月古已有之,但到了唐代才形成拜月的節俗,“女乞巧,男乞文”,各有所期。與“拜月”相對,“玩月”(或賞月)是中秋的另一活動内容,這一習俗在漢代已形成。其娱樂成分極大,除了做月餅、慶團圓這些共同内容外,地方性的習俗各不盡相同,如廣州的“樹中秋”、錢塘觀潮等。東海的“舞人龍”在萬家慶團圓之時表演含意深刻,由於“龍”來自於原始的圖騰崇拜,因而“舞人龍”帶有濃厚的“娱神”色彩。“舞人龍”的“娱神”特徵和痕迹貫穿在舞龍的儀式之中。如先祭月,在祖廟前燒香、祭酒、磕拜,然後在熱鬧的爆竹聲和鑼鼓聲中舞向廣場,等等。現在經過湛江文化部門組織專門的編導人員整理,已把處於原始狀態的比較簡單粗糙的“舞人龍”,從服飾、舞步、舞姿、樂器節奏、化妝、造型等進行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的修改、加工、提高,使其走上舞臺和成爲推動旅遊事業發展的文藝節目,但作爲表演藝術中的“人龍舞”,仍然代替不了中秋節的“舞人龍”,體現了漢民族傳統中古老而沉重的“娱神”的文化積澱。

  “飄色”是吴川元宵節慶典的一項重要内容。元宵節據説源於我國西漢時代,後來節期不斷延長,從漢代的一天到唐代的三天、宋代的五天,一直是延長的趨勢,而到明代,節期又增加到十天,自初八至十七夜罷。“元宵節”的主要活動是夜晚放燈,故也叫“燈節”、“燈夕”,人們張燈結綵、觀燈游賞、放烟火、爆竹、猜燈迷、吃元宵等。“元宵節”的“特點是‘鬧’”\[2\]。除了上述的活動外,這麽長的節日裏最熱鬧的是“社火”,如舞獅子、舞龍、早船、踩高蹺、打腰鼓、扭秧歌、土戲臺……等等,多姿多彩。在這中國的狂歡節中,各地的慶賀活動的“社火”不盡相同,“飄色”是湛江吴川元宵節中重要而最熱鬧的“社火”活動,其“娱神”色彩也非常濃厚,其中有潜在的因素。按中國廣大農村戲劇的演出習俗,這些“小戲”多是搭野臺子或野場子搬演(經濟條件好的才建造固定戲臺),這些臺子或場子搭建在神廟之前,演戲一個重要原因是答謝神靈的庇佑或表示對神的尊敬。如五月十五搬演關公戲等專門的節日戲,人神共樂,既“娱人”又“娱神”,廣東的粤劇在農村表演也不例外。而“飄色”由於是將粤劇的内容以固定的形式出現的,而且是系列性地表演多個題材内容,如果單純地擺設於廟神面前必定影響觀賞效果,於是,除了戲劇中的“娱神”因素外,“飄色”的請神、迎神、隨神出遊等内容,其“娱神”色彩在某些程度上比固定於舞臺上的戲劇更濃厚。

  “娱神”的本質是封建迷信。在生産力低下的原始時代産生了神,現代科學的發展,雖然解釋了諸多自然現象,但由於封建迷信與中國文化的不解之緣,使“娱神”活動深深根植於民衆之中。每一種“娱神”活動都有它的程式和工具,這無疑使得某些作爲這種工具的藝術得以生存和繼承。從這個意義上説,我們不能對這些民間藝術的愚昧一面作過多的要求。

  其三,“舞人龍”和“飄色”均以人體造型、肢體語言爲其審美特徵。

  如前所述,“舞人龍”的表演特徵是“人”,以人體構建龍形龍體。這條“龍”主要分爲首、身、尾三部分。其表演時既有分工又聯爲一體。“龍頭”表演者的要求最高,不僅表演的基本功要求扎實與熟練,還要結實有力,因爲其本人要肩負起分别代表“龍角”、“龍眼”、“龍舌”的三個小兒。飾“龍頭”的手握兩個盾牌,飾“龍眼”的兩手各持一燈籠。“龍尾”則由一大人肩負一小兒成竪鰭狀摇擺,“龍”的“首”、“身”、“尾”相互間和諧搭配連接成一個層次分明而井然有序的實體,在鑼、錢、鼓鏗鏘有力的節奏中,表演者們穿上龍袍、戴上龍冠、舞動龍櫻、躍起龍步、跳閃騰挪、盤旋翻動、變化多端,於是形成一條似能呼風唤雨、氣勢磅礴的“人龍”。觀衆欣賞到的無論是局部或整體,都是虎虎生氣的動態的雄性人體造型和肢體語言藝術。

   與“舞人龍”的舞蹈式的動態肢體語言藝術不同,“飄色”是一種静態的人體造型藝術。“飄色”中的“屏”與“飄”、“飄”與“飄”的内在連接是焊接的鋼筋,講究鋼條粗細、重量比例等力學知識,連接的表面是節目内容中的道具,如刀背、劍尖、扁擔等,使觀衆感覺是“飄”的凌空架起,在“屏”與“飄”中的人物形象的扮演者,都是青一色的俊美孩童,他們穿上題材内容中的艷麗的粤劇服飾,臉譜也作粤劇表演式的化裝,美艷動人,他們身軀、四肢、造型,完全按内容的設計固定下來,只有腦袋能自由擺動,往往是演員的左右流盼的眼神才使觀衆相信那上面“挑起”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正因爲“飄”中都是人而不是雕塑,同時,這種動彈不得、連續巡遊幾個小時不吃不拉,對那些充滿稚氣小孩也是個考驗,所以這種人體静態造型藝術才更具不可思議、巧奪天工的藝術效果和震撼人心。

  藝術的審美特徵是藝術作品整體上呈現出來的特點,是藝術家的主觀因素與藝術題材的客觀因素相統一而形成的獨特面貌,是它不斷地帶給審美主體以美的感受的根本,也是它存在和不斷發展的根本。在多姿多彩,名目紛繁的湛江的民間藝術中,“舞人龍”和“飄色”可謂其杰出的典範。

  王敏(原湛江教育學院中文系講師。)

  參論文獻

  \[1\]吴葆萍:《看湛江民間舞蹈“人龍舞”的審美追求》,《湛江藝術》2000年第36期。

  \[2\]康健:《中華風俗史》,京華出版社2001年版。

  (本文原載《湛江海洋大學學報》2004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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