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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篇 蘇貞昌擔任民進黨主席的挑戰與影響

  黃輝珍:開場白

  各位評論員:今天中國評論通訊社、《中國評論》月刊舉辦思想者論壇,題目是“蘇貞昌擔任民進黨主席的挑戰與影響”,邀請到的在座四位評論員先生,都是民進黨內新一代的重要菁英,不但具有實際的政治工作經驗,而且擁有深厚理論素養與嚴謹表述能力。相信這場座談一定會有深刻的觀點與評論,精彩可期。現在請運鵬兄先開始。

  鄭運鵬:

  民進黨面臨三大結構性問題

  謝謝主持人,我自己現在是民進黨黨工(中央黨部網絡發展部主任),這裏就先以自己的角度來分析黨的需求,從選後觀點來看蘇貞昌主席的挑戰與影響。

  民進黨是民主政黨,除了黨內的民主,也必須在臺灣民主架構下參與選舉,這與國民黨的架構是不太一樣的。從某種程度來説,民進黨從成立到現在,就是爲了選舉而存在的政黨。黨的結構與目的,都與黨經過歷次選舉有關。我看黨的發展,不會先從大方向來看,而是從目前民進黨整體結構上來看未來的選舉需求,有三大架構需要考慮,所有政策道向、人才培育與其他進程,都要在這三項挑戰下思考,才會産生結論。

  第一,立委單一選區選制確定後,民進黨面臨南北人才失衡問題。畢竟選舉是一階一階上來,要從里長、鄉鎮市民代表、縣市議員,往立委、縣市長、總統方向走。從近來立委與縣市長選舉來看,民進黨在臺中以北與臺中以南,是完全不同的人才狀況。南北人才失衡的狀況,會不會演變成未來在立委、縣市長層級以上,都需要南水北引?這是很現實的問題。

  現在大家可以看到藍營在臺北市拋出連勝文與江宜樺等市長候選人人選,民進黨除了蔡英文以外,未來可能都會是中部以南培養的精英。我認爲這個問題目前是持續發展並惡化中,民進黨南北高階選舉人才的失衡,是民進黨未來很顯然會碰到的狀況。

  第二,是民進黨在選舉中如何過半的問題,過半才有可能執政。畢竟南北一區隔開來之後,中部以北人口是南部的兩倍;如果在各自單一選區裏面,沒有辦法在每一階段累積過半的實力,結果對民進黨是不利的,這也是亟欲解決的問題。

  第三,是年齡問題。以我爲例,我1999年擔任民進黨黨工,那時我是最年輕的主管;2005年我當選立委,是民進黨內最年輕的立委。13年後,我回任黨工,目前我是第二年輕的主管,相隔13年排名只前進一名。甚至在國民黨中,有許多主要幹部都比我年輕了。雖然不是年紀輕就代表正確,但這個年齡的斷層會反映到民進黨各階層的提名人中。

  民進黨內年齡問題發生在2008年之後。陳水扁8年執政培養了許多壯年的精英,他們在中央身居要職,但失去政權之後,這些學運世代的前輩們只好尋找自己的舞臺。如果他們沒有到我們少數執政縣市中擔任公職,就必須要下來選舉,在僧多粥少情況下,這些四、五十歲的前輩們,就會壓縮年輕世代往上參選的空間,年輕世代知名度輸他們、資源也比不上他們,所以到最後結果是,他們取得提名與參選的機會就高很多。

  針對年齡問題和如何過半的問題,如果民進黨沒有策略性的平衡條件分配的話,民進黨在推出候選人上面,就會遇到很大的老化問題。我認爲,未來5年,民進黨公職的平均年齡將會高於國民黨,這會影響社會對兩個黨的觀感與選票。

  民進黨要思考如何解決以上三個結構性問題,就會思考到路線的問題。這有可能是兩岸因素、經濟發展結構、或者是候選人的素質,最後影響選票結果。這是必須先處理的大環境問題。如果這三大問題都可以解決,民進黨的路線才會出現。

  因此,這三個演進中的問題已經是民進黨迫切的危機,問題的成因爲何已經不重要了!蘇主席應在未來2年、甚至是4年內,尋思解決。

  劉世忠:

  參與實際政治運作的經驗與感受

  我簡單利用這個機會介紹在中央黨部的新工作。我與民進黨的淵源也蠻深的,1998年就參與民進黨中央黨部工作,那時在國際事務部擔任副主任。因爲我個人專長在國際事務與外交,後來慢慢開始累積臺美關係、甚至兩岸關係方面的經歷。所以在2000到2008年民進黨執政期間,前面6年在總統府,最後2年在外交部,也有在高層決策、外交官僚體系實際參與運作。民進黨下臺後這4年多,我也分别在國內外智庫進行研究,與立文兄、國城兄在許多會議場合、內部討論中有很多意見的交換,受益良多。

  剛才運鵬提到民進黨在南北人才、年齡上的斷層,我也是回鍋,心境與運鵬有一點像。我個人的感覺是,在國安外交領域內,我1998年第一次參與民進黨國際事務部,2000年進總統府,現在回鍋,心境是不太一樣的。我也有一點感慨,民進黨經過8年執政、在野4年,確實延攬很多精英,直接或間接地爲民進黨政府在不同崗位裏扮演不同角色,提出不同的建議。在國安外交領域內,純粹從中央黨部培養出來的人才,的確是屈指可數。我個人比較常接觸到的,最多是對美或其他國家外交,兩岸部分倒是這幾年才開始接觸,我的感覺更深刻。

  這次蘇主席延攬我回國際事務部,這十幾年我對自己的磨練,不敢説增加了專業能力,至少在政府與國內外智庫走一圈,這也是我願意接受這個工作(國際事務部主任)的原因。過去幾年,我思考臺美議題、兩岸議題,很多思考高度要拉高一點,以智庫、政治評論員或專家身份來説,我還沒進民進黨中央團隊前,我在外面的評論,我對民進黨、緑營或整體臺灣的建議,是站在比較高的國際戰略角度。現在重新回鍋中央黨部,我個人力量很小,但希望利用過去在政府內外的歷練,把思考帶入黨中。

  剛才運鵬説,民進黨在競選菁英的拔擢、在南北實力關照方面,感覺上有落差,包括黨內菁英的年齡層。我觀照的部分是,在民進黨內的國安、外交、兩岸方面,專業人才培養也確實出現一點點的斷層;但是在體制之外,還是有很多好朋友、專家意見可徵詢。這也是我對自己工作的期許,除了利用個人力量帶入一些戰略思考外,也可利用與緑營較熟悉的學者專家,把他們的專業帶入這個新的團隊裏面,希望可以讓民進黨在未來2年沒有大的選舉因素影響下,對國安、外交、兩岸體系,注入一些新的思維。這是我對自己角色的定位。

  蘇貞昌在政治做法上

  將呈現軟的更軟、硬的更硬

  對於外界對蘇主席的期待,以我的粗淺瞭解,大家之前的焦點是放在蔡英文主席身上,因爲她與民進黨的關係,不同於過去黨內天王級人物有豐富資歷;過去5年來,外界的焦點都在研究她的想法、她與民進黨的關聯、她如何領道民進黨等等。蔡主席爲民進黨帶來很大的貢獻,當然總統大選差一哩路有點可惜,不論如何,當現在大家把焦點放在新民進黨主席蘇貞昌身上,想法又不太一樣。蘇主席一路走來30年的政治經歷,大概大家都很清楚,以臺灣這樣政治、媒體的生態,一個政治人物存活30年也很不容易。蘇主席不是政治生手,從政過程中有成功也有失敗,30年的經歷累積對於其人格特質有很深的影響,進而也影響到他的領道風格。

  之前大家都以“冲冲冲”來形容他。過去幾年,他開始營造另外一種人格特質——“超越”特質,從他競選黨主席、接任主席之後很多身段,人才的延攬、培養,的確是朝超越的方向。在既有“冲冲冲”堅定務實的本質之外,經過這幾年來的政治歷練,又加上很多比較軟的那一面。套一句我們對胡錦濤的形容“軟的更軟,硬的更硬”,我借用這八個字來形容蘇主席,我也會覺得他在政治做法上,也有“軟的更軟,硬的更硬”的成分在。

  但是,內容有一點不太一樣,“軟的更軟”部分,比方説訴諸黨內人和與團結部分,蘇的姿態比以前更軟。從競選黨主席過程來看,面對四打一的局面,他態度的轉變;當選之後,秉持超派系的方式延攬菁英,還包括訴求團結,還有很多面向可以觀察。但是他認知到外界環境對他的挑戰,所以他在態度上有很多軟的地方。而外界比較關心民進黨對外政策部分,包括兩岸政策,當然現在還在形成演進階段。但蘇主席已明確表示,民進黨的基本立場沒錯,需要調整的是態度與策略問題,注入更多的彈性。所以我覺得,軟的更軟在這部分也可以看出。

  “硬的更硬”部分,我想强調的是,他從以前省議員、縣長、行政院長一路走來,他在治理能力部分,非常堅持行政效率,包括現在帶領中央黨部團隊效率,也包括作爲在野黨,要嚴格督促馬政府,站在人民的立場,硬的要更硬。

  蘇主席的人格特質,一路走來,有其堅定的部分,也有他因爲時空環境的演變、政治環境的挑戰,以及個人從政經歷更進一步的內化,産生出來比較不一樣的調整,這是我對他人格特質的觀察。

  董立文:

  蘇貞昌沒有賭徒性格

  蘇主席曾是我的老闆,我從與他相處的經驗,歸納出一些自己的感受:

  第一點,蘇主席律己、律下非常嚴格。過去講比較多的是律下,但是蘇主席律己也非常嚴格。

  第二點,他説到做到。比較有趣的是,現在外界對他的評價兩極,一是非常果決,另外一種是遇事猶豫,這批評代表性人物就是阿扁。我覺得扁確實點出一點蘇主席非常重要的人格特質,就是他沒有賭徒性格。扁認爲有些重大事情是要賭的,但是我覺得,一個可靠的政治人物,真的不能有賭徒性格。

  第三點,他有自我反省能力,這是他自己説的。因爲到大人物層級,官大學問大,還知道要自我反省,我沒看過幾個,甚至沒看到過有人公開説要自我反省,這一點非常難得。他也説了,他反省之後的結果就請大家從他的作爲中檢驗,從他投入黨主席選舉到入主黨中央這段過程,我認爲可接受公評,看他是不是説到做到。

  我長年的觀察,還有一個非常特殊的現象,就是蘇主席的民間聲望一直比黨內聲望高很多,這也是有趣的事實。目前我感受到的是,黨內各方勢力其實經過這次選舉,看了他的表現,也願意給蘇主席一段時間來等待他,這股氣氛我也可以感受得到。所以,我在外面常聽到的一句話“民進黨現在是兩個太陽的時期”,這不見得不是好事,起碼蘇主席是一個太陽,大家願意給他時間看他的作爲。這是我個人的心得。

  民進黨2012敗選的主因

  還未獲得人民足夠的信任

  接下來,關於蘇主席領道下的民進黨對兩岸事務的處理與前景,我第一要强調的是,2012年蘇主席上任,整個環境背景與2000、2008年很不一樣。他上臺最重要的背景是我們2012大選剛失敗,而失敗以後,對民進黨最重要的議題是甚麼?民進黨本身的認知,以及整個臺灣社會、乃至於兩岸關係、區域問題上,大家認爲民進黨會失敗的原因是兩岸關係,他在這個氛圍下上臺。所以我認爲,他馬上就要面臨一個基本判斷:2012民進黨失敗的原因是甚麼?不同的判斷,會有不同的結論,上臺之後就會走不同的路。

  我簡單歸納,對於2012的失敗有兩種説法,一是九二共識,簡單來説就是兩岸關係失敗論;第二概括來説,民進黨還未獲得人民足夠的信任。我比較偏向認同後者,民進黨還未獲得人民的信任,兩岸關係是重要因素,但不是決定性的因素。一場選舉有各種因素影響,如果只聚焦兩岸關係的話,會形成一種偏見,看不到全域。

  假如我這個判斷是對的,回過頭來看,從蘇主席競選到上臺這2、3個月的言論,我做個歸納:第一,就如同運鵬兄所説,馬上面臨的就是三大困境,簡單來説,南緑北藍、倒三角式的“頭重腳輕”、無法過半,假如主席是這樣子來歸納,我想他應該很清楚的知道,民進黨現在最重大的挑戰,一是在黨內,二是在臺灣內部,而不是在兩岸關係。第二,如果專門看兩岸關係,從1月14日選舉失敗到今天,民進黨對兩岸關係各方各種意見都出來了,百花齊放。就我的觀察,其實民進黨一直在辯論中,只不過大家沒有集中在哪個大會場做議題辯論,反而是大家在不同地方、用不同的舞臺、不同的管道表達自己的意見,至今都未結束。

  民進黨思考兩岸關係

  原則不變、方法要變

  所以這是蘇主席要面對的現實情況,在兩岸關係上民進黨百花齊放,各種意見並陳。所以我們可以很容易得到結論,對新的黨主席來説,重點也許不是要做甚麼樣的改變,或是提出一個新主張,然後與這麼多的意見進行辯論,不是的。最重要的是,如何整合協調這些意見,歸納出一條大家雖不滿意、但可接受往前走的路,這才是重點,我相信他也有看到。

  一是把民進黨對臺灣的內部困境放在第一;二是黨內各種意見紛陳;接下來,再來看蘇主席如何思考兩岸關係。我認爲有兩點,首先,蘇主席並未孤立看待兩岸關係,他不會只把眼睛放在兩岸關係上面,他考慮兩岸關係時,很明顯的是與全球、區域、東亞放在一起看,這是他的視野。第二,他的目標,我覺得他也定下來了,就是民進黨的原則與價值不變,要變的是方法。他講得很清楚,具體的方法是恢復中國事務部、成立中國政策委員會,他也已經做了。

  他其實是要先理順黨內處理兩岸關係的機制,做好這一步,我認爲也非常正確。黨內處理兩岸事務的組織與機制先確定。目前爲止,他的主張與方法,我在黨內幾乎沒有聽到甚麼反對的聲音,反而贊同聲音居多,大家對恢復中國事務部、成立中國政策委員會都有期盼,我認爲非常的好。大家贊成他的主張,只不過對於中國政策委員會該有甚麼定位與功能,大家有不同的希望和期盼。這就要看蘇主席的整合能力。

  兩岸關係發展不會等待民進黨

  另外一方面,我要强調的是,兩岸關係發展不會等待民進黨,兩岸關係發展不會等待民進黨調整自己的組織、機制;國共之間的互動是非常迅速的,也是在變動中的,這是第一點。第二點,我認爲目前民進黨對北京無所求,我也發現北京對民進黨態度是持平而冷淡。北京現在對兩岸關係應該是進入冷卻穩定的時候,不只對民進黨,對馬英九政府也是如此,非常冷淡,北京就是做他自己該做的事情。如果上述這兩點是對的話,我們民進黨既要放慢腳步,又要加快腳步。

  哪裏放慢腳步?民進黨與北京的溝通交流對話,乃至於民進黨自己本身的高度政治性爭議,可以放慢脚步。譬如要不要放棄臺獨黨綱?要不要接受九二共識?處理這些高度敏感性議題要放慢腳步。那甚麼要加快腳步?對於兩岸關係的實質互動,國共的實質互動加快,包括未來一季或半年的兩岸關係議程,譬如説被延遲的江陳會具體內容爲何?經濟上ECFA後續推動進程?以及即將推動的文化ECFA,假如要簽的話,國共兩黨的前期談判或表態,民進黨的態度是甚麼?在這方面實質議題上,我們得要加快脚步。這是我粗淺的想法,先報告到這裏。

  張國城:

  蘇貞昌有自我反省能力

  基本環境對民進黨不利

  蘇主席非常務實,這點不管藍緑都很肯定。剛才也提到他是有自我反省的政治人物,我認爲也很正確。在傳統政治文化中,自我反思是比較缺乏的,這點中國共産黨比較先進,以前從普通黨員到高級幹部都經常要寫檢查,自我批判。毛澤東也説這點是革命成功的重要法寶。蘇主席在自我反省、檢討與行動的能力上是非常明確的。

  不過,雖然現在民進黨已組成相當優秀的團隊,但有些基本環境對民進黨不利。這個基本環境就是:國民黨在馬總統第二任期,執政能力日益堅强;他在達成其目標上非常有效率;而且已經可以充分掌握輿論走向與設定議題。與一般想像比較不同的是,馬的統治權威還是非常穩固,他在“控制黨內意見”、“指揮黨的成員”、“形成黨的政策”這三個部分仍非常確實。同時,國民黨的接班態勢,整個來説也逐步形成。這是民進黨所要面臨的主要挑戰。

  至於蘇主席與黨內互動及團結問題,我相信以他豐富政治經驗,及其在黨內的資歷輩份,應該沒甚麼問題。

  兩岸議題對民進黨的發展越來越重要

  至於民進黨未來對兩岸事務的處理與前景,我認爲恐怕不太樂觀。因爲這與民進黨本身能力與論述無關,重點在於民進黨無法參與重要的兩岸事務決策,這是現行客觀環境;民進黨在立法院又居於少數。在整個社會認知與具體形成政策過程上,民進黨所能發揮的影響力與其所代表的選民數量是不對等的。也就是説,民進黨的影響力與其得票、民意支持度是不成比例的。這是比較麻煩的議題。

  我認爲兩岸議題非常重要,因爲接下來在臺灣政治事務中,兩岸議題所占的比重會愈來愈大:不只是中央級的大選,甚至五都市長選舉、縣市長選舉,兩岸議題恐怕都會愈來愈重要。比如説臺北市長選舉能不談兩岸議題嗎?高雄市長選舉,基於其港都條件,能夠不談兩岸議題嗎?在此情況下,兩岸議題對民進黨的發展愈來愈重要,這就要看民進黨有沒有足够的準備來處理這個問題。

  民進黨有邊緣化的趨勢

  至於影響民進黨未來發展的因素,主要有以下幾個:一是國民黨對民進黨的鬥爭如何進行,事實上國民黨對民進黨的鬥爭手法與場域愈來愈多種多樣;二是國民黨本身接班的準備;三是民進黨邊緣化的程度。現在從臺灣區域來看,民進黨在北部逐漸邊緣化;從議題來看,不僅兩岸及國際事務,就算是一般的公共政策,民進黨也有邊緣化的傾向。這種邊緣化的情況一定會影響民進黨未來的發展。這也是剛才幾位先進提到,人才南重於北、頭重腳輕等,這點都與其現在邊緣化的情況有關係。

  共産黨常説所謂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三大紀律的第一項“一切行動聽指揮”,對民進黨來説,這就是一個問題,對照民進黨地方公職與縣市長,能不能做到一切行動聽指揮?這是可以注意的。第二是“一切繳獲要歸公”,這裏我的解釋是,“繳獲”是指所有民進黨地方執政首長的政治表現與聲望,“歸公”是指他們的政治表現與聲望能不能轉爲整個民進黨的資産?我認爲這點是有困難的。2012年的選舉,很多地方蔡主席的得票還比區域立委來得少,這就是繳獲無法歸公,不是他們藏私,而是選民認知有差異,這點必須克服。第三“不拿群眾一針一線”,這主要是指作風問題。很明顯的,民進黨在執政時、或未來的作風問題,還是會成爲主要關注的焦點。説實在這是非常奇怪的事,選舉中朝野政黨競爭的主要焦點應該是內政和兩岸,但我認爲現行朝野競爭每次選舉主要焦點,不是內政問題,也不是兩岸議題,居然是民進黨作風問題。如上次的阿扁貪腐案,這次的宇昌案都是如此。

  黃輝珍:第一輪小結

  綜合第一輪發言,精闢扼要,切中主題。

  歷史地看,以民進黨首次執政的2000年爲開始,作爲民進黨發展的新階段,那麼,前8年是陳水扁時代,不論他是不是擔任主席職務,扁無疑是當年民進黨最高主道者。2008到2012年,應該是蔡英文擔任主席的蔡英文時代;這四年間,蔡是異軍突起的全黨領袖,代表民進黨新的一面最高旗幟。而從2012年中開始,可以説是進入蘇貞昌時代。蘇貞昌從政30年,真正進入他主道的時代,是從今年5月出任黨主席開始;這是民進黨的蘇貞昌時代,也是他個人政治生涯的顛峰。

  根據大家的發言,可以歸納出蘇貞昌作爲民進黨新時代的主道者,有以下幾個特點:

  第一,這次主席選舉,過程熱鬧,競逐激烈,但事實上大家都認爲一定是蘇當選。無論是社會的大氣候,或是民進黨內的小氣候,都是如此。蘇貞昌在2012年5月接任民進黨主席,民進黨從此進入蘇貞昌爲主的時代,是沒有疑義的。

  第二,大家認爲蘇貞昌在這次選舉中反映了他是有自我反省、自我修正的能力,用大陸的術語講,即有批評與自我批評的能力。這是蘇今後能否促進民進黨團結的重要領道因素。如果能夠持續具備這種反省能力,未來就比較能够維持團結局面。

  第三,蘇貞昌主持的中央黨部團隊,站在跨派系、超派系的高度,延攬黨內各派各係人才,這是一個具體的團結作法,可以提高領道結構的代表性與廣泛性,對黨內整合有積極意義。

  第四,關於蘇的政治風格問題。基本上大家認爲蘇主席理性穩健。立文兄提到,蘇沒有賭徒性格,可信賴度與穩定度相對較高;看事情也不會以意識形態超越客觀實際,而是務實面對,有甚麼問題解決甚麼問題。

  第五,關於民進黨對兩岸問題的基本態度,也就是蘇貞昌時代的兩岸政策如何?第一輪尚未形成焦點討論,而且看法不集中。但大家普遍認爲,兩岸問題在未來必定是重要議題。究竟民進黨在蘇貞昌領道下,如何面對兩岸問題?如何形成新時期兩岸政策基本方向?這就有待蘇主席進一步發揮領道作用,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下一輪我們將對兩岸問題作較深入的討論。無論如何,今天兩岸問題涉及層面相當廣泛復雜,舉凡國際政治的變化特别是美中兩大國的形勢變化、美國重返亞洲政策的新動向、北京對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的鞏固深化成果。尤其北京未來對臺政策有何新思路,現在還在發展之中,新態勢值得觀察和重視。蘇貞昌在他的時代,能否穩健帶領民進黨成爲新時代主流勢力?兩岸問題的處理無疑是重中之重。他已説明,民進黨兩岸基本原則立場沒有問題,但是態度或方法要做進一步調整。他也宣佈要成立相關黨內組織與決策機制,廣泛獲得黨內各方認同。新人新政,揚帆待發。

  第一輪就做此初步歸納,現在進行第二輪討論。

  鄭運鵬:

  蘇得到不少中間及藍營選民支持

  剛才第一輪中,我談的是結構中需要解決的問題。現在我回過頭來花一點時間講我對蘇主席的看法。從蘇貞昌接任民進黨主席之後,有幾個媒體做的民調顯示,蘇是目前臺灣政治人物中聲望最高的,你切入比較民進黨內的政治人物,你會發現蘇的交叉分析,他的支持度來自於非民進黨的支持,是高於黨內其他前輩。在政黨支持中,人與黨都很重要,通常民進黨的黨主席會高於民進黨,這是沒有錯的。蘇的特色在於,他在中間選民、淺藍選民、深藍選民中,雖然是30年老民進黨的公職人員,他還是有相當程度可以跨過藍緑分野的魅力。

  所以,看以後發展的方向,蘇貞昌與民進黨交集與聯結,交集當然沒話説,約七成八左右;蔡英文的聲望與民進黨的交集甚至是高於蘇,到八成多。剩下的兩成多,大家説是藍緑對立的結果,在這一塊上面,我認爲是蘇貞昌的機會,也是民進黨的機會。因爲民進黨要跨過緑色板塊之後才有可能過半,這是歷次選舉的結果。所以蘇的這一點特色,過去一段時間,可能是某種程度上會被質疑的方向,但他擔任主席之後,我反而認爲這是他的優勢,我希望蘇主席與民進黨支持者都要善用這一點。

  蘇主席除了務實與自我反省的特性之外,這幾年的選舉對他來説並不是那麼如意,這點特色加上他自己的反省調整,開闢另一條超越哲學,我相信這是跨出民進黨既有版圖的重要關鍵。我想民進黨在蘇主席帶領之下,有個很好發揮的契機,就在非緑營的支持度這一塊。這一塊支持度可以化爲兩岸、內政議題的助益,可以幫民進黨做相當大的突破。

  民進黨差不多每隔八年

  就有一個重要的兩岸政策文本

  至於兩岸議題,有一個蠻值得觀察的現象。民進黨內的兩岸主張,每個人都有個人的想法,但還是要回到黨的文本中,就是黨綱寫了甚麼。黨綱黨章中有關兩岸的重要文本,個人有個蠻有趣的觀察供大家參考:《臺獨黨綱》是1991年加入,是黨綱第一條;第二個重要的是《臺灣前途決議文》,是1999年提出,那時陳水扁要選總統,最後當選了,可是只有39%的支持,不是一個過半的勝選。從1991年《臺獨黨綱》到1999年《臺灣前途決議文》,隔了8年的時間。第三個重要文本是2007年的《正常國家決議文》,其間也大概差了8年。下一個8年會落在2015年。

  這個8年之期可能與總統選舉有關,也可能是兩岸關係氣氛轉折上,會逼得主要政黨做出調整,大概也是8年一輪。所以在蔡主席任內還不到8年的週期,即使大家認爲她是兩岸專家,即使她是非典型的民進黨主席、黨齡並不長,她沒有辦法去做調整,説不定就是與8年的氣氛有關。而很顯然的,下一個8年是2015年,是不是需要民進黨做一個比較大幅度的調整,一是需求,一是結果,説不定在2015年會發生,這是從歷史經驗上面我的預測。

  蘇貞昌在兩岸的務實做法

  將慢慢獲得人們的信任

  再者,關於蘇貞昌的兩岸做法,即使大家認爲黨內有不同看法,在去年蘇爭取黨內總統提名的時候,他提出“臺灣共識”

  概念,是以1999年的《臺灣前途決議文》爲出發點,在民進黨有文本的基礎上告訴大家:民進黨在2012總統大選中,有共識的部分是在《臺灣前途決議文》。後來“臺灣共識”
  從謝長廷、陳菊、蔡英文到蘇貞昌,民進黨內目前最有實力的幾位指標性領道人物,一致性地表明這樣的態度,這絶不是偶然性的,不能不説是一種新的趨勢和動向。雖然這些事態迄今僅止於態度上、方法上、策略上的調整,遠遠談不上基本立場的動搖或改變,但從2008年開始,特别是2012大選之後,臺灣與中國大陸之間的新關係新情勢,已經促動民進黨代表性領道人物改變對待兩岸關係的基本思路和瞻望傾向,卻是不爭的事實。

  接下來,我們也對比大陸方面最近的新思維新動向,日前大陸政協主席賈慶林在廈門第四屆海峽論壇上,重新提到對與民進黨交流的歡迎,特别强調“我們也歡迎民進黨人士以適當身份到大陸走走看看,多瞭解大陸的發展情況和對臺政策。即使是那些曾經主張、追隨和從事臺獨的人,我們也鼓勵和歡迎他們回到支持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的正確方向上來”。這是針對性地直接向民進黨發話。雖然是重申既定政策,但此時重申自有特别意義。同樣的場合,國臺辦王毅主任强調:“大陸的對臺惠民措施,歷來面向所有臺灣同胞,尤其是基層民眾,超越臺灣內部的政治紛爭,也沒有地域上的區别對待”。其意即指大陸對臺政策不分藍緑、超越藍緑,藍緑都是惠民措施的對象。尤其“超越臺灣內部的政治紛爭”一語,似乎隱含著對民進黨一系列和緩言論的善意回應和務實對待。

  兩岸關係進展到這樣一個新的地步,未來前景會如何?這當中還有兩個特别變數,應當另外考量。

  第一,馬總統第一任期執政能力表現不佳,而第二任期才剛開始,民調就一度掉到只剩15%。馬政府治理績效民意反應低落,會不會影響到其對兩岸政策的判斷,究竟會轉爲積極?抑或趨於保守?馬政府在兩岸政策上的積極或保守,會直接影響民進黨對兩岸政策的判斷與方向。未來大選,究竟是兩岸關係影響較大?還是馬政府執政能力影響較大?如果馬政府執政能力持續低落,那麼兩岸關係影響民進黨競爭力的可能性就會相對减弱。這是一個重大的隱藏性變數。


  也獲得黨提名人蔡英文在概念上的使用。

  所以蘇的務實,即使當初在提名的時候,有些人認爲那不是一套創新的做法,沒有新意,最後卻是民進黨走向2012總統大選的最大共識。從中你可以看到,蘇貞昌務實的做法,縱使有些派系對他有不同的主張,但是最後的結論是蘇最早看到的。民進黨面對兩岸問題,你還是要在共同的基礎上出發,尤其兩岸議題牽涉到這麼多因素、變化、利益;但是整個黨的前進,不可能單靠某一個人天外飛來一筆突發奇想。如果民進黨因爲哪一次選舉就出現一個新的看法,那樣反而會讓國際或國內對於民進黨的不信任感增加,因爲不確定性太高。所以相對來説,我相信蘇貞昌可以獲得國際上、國內選民的信任,信任度是慢慢累積出來的,我相信這是蘇很不錯的基礎。

  回過頭來説,民進黨的《臺灣前途決議文》是否有必要調整?這要看調整兩岸主張對於民進黨的選舉是否有幫助。這一點在2012敗選報告中的比重並不高。兩岸因素在總統大選中,目前沒有任何一個結論認爲那是唯一因素,當然,國民黨會認爲兩岸因素是民進黨敗選關鍵。這一點在民進黨沒有得到共識之前,如果沒有科學上可以證明“因爲兩岸因素造成2012大選80萬或50萬票的差距”的話,黨內其實也不宜做太大的調整。不能因爲上來一位新主席,就推翻過去的説法。過去蔡英文也遇到這樣的問題,我相信蘇也會遇到相同狀況。

  但是蘇已給了一個明確的答案,我們現在先從有文本的《臺灣前途決議文》出發,這也是爲甚麼各派系有不同的見解,但是蘇可以馬上讓各派系心服口服,而且願意在這個路線上跟著他前進的重要因素。接下來,蘇重設中國事務部,代表恢復一個黨內原有架構,沒有太大爭議,黨內大致可以接受。而中國事務部會不會帶出一波設定程序的辯論或討論?我認爲這一點大家還在各自解讀,就像董教授説的,大家已在各自辯論了,但是還沒有結論。但因爲這牽涉到2014與2016選舉的判斷,所以目前沒有結論。

  目前看起來,蘇主席是把黨內理論架構穩固之後,並不排斥黨內有討論兩岸政策的聲音。現在如果貿然設定蘇一定會怎麼做、或蘇一定有甚麼結論,可能太早下定論。我相信之後會有討論,並形成黨內共識,是否調整民進黨內的兩岸主張、要不要有新決議文等,都是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我在這也提出我的看法,現在很多人提議廢除《臺獨黨綱》,我認爲不管之後10年、20年,民進黨是不可能廢除《臺獨黨綱》的,但是有可能會有新的決議文或新的方法出來。畢竟,在這次黨主席選舉中,民進黨認知到在兩岸的處理需要更有彈性,而且要更有善意,這是5位候選人的共同結論。我想未來不會動到修改黨綱,但是做法上會有不同,這是我的看法。

  劉世忠:

  應拉長時間縱軸

  來看民進黨兩岸政策的轉變

  剛才運鵬針對民進黨在不同階段對兩岸政策的調整,提出一個很有創意的八年循環論,這可能會引起一些期待。我個人研究習慣是,不管是看兩岸關係、民進黨與中共的關係,很多因素是受到短期個别的言論、政治口水影響或混淆,因而忽略去看民進黨長期在兩岸關係上做的努力,因爲甚麼因素而調整。其實把歷史的縱軸拉長,可以看得更清楚,這也是爲甚麼我之前做扁八年決策研究,我希望可以提供兩岸有志於瞭解民進黨的人士多一點認識,扁在甚麼樣的環境或壓力下提出或軟或硬的做法。我覺得把時間縱軸拉開做民進黨決策研究的轉變,纔可以真正瞭解民進黨。

  從這個角度切入,我分享與運鵬一樣的思考路徑,但是我的焦點是在蘇主席想要帶動黨內下一波兩岸路線討論的話,大概會有甚麼方向。因爲一切都還在演進中,運鵬也提到很多程序性的事情要先走,所以未來如何發展還未有定論。剛才運鵬是從1991年《臺獨黨綱》、到1999年《臺灣前途決議文》與2007年《正常國家決議文》。我想談的是,民進黨在野時,推動兩岸政策調整時做了甚麼努力、觀照到何種時空環境。

  第一次是在1998年春天,也是第一次進行中國政策辯論。那時扁還是臺北市長,準備要選連任,扁其實並沒有實質參與那場討論,他所屬的派系也未直接參與。所以那次是兩大派系的辯論,許信良主席的“大膽西進”與新潮流的“强本西進”,最後妥協的版本是“强本漸進”。1999年扁接受林義雄的勸告,正式獲得黨內提名成爲總統候選人,夏天推動《臺灣前途決議文》,由全代會正式通過。其實決議文背景是經過黨內一段時間的討論,所以我們不能忽略討論所造成決議文的産生,1999年《臺灣前途決議文》作爲黨內共識,有其一年之前的中國政策大辯論。1999年後半年,扁提出他的新中間路線,後來很多因素包括連宋分裂,扁贏得2000年選舉。

  扁至少在執政的頭1、2年,把《臺灣前途決議文》、新中間路線精神帶入,想要與中共傳達很多善意,當然後續的歷史大家都很清楚。第一次民進黨在野,爲了拿到中央執政權,在兩岸政策上先透過黨內討論,進而由黨的候選人接受討論後的共識基礎,技術上轉化爲黨的決議文,等於是全黨背書,然後參與大選爭取民眾認同。當然中間還是有人不信任,但經過程序決定,因緣際會下贏得政權。這是第一次在野時做的努力。執政時我就不談,因爲由扁全力主道,或軟或硬,包括2007年《正常國家決議文》,那時候時空背景是扁想要留下他的歷史定位,會有那樣的決議文也不意外。

  第二次在野時,民進黨試著做一些調整與努力的是蔡英文。我强調,蔡英文任內對兩岸關係有比較明確的文件是《十年政綱》,那是在2011年8月底提出,裏面涉及到其對兩岸關係的基本看法。她舉辦非常多場的內部討論,開始啓動《十年政綱》討論甚至更早,是在2010年五都選舉的後半年、2011年提出,一直到2012年大選結束之後。可是這東西技術面上並未經過全代會通過,只是作爲黨主席兼總統候選人主要競選政策。而其運作模式與《臺灣前途決議文》通過的方式不一樣,蔡找了很多內外人士進行討論,但是1998年的辯論有黨內各派系大老參與討論,1999年成爲黨候選人競選的主要政策立場。可是《十年政綱》缺的是與黨內其他派系大老進行實質對話;大概都是找一些專家,蔡覺得自己非常有信心,也親自參與每一場兩岸政策或其他議題的討論,形成《十年政綱》作爲其競選的主要政見。可是蔡沒有經過全代會同意。換句話説,沒有整個黨爲其背書,沒有形成所謂決議文的模式。這東西經過選舉測試,很不幸的未獲信賴,但這不是道致蔡無法打敗馬的唯一原因,還有其他因素。

  這兩個嘗試,是民進黨在野時想要試著贏回政權,透過兩種不同方式所做的努力,各自産生不同的結果。從醖釀期到實際成果出現,大概都差不多2年。蔡主席也是在2010下半年開始孕育十年政綱的討論,也差不多將近1年半的時間。未來是否會持續?如果民進黨第三次在野,想要尋求執政,在兩岸政策上會不會做出一些討論的嘗試?與前兩次有何不同?不論就其所面臨的國內外環境壓力、黨主席個人的企圖心、他可能會帶入的方式,至少就目前來看,蘇主席説出來的是,先恢復中國事務部、甚至於建立一個更高的中國政策委員會,他也説過基本立場是1999年《臺灣前途決議文》,需要調整的是策略、方法、態度,包括不排斥與對岸互動等等。

  民進黨未來的兩岸政策

  應以更高的戰略高度來討論

  未來的形勢,中國事務部恢復之後與中國政策委員會的關係,目前都還在討論中。我認爲這次比較不同的是,之前醖釀到實際成果出臺時間約2年,這次蘇的任期也是2年。不論他2014年會不會競選連任,至少從現在到2016年,民進黨可以在兩岸政策上做充裕的討論,而且這次的起步不是爲了馬上就要拿到執政權。1998年與2010年是因爲馬上就要大選,黨的候選人就要産生,所以黨一定要先做一定程度兩岸共識的擬定。下一次大型選舉是2014年的七合一,現在誰也説不準誰會拿到2016年的門票。最後會不會有新的決議文産生,現在談這些都太早。蔡英文模式也不是用決議文,她是以黨主席兼民進黨總統候選人,以政綱方式,缺點是欠缺黨內討論。

  以前二例爲參考,雖然程序上施行方式不太一樣,可是思維是一致的,黨先凝聚一個共識,然後再産出結果因應總統大選。所以目前看起來,未來還有2到4年的時間,我認爲蘇主席現在的做法似乎比較傾向於1998年的樣子,但不見得是用辯論方式進行。未來不管是否放在中國事務委員會中討論、納入哪些大老、有無體制外的人?這些現在都不知道。假設中國事務委員會達成一定程度的共識,是不是就代表黨的決定?委員會可否代表黨做兩岸事務的決策?還是要經過中常會或全代會決議?現在講都有點早。

  我只能説,以蘇主席現在所做的,有點像1998年凝聚共識階段,他去年爭取黨內總統候選人資格時,已經丟出“臺灣共識”説法,蔡英文、馬英九在總統大選都用了這個概念。蘇競選黨主席時又重申這個東西,贏的時候也講了一次。那你看其他四位競選者,包括許信良前主席,1998年主張大膽西進,他在這次選舉中也重新擁抱蔡英文路線。蔡英文路線坦白説也是1999年《臺灣前途決議文》,蔡主席只説“和而不同,和而求同”,也未明白講出她兩岸政策具體方案爲何,也是想把這個東西留到勝選後,民進黨內再來重新凝聚共識。所以我認爲在立場上,蘇主席講得沒錯,這是緑營的主流態度,未來的2年,會不會在2015年有新的文件呈現?要看到時候的總統候選人是誰,也要看這2、3年黨內討論方式。

  前面兩次辯論或討論的時空環境都不一樣。如果從現在開始到2014、2015年,變化也很大。我比較建議的是,這次開啓討論,除了要重視黨內各種聲音的表達,更重要的是要引進更多戰略思維、國際戰略變化;蔡英文當時已帶入這樣的想法,包括區域情勢變化,美中關係變化,我認爲蘇主席這方面與蔡英文差距並不大。但他面臨的外在環境又更不一樣,可能與民進黨未來兩岸政策討論同步進行的區域形勢,包括中共十八大、習近平上臺、美國總統大選。不論結果如何,新的美國總統亞太事務團隊,特别是共和黨回來的話,人事的確定要到明年春天以後;還要看共和黨政府對中國政策會不會調整。如果奧巴馬連任成功,過去兩年好不容易確定下來的重返亞洲政策,强化美國在亞太民主同盟或軍事同盟關係,那臺灣角色又如何?

  我們希望把國際視野,帶入未來民進黨啓動的討論中,有更多國際與戰略形勢的變化。因爲未來一年,美中關係演變,包括中國大陸內部政治演變,比起1998、2011年都更復雜。有一股力量是希望黨內趕快提出一個替代性方案,這股力量的著眼點是很實際的,趕快解決兩岸問題,免得到2015年又面臨到同樣九二共識問題,影響2016年勝選。

  可是,當前臺灣的內外情勢更加復雜,包括馬政府治理能力、支持度都非常低落,民進黨應該是注入更多討論,讓討論更加審慎,我們有4年的時間。過去有選舉進程上的急迫性,不管是內部共識凝聚或透過黨的背書。未來這個討論時間充裕一點點,加上未來一年多國際情勢變化,我們比較建議民進黨更有耐心、更關照國際情勢變化,看一下馬政府怎麼做。林林總總因素加進來,民進黨第三次在野時期兩岸政策討論,我無法預測未來走向,我只能説我們面臨環境不同,蘇主席已有自己的想法,黨內先進個别有一些腹案提出來,這些都會放在架構中來討論,只是這次的思維、戰略高度會會比前面兩次更高一點。

  董立文:

  民進黨討論兩岸議題的時機

  剛才兩位好朋友都强調歷史時間上的縱軸,我非常贊成。那我補充從橫切面來看,我也習慣用結構論的觀點來看未來的民進黨與兩岸關係互動。我第一輪發言的最後兩句話是,兩岸關係發展不會等待民進黨,目前民進黨對北京無所求;我的小結是民進黨一只腳要快,一只腳要慢。其實我與前面兩位發言人有很大的交集,在處理我們黨內問題,尤其觸及高度敏感或政治性議題,脚步要放慢,可以放慢。另外,我現在著重强調的是,兩岸關係發展不會等待民進黨,這是結構橫切面的部分。

  我估計民進黨要討論兩岸關係任何議題,大概要等到8、9月份民進黨整個組織機制上的事情告一個段落之後,可是這時剛好碰到中共十八大。這是全世界的焦點。等到10月份中共十八大暫時告一個段落後,馬上又要碰到另一個重大結構性的改變,剛才也有提到,就是美國總統大選。所以,等到民進黨內機制處理完,起步要討論的時候,與中國大陸、美國的變數可以放在一起考慮。這是第一點。

  國共互動對民進黨的影響

  第二,我直接切入兩岸關係,因爲現在主要是國共在互動,未來從國共互動角度看兩岸議題對民進黨的影響,我覺得動態程度會非常大。因爲未來馬政府與北京互動,可以簡單集中在三點:一是九二共識後續發展,也就是變相的兩岸政治談判或兩岸政治對話議題,包括一國兩區的問題、九二共識的後續發展會怎麼走,都可以放在這個脈絡下來看;二是經濟ECFA的後續進度;三是文化ECFA的衝擊。聚焦在這三項議題,我們可以瞭解到,兩岸關係套用國共的話,已經由容易轉向困難,由經濟轉向政治,由淺水區轉到深水區。

  所以,兩岸議題對民進黨影響,本質上國共互動的政治、經濟、文化的三大議題,它的實質成果、造成的摩擦或後續效應對民進黨與臺灣的影響,引發民進黨的反應是在這個結構裏面。

  簡單來説,所謂的實質成果是指,我們先談經濟,ECFA到今年底也簽了3年,最後臺灣社會總該有個定論,ECFA救得了臺灣經濟?救不了臺灣經濟?這已經不是藍緑的口水,而是民眾可以自己感受結果。政治上,九二共識後續發展,我認爲應該是後續效應;當雙方面逐步在各個領域展開政治對話,雖然不叫作政治談判,但是這政治對話已經在進行了,臺灣人民對此感受爲何?乃至於文化ECFA,到目前爲止,國共雙方目標與想像,兩邊有很大的分歧,差異性很大。真的要談、擺上臺面上的時候,後續衝擊效應就會來。

  現在比較明顯的發展傾向是,隨著兩岸關係從淺水區轉到深水區,其實兩個社會之間體制上的差異、社會價值觀的摩擦矛盾,我看到是愈來愈明顯。當然,第一個證據就表現在所謂的兩岸投保協定簽不下來,這是客觀決定的;中國大陸的司法觀念、司法體制、政府與社會關係,與臺灣截然不同。以前各顧各的沒問題,現在要簽投保協定怎麼辦?政治上的九二共識後續發展、文化上的都會碰到這個問題,因爲北京當局對它的文化市場非常保護。

  另外再拉出一個主軸,未來我們還會碰上一個需要解釋的問題,爲甚麼兩岸愈交流,臺灣的認同會愈高?這是北京高度關心的事情。過去4年各種民調都顯示,兩岸愈交流,臺灣認同會愈高。我們民進黨如何看待此現象?如何從其中找到民進黨的中國政策,該走甚麼路?該找到甚麼靈感?我們也必須認真去思考這個問題。

  反對廢除或修改“臺獨黨綱”

  最後補充一點,我很明確的反對廢除或修改《臺獨黨綱》。理由最重要有三點:第一,純從對等談判的策略上考量,

  廢除或修改《臺獨黨綱》是北京當局對民進黨明確的要求,如果我們真的要考慮這件事情,我們可能要先決定一件事情:民進黨對北京談判要求爲何?我們總要提出談判條件,這才叫作談判,纔可以討價還價;假如民進黨沒甚麼要求,别人叫我們改我們就改,這不叫談判,這是投降。第二,我認爲要考慮國民黨後續的反應。第三,推演北京中國共産黨對民進黨的後續反應。是不是民進黨廢除或修改《臺獨黨綱》,國民黨就鼓掌?就不再攻擊民進黨?民進黨就變成自己人?共産黨就把民進黨當作中國人?這會把我們嚇壞了。所以我覺得民進黨最起碼在這三個問題上,還沒有周全思考的話,我反對廢除、修改或處理《臺獨黨綱》的問題。

  張國城:

  2016民進黨不可能重返執政

  總的來看,未來4年民進黨沒有重返中央執政的可能,這是體制問題。在只能參政、議政的情況下,民進黨有沒有任何轉變,實際意義並不是這麼大。因爲,如果民進黨有更多轉變,比如説承認九二共識、或是同意一中各表,實際上還是落後於國民黨;再加上又非執政黨,因此可能會得到一些言辭上的贊許,但能不能改變民進黨在臺灣政治或兩岸關係的基本位置,我認爲是沒辦法的。

  同時,民進黨采取任何改變,國民黨也不可能毫無反應。基於目前互信,國共互信高於民共之間的互信,所以民進黨做任何調整,都不可能比國民黨更加得到共産黨的青睞。所以,在此二前提之下,民進黨是不是要做轉變、這樣的轉變對於它的處境是否有所幫助,我抱持懷疑的看法。總結來説,第一,民進黨不一定能比國民黨爭取更多北京的青睞;第二,民進黨不見得可取得比國民黨更優渥的論述優勢,這是首要問題。

  民進黨對敗選的討論或判斷

  還停留在憑感覺的層次

  對於民進黨現在所面臨的問題,2014年即將有七合一選舉,民進黨要如何部署其實力、如何贏得選舉,恐怕是當前最重要的政治任務。在這個政治任務之前,它是否還有足夠的體質與能力進行論述調整?我認爲問題很大。

  2012選舉剛過不久,選舉失敗的原因到底是甚麼?有人説是沒有承認九二共識,有人説是沒有得到社會信任等等,這些都有其道理,但是個别因素占其成敗的比例是多少?臺灣的選民是基於甚麼樣的原因支持馬英九而不支持蔡英文?或是基於甚麼原因支持蔡英文而不支持馬英九?這些問題一定要有非常清楚的調查與研究,而不是大家各憑感覺解釋。若是如此,因爲彼此都沒有强而有力的基礎與論據,這樣的討論終究是沒有結果。很明顯的,民進黨現在的內部討論也好、對未來的判斷也好,大概還是沒辦法跳脫憑感覺説話的層面;各自的感覺都有一定的基礎,可是能不能代表全面的現象?又可以説服别人?我認爲這是比較困難的。現在民進黨有優秀團隊,能不能超過這個主客觀的限制,我覺得還需要努力。

  民進黨邊緣化趨勢明顯

  國民兩黨實力差距逐漸拉大

  剛才提到國際形勢變化,這讓我想到毛澤東幾句詩詞,“小小寰球,有幾只蒼蠅碰壁”,“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實際上,民進黨現在所面臨的局勢就是如此,每天都有不同的政治事件發生,但主道權掌握在國民黨手上;不管是對中國大陸、對美國,臺灣的主要代理權都在國民黨手中。也就是説,中國大陸想要在臺灣達成甚麼目的,它只能找國民黨;美國想要在臺灣做甚麼事情,也只能找國民黨。這些事情每天都在發生,民進黨是相對喫虧的,因爲這幾年時間裏,民進黨只能做邊際性的評論,沒有辦法具體拿到代表權。慢慢地,國民黨不管采取甚麼樣的步驟,都會掌握兩大强權的主要焦點與對話管道;而民進黨沒有辦法,畢竟現在是不過半的在野黨。

  在此情況下,我堅持我一貫的判斷——未來4年,恐怕國民黨與民進黨兩黨實力,會逐漸拉大。而且,馬英九第二任期之後,如果能夠利用其兩岸關係政治資本,設法説服國民黨黨內,兩岸關係在他所開拓的基礎上,還能有所發展;同時取得北京方面默契,馬還是可以保有他强大的影響力與分配權。我認爲馬一定會這麼做。因此可以想見,兩岸之間,北京會逐步放緩、收緊對兩岸的讓利措施,在此過程之中,馬政府必須采取更多的讓步,以爭取北京的持續善意與支持。所以臺灣繼續向北京方面傾斜,繼續偏向北京所設定的框架,我認爲這是兩岸未來基本形勢。

  黃輝珍:結語

  剛才第二輪討論,相對集中在兩岸事務方面。無可否認,兩岸形勢大變化對今天臺灣來説是新生事物。2008年馬政府執政之後,兩岸關係大步躍進,大陸與臺灣各領域交流,鋪天蓋地、迅猛異常,無疑已經對臺灣社會基礎結構促動根本性改變。民主政治就是選票決定,當整個社會基礎結構在新生現象的促動變化之下,選民投票取向、民意整體呈現,會不會有新的發展變化,這是觀察民主社會動向不能不重視的問題。

  在剛剛的討論中,各位提出一個顯然很值得關注的重點,那就是:即使在這樣巨大的環境變化之下,由於民進黨是在野黨,對中國大陸的政策,不存在特别要做甚麼或不要做甚麼的問題,立文兄説是民進黨對中國“無所求”,談判可以得到甚麼?想求得甚麼?有求才要談嘛!因爲在野,沒有執政權,無法左右大局。對中國大陸如此,對美國亦然。在美國重返亞洲政策下,美國對臺主要的交涉對象還是執政黨,它與執政黨談有用、有效,具體政策跟在野黨談沒有特别效果。國城兄也説,民進黨在野,立法院又不過半,對中、對美都沒有影響力,在“既無求也無得”的情況下,即使得到中國大陸領道人的肯定或歡迎,也無實際意義。

  基於上述判斷,大家質疑:民進黨對中國政策有何大幅改變的必要?有何根本改變的理由?若做出重大改變,説不定還會引起黨內極大紛爭,甚至分裂的可能性都存在,政治上的風險與效益不成比例。所以蘇貞昌時代的兩岸政策,在可預見的未來,要做大幅度調整,基本上可能性不大。這也連係到大家所提的,“原則立場不會改變,但態度、方法、策略上會多一點善意與彈性”。這就是大家討論下的蘇貞昌時代兩岸政策的基本思維和大致輪廓。

  然而,2008年之後,兩岸高頻率、高密度交往,所謂全方位、寬領域、多層次的大交流,確實已對臺灣社會産生改變。改變得多或少,也許各方判斷不同,但確實是改變了。這個改變也影響到2012年總統大選。一種非科學性、直觀性的普遍感受認爲,兩岸問題是道致民進黨2012敗選的重要因素。這種印象,宏觀看來,並不是沒有客觀根據,因爲馬政府的執政風格與績效(從2008到2012年),連藍營多數人都認爲不副期待,更别説緑營,這個感受是直觀的,民調上也如此呈現。馬英九在此劣勢情況下,竟然還可以贏民進黨80萬票。這中間當然與兩岸政策大有關連,諸如重量級企業家接連强力表態、美國政府高度技巧又極爲明確的訊號、廣大都市中産階級的輿論道向,等等,兩岸關係影響民進黨大選絶不只是直觀印象而已,而是實實在在的因素。剛才大家提到民進黨對中國大陸無所求,可是看到大選實際情況,卻又確實受兩岸關係影響。兩種認知之間,存在著吊詭矛盾,不同視角、不同高度,判斷完全不一樣。

  2012年大選之後,民進黨內部對兩岸關係的重視與瞻望,也發生若干變化。舉例來説,天王之一的謝長廷先生,綜合其連續性的發言來看,很顯然是從本質上改變了民進黨長期的中國政策基本思維,特别是他提到,若民進黨兩岸政策不調整,就有可能永遠在野,明確認定兩岸關係對大選有絶對性影響。

  再者,目前民進黨內擁有最大民意基礎的公職人員——高雄市長陳菊,她最近也指派得力的副市長到北京訪問,這也不是小的動作。而且,陳菊市長對兩岸關係言論一向理性務實,加上最近的動作,也可看出是往調整方向改變。而蔡英文在卸任黨主席前夕,也發表了與兩岸政策有關的談話,提及要更加重視兩岸良性互動等等。蘇貞昌一接任主席也説,要重新恢復設置中國事務部,成立類似中國事務委員會的決策機制等,這也是一個重要而有意義的調整。

  第二,蘇貞昌雖然當上了民進黨主席,但蔡英文卸下主席職務後人氣不減,并且組織基金會繼續積極參與公共事務,試圖爭取2016年再戰總統大位,黨內兩强對峙競爭態勢至爲明顯。這中間,臺獨基本教義派就成爲蘇蔡之間的重要砝碼,兩人必然同時受到具體牽制。雖然蘇蔡都屬穩健務實派,但誰也不敢更張過大過快,誰都需要爭取臺獨基本教義派的支援。在這種情勢下,期待民進黨采取突破性的積極進取的兩岸政策,確有客觀條件的限制。

  無疑的,兩岸關係愈來愈重要,民進黨在蘇主席領道之下,如何處理好兩岸關係,對其未來發展與選舉勝負,具有關鍵影響。但在目前態勢下,民進黨處於在野,其兩岸政策不易具體檢驗利弊,短期內尚無特定利害可言,只有等到2016年總統大選才會面對全面考驗。當然,如果等到那時候才做因應,是否已經遲誤了時機?此外,馬政府執政能力的表現,蔡英文對蘇貞昌搆成的競爭壓力,也都是重要變數,必然會影響到蘇貞昌主席對民進黨兩岸政策何去何從的考量與判斷。

  接下來各位有無補充?

  張國城:

  民對馬英九的不滿

  未必會轉爲對民進黨的支持

  第一,我想馬總統目前民調支持度低,但是因爲現在並沒有選舉,在一個不需要擔心是否連任、又沒有選舉的情況下,民調低對他來説並不是甚麼大問題。而且歷史證明,馬總統如浴火鳳凰,譬如莫拉克風災時他的民調一樣低,有妨礙他的連任嗎?並沒有。在那些嚴重受災區,選票與2008年相比並沒有下滑。所以現在民調低對馬來説並沒有太大問題。

  第二,現在民進黨沒有影子內閣,民眾對馬總統不滿意,是否就可轉換爲對民進黨支持度提昇?我認爲這也是蠻大的問題。也就是説,如果現在馬總統得票與民調很低,而民進黨又有一個完整的影子內閣,然後提出充分政策;向人民展現民進黨未來如果能組成政府,各方人物都已到位做好準備,如此人民是有可能把對馬的不滿轉爲對民進黨的支持。但現在看起來,民進黨連下一階段的選舉,除了現任者表達連任意願以外,各地方的候選人都還沒有出臺,可能的人選都還沒有正式表態。所以,現在就算馬政府民調低,但是不是就可以轉爲對民進黨的支持,而且還要保溫到2014年,這是第二個問題。

  第三,馬總統的支持度低,對臺灣可能不是一件好事。因爲如果一個支持度只有15%的總統,他有辦法用非常强硬的立場、充足的底氣去與外國交涉嗎?我看很困難。反而是因爲國內支持度低,更需要配合外國的要求,以此得到奧援、得到讓利,重建他在國內的聲望。這個可能性大不大?是要考慮的;臺灣未來對外交涉的態度會不會受到負面影響?這個可能性不能被排除。

  董立文:

  民進黨有共識要調整大陸政策

  但在如何調整上還沒有共識

  我回到民進黨與九二共識關係,2012民進黨總統選舉輸了;對民進黨的發展來説,可能算是成功。我强調一點,2008年後民進黨如同在廢墟之中,2012年就已恢復到足與與國民黨抗衡。你可以看到,整個的藍消緑長發展趨勢是未中斷的,對民進黨重新的鞏固、重新集結、重新往上走,都是在沒有九二共識情況下完成的,一直到最後。選舉是輸了,可是那個趨勢並未中斷。

  第二,現在民進黨談兩岸關係,對中國政策要調整,全部的派系都有共識。我們的問題是出在,你的調整目標是甚麼?調整甚麼?如何調整?我們的大問題是在此三點上,或是在此三點上意見相左。因爲剛才主席舉了謝長廷的例子,大家有共識要調整,但在調整目標、調整甚麼、如何調整項目上,我的感受是,謝的主張還是少數。因爲他跳躍太快了,我甚至不知道他要調整甚麼,憲法各表是要處理《臺獨黨綱》?還是處理九二共識?如果是處理自己的部分,那他對北京的談判目標是甚麼?

  回到我一直講的一點,民進黨對北京無所求,其中有兩層涵義,第一層,我們考慮臺灣的政治議程或選舉,從時程上來説,這一、兩年內,我們對北京沒有甚麼急迫的要求。無所求的第二層涵義,我們民進黨的談判要求,對北京的要求爲何?我沒有看到有人提出。難道真如同北京所説,只要民進黨廢除《臺獨黨綱》,民共兩黨就可以坐下來交流?難道這就是我們的要求嗎?就只希望黨對黨坐下來聊聊天?目前我還不知道民進黨對北京的談判要求是甚麼。

  我粗淺歸納一下我們的調整目標。第一是我們的目標,大家的直覺回答都是勝選,可是你任何調整目標定下來到勝選,中間都是一大跳躍。假設我們調整成憲法共識後,我們就可以勝選嗎?這中間因果關係在哪裏?有甚麼證據可以説服我?勝選機率大爲提高的可能性在哪?還是説我們的調整目標是民共黨對黨接觸?還是我們希望中共在臺灣選舉時維持中立?還是我們希望改變中共甚麼?

  我認爲,在一片渾沌不清的情況下,做任何重大調整都太快。所以,針對調整的態度與方法,我非常贊成民進黨現階段的共識,我們希望與北京善意交流,我們對兩岸的交流持肯定、維持現狀的態度;方法是彈性的、善意的,這是大家有共識的部分,而沒共識部分要調整,還是太快了。

  鄭運鵬:

  民進黨應認真考慮概括承受

  馬政府的兩岸成績

  我簡單提幾點觀察。對於前朝基礎概括承受,或是打蛇隨棍上的話,或許可以獲得更多的支持。第一,我認爲馬總統上任後,如果沒有民進黨執政時期的小三通,他很難跨到大三通,那賣臺的壓力一定很大。因爲概括承受了小三通,使得大三通更爲容易。所以馬的兩岸成績,有相當一部分是來自於陳水扁八年對兩岸善意的做法。

  反過來看,民進黨2016不管候選人是誰,馬任內由九二共識帶下來的ECFA基礎,説不定是民進黨未來執政之後更圓融處理兩岸關係或交流的基礎,所以民進黨在2016之前都要思考這樣的可能性。不管對九二共識、對ECFA,你實質去談如何接受、如何概括承受,畢竟這是中華民國政府八年與對岸明文處理的結果,你不可能執政之後就完全推翻。如果完全推翻,即使是獨派的人也承受不了這麼大的改變。

  民進黨有更開放討論兩岸政策的空間

  第二,從實質上來看,包含民調結果,2012總統大選,有高達六成民眾認爲蔡當選的話,不會造成兩岸關係的倒退。我相信這對蘇貞昌也好,對民進黨也好,對2016總統候選人也好,是可以比照發生的。臺灣民意不相信馬英九執政會統一,也不太相信民進黨上臺之後,兩岸就會倒退。這樣的民意基礎,可以讓民進黨更開放、大膽討論兩岸政策調整的可能性。再加上我們過半執政的南部縣市,你可以發現他們接受兩岸交流,接受馬總統ECFA政策,也獲得實質上的好處,當然也有些是實質上的受害。而獲得好處的民眾或産業,並沒有因此而投國民黨,反而投民進黨。如果在自己支持者有這麼高度認同的情況下,民進黨內部可以大膽去討論,維護住我們過半的地方,然後進取中部以北的選票,這對民進黨來説也無不利。

  現在蘇主席站的位置,剛才主持人也談到馬總統內政的問題,不管如何,我認爲馬總統八年下來,他在內政上已經不可能是成功的政權,但我也不敢説他會是失敗的政權。但在這點上,蘇主席説不定站的位置比蔡英文更好,因爲他在內政上的治理是獲得信任的;這點與我之前提及的,蘇有最大板塊的非緑支持度有關。就這點來説,在未來2年是很好發揮的地方。所以你把內部民意站穩,南部選票又可以在開放的兩岸架構上,對民進黨保持死忠支持;加上蘇主席穩健個性,帶著民進黨去做適度的討論與調整,我覺得這個基礎對民進黨來説,相對的更開闊,我認爲民進黨在內部理性、公開的兩岸政策討論有相當大的空間,謝謝。

  劉世忠:

  民進黨要積極監督馬政府

  我做兩點補充意見。第一,馬英九受困支持度的低落,會不會在兩岸政策上采取更加冒進,或是擋不住來自北京對政治談判的壓力?從在野黨的角度,我們一定是從最壞的結果來思考,我們要監督。因爲馬念茲在茲的就是他的歷史定位,至少從他第二任一開始就跌跌撞撞,我贊同剛才運鵬的講法,他的內政部分,從勝選到520就任一連串的事情,油電雙漲、NCC、证所稅、美牛案處理過程,讓我們看到馬的決策風格,對外部壓力的抗壓性的確引人質疑。

  如果馬一開始就站定立場,堅決利用勝選的新民意,不管內部如何反彈,就是做到底。可是當馬面臨壓力,包括國民黨內部壓力的時候,他就轉換。油電雙漲如此,证所稅也是一樣,本來是訴求正義的案子,也是做了讓步道致一位財政部長的下臺。所以在處理內政議題,馬給人的感覺是反覆的、不够堅定,甚至爲所欲爲,以自己的力量强壓黨意。這個從在野黨的角度來説,他是無法承擔對岸未來4年更大的壓力。

  我個人研究一個國家領道人的決策能力,對內部、外部抗壓性部分,我認爲馬不但不及格,還要被死當。所以民進黨一定要更積極監督,不管民進黨有沒有能力在兩岸棋局中與國共兩黨玩,我都覺得民進黨要盡力展現能力,想辦法影響到政府決策。

  第二點,我同意剛才國城説的,從1月14日敗選到蘇主席上任這段時間,民進黨主要受限於無人帶領,坦白説黨中央面臨馬政府一連串施政不當的過程當中,除了反對以外,很難馬上提出一個説服民眾的替代性方案,這也是影子政府的重要性。我個人認爲,在1月到5月中這段時間,民進黨在搶奪輿論的主道權、議題的設定、對馬政府監督部分,除了反對之外,並沒有提出建設性方案。這不代表未來蘇主席任內,做不到這一點,包括影子政府。民進黨在不同領域其實可以形成這樣的力量,我也期待蘇主席以其過去豐富執政經歷,他是有辦法形塑一個影子政府來爭取更多民心的。縱使馬政府要與大陸進行不透明或黑箱的作業互動,民進黨至少在這部分扮演好監督者的角色。

  蘇應組建影子政府

  提出建設性方案

  另外,有一點是蘇主席與蔡前主席比較不一樣的地方,但也不是因爲這個原因蔡輸掉2012選舉。我們剛才説,整體選民在最後關頭,還是對民進黨不太放心。我認爲政治人物過去經歷也是選民最後檢驗的標準,蔡前主席非常優秀,又是新面孔,有别於過去民進黨的形象,她也成功將其人格特質在選戰中發揮得淋漓盡致。可是最後兩個禮拜,面臨國民黨鋪天蓋地九二共識宣傳戰的時候,的確有很多關鍵選民,開始質疑蔡能否處理兩岸關係。其實民眾不太清楚兩岸關係的復雜性,可是他們會去檢驗蔡過去有無相關經驗;我不是説如果換成蘇來選會更容易,而是蔡畢竟沒有在中央或地方政府的執政經驗,不是説她會做不好,而是關鍵選民想到這點時,欠缺讓其安心因素。假設換成蘇貞昌,依過去經歷,至少面對重大情況,不會如國民黨所説的那樣讓人不放心。以後在蘇主席任上,能否把對馬政府的擔心,以强而有力的制衡機制進行有效監督,進而組成影子政府,提出建設性方案,還可以繼續觀察。

  評論員簡介:

  黃輝珍:臺灣政治大學法律係畢業,美國華府國會運作研究;曾任國家政策研究中心執行長、《中央日報》發行人兼社長、中國國民黨中央文化工作會主任、中華文化復興總會秘書長、行政院新聞局局長、總統府國策顧問、行政院政務委員等;現爲臺灣綜合研究院董事長。

  鄭運鵬:臺灣大學土木工程係學士;曾任謝長廷高雄市長競選總部助理、新聞部及政策部主任兼發言人,高雄市政府工務局機要秘書,陳水扁競選總統競選總部廣宣部主任,立法委員等;現爲民進黨中央黨部網路發展部主任。

  劉世忠:東吳大學政治係畢業、淡江大學美國研究所碩士、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政治學碩士、政治學博士班研究、美國華府智庫布魯金斯研究院─東北亞政策研究中心訪問學人;曾任外交部研設會副主委、總統府諮議、民進黨國際事務部副主任、英文臺北時報政治專欄評論、新臺灣國策智庫研究部主任等;現爲民進黨中央黨部國際事務部主任。

  董立文:臺灣輔仁大學歷史係畢業,政治大學東亞所碩士、博士;曾任民進黨中國事務部主任、臺灣民主基金會副執行長等;現爲中央員警大學公共安全學係副教授。

  張國城:臺灣大學政治係、會計係雙學位畢業,臺灣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碩士,美國芝加哥大學國際關係碩士,威斯康辛大學密爾瓦基分校博士研究,澳洲國立新南威爾斯大學社會科學與國際關係係博士;曾任民進黨立法委員林濁水辦公室主任、民進黨中國事務部副主任、國防部副部長機要秘書、行政院反恐辦公室研究員、行政院青輔會研究委員等;現爲臺北醫學大學助理教授、臺灣智庫諮詢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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