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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人仙逝、風範長存……——追憶汪老二三事

  汪老離開我們了。雖然早知他的病情已惡化,但真的聽到噩耗,還是止不住心中的傷痛與哀惜,十年來與老先生交往的點點滴滴一一浮上心頭。
  
  十年前,在香山的一次小會上初識汪老。當時他已是名滿天下的“國師”級大老,但對我們這樣的後生小輩一點架子都沒有,用他自己的話説,大家是“以文會友”,那時年輕氣盛,發言不得要領,但汪老沒有絲毫不耐,認真地傾聽、思索、記録。那次會上汪老提出的第一個問題是:當今世界的本質特點究竟是什麼?和平與發展究竟能否概括當今世界的主題?我談了一些不成熟的看法,要旨是把國際秩序分為“熱戰”、“冷戰”、“棋戰”三種類型,認為冷戰後的國際秩序將漸漸走入“棋戰”類型,汪老鼓勵我做更系統、縝密的思考,並順著我的思路談了一些很深刻的見解。後來我把對這個問題的思考寫成兩篇文章,就是發表在香港《中國評論》創刊號上的《世界進入棋戰時代》和《中國評論》第九期上的《棋戰思維與兩岸關係》,今天重新找出這兩篇文章,眼前立刻浮現出老先生當年認真傾聽、頻頻點頭的音容笑貌。還記得那回我們一群人夜遊香山公園,主辦方為八十高齡的汪老準備了輪椅,但汪老執意不坐,堅持同我們幾個中青年學者一起步行,一路上他老人家興致勃勃,談今論古、意氣風發,此情此景,真是恍如昨日!轉瞬十年,斯人已逝,像汪老這樣能賞識年青人、栽培年青人、禮遇年青人的儒者、智者、長者、仁者,吾人難有機會再遇到了,後人還有機會再遇到嗎?
  
  汪老酷愛讀書。他每到一地開會,只要有可能,一定要到書店看看。有一次他到北京,住在釣魚台,通知我去看他,並讓代購經濟學家斯蒂格利茨的《經濟學》一書,並説明這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剛剛出版的新書。我當時的感覺就是“自慚形穢”四個字,因為我本人就在中國人民大學工作,也算一個常跑書店的人,可是根本不知道本校的出版社剛剛出版了這部書。外人都知道汪老是台灣問題的大家,但其實他關注的問題非常多,研究領域極其寬廣,以我非常有限的了解,知道他曾非常認真地研究過蘇共丢掉政權的經驗教訓問題、中國歷代治理水災的經驗教訓問題、中國市場經濟發展問題……等等。知識分子常常説要“活到老、學到老”,但又有幾人能做到?起碼我本人就做的不好。但汪老就是那真正能做到“活到老、學到老”的人!
  
  汪老與時俱進。凡與他開過會的人都知道,他最不喜歡聽人講大話、空話、套話、更深惡痛絶别人講假話。他鼓勵我們講真話,自己也身體力行對中央領導同志講真話。在台灣問題上,他堅持實事求是、堅持平等待人、堅持用最博大的胸襟、最寬容的心態去爭取台灣的民心。記得有一次,我執筆的一篇報告送請汪老審閲,他提的意見中有一條我感觸良多,就是把“戰略”改為“方略”,雖然只是一字之差,卻反映出老先生力求避免兩岸同室操戈的拳拳之心。汪老是中央對台政策最好的形象大使!
  
  最後一次見汪老是在今年1月26日,同他握手時我吃了一驚,老人家的手冰涼冰涼的。在那次會上,老人家做了簡短的致辭,思路仍然非常清晰,但話語中也隱隱透出同大家告别的悲凉。我事後得知,當時老先生身體已經很差,是强撐著出來同他的老朋友——美國前國防部長佩里見上最後一面,接收佩里帶來的一條重要信息。到五、六月間,汪老又强撐病體先後會見連戰先生和宋楚瑜先生。為了兩岸關係的發展,為了兩岸人民的福祉,他老人家真正做到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中國人為年過九十的人辦喪事稱為“喜喪”,汪老以其厚德大功,得享九十高壽,生前又親眼看到了他多年來所倡導的思想已經融入中央新一代領導集體的對台政策並取得了舉世公認的成效,乃在西曆平安夜的清晨撒手歸西。我想他老人家一定是含笑而去的、是帶著儒者、智者、長者、仁者的微笑,瀟灑而去的!!
  
  汪老,敬愛的汪老,一路走好!
  
  2005年12月25日

  (原載:《人民日報》海外版2005年12月26日第三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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