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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何爲?記者何爲?——文銘權《巴山月 蜀水潮》序

  近10多年,新聞業迭遇挑戰,前浪未息,後浪人立。先有“人人是記者”,然後是“後真相”,最新又來了“人工智能”。應對挑戰,全球都在思考:新聞何爲?記者何爲?

  文銘權的新聞作品集《巴山月 蜀水潮》交出自己的答案。我認爲,這些作品有三大特徵:探求深層真相;競合采訪突破;靈動叙事感人——正好應對三大挑戰。

  探求深層真相VS人人是記者

  人人有麥克風,有照相機、攝像機,爲何還要職業記者?尋根究底,新聞是報導“生活是怎麽樣的”。日常生活有表裏兩層,表層,是個人生活,張三的衣食住行……是個體再生産的“事實”;裏層,是公共生活,無數張三的衣食住行……是社會再生産的“真相”。

  咋咋呼呼的“人人是記者”,準確説是“業餘記者”,主要報導生活的表層事實:跑步、洗漱、購物、開車、嘟嘴、剪刀手、小狗追尾巴轉圈、吃了昨晚的剩面、有個小鮮肉長得像吴亦凡……由表層事實深掘廣探,探求公共生活的真相,他/她既無精力、也無能力。像本書的《秸秆禁燒:衆多産業模式爲何不敵一把火?》,報導眉山市東坡區把經濟利益與鄉鎮禁燒掛鈎。鎮幹部包村、村幹部包組、組幹部包户,在田間地頭晝出夜伏,發現一堆火就撲滅。但仍有村民燒,與眉山相鄰的成都還是烟霧鎖城。業餘記者干什麽呢?據説涉及公共利益即站出來,他們拍照、拍視頻、指責村民、鄉鎮、環保局……村民駡他們:你懂個球!駡戰一開,那就没完没了!“腦殘”“弱智”“猪頭”“狗屁”“二貨”“傻13”“問候你祖宗”“死一户口本”……

  解决公共問題,前提是有社會再生産的“真相”。探求真相,只能靠記者——我所謂“記者”均指職業記者。業餘記者,好比業餘醫生,在十字街頭擺手術台,你一刀,我一刀,治療産生分歧插對方一刀……職業記者才有從業資格,銘權采訪了村民、環保局、專家和企業,以多個信源交叉印证秸秆的社會再生産。社會再生産屬於公共生活,有不同利益方的博弈。博弈並非對錯分明,記者也不是法官,其職責是客觀公正報導各方對事件的陳述。利益博弈鬧上法庭,只會引用“報紙説”,而不是“小鮮肉説”。爲什麽燒?村民律師侃侃而談:四川日報記者文銘權,報導客觀公正。他分析農民參與秸秆綜合利用,取决於效益是否好、成本是否低、途徑是否方便,這些問題没解决好,當然一把火。這記者把農民感覺到却自己説不清的東西,報導得清楚明白。希望法庭考慮文記者的報導,而不是那些歪曲事實的報導,或不負責任的網上言辭。文記者的報導還説明,目前秸秆綜合利用的産業模式有問題,單靠“禁燒”“罰款”是不行的。我認爲,這種探求深層真相的報導,就是主流新聞,它是解决公共問題的核心資源。主流新聞的“權威性”,根源就在客觀性和公共性:客觀性,采訪諸多信源交叉印证;公共性,探求公共生活的真相。

  銘權長期在地市駐站,一直關注“三農問題”,尤其是産業、中醫、新農保、新農合、農村環保等。這些問題,都屬於深層的公共生活。“三農問題”是農業文明向工業文明過渡的必然産物。中國進入新時代,進入“兩個一百年”的交匯期,尤其是中國現代化提速15年之後,有很多公共問題。我們以“兩個一百年”爲縱坐標,“人人是記者”爲横坐標,重新思考新聞何爲?記者何爲?早期新聞,以《紐約時報》爲例,在時報老大樓保留着1851年9月18日創刊號的復製品。當地報導像拉家常,如《相互競争的鐵匠引發騷亂》《運冰車撞倒人》《女性中毒》。連“没有”都拿來做新聞了,如《虚驚一場》的報導:“倉儲員没能發現第一絲火星。”另一版有簡報:“没死。——周六的報導稱王子街的約翰·奧弗霍因中暑嚴重無法醫治,我們很高興地發現他有可能痊癒。”讓參觀的記者大吃一驚:這看起來就像一個博客嘛!

  新聞是報導“生活是怎麽樣的”,當時的記者,只要在街談巷議中核實事實,報導生活的表層與深層,都是新聞。單看表層報導,報紙就像博客。但當前,表層事實已被業餘記者多方報導,像運冰車撞倒人之類,網上遍佈圖片和視頻,記者走街串巷寫博客,怎比得上人人寫博客?公衆也愈來愈對媒體報導“運冰車撞倒人”之類的表層事實不滿,説它鷄毛蒜皮。實質是業餘記者的興起,報導表層事實的新聞過剩。現在的記者,必須由表層事實深掘廣探,探求公共生活的真相,社會再生産的真相,這才是“主流新聞”。直言之,人人是業餘記者,新聞分化更明顯,主流新聞與邊緣新聞涇渭分明。邊緣新聞(報導表層事實)的價值急劇衰减,主流新聞(探求深層真相)的價值因稀缺而上昇。本書的不少報導,寫的是一地一人一事,但由地、人、事的個案,探求深層真相,維護公共利益;客觀公正報導,推動問題解决。中國“兩個一百年”的進程中,社會最需要這種主流新聞。

  競合采訪突破VS智能機器人

  “人人是記者”,據説没有獨家新聞,但本書的不少報導,是嚴格意義的獨家新聞。爲什麽?生活的表層事實,像“運冰車撞倒人”、像“兩口子打架、娱樂窗外人”確實已没有獨家新聞。但深層的真相呢?業餘記者去不了,你突破到生活深層,當然是獨家新聞。突破靠采訪,采訪的心臟是競合。競合者,競争與合作也。競合采訪突破,這是本書的又一特徵。這特徵應對新聞業的最新挑戰:人工智能,通俗説就是智能機器人。

  美聯社2014年啓用機器人寫稿,騰訊財經頻道2015年推出自動化新聞寫作機器人,“微軟小冰”在做電台節目主持人……關於人工智能(AI),有很多預測,如AI内容生産、AI内容分發、AI内容管理、AI新聞寫作、AI新聞體驗……甚至説:AI顛覆未來,讓記者徹底消失,這就機靈過頭了。再放肆的預測,也没説機器人會現場采訪呀!采訪是新聞報導的基礎,采訪顛覆不了,記者怎麽消失?!

  采訪,迄今的教科書都强調合作,像肯·梅茨勒教授的《創造性的采訪》,多年被美國新聞院係選爲教材,有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的中譯本,書中專論“‘温柔’提問的重要性”。合作是采訪的重要方面,但只講這方面,只對了一半,采訪的另一面是競争。尤其是突破生活的表層,缺乏競争休想。只看那篇《一只長不大的山地“鷄”》,報導“公司+農户”成了“公司—農户”,養鷄産業不富民。記者采訪,公司拒絶。機器人怎麽辦?它賣萌、發嗲、點贊、表情包、麽麽噠……這些都是温柔提問啦!没用,合作不行,必須競争。記者到茶館,蹺着腿,一杯茶,獨坐高樓,面帶冷笑……等到一個養殖户,拿到他從公司財務處領取的“養户結算表”,算出每只鷄只賺0.90元,而且他養第一批鷄還虧了600多元。再采訪多個信源交叉印证:每只鷄賺1元錢都難,與公司承諾不低於2元大有距離。選擇采訪對象,是采訪的核心環節,要找到能够突破生活表層的綫索的人——記者與養殖户合作,與公司競争。

  機器人的擁躉要跳起來,你也太小瞧人工智能了!機器人也會選擇,合作不行就競争。君莫跳,與君歌一曲,請君爲我傾耳聽:采訪對象,只是采訪的1/5。一般采訪涉及五方:采訪對象、記者、受衆、記者任職的媒體、采訪對象代表的組織。而且,每一方還可細分,如采訪對象,這裏是公司與養殖户,有形形色色的養殖户,公司亦然。再説公司代表的組織,這是家分公司,還有總公司。這公司又同政府有關,是天全縣將公司引進。“當初鄉、村幹部多次上門鼓勵養鷄,現在賺不到錢却再没有誰來過問,有啥事情找幹部,他們就相互推諉。”這五方之間,甚至分合重組的N方之間,采訪時而競争,時而合作,或聯合幾方競争一方,或競争無解求助高層,充滿了競合。

  更復雜,競合只是采訪手段,目的是突破表層挖掘真相。這又涉及記者任職的媒體,同一件事,《四川日報》與《雅安日報》會有不同的采訪,天全縣電視台又不同。不同,不光是媒體之間,還同時考慮“本媒體”的受衆,報紙與刊物不同,報刊與廣電不同,不同媒體的采訪才百花齊放,也深入到真相的不同層面或側面。因爲是《四川日報》報導,引起各級政府重視,組成省、市聯合調查組實地調查。記者回訪:《“山地鷄”開始長個了》。問題開始解决,這次采訪就是合作主導了。銘權在達州、德陽、雅安、眉山長期駐站,每個地方都有不少獨家新聞,我相信,他的温柔提問也不少。

  競合采訪突破,機器人能代替記者嗎?暫不論突破的目的、也不論於N方之間,單看競合,就要把機器人搞昏。機器人擅長純粹的競争或合作。像競争,阿爾法狗打敗世界最頂尖的圍棋高手。但是,你讓它邊競争邊合作,時不時競争轉向合作,合作轉向競争,競争轉向、合作轉向……連轉幾次,要把機器人累得癱倒在地,像蟲子一樣四肢亂晃……單純合作呢?那更糟。法國媒體人夏爾·丹齊格説:糟糕的訪談,就是以問號作結的阿諛奉承。例如:凱思,您是在什麽年齡發現自己的吉他才華的?如果你玩過機器人聊天,這是其對話風格:它奉承對象,讓對象高興——那怎麽挖真相?進一步説,只會合作的機器人,一試就發現。還記得電影《銀翼殺手》嗎?戴克追殺變節機器人,後者具備人的各種能力,從人群中找出它們相當困難。戴克先試探:談談你同父母在一起的感覺?機器人談不出,它們靠科技復製,没有父母子女……采訪對象,就假設那山地鷄公司吧:啊哈,機器人!捏捏臉蛋,輕薄調戲,把它帶到坑裏去!如果真用機器人代替記者,采訪對象會把機器人帶進坑裏,機器人再把新聞業帶進井裏,浸入黑闇腐臭的淤泥中,萬劫不復!

  靈動叙事感人VS後真相謡言

  采訪突破爲挖掘真相,真相又受到“後真相”的挑戰。其含義:是情感的影響力超過事實。相對於情感及個人信念,客觀事實對形成民意只有相對小的影響。這可是黑虎掏心!新聞業安身立命的報導事實講述真相,現在被告知:你那真相已不再處於前沿地位,真相没有被篡改,也没有被質疑,只是變得次要了。真相次要,謡言蜂起。

  我曾分析,後真相是對“薄情”的懲罰。新聞理論長期忽略情感,新聞業務多“薄情報導”。但受衆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你情冷淡,愛人不見了,向誰去喊冤?没有比放下報紙、關上電視更容易的了。受衆疏遠媒體,後真相乘虚而入。令人高興的是,銘權的報導却有情。有情不是亂抛形容詞或多整排比句:鼓掌没有不熱烈的、看望没有不親切的、成就没有不巨大的……這不是報導,是表態、是跺脚。報導和跺脚還是有區别的。感情要納入形式,通過靈動叙事來感染人。

  叙事,新聞界愈來愈重視“講故事”。本書講了多個故事,尤其是其人物通訊。但我重視比“故事”更廣義的“叙事”,因其揉合了更多的叙事手法,就看《全國自强模範爲鄉親修橋欠債11萬元  誰來幫幫誠信的“金矮哥”?》。金矮哥在當地是争議人物,出資給鄉親修橋,因預算不當,欠債18萬元。没拿到材料款或工錢者,駡他是“騙子”。出工出料收不到錢,是很傷感情。上門駡人,取鬧有理,這就造成後真相——情感的影響力超過事實;後真相同發泄相連,也必然同謡言流言携手。

  記者的責任是講述真相。它不止於“探求”和“挖掘”,還要“講述”出來讓受衆認同——最低限度是不表示反對。講述真相,必須靠新聞叙事。部分受衆已經動情,要有另一種情感來吸引更多的受衆。報導開頭頗具匠心:

  雨後初晴。記者來到眉山市仁壽縣寶馬鄉高照村2組一個小山坡上,只見一座用木棒搭建成的“高脚樓”,一間用塑料編織袋圍起來、不到一米高的“窩棚”,幾十個泡菜罎分3排分佈在莊稼地裏,用幾塊大石頭壘成的露天竈台上,一口鐵鍋銹迹斑斑。……

  大病初愈的金少林正在揮動比自己還高的鋤頭,用力挖掘一個蓄水池。“蓄上水,腌制泡菜就方便多了。”指着山頂那上百口偌大的泡菜罎,大汗淋漓的金少林説,這是他還清鄉親們債務的最大希望,也可能是唯一的希望。

  新聞界重視講故事,常見分析人物、情節、懸念、衝突……似乎把小説手法搬過來就行。不行!你講“新聞故事”,先要問哪些不適合,比如,順叙决不適合,你從主人公3歲講起,讀者早煩了。以上引文是倒叙,把突出片斷提到前邊,這同新聞的倒金字塔結構相通。以倒金字塔推出“序場”,讓讀者駐足停留;不引讀者追結局,而是好奇“爲什麽”?這種叙事手法又便於展開深度報導。

  之所以讓讀者停留,是揉入電影化叙事。電影叙事依賴場景。場景,一般强調對話、細節,好萊塢説那是“陷阱”,優秀寫作强調反應,對話、細節要納入動作,動作/反應,搆成一個節拍,節拍是場景的細胞。以上共3個節拍:幾十個泡菜罎/一口鐵鍋銹迹斑斑;大病初愈的金少林/揮動比自己還高的鋤頭;蓄上水腌制泡菜/還清債務的唯一希望。節拍的精髓是“出乎意料”,3個節拍,每個都有些出乎意料。驚鴻一瞥這電影場景,你會不會被電倒?好不好奇爲什麽?想一想看不看下文?

  電影化叙事之外,還有散文化叙事。穆青多年强調“新聞散文化”,這對屬於廣義“散文”的新聞報導,又是有深厚散文傳統的中國報導,特别有意義。散文主要由兩種内容搆成:叙述+插筆。好些散文名篇,精彩就在插筆。像丘遲《與陳伯之書》:“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像韓愈《祭十二郎文》:“汝病吾不知時,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養於共居,殁不得撫汝以盡哀,斂不憑其棺,窆不臨其穴……”新聞報導拿來插筆,方便記者叙事、議論、描寫、抒情。看作品的插筆:

  從1996年起,金少林的生命中就只有兩個字——“還債”。……“命硬”的金少林終於病倒了!尿毒症、腎結石、胃病、嚴重貧血症……但他不肯花錢住院,仍然一天只吃一頓飯,實在餓極了便勒緊褲腰帶一坐一整天。

  銘權向電影搶場景,向散文借插筆。場景是細微叙事,插筆是概括叙事;場景在一個地點展開,插筆大幅度跨越時空;場景再現采訪觀察,插筆表達報導主題;場景處理對話與細節,插筆表達記者的評價……將其揉進狹義的“講故事”,使本書的叙事活潑不呆板,有靈氣而富於變化,是謂靈動叙事。

  新聞界有説法:報導就是講事實,有話直説。有位總編輯大摇其頭:“‘有話直説’,文章一定不好看,必須傷腦筋在‘直説’的過程中保留一點點白描的‘花’和疏針的‘綉’,清楚明白的文章才有風格。”總編輯是誰?董橋,曾任香港《明報》總編輯。董橋説:“花拳綉腿是文章的根基。”我看更是記者的根基,新聞報導是急就章,往往連重讀一遍的時間都没有,要靠平時儲備花拳綉腿。花拳綉腿者,叙事技能也。其盛行於小説、電影等虚構叙事,新聞則是非虚構叙事,守住非虚構界限,放手拿來與虚構與否無關的通用叙事技能。哪怕催稿急如星火,手提電腦張開大嘴喊你,海妖一樣地喊你;截稿期限的手槍頂着你,殺手一樣地頂着你;將軍欲以巧伏人,盤馬彎弓惜不發。思考總比打字快,不時考慮哪兒插朵花、哪兒刺枝綉,你的報導絶不是清水掛面的赤貧。銘權做過電視,寫過小説和散文,把這些根基用於平媒報導,他的文章靈動好看。

  靈動叙事感人,靈動是手段,感人是目的,尤其是與後真相謡言的競争。新聞不是現實,新聞是對現實的一種叙事,謡言是另一種叙事,兩者有“漢賊不兩立”的叙事之争,包括情感競争。情感納入報導,基本要求是公衆選擇性注意,瞥一眼那些場景、那些插筆就被吸引;更高要求是公衆選擇性理解或記憶,認同記者報導,在頭腦中形成“還債”的金矮哥圖像。李普曼早就説過,人們並不是對“現實世界”作出反應,而是對“他們頭腦中的圖像”作反應。這個圖像的有無,清晰或模糊,將産生非常現實的後果。

  大多數公衆認同報導,謡言簡直没有立足之地。當前值得注意的傾向,不是以靈動叙事擠壓謡言的生存空間,而是以事實同謡言硬懟。或搞“事實核查”,美國媒體以洪荒之力搞“事實核查”,還是被“後真相”打得丢盔卸甲。或搞“數據新聞”,據説數據才精確,才是硬事實。我認爲:數據新聞只有對不對,没有好不好。二二得四是對,二二得蠟燭是不對。數據運用,差之毫厘,失之千裏。一般錯成二二得三、或得五,數據新聞必錯成:二二得蠟燭!得蠟燭當然不好,二二得四就好嗎?它等於説:阿媽是女人,説了句大白話嘛!説它好,那是不對的;説它不好,那會没禮貌;所以最好的回答是不回答:數據新聞没有好不好的問題。没有好不好,根本不能在公衆頭腦中形成圖像,你怎麽同後真相競争?很高興本書没有感染這些時髦病。

  以上從銘權作品的特徵,分析新聞何爲,實際也講了記者何爲。新聞業迭遇挑戰,基督已死,戈多未至;孔雀東南飛,西北有高樓;業餘記者滿江湖,仍離不了職業記者。職業記者之“專”,就在鑽研業務,做好報導。“我爲自己清理前面的道路,”左拉説,“因爲不可能有别人來爲我清理。”我在微博問:現在還有多少人關心新聞業務?在充斥“網紅”“10萬+”“變現”“唯快不破”……的喧囂中。心疼那些新記者,既没經過嚴格的採寫訓練,又不斷追逐新媒體時尚,日月逝於上,體貌衰於下,人到中年無才思,唯解漫天作雪飛,斯記者之大痛也!我與銘權相識10多年,他邀我寫序。瀏覽作品,我即回復:願意寫這個序。我認爲這些作品於新聞業務有特色,這些特色對當前新聞界應對三大挑戰有普遍意義。

  應對三大挑戰,實際是記者一身三任。没有探求深層真相,就是邊緣新聞的一地鷄毛;没有競合采訪突破,就只有人雲亦云,或被采訪對象帶進坑裏;没有靈動叙事感人,受衆不信媒體信謡言。三位一體,一氣化三清,記者不能做好任何一件事,就不能做好所有的事。

  浙江亭,看潮生,潮來潮去原無定,惟有西山萬古青。湯因比曾提出“創造性應戰”,其不僅化解挑戰,還刺激自己獲得繼續前進的動力。什麽動力?讓“人人是記者”爲記者報料;讓“後真相”給記者提供新鮮選題。點贊人工智能,以後每個記者都配智能機器人,與記者智鬥幾場,打一拳問“疼嗎?”——2017年九寨溝地震,機器人25秒出報導:“疼嗎?”……記者必須有看家本領,在追求、在采訪、在寫作。機器人鬥敗:這個記者哪——不尋常!盡力做事,夾着尾巴做機器人,灾難現場當背鍋俠,怕記者遲到,把文銘權扛在肩膀上在大街上狂奔……

  2018年3月於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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