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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黄河水

  我喜歡黄河。天賜的黄河水,時而喧囂,時而低吟,時而狂放,時而舒緩,叫我怎能不想她。

  2013年之前,我所看到的黄河,無論她怎樣作秀,都離不開一個“黄”字。我跟隨黄河漫遊過許多地方。每到一地,我都要汲取一瓶黄河水做留念。在蘭州的中山鐵橋下,在寧夏黄河大回轉處,在内蒙的河套地區,在宜川的壺口瀑布,在陝西潼關的風陵渡,在河南鄭州的邙山頭,以致在黄河入海口的東營,瓶中之水只要安静下來,都會有厚厚的一層泥沙沉澱。難怪古人有“黄河清,聖人出”的説法,難怪祖先把她取名爲黄河。

  但是,今年五月的青海之行,讓我徹底改變了黄河天然是黄的觀念,也讓我對古訓有了新的感悟。

  朋友説,五月的青海不是最美的季節,油菜花還没有盛開,青稞苗還没有返青。可以去看看貴德的黄河水。那裏是“清清黄河之源”。我無法設想清澈的黄河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黄河,或許是旅遊景點的炒作?將信將疑,驅車去看個究竟。

  接近貴德時,已經能够從車窗裏看見遠處的河道了。薄薄的霧氣披蓋在河道之上,一時難以識别其真面目。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傳説中的清清黄河水。行駛到貴德黄河大橋上時,我看見了奔騰的河水。這是一條寬闊的、水量充沛的、讓人覺得取之不盡的河流。這也是黄河。河水是清的,清澈透底的,每一滴都是純净無瑕的。

  我情不自禁的走到了河邊,非常虔誠而莊重的汲取了滿滿的一瓶清清黄河水。我甚至用雙手掬取河水,細細地、慢慢地品嚐。冰凉的河水甘甜無比。啊,這可是天上之水,潔白清瑩的聖水。這瓶水被我珍藏着。她没有沉澱的泥沙,没有人爲的污染。

  我被震撼了。黄河之水不是黄的,是無色透明的,是清清白白的。走遍大江南北,慣看三江四水,祖國大地很難再看到清清的河水了。而黄河之水居然若綽約處子,没有做作,没有浮夸,不飾雕琢的清澈。

  黄河竟然蒙受了萬古的不白之冤。多少年,多少世代,多少生靈,都認定黄河天生是黄的,少有認定她是清的。可是,黄河不做辯解,放棄申訴,依然故我,萬古奔流。

  崑崙之巔飄來的清澈黄河,可謂醍醐灌頂,令人感悟。黄河原本是清的。那麽,“黄河清,聖人出”的古訓當作何解呢?從理論上分析,這是决定論搆架下的條件假設。其一,只有當黄河變清之時,天下才會出現聖人;其二,只有出現了聖人,黄河才會變清。

  現在看來兩種假設都有問題。聖人早已出現,貴德以下的黄河還是黄的;黄河原本就清白,無需聖人來澄清。

  古訓滲透着古人的美好願望和遠大理想。聖人與黄河的關係,其實是人性善惡關係的形象比喻。

  至聖孔子認爲“人之初,性本善”,“爲仁由己”,“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亞聖孟子高揚“人皆可以爲堯舜”的性善論的大旗,主張人人可以成爲理想中的聖人。在孔孟看來,聖人不是被决定的,而是自己决定的,是每個人的天性,就像黄河水原本是清的一樣。 

  每個人都能成爲聖人。多麽美好的夙願啊。

  文豪屈原没有孔孟這樣豁達。他所遊歷的雲夢澤、瀟湘水、汨羅江,應該都是清的。可是,他却感嘆“舉世皆濁我獨清,世人皆醉我獨醒”。不忍目睹世間的污濁,更不願同流合污。只願永遠成爲清白江河大地的清白兒子。他必須捍衛他的無敵堅貞。正因爲有了他無比聖潔的殉道,我們民族才有了唯一一個紀念一個人的節日——端午節。這是我們民族的聖誕節。屈原的殉道和永生,印证了一句古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水有清濁,人分善惡。開封府有個龍亭,龍亭下有個潘楊湖。老百姓説:潘湖永遠是渾濁的,因爲它是奸臣潘仁美的化身;楊湖永遠是清澈的,因爲它是忠臣楊家將的寫照。真可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爲刍狗。

  對待惡人,對待人性中濃烈的獸性,怎麽辦?古人的態度是:多行不義必自斃。攻乎异端,除惡務盡。

  天道循環,無往不復。天地昭昭,陰晴圓缺。在清澈的黄河岸邊,不經意間,我目睹了令人心悸的一幕。這一幕如同一劑還魂丹,使人脱胎换骨,皈依天理。

  連續幾波的藏民,特意帶着大袋的魚苗,向黄河裏放生。幼小的魚苗,瞬間融入滔滔江水,游向了大河深處,游向了遠方,回到了他們自己的家園。直到所有的魚兒都成功超生,藏民們才心安理得地離去。

  魚兒離不開水。魚之本性在水中,如同天上的月亮在空中。水中之月,天上之魚,皆爲幻象。

  什麽是放生?爲何要放生?放生是贖回,是救贖。放生魚苗,讓其回歸天性,回歸自然。魚原本就在水中,是人把他抓入了人間。放生即行善。通過行善,救贖我們被放逐已久的天性:善良、仁愛、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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