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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陳智思:政改方案未過緣何未起軒然大波



  政治是需要妥協的藝術的。

  市民開始耽心香港有一批「為反對而反對」的人。

  很多香港人真的不知道自己需要甚麼?

  爲甚麽回歸之後香港人管理不好香港呢?

               ——陳智思


  香港第五號政改方案因爲立法會内「泛民主派」的捆綁式反對,贊成票數雖然過半但達不到三分之二而被封殺。爲此,本刊專訪了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會議成員、香港立法會議員陳智思先生,請他就政改方案被否決的問題發表他的見解。陳智思先生也是目前香港僅有的身兼立法會議員和行政會議成員的四名「跨會成員」之一。

  政改要照顧香港各方利益

  政治本身就需要妥協

  記者:香港第五號政改方案已經被「泛民主派」聯手在立法會加以否決,您覺得這對香港民主進程的影響主要是甚麽?

  陳智思:對這樣一個結局,我感到比較遺憾,因爲五號報告真的是有機會推動香港的民主逐漸進步。

  「泛民主派」說是要一步到位,要○七○八直選。但是大家都知道,中央政府已經確定不可以這樣做。其實這也難怪中央政府,因爲中央希望回歸以後的政改,是要兼顧香港各方的利益,讓大家都能接受。如果一步到位,馬上全面直選,的確會影響到另外一部分人的利益。而另一部分人的利益如果過度受損,他們同樣有很大機會不同意的。中央政府不希望看到香港社會出現太大的分化,所以希望一步步來。

  我覺得一步步來是非常好的,爲甚麽?因爲先走一步,在證實走了這一步之後是不會出問題的,就更有理由走第二步;這樣對反對直選的一部分人來説,也就少了一個反對的藉口,而且可以讓中央對香港的民主更加有信心,可以加快香港的民主進程。

  一步到位是沒有可能發生的,我相信「泛民主派」他們自己都知道這是沒可能的。但是他們還堅持這麽做,我覺得他們最主要的是堅持一種意識形態,堅持一個理念,去爭取認同這個理念的選民。

  否決五號政改方案的結果,使得香港的民主進程不但沒有向前行,實際上是向後走了。如果五年之後再爲此進行類似的爭拗,恐怕香港的民主永遠都難以起步了。我相信,一步到位的方案,永遠都不會被接受。

  「泛民主派」的定位是清晰的,我也明白他們的立場。其實政治是需要妥協的藝術的,定位清晰不代表一味堅持自己的立場寸步不讓。

  要知道,工商界對這個方案也是有所擔心的,擔心快速的政制改變會不會對工商界帶來許多隱憂。雖然工商界此次接受了變相增加立法局直選議員的「區議會方案」,但是在不太情願之下妥協的。而「泛民主派」不願通過五號方案,對香港的民主進程就有好大影響了。

  方案未過無損各方利益

  市民平靜面對未有軒然大波

  記者:香港社會一直很強調「民意」的作用,而此次從民意看,超過百分之五十的人是希望通過政改方案的。那麽,「主流民意」的作用與價值,經過此次事件,在香港社會是不是值得反思呢?或者說,如何更好地反映多數人的意見呢?

  陳智思:此次不必講民調,我自己也問過很多支持我的選民,都認爲五號政改方案雖然不是最好的方案,對一些地方並不滿意,但是大家都覺得向前走一步總比停在原地好。對此不用民調,也知道香港市民的立場。肯定的是,我接觸到的絕大多數人願意接受這個方案。

  可是,這個方案沒有通過,大多數人又覺得「不通過就不通過」唄,沒甚麽大不了。

  此次有一個很奇怪的現象,政改方案沒通過影響似乎不大。因爲如果對某些方面影響大,就會引起激烈的爭拗。可是此次很多人表示,政改方案不通過,無非原地踏步,沒有甚麽大不了。大家都沒有直接的利益受損,雖然沒通過方案,但是大家很平靜。

  原因在於,大家看不到政改方案不通過對自己有甚麽不利的影響。對絕大多數人來説,最重要的是經濟好,社會穩定。連「泛民主派」都認爲不達目的寧可止步不前,其他沒有甚麽意見的人,更加無所謂。政改與其他有些方案不同,比如居港權、二十三條等可能影響一些人的直接利益,所以有人會激烈地表達自己的意見。對香港一些階層來説,方案不能通過甚至更好,更加安全。

  其實有些人是自欺欺人,一些口口聲聲要民主的人,此次實際上是拖慢了香港的民主進程。

  對選民未來取向影響不大

  開始擔心「為反對而反對」

  記者:此次投反對票的議員,不少是通過直選獲得立法會的席位的。他們在大部分民衆支持政改方案的情況下還是敢於集體投反對票,這對未來的選民取態會不會有所影響?

  陳智思:我自己覺得未必如此直接。因爲不少市民覺得政制改革在某個角度上講是可有可無的——通過方案就走快點,不能通過就原地踏步。

  會不會因爲「泛民主派」讓香港政制原地踏步,下次就不選他了呢?我估計有小一部分人會這樣,但是並不相信全部市民都是這種取態。對多數市民來説,還是要看這個議員的日常表現,不會將此次方案不能通過的責任,作爲下次選舉投票時的取捨標準。主要還是看這個議員平時是否為市民爭取利益,能不能爭取到利益。

  不過,不少市民開始擔心香港有一批「為反對而反對」的人,這就不是政改一個問題這麽簡單了,而是因爲在他們的整體政策上,都是永遠「為反對而反對」。有一批選民會擔心,這種處事方法,會給香港與中國内地的融合方面,帶來很多障礙。

  因爲今天的香港,在經濟、民生方面與内地深度融合,已經越來越分不開。但是如果在政治上永遠都有這麽多的衝突,會給兩地的合作帶來很多障礙。香港普通市民隨時可以到内地,但是立法會全體議員集體到内地祗有一次,這樣的交往程度,怎麽能夠對香港與内地的融合產生正面幫助呢?經濟的融合就帶來民生的融合,每天多少萬人進出關口,這種高度融合之下,香港怎麽可以有一個重要的政制架構總是與内地有這麽深重的隔膜甚至對抗呢?選民擔心這種「為反對而反對」,會損害香港的利益。

  這些選民就不是單單看五號政改方案能不能通過了,政改方案問題祗不過是其中一個誘因——這麽僵持,對香港好嗎?

  香港人始終比較傾向於先從自身利益來思考問題,以大局觀來看問題的人雖然也有,但不是主流。但是我相信這種狀況會逐步改變,因爲越來越多的選民會認識到,他們自身的利益,正是因爲香港與内地的關係而受到直接影響。因爲香港與内地融合很快很深,很快大家都會認識到,香港人不能僅僅從香港的角度看問題。當然,目前還是比較著重個人感覺,這種感覺目前還高於香港作爲中國的一部分的認知。

  缺乏信任導致「美中不足」

  記者:香港經過前些年的經濟低迷,現在很不容易有了比較好的景氣。您認爲,在政改方案被否決、政改原地踏步的情況下,如何通過政經分離,避免民主發展挫折影響經濟發展,維持香港社會的繁榮穩定?

  陳智思:應該說不會有太大影響,就是原地踏步而已。

  大家目前更注重經濟發展,而香港與内地的經濟、民生融合,很多時候多少都與政治有關。再如禽流感一類的問題,内地如果有,香港不能說與自己無關,是很難獨善其身的。香港議員經常批評政府,但是好多事情並非香港政府單方面可以解決。但是如何督促内地做呢?又沒有辦法。

  而由於缺乏信任,好多時候是感到「美中不足」。香港與内地由於兩制的差別,以及習慣、心態的問題,大家難以坐下來一起推心置腹地解決問題,總是有些尷尬。

  如果政治方面長期不信任,其他方面也都會掣肘。

  此次政改方案未能通過,一定程度上說,也是沒能建立成熟的政治信任。長遠來説,不僅政制發展步伐拖慢,對香港的經濟與内地的融合,也會拖慢。

  ○八年不再參選立法會

  記者:您是目前僅有的身兼行政和立法兩會的四名成員之一,能否講講您未來的政治前景規劃?

  陳智思:我此次立法會任期到○八年結束,我已經決定不參選,屆時我剛好做了十年的立法會議員(九八年至○八年)。

  十年之間我經歷了很多,我有幸能夠較早瞭解自己需要甚麽。之所以○八年不再選立法會議員,就是想讓更多的人有機會參與這個過程,而不是由我長期佔住這個位置。我依舊可以參與這個過程,但是不必一定在立法會這個層面,立法會的經驗可以讓我繼續在其他方面貢獻社會。

  其實此次五號方案是一個很好的方案,給有興趣參政的人更多的途徑。而目前在香港,祗有明星級的人物才能選得上立法會議員,否則很難有機會。現在立法會的議員,無論民建聯、民主黨,很多議員都是做了很多屆的,都有明星效益,年輕人很難有機會。我的決定不是偉大,而是真的想要鼓勵多一些人參與到這個過程之中。

  還有就是我個人的原因。在立法會我最年輕,孩子還小,祗有兩歲半和五歲,這些年很少機會和他們在一起。

  許多港人並不清楚自己需要甚麽

  這是一個允許錯誤的過程

  陳智思:這十年對我是很重要的,正好面對了香港回歸之後的一系列問題。新的特區政府由零開始,遇到亞洲金融風暴、香港經濟長期低迷、沙士、禽流感等等。我們在回歸前過了十五到二十年的風光日子,風光日子好過,但是回歸後很快面對困境,實在是諸多挑戰。這十年讓我經歷了很多,更加瞭解到作爲一個香港市民,我們究竟需要一個甚麽樣的社會。

  我們說「港人治港」,但是很多香港人真的不知道自己需要甚麽。因爲港英時代香港人根本沒有機會參與政治事務,大部分人衹知道賺錢。以往港英政府的管制不用香港市民參與,回歸八年,香港市民剛剛開始認識到需要思考自己需要甚麽?

  有很多人問,爲甚麽回歸之後香港人管理不好香港呢?爲甚麽英國人管理得比我們好呢?而我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爲以前除了公務員,香港人誰理港英政府做甚麽?而港人公務員也難有整體的決策經驗。

  這也是一個過程,香港人開始思考要甚麽樣的香港政府和立法會,這個過程才剛剛開始,現在很多香港人還未必真正瞭解自己需要甚麽。這個過程同樣不會一步到位,也要允許走錯。

  對營造香港和諧社會很有滿足感

  陳智思:當然,不是說我就此退出對香港社會的服務。我的行政會議成員任期還有一年多,未來是否能夠留任要看老闆(下一屆特首)是否用得著我;如果認爲用得著我,我當然會支持。而行政長官都會考慮用甚麽樣的人輔助他施政,行政會議成員的人選就要由行政長官來決定了。

  我還有很多公職,比如我是香港社會服務聯會的主席,這個團體真的可以幫助很多基層有需要的人。這個團體的其中一個角色,就是希望可以將商界與基層加強溝通。

  這是很重要的,一個社會太過分化是不穩定的、不和諧的。我認爲,很多時候,導致分化的原因是一種誤解。我希望製造一個平臺,讓大家坐下來一起解決,而不是互相指責對方,因爲指責對方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香港很多人希望香港成爲一個和諧社會,很多人也在做。但是香港媒體往往太重視負面新聞,對好的事情關注不夠,這樣往往又加劇了分化。我希望對營造和諧社會能夠做更多的實事。

  我設計並實施了一個名為「商界展關懷」的計劃,將商界和社會福利界合作。四年前剛剛開始的時候祗有不到三百個商家參與,○五年已經有一千家會被表彰。雖然並不是說香港所有的公司都已經參與,也不是所有的有需要的人都已經受惠,但這也是一個發展的過程,對此我很有滿足感。

  陳智思小檔案:

  一九六五年一月生於香港,籍貫廣東潮陽,泰國華僑,被採訪時是香港僅有的兼跨行政、立法兩會的四名「兩會成員」之一。一九九八年循立法會保險界功能組別晉身立法會,是當時最年輕的立法會議員。已婚,有兩名子女。他已經決定不再參選下一屆立法會,以便讓其他人有進入立法會鍛煉的機會。

  (原載《中國評論》2006年2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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