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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記冼姑的教導



  冼玉清教授是我國著名的女才子,嶺南女詩人,今年是她誕辰一百週年紀念。她曾任嶺南大學、中山大學中文系教授,嶺南大學文物館館長。她和我家翁容庚是故交,同在嶺南大學、中山大學中文系任教,對詩詞、書畫、考古都有共同的愛好和研究,大家都住在嶺南大學校園内,因此時常有來往。家翁容庚稱呼她爲“冼子”,我作爲晚輩稱呼她爲“冼姑”,如同一家人,交往很密切。

  1952年,廣州各大學院係調整,中山大學與嶺南大學合併爲今天的中山大學。當時學校因工作需要,招考教學輔助人員,我報考被取録,分配到文物館,從那時起我就在她的領導下工作。我原來對文物管理一點知識都没有,文物的種類繁多,尤以少數民族文物更難辨别,除生産器物外還有生活用品和工藝品等,我國是一個多民族的國家,單是民族服飾就有五六十種之多,因此,我心裏有點緊張和擔心不能勝任。那時候冼姑看出我緊張的心情,她一面安慰我説:“不要怕,文物管理工作只要有耐心過細地去做,邊學邊干,知識慢慢增長,工作就能做好。”一面又要我多閲讀一些有關如何保管文物的書籍。以後在冼姑長期耐心指點教導下,我慢慢懂得文物的分類、編目、入册、制卡等基本知識。

  在與冼姑多年工作共事,她是一位慈祥温文的學者,生活很簡檏,長期與女同學住在集體宿舍,在教工飯堂用膳,她没有結婚,對同學們好像弟妹、子女一樣,諄諄教誨,同學們都很喜歡親近她,尊敬她。

  冼姑在嶺南大學任文物館館長期間,她爲學校搜集和購買很多有價值的文物,作爲實物教材,使學習考古的同學除有文字上的認識外,更有實物的觀摩認識。除收集其他文物外,尤以收集石灣陶瓷器物最多,她對石灣陶瓷很有研究,由於她愛好收藏文物,所以她結識很多古董商人,那些古董商人每因資金周轉不靈時常與她借貸,我記得有一次,那些古董商人没有錢還給她,後來她只有把古董商的一個銅鼓搬了回來作爲扺償債務,這個銅鼓就擺設在她的客廳中,我家翁容庚每次到她家,一進門就指着那個銅鼓跟她開玩笑説:“冼子,冼子,這個是你的傷心鼓啊!”可是她對金錢財物不是看得那麽重要。她很克己,穿的還是五四運動時代的圓衫脚,馬蹄形袖口款式的上衣,所以很多不認識她的人,都用一種好奇的眼光望着她,可是她很樂於助人,有的同學因家庭經濟因難,受到她的資助,冼星海就是其中之一。

  她是一個熱愛祖國的學者,一生從事教育工作。她生長於澳門,求學時代早期在香港、澳門,後返廣州就讀於嶺南大學,畢業後,先後任教於嶺南大學和勷勤大學。雖曾因患甲狀腺赴香港就醫,後來還是回來在廣州東山療養院割治甲狀腺。抗戰時期,她爲抗戰前方募捐寒衣,同時發表《婦女對於募制寒衣之責任》的演説。

  抗戰期中,輾轉往返香港、澳門、廣州、曲江、坪石等地,學校遷到那裏,她就在那裏講課。直至抗戰勝利,不久,全國解放,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冼姑當選爲廣東省政協常委,參政議政。在1954年她在中山大學退休了,當時香港的朋友、學生,請她到香港任教,並給以高薪,遭到她婉言拒絶。澳門的家人請她返澳門寓居,亦遭拒絶而留住中山大學。

  直至1963年,她患上乳腺瘤病住中山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後轉廣州腫瘤醫院,在住院期間,我經常去探望她,她雖卧病在醫院,仍然思念着文物館的工作情况和她經手收藏的文物,關心國家大事。在最後一次我去探望她的時候,她還頑强地半卧着和我談話,但聲音已很低沉了,在我要走的時候,她緊緊握着我的手説:“佩芳,你要好好保管文物館這批文物啊!”我當時感到十分難過,我不能再控制我的泪水,我含着眼泪對她説:“冼姑,你放心吧!我一定緊記你的話,我會保管好文物館的文物!”她的手慢慢放鬆我手的時候,她還是凝視着我,我告知她我要回去,當我要離開病房的時候,她很費力地提起她的手擺動了兩次,我一邊走一邊轉頭望着她,泣不成聲地離開醫院。隔了兩天(1965年10月2日)冼姑終因癌病醫治無效,在廣州腫瘤醫院逝世了。我沉痛地失去我的良師。

  自冼姑仙逝後,我牢牢記着她的教導,認真做好文物管理工作,在1979年至1980年全國高等院校清産核資檢查工作中,我榮獲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頒發的奬狀和奬金。當我手捧着奬狀時,我想我今天能取得的成績是與冼姑諄諄的教導分不開的,倘若冼姑還在世的話,她該多高興啊!我唯有謹此以慰冼姑在天之靈。雖然她已離開我們三十年了,但她那愛國主義精神和她爲教育事業勤奮克己的一生,却永遠銘刻在我們的心中。

  作於1995年春

  (作者:麥佩芳 中山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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