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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冼子音容笑貌深留我心



  解放前,我曾在報刊上讀過冼玉清教授的不少詩作,知道她是嶺南一位著名的女詩人。1952年秋,廣州各大學院係調整,嶺南大學並入中山大學,我才有緣和冼玉清教授見面。當時我是一個剛從大學畢業的青年助教。

  解放初期,人們對古典文學有一種偏見,認爲古典文學是封建主義的東西,從事古典文學研究,没有什麽意義。因此,我們係裏三位助教都争着去搞現代文學或文學理論,不願意搞古典文學。有一天,冼教授在校道上碰見我,她主動地對我説:“詹先生(指詹安泰教授)説你很愛好詩詞,也寫得不錯,爲什麽你不到我們古典文學教研室來?這不是很符合你的愛好嗎?”

  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似乎她已看出了我們青年人當時的想法。所以,緊接着又説:“祖國幾千年來的文化遺産是不會被割斷的。它必然流傳下去,怎能説研究古典文學没有出路呢?希望你能考慮到古典文學教研室來!”

  我看她説得這麽誠懇,就笑了笑,點點頭。

  那天晚上,我思考了好久,覺得冼教授的話雖然很簡單,但頗爲在理。於是,過了兩天,詹安泰教授來找我談這問題時,我便滿口答應了。

  我和冼教授既然同一個教研室,見面的機會就較多,更有利於我向她請教了。記得有一次教研室開完會議後,我曾抓緊時間向冼教授請教有關詩歌創作問題,她謙虚地説:新的一套理論,我不大懂。不過按照我的理解,詩的好壞,主要决定於它的内容。詩歌是要反映現實,表達作者的真情實感的,你看,在文學史上任何時代都是以王粲的《七哀詩》,杜甫的《哀江頭》、《咏懷五百字》,白居易的《秦中吟》、《新樂府》等爲佳作,這是因爲這些作品與人民生活、國家命運息息相關。當然,詩的思想内容是要通過藝術形式來表現的,這就得看詩人的藝術功力了。有人認爲律詩的中間兩聯要對仗,而且要對得越工整越好。這話一般説來不錯,但也不盡然,還要講求變化活潑。例如杜甫的《又呈吴郎》,中間兩聯:“不爲困窮寧有此?只緣恐懼轉須親。即防遠客雖多事,便插疏籬却甚真。”都是把一個意思連貫的叙述語言組成兩個對偶句,而且工整、自然。但是在句子結構上基本相同,幾乎全無差别,這就未免失之呆板,缺少靈活變换的韵味了。倒不如他的《聞官軍收河南河北》的中間兩聯:“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寫得生動活潑,在句子結構上既有律詩的形式美、音樂美,又有散文的靈活性,抑揚頓挫,悦人耳目。現在,我們不希望青年人再來寫古典詩歌,但懂得它的一些創作規律,對於評論它的優劣,也許是有幫助的。

  冼教授通過這些作家作品來説明其論點,很有啓迪意義。此後,我讀過各種版本的中國文學史以及詩詞研究之類的著作,更感覺到她的真知灼見。

  我每次請教冼教授有關古典詩歌問題,她都很耐心地教導我,關心我的學術成長。記得我的第一篇論文《漢樂府詩裏所反映的社會生活》在《文學遺産》上刊登後,有一次她在教研室會議上,既和藹又嚴肅地對我説:“你的文章我看過了,算是初露鋒芒了。但學問是無止境的,希望你戒驕戒躁,繼續努力。”這些語重心長的告誡,我深爲感動。

  1954年初,我和愛人黄志輝結婚,婚後,她邀請我倆去她家作客,在飯桌上她既祝賀我倆,又鼓勵我倆在學術上互相幫助,共同進步。至今時隔四十多年了,當時她的音容笑貌還深深地留在我倆的腦海中。

  (作者:鄭孟彤 生前是暨南大學中文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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