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農村“女勞男逸”的歷史淵源

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   2006-09-23 15:14:50  


從前在客家農村存在“女勞男逸”的奇特現象。
  在封建時代,客家農村存在“女勞男逸”的奇特現象,漫步田園村,見到的幾乎都是婦女在勞動生產,在農舍庭院中忙忙碌碌料理家務的也大多是婦女,在家的男人相對安逸,較為悠閒懶散,這在非客家地區頗為罕見,與粵東客家毗鄰的潮汕相比較即有鮮明反差,潮汕種田人都是男人,女人則理客刺繡。客家“女勞男逸”是在漫長歷史長河中形成的,它是從古代到現代(止於1949年)客家聚居區較為普遍和常見的現象。考察其形成的淵源,大概有如下幾個方面原因。

  第一,客家先民有相當一部分原本是封建統治階級上層人物,身份顯赫,出身名門望族,或為官僚士大夫,或是皇親國戚,在中原時過著養尊處優的貴族特殊生活,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的薰染很深,因而鄙視勞動,歧視婦女,認為勞動生產和客務是下賤人做的,把女人當奴婢,當附屬玩弄品,女人生來就是體力勞動者,終生侍候男人,好象是不易之倫和天經地義的事,晉代以後,北方外族入侵和農民造反頻繁發生,引起社會蕩不安,中原上層人物被迫南遷。到了南方,已失去當年社會政治地位,一呼百諾、威風神氣的歲月一去不復回,但中長期存在鄙視勞動歧視婦女的觀念,則根深蒂固,一代代因襲下來。而和上層人物一起南遷的平民百姓,先是出生於對這些舊貴族及其後裔的崇敬,而後則被沒落貴族意識的潛移默化,慢慢也鄙視勞動,出現了勞動者鄙視勞動婦女歧視婦女的怪圈,為“女勞男逸”世代承襲蔓延培上一鏟沃土。

  第二,客家先民南遷過程中,歷盡艱險磨難,數不清的折騰困惑,這當中男人起著頂柱的作用。他們苦苦地尋找生存空間,開拓新的領地,要對付土著的壓迫驅趕,要花費很多精力去營造圍層、角樓,防禦土人和強盜的襲擊搶掠。在與土人發生爭執和械鬥時,男人的作用比什麼多都重要,男人成了維護客家人利益和生存權利的最強者。悠悠歲月裏,土客矛盾紛爭連綿不斷,男人的社會功能和作用似乎超越一切,壓倒一切。久而久之,男人的優越感越發膨脹起來,乃至輕視婦女,鄙薄勞動,甚至不願參加農業生產。男人不務農不做客務居然成為一種時尚和尊榮,這種思想觀念一代代誤傳下來,助長了重男輕女和不以勞動為榮反以勞動為恥的思想。

  第三,客家先民到了南方,成了來人,客人,且落居山區丘陵貧瘠地方,昔日顯要的身份沒有了,反而處處受人欺負。他們不甘失落,要改變自已的境遇,唯一辦法,讀書求知,走仕途之路,奢望一旦金榜題名,就能升官發財,光耀門楣,揚眉吐氣,再現耀煌。因此,做父母的,無不把希望寄託在兒子身上,望子成龍,對孩子特別嚴加管教,時時刻刻激勵兒子刻苦學文化,從小灌“唯有讀書高”思想,家裏再窮,也要讓兒子讀書,家務生產再忙,也不要兒子幫忙。農村常見一種現象,母親披星戴月割禾打穀乒乓響,兒子則在房裏讀書聲朗朗。在學校教師負責的施教,對學生非常嚴格,封閉式的教學。家庭、學校、社會相互配合管教,收到顯著的成效,使粵東客家地區成了文化之鄉,英才輩出,為國家輸送了大批棟樑之才。但由此產生負面影響,客家男人養成了只注重讀書輕視農業勞動和不願意當農民的輕農思想。

  第四,在家“掌灶公”沒出息的強烈羞恥觀驅動了千千萬萬客家人闖蕩江湖。從遠古時候起,客家人就萌發了一種意“男兒長大走四方”如若長年閒居鄉村種田,挑糞桶,在家圍著鍋頭尾轉,就會被人饑笑,說三道四,瞧不起,人格低三分。客家人對男人的評判標準,就是讀書當官,出外闖蕩,創大業,謀大事、才算有志氣、有骨氣、有朝氣、有作為的好男兒,人人敬仰。於是許多人拼死讀書,熬過十年寒窗,學有一技之長,或求得一官半職。讀書末成者,仕途夢破,儘管家裏有田可耕,有地可種,也不願意務農為生,要麼在家閒居,意志消沉,碌碌無為,淡薄一生,更多的人則奮力抗爭,以頑強的毅力外出謀生,或經商,或打工,至貧至苦“一條扁擔走天下”,什麼活都幹,什麼下賤工都做,日求三餐,夜求一宿,所得微薄錢,省食儉用,積蓄起來,每到春節,回家看望妻子,孝敬父母,會得到族人鄰裏的贊許,臉是略有光彩。外出謀生有頭腦的人,抓到了機遇,苦心經營,因之發跡,當了老闆,衣錦榮歸,光彩奪目,人人羡慕不已。有的人漂泊海外,披荊斬棘,艱苦創業,不斷開拓進取,有成為中產者,小康家庭,有的人成為華僑巨商,大企業家,名揚四海,功成事遂。客家人常常以此為範例,啟發教育兒孔,向功勳事業有成的前輩們學習。

  由於上述種種歷史的、社會的、觀念意識諸方面深層次的因素,致使眾多的男人或是出們創業終年不在家或是在家不務農不理家,客家婦女便肩負起生產勞動、料理家務、教養子女等重任“鄉村婦女,耕田、采樵、織麻、縫紉、中饋之事,無不為之”。家中裏裏外外事,沒有一樣能離開婦女。農事方面,一年兩造三熟,從梨田、耙田、鋤田整地、興修水利到播種、插秧、挑糞施肥、耕田除草、車水灌溉、收割打穀、曬穀入倉,旱地上種薯芋豆類、植桑養蠶、種棉紡沙、種菜澆水等等,“任田園諸務”均由婦女勞作。家庭手工副業方面,飼養家禽家畜,“豚柵牛宮、鴨欄雞架、犬牙貫錯,與人雜處”。晚上和農閒時,家家紡紗織布,篝燈之下,機聲軋軋,或做針線活“幅布縫衣”。家務工作則沒完沒了,“撿不完的稗草,做不完的家務”,上山砍柴割草、礱谷春米,燒火煮飯,擔水做菜,洗衣掃地、侍候翁姑、養育兒女、教子讀書;遇有節目喜慶、婚姻嫁娶、籌劃算計、上下打點、親臨採購、烹調佳餚、敬祖祭神,接待賓客等等,都離不開婦女。人們對客家婦女的能幹和驚人的毅力在敬佩之餘,不禁要問,她們的能耐從何而來?是在艱苦環境裏、風雨、嚴寒、酷暑中磨練出來,是母親從小手把教會的。客家人不給女兒讀書學文化,從小開始學種田做客務,已有非成是,家家戶戶皆如此。做女兒的也懂得,長大成人出嫁了,要當家理財,耕田種地、主持家庭事務、侍候好公爹、關照好丈夫、教育好兒女、此乃婦女天職。因此,女孩子都心甘情願的磨練,擔子比人重也得挑,練得一身鐵肩頭硬腳板。客家人正是依□能吃大苦耐大勞和精明能幹的鐵娘子創造了客家的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每一個成功的客家男人背後,起碼包含著婦女的一半。

  新中國成立後,社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隨著生產關係的變革,客家地區“女勞男逸”的現象逐步消失。尤其政社合一的人民公社制度的強令推行,農村全部勞動力束縛在狹小的耕地上,不分男婦都要出集體工,男女同工同酬,誰偷懶就批鬥誰,誰還敢在家優哉悠哉?女的挑糞桶男人也得挑,而且挑著糞桶抬搖過市,都不怕醜。改革開放以來,一切放開了,人們從業得自由,客家男人,在農村禁錮了幾十年,如開門的鳥籠,飛向藍天,尋找生存空間,掙錢糊口,創業發財,成功者,比比皆是,洋樓美酒隨處都有,男人的功能作用又進行了一次歷史的反彈,出外謀生賺大錢,婦女的絕大多數仍舊留在家農村種田理家。這不是封建時代歷史的重複,而是向更高層次的跳躍。(來源:走進客家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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