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凱:一腔真情著文章

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   2007-06-13 15:46:30  


  日前讀到由廣州出版社新近出版的《陳國凱作品選》,不禁再一次被他的作品深深感動。

  我認識國凱先生是在上世紀60年代之初,記得當時他的短篇小說《部長下棋》大有石破天驚之勢,在我就學的廣州職工文學講習班中引起了震撼。那時我們工人作者大都停留在“車間文學”圈子裏,寫些落後變為先進、大鬧技術革新之類的題材。而國凱兄的作品,卻已在廣闊的社會背景上觸及社會生活矛盾了。他已在廣東文壇嶄露頭角,成為工人作者群中的佼佼者了。

  《陳國凱作品選》(分小說、散文、雜文共三卷,下簡稱《作品選》)好讀得有點令人愛不釋手。國凱兄不愧是當今廣東文壇之巨擘,《作品選》依然是格調明朗健康,人物個性鮮明,文筆潑辣老到,讀之如沐春風,催人奮發。短篇小說《股王》,寫的是生活在深圳經濟特區的人和事,讀來使人感到熟悉、親切。深圳發行股票之初,人們還誤以為它是資本主義的東西,不屑一顧,原始股送上門來也不要,只有一些在改革開放中發了點財的人,為響應政府號召,買下一萬幾千,扔到箱底發毛。若干年後,股票熱得發燒時,才翻出來拋掉,一夜之間竟成了千萬富翁了。“股王”就是其中的一個。他出身貧賤,原是小機關職員,後來大膽跳出行政單位,下海炒股,賺了個“盆滿砵滿”,成為萬人矚目的弄潮兒。這樣的“股王”,深圳人都很面善,在身邊都能找到。國凱兄擅于塑造生活中常見的人物,他的高明之處在於見人之未見,寫人之未寫。“股王”的故事還未完,早年他曾醉心于文學,寫過一些詩文,並在縣級報刊上發表過。他一心想當個作家,但他窮得交不起20元學費,被人從藝術研習所趕了出來。現今成了大富豪,就托人說項,要拿出20萬元來參加作家協會,弄個“作家”當當,以償夙願。在商品社會“寫文章不如炒股票”的現實生活中,國凱兄既寫出現代人有了金錢之後還要有文化的時尚,點出了“錢再多也代表不了文化”的道理,又對“股王”的要求,斷然地答道:“生活中有些東西是用錢買不來的,如果連作家都可以買賣,那我們社會像個什麼社會呢?!”

  中篇小說《離婚》,塑造了一個外表疏狂、性格率真,常以粗言爛語跟男人說笑打鬧的女工張飛紅。就是這個“粗線條”的張飛紅,卻有著一副不畏強暴、好打不平的俠義心腸。面對另一個女工被丈夫當眾拷打淩辱,張飛紅挺身而出,仗義執言,向打妻者大喝一聲:“你算什麼東西!欺負女人算什麼好漢?!”當對方要向她揮舞拳頭時,她索性把工作服一拉,露出內衣,拍著胸口說:“你夠膽就往這裏打,打嘛!”“你當老娘怕你?!”就是這個張飛紅,她要恨的,就強烈地恨著;她要愛的,又強烈地去愛,對於自己心儀日久、暗暗愛戀著的一流好男人——許文光,張飛紅對他剖白胸臆說:“如果……你願意要我,我就是跟你去死也甘願!”這個人物,對醜惡勢力敢公開地恨,對真善美敢公開地愛,恨得強烈,愛得熾熱,何等愛憎分明啊!她雖是其貌粗魯,卻是內心俊美。國凱兄把張飛紅這個人物寫得多麼可敬、可親、可愛!

  長篇小說《美麗女人》是一部典型的都市文學題材作品,它及時而深刻地反映了商品經濟大潮中的各色人物,寫出他們或快樂、或苦澀、或清醒、或麻木、或迷惘、或振作等多種感受。作家傾情書寫大都市的繁榮、喧囂和混沌:到處都是來去匆匆的人群,到處可見時裝、美容、飯館、酒肆、卡拉OK、進口化妝品和霓虹廣告牌,到處響著港臺明星、歌星的流行曲、搖滾樂,到處聽到討價還價的聲音……這部長篇故事動人,情節跌宕、可讀性強,尤其適合青年讀者的口味。小說塑造了幾位頗具特色的人物形象:秀外慧中,純真高潔,柔情似水,最後卻成為悲劇人物的大學中文系高材生徐素芹,主張“該愛就去愛”和“愛情萬歲”,有“開放女郎”綽號的章曼菱,她經受了愛情的慘痛教訓,最後清醒過來,努力創業,成為富甲一方的企業家、女強人。還有外表風度翩翩、儒雅大方、嘴巴甜蜜、裝扮豪闊,其實內心虛偽、奸詐、陰險、狠毒的李少華,他看准了章曼菱、徐素芹的弱點,運用手段,一一把她們俘虜過去。這是一個典型的吃人不吐骨的都市流氓和衣冠禽獸!是和諧社會的蛀蟲。

  在市場經濟的大千世界芸芸眾生中,龍蛇混雜,良莠不齊。國凱先生寫出了人性的複雜。

  國凱先生主要是寫小說的,他創作的小說,可說等身。而《作品選》中所寫的散文和雜文,也是奇峰凸起,功力不亞於小說。國凱先生的文字,幽默俏皮,生動形象,洗練乾淨,言簡意賅,具備古文學較深厚的功底,內涵博大而又好讀易懂。

  散文卷雜文卷中寫了一批文壇名人,其中有熱心扶掖文學新人的散文大家秦牧;有虛懷若谷、謙遜厚道的文壇高士秦兆陽;有俠骨柔情、義薄雲天、對朋友懷著金子般心腸的燕趙名士蔣子龍;還寫到清荷出水般品格的作家老前輩肖殷。肖殷與劉少奇有親戚關係,肖殷在《晉察冀日報》工作時,曾與張春橋共事,關係還不錯的。在劉少奇任國家主席時,有人勸肖殷走走這門親戚,肖愕然地答:“我找他幹什麼?!”在肖腦海裏找不到巴結“高官”的概念。在“文革”中,肖殷也難逃劫數,處境艱難,有人勸他給張春橋寫封信,肖殷卻淡然說:“人家官大了,還認人?別天真了。”作家舉出這兩件小事,就將肖殷老先生的高風亮節、鐵骨錚錚的襟懷向讀者坦露無遺了。在今天熱衷於沽名釣譽,爭名於朝,爭利於市的文壇裏,寫寫肖殷這樣的文人品格風骨,可以振聾發聵!

  國凱還寫到農民出身的著名作家楊幹華。楊的遽死,人們對他有些避諱。在廣東文壇上楊漸漸被淡忘之時,國凱先生的《懷念楊幹華》,不僅充分肯定了楊對廣東文學的貢獻,還寫出楊發奮成才、忠厚樸實、淡泊虛名、鄙薄勢利,不逐波隨流,不算計別人等高尚氣節,而且在人們對楊幹華的死因有點狐疑亂猜之中,勇敢地站出來,道明楊之死是苦於疾病的折磨,還他一個清譽,實是可貴難能!文中對老朋友真情著墨,眷戀、惋惜的摯意真情,洋溢於字裏行間,讀之令人心旌搖動。

  “文章不是無情物”,人類歷史離不開“情”字,古今中外文人們寫來寫去依然離不開這個“情”字。無論是氣吞山河般壯闊的巨著,還是小橋流水般雅致的小詩,均無例外。國凱兄的散文、雜文,充滿著對國家之情、民族之情、山川之情、南粵之情、愛戀之情和父子之情的熾熱。為情而歌,為情而歎,為情而哭,為情而笑,無不是真情流露。例如《妻兒》,道出了先生鮮為人知的家事,他與愛妻在患難中如何相戀、結婚和新房如何簡單、陋樸等等。對於妻子的心地善良、幽嫻淑德、坦率熱誠、勤儉持家、助人為樂等故事,娓娓道來,引人入勝。雖屬“貧賤夫妻”,卻是感情甚篤,家庭生活樂也融融,和諧幸福,彌足珍貴。在幾十年風雨人生之旅中,夫妻攜手並肩,互勉互助,踏過驚濤駭浪,闖過急流險灘,終能勝利抵達彼岸,迎來璀璨的曙光。這緣于先生夫妻彼此尊重、欣賞、理解和寬容了。文中國凱坦率地告訴讀者:“她(指妻子)像一個寬廣的海灣,包容了我的固執、我的缺點、我的煩愁……使我的人生之舟能平靜地駛入晚年。”真是感人心者,莫乎於情了。

  作者:陳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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