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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夫:痛飲黃河水的大詩人

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   2007-08-08 19:25:09  


  時值仲秋,雞鳴三省的風淩渡,金色的黃河仿佛巨龍狂舞奔騰。一位高大魁偉的人從車上下來,大步流星地走到河邊,望著黃得驚心動魄的母親河,緩緩地蹲下身去,雙手掬一捧黃河水,高高地舉過頭頂,讓水一滴一滴從指縫中流下來,淋濕了他的臉、他的衣襟,也浸潤了他的心田。又掬一捧水,送到嘴邊吻一吻,然後大口大口地痛飲。那情景,令人深受感動。

  “痛飲黃河水的人是誰?”人們的發問聲和瀑布的咆哮聲匯合一起,在大河迥蕩。

  他,就是揚名國際詩壇的臺灣現代大詩人、被譽為一代詩魔的洛夫先生。

  “久違了,母親河!”洛夫先生起身對著黃河喃喃地說,“半個世紀的約會,終於如願以償。”

  洛夫1949年於衡陽放下書包,帶上一本《艾青詩選》去了臺灣。上世紀90年代,當他看清台獨分子挑撥族群分裂禍藏野心,毅然決定移居加拿大。怎料得到,半個多世紀的流離,竟然掉頭一去吹黑髮,回首再來霜滿鬢。

  我在加拿大和洛夫同住溫哥華列治文,經常造訪他那座著名的“雪樓”。在他書房看書,談詩論文,欣賞書法。這讓我比別人有更多的機會熟知詩人,我能感覺到洛夫的心中珍藏著一條飲不盡的黃河,一個愛不夠的故國。

  流離的歲月,他多麼想用自己的雙腳重踏日漸陌生的那片土地啊,然而通向故國之路是那麼艱難和遙遠。

  一次,洛夫到韓國講學,那地方太像中國的北方。鴨綠江那邊不正是我大陸東北、神州故國嗎?再過去,偏南一點,那不正是哺育他成長的故鄉嗎?那些堆雪人、放風箏的童友是否也像自己一樣在歲月中逐漸老去?在韓國的感受,其實是鄉愁的煎熬,故國的牽絆,文化的懷想。他夜不能眠,似乎諦聽到血液的聲音,聽到身體各個部位發出了聲響和歌唱。於是,他爬起來,抽筆作詩《如果山那邊降雪》:“山是否仍是白山/水是否仍是黑水/高中地理課本上的河川/仍在我的體內蜿蜒。”童年的記憶是詩,童年的雪花是夢,童年的小溪是酒。故國在眼前,進不去,望一眼也值得呀。洛夫特意登上板門店山頭,從北邊望故國。此詩“後記”情濃如血地描述:“在板門店山頭眺望,透過遠方重重的嶂巒,似乎看到了長白山大雪紛飛,聽到了黑龍江怒吼咆哮。這時,仰首拭目,手帕上竟是一片濡濕的鄉愁。”

  鄉愁,是母土的召喚,是遊子身上一個不肯收口的傷疤。洛夫又來到香港落馬洲,從南邊望故國,刻畫心中的大鄉愁《邊界望鄉》:“望遠鏡中擴大數十倍的鄉愁/亂如風中的散發/當距離調整到令人心跳的程度/一座遠山迎面飛來/把我撞成了/嚴重的內傷。”令人讀來血脈賁張,熱血沸騰。媒體當時對這首詩廣為報道宣傳,引起國內外華人強烈的反響。一次,在紐約華人春節文藝晚會上,一位小姐在鋼琴伴奏中聲情並茂地朗誦《邊界望鄉》,令在場的許多人感動得熱淚盈眶。

  黃河入海流,黃膚遊子仿佛黃水中的一粒泥沙,入海後逐浪漂流,不論漂流到世界什麼地方,黃河始終是它的源頭。最後,人落腳在什麼地方,家就在什麼地方,國也在什麼地方,但是根始終在中華。詩人以豐富浪漫的想像,聯繫自己漂泊的切身體會,在詩境中雲遊。2001年,他僅用半年時間就創作出3000行長詩《漂木》,震動華人詩壇。國內外眾多報刊相繼發表,英譯本已在美國出版發行。為表彰洛夫對新詩創作的重大貢獻,中國首屆新詩界國際詩歌評獎委員會特授予他“北斗星獎”。

  改革開放後,洛夫先生每年總有兩三次回大陸講學、會友、舉辦個人書法展或參加文學、詩藝交流活動。一次,我在廣州接待洛夫,南方日報專門接他到報社座談,在座談中他聯繫自己先去臺灣、後又自我流放加拿大的苦辣酸甜,感慨地說:“臨老去國,遠奔天涯,割斷兩岸的地緣和政治的過去,卻割不斷長久養我育我,塑我的人格,染煉我的智慧,培養我的尊嚴的中國歷史和中華文化。吾60年寫詩,30年書法,詩情墨趣都來自中華。”感悟深邃,見解獨到,報社領導當場決定發洛夫專訪,並請我執筆。成文後,南方日報以一個專版登出《洛夫:我的中華詩心不移》,後經加拿大幾家華報相繼轉載,國內外的讀者反響強烈,許多人通過網絡和媒體,頌贊洛夫先生感人肺腑的中華詩心。許多人記住了洛夫先生的話:“我雖然熟通英語,但仍用母語作詩,用文房四寶寫書法。我是地地道道的中國詩人,身居海外,卻活在美麗的方方正正的方塊字中,活在千古絕唱的《離騷》中,活在洞庭湖的煙波浩渺中,活在五千年浩浩蕩蕩的黃河中!”(作者:王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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