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NML格式】 【 】 【打 印】 
丘樹宏:山與海——一半和一半

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   2007-09-05 17:25:32  


  在外人看來,丘樹宏大小都是一個行政“官員”,他從山區縣委辦公室工作人員做起,一路來做過經濟特區的副區長、體改委主任、區委書記、市委常委兼秘書長,又先後擔任地級市的組織部長、宣傳部長,人生經歷除了早期的務農和讀書,幾乎全部從政。但瞭解他的人特別是文友們,都覺得他骨子裏依舊是個相當純粹的詩人。你只要跟他有過較深的接觸,便明白什麼叫生命與詩有緣,就像他的妻子當初在校園熱戀時送給他筆記本時所說的:你一生只有當詩人的命。她一語成讖。從1980年10月在《羊城晚報》發表詩作《北風吹過……》至今,二十多年間丘樹宏從未間斷過寫作,已經出版了四本詩集和六種經濟社科類著作。第五部詩集《以生命的名義》也即將付梓。 

  丘樹宏曾將純專業的學術研究稱為“雄鷹理論”,而將其實踐性研究成果叫做“麻雀理論”,並以此在社科界很有一些影響。但我這裏只想談他的詩歌。我不清楚一個政務繁忙的人是如何寫下這麼多詩篇的。因為自身寫詩的緣故,加上長期從事文學編輯,我應當說跟各路詩人有相當廣泛的聯繫,據我所知,至少在廣東,丘樹宏是當下寫詩“產量”最高的幾個詩人之一。我最早洞悉這個“秘密”是他經常用手機發給我他原創的詩歌。在“拇指文學”發軔之初,丘樹宏找到這件便捷的新式寫詩“機器”肯定不是為了“創新”,也許是坐車往來工作的途中,暫時無事,別人閉目養神之餘,他突來靈感,手邊沒有紙筆,就是有也很不方便,順手就在手機上寫起來了。於是現代漢詩就有了這一“發明”。漢語“短信詩歌”興盛於2005年,《天涯》和《羊城晚報》分別舉辦了大賽,《羊城晚報》就是以丘樹宏的《手機•短信•詩歌》作為大賽開篇的,我主編的《中國新詩年鑒》(2005)特辟了“年度最有創意詩歌形式”一輯,其中就有丘樹宏的作品。之前一兩年或許也有了“短信文學”寫作,但丘樹宏早在2000年就抓起了這只“筆”。當然我尚不敢斷言丘樹宏就是最早使用手機寫作的“那一個”中國詩人,但在七千多個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裏,他無疑是最早用手機進行文學創作的“鼻祖”。在常人看來似乎毫無浪漫可言的行政工作的特殊角色,手機竟成為了丘樹宏寫作詩歌的主要工具與載體,同樣也成了他個人的一種可以說是很重要的生活樂趣,填補了人生的許多遺憾與空間。正像他自己所說的,“用手機寫詩歌,確實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在我的感覺中,手機的每一個按鍵、每一個部位,都是有生命的,都是有靈性的,而且都是詩一樣的生命、詩一樣的靈性。我願意永遠地這樣寫下去,以致它完全的融進我的身體中,融進我的靈魂裏,成為我生命裏永恆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一個曖昧短信息滿天飛的環境中,有人不時通過電荷漫遊給你發來美妙的詩歌,無異是渾濁中傳遞的一抹清新。 

  在中國,寫詩與從政自古便有著難解難分的關係。唐朝之後就有以詩取士的科舉制度,儘管後來改成了策論,但除了一部分武將,曾經兩千多年沒有一個官員是不會寫詩欣賞詩的。“不學詩,無以言”,官員也是文人,這才有了“文官”的稱謂,上迄楚國的三閭大夫屈原,再至“淡泊名利”的縣令陶淵明,自古官員因詩留名者不勝枚舉,宰相李紳寫下“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職位相當於今天“廣州軍區司令員”的嶺南節度史崔護吟詠“人面桃花相映紅”。韓愈在潮州流芳百世,首先不是因為他是歷代最有政績的首長而是他的文采風流。蘇東坡則以政績和文才同輝而享譽於世。然而在目前的中國政界,連很多到文藝界任職的領導都從未有過從事藝術創造的嘗試,或者曾經有過嘗試卻又放棄了,因為對於一位“行政官員”來說,寫作似乎更容易讓人誤解,給人評頭品足,甚至可能有一定的風險。但從前任外交部長李肇星到前任長沙市長譚仲池,在任上樂此不疲的仍不乏其人。而從剛卸任的法國總統到印度總理,外國政治人物中優秀的詩人則太多了。儘管我們生活在一個物欲的社會中,我依然堅信,詩歌對於一個人高尚靈魂的薰陶作用,是不隨時間的流逝而消減的。一個官員,首先他應該是一個優秀的完整的人,從這一點出發,為官者同時也是一個詩人,則更是讓人欣喜了。 

  在我看來,商人寫詩跟詩人經商,是兩類完全不同的人。官員寫詩與詩人從政亦如此。前者有點附庸風雅的意味,然而有此業餘愛好總比沉迷歌廳牌桌強些吧。後者寫作是因為發自生命本真的永恆熱愛。我認識丘樹宏已經快20年了,我從來是把他當成詩友來交往的,他因文而仕,做中學教師時,一時心血來潮,寫了一封信給剛上任的縣委書記,信中附了自己在報刊上發表的文學作品,要求調到縣文化館去搞創作。沒想到書記反而看中了他的文字水準,讓他去縣委辦公室工作。他一路仕途,卻從來也沒有想過要改變這癮和魔似的志趣。而最早給他播下詩歌種子的是蒙冤入獄三年的父親,第二個令他發狂寫詩應該是他的妻子。大學期間他整個的戀愛歷程,可以說都是寫詩的過程。對於他,詩歌從來就不只是語言形態,首先是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的一種生活方式。 

  我曾與丘樹宏一道出外參加過一個詩會,在來回的飛機上,幾個小時裏,只有他一個埋頭讀書,使身邊我這個不帶片紙的“文人”慚愧不已。 

  丘樹宏是大山的兒子,生在山區,長在山區,曾做過農民、民辦教師、赤腳醫生、公社放映員……血管裏流淌的是山裏人的血,對大山永遠有著一種生命的原始的愛。其後面朝大海,並不是對大山的背叛,反而是山裏人生命的一種延續和昇華。 

  文學寫作本來就是一件私人化的事情,作家大多都是“個體戶”。多年來,丘樹宏和詩界並沒有很深的聯繫,也不追逐什麼詩潮,他寫感動自己的事物,也試圖以此打動讀者。他認為把“灼痛肌膚和神經的”心跳傳遞給他人不僅僅是詩風問題,他渴望做一個有社會責任感的詩人,他寫作,他存在,以生命的名義。 

  “我從你站過的岸開始/走過你剛剛涉過的河/抬頭看對岸的你/卻發現/你已不是剛才的你/河也不是剛才的河//而河中的我/其實也已經不是/剛才那個岸上的我。”一半和一半,哪一個自我才是真正的自我?在一個許多人把“升官發財”當成“理想”的浮躁的年代,一個官員做好自己本職工作的同時,有一顆沉潛于文學的心是有福的!(作者:楊克)

CNML格式】 【 】 【打 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