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最堪思——我的海洋石油情結

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   2007-04-30 16:18:48  


  我的創作生涯是從上山下鄉的兵團時代開始的,但是我第一篇全國獲獎的作品,卻與中國的海洋石油事業分不開,可以這樣說,我是帶著一身油花走進中國文壇的。 

  1975年從農場回城後,我在茂名石油工業公司做工會工作,粉碎四人幫後,有一陣提出要建設十個大慶,南海也算一個。中國引進了一艘自升式海洋石油鑽井平臺“南海一號”。當時南海石油基地歸“茂油”管,我算中國最早登上南海鑽井平臺的作家,連續幾年我都去鑽井平臺體驗生活。那時海上鑽井平臺是中國最先進的東西,全是進口的,最先開展中外合作勘探石油的“南海二號”、“南海三號”、“南海四號”平臺我都生活過,與海洋石油的工人幹部結下深厚友誼。那時坐洋人的直升飛機上平臺得支付幾百美金,要領導特批,現任海南省委書記衛留成同志當時任中外合作公司的中方代表,他就批准過我坐直升飛機。當時石油工人朋友們還送給我一件後背印有“南海石油”字樣的T裇衫,我一直寶貝地收藏捨不得穿。 

  1980年,才在雜誌上發表了3篇小說的我,被調到廣東作協當專業作家。海洋石油的生活積累一直令我魂牽夢繞,激動不寧。平臺上的生活非常艱苦也非常危險,我產生了一種責任感,想把那種海洋石油工人不平凡的生活、工作和愛情用一篇小說表現出來。當時的石油鑽井工人,有文化的年輕人很多,找對象卻很難,長年累月在海上,每天幹活12小時,除了睡覺吃飯,幾乎沒有業餘時間和娛樂。有次我帶了一個宣傳隊去慰問,年輕工人興奮得不得了,好久沒見過女人了,來了女客人簡直像過節。鑽井平臺很高,海平面很低,大概有10層樓那麼高的落差。我們坐船去,得用吊籃把人一個一個從船上吊到平臺上。宣傳隊的男孩子不怕,就是抓住繩子站在吊籃裏那麼吊上去。但女孩子死活都不敢上吊籃,太危險了,我只好在後面一個個地推,陪著護著女孩子們一個個吊上去,她們有哭的,鬧的,尖叫的,暈船的,一塌糊塗。平臺上一大群鑽井青工看著女孩子一個個吊上來,嘻嘻哈哈就在那裏把她們“分”了:這個“給你最合適”,那個“我最合眼緣”,其實是過一把嘴癮,當“梨花帶雨”的姑娘來到面前,平日嘴巴最放肆的小夥子都成了紅臉關公,成了小心翼翼伺候周到的紳士。儘管大半人暈船,宣傳隊員們最後還是堅持在直升飛機平臺上演了一場節目。工人們看得興高采烈,給宣傳隊做了一頓美餐,用自己釣的魚答謝宣傳隊員。這事給我刺激很大,回來以後我就構思了《海風輕輕吹》。這是我當專業作家後寫的第一篇小說,也是我第一次寫有關海洋石油工人現實生活的作品,但它的確是從我生活中來的東西,而且出於一種責任感,出於一種真誠、淳樸、厚重的情感。 

  當時小說寫出來以後給了《作品》,《作品》嫌太長,說你再改改,起碼得刪去三分之一。我很不甘心,覺得小說寫得挺好,不想改。《作品》另外一個主編、老作家易鞏知道後說你趕快拿給秦牧看一下。當時秦牧正準備下午去香港訪問,沒有睡午覺,趕在上火車之前把我的小說看完,馬上簽發:不用改,不要刪,就這麼發,而且發頭條。結果小說在當年(1980年)最後一期———第12期《作品》搶發出來了。一發出來,剛創刊的《小說選刊》就以頭條選載。 

  1981年初春一個寒冷的深夜,我在石油公司招待所一間權當傢具倉庫的小房間裏苦苦構思另一篇小說,有人在樓下高聲叫我去接長途電話,我以為家裏發生了什麼事,飛奔下樓接聽,我聽到一個自己完全不敢相信的信息:我的《海風輕輕吹》在北京獲評為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省作協主席歐陽山高興地特批我坐飛機去北京領獎,那年飛北京的機票,只要73元,但那已經是我兩個月的工資了。 

  以後,我一直保存著那件“南海石油”的T裇衫,那是收藏著一種記憶、一個情結、一種感激。一想到它我就心頭湧出一股溫情:感謝生活,感謝我的海洋石油工人朋友們。現在這件“南海石油”的T裇衫,被陳建功收藏陳列在北京中國現代文學館“此物最堪思”的展廳裏。

  作者: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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