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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花

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   2007-12-21 17:33:24  


  隱形的翅膀
  
  840多年前,南中國海如一幅縷金飾銀的巨大織錦,無風無浪的時候,雍容華貴地挪動著,那藍,藍得富態而又詭異,藍得像波斯人幽深的眼眸,裏面藏著很多很多的故事。

  此時,桅杆上的風帆鼓滿,附近的海域上,有遙可呼應的幾艘大船,沖蕩出洋洋灑灑數海裏白生生的浪花,像貼著水平面撲閃的翅膀。

  我內心裏小小的翅膀也在舞動著,仿佛能看到那遙遠的故鄉天竺,看到我慈祥的祖母。這是我懂事之後的第二次遠洋,8年前,我依依不捨地離開了祖母,回到長住廣州的父親身邊。思念,還有記憶,成了這迢迢海路上的紐帶,把兩個隔著大洋大海的國度系在了一起。

  兩個國度都有我的家。16年前,剛滿周歲的我,被奶媽一路抱著,就在這南中國海上航行了。大海的顛簸成了我的搖籃,海風海浪盈滿了我的肺腑,我斷斷續續的意識正是沿著船舷蹣跚的。

  現在我已長成年苕二八的少女了,我要回到我的第一故鄉,看看我年邁多病的祖母,然後,等著我的中國夫君,隆重地把我迎娶回中國,完成我少女的成人禮。

  黃昏的時候,爍彩銷金的海面像夢幻的天堂,墨藍得深黛而且難測,我盯著看了很久,也想了很久。起風的時候,我進船艙躺下,眩暈中,已經兩天沒睡的我混混沌沌進入了夢鄉。恍惚中風浪把門窗拍嚴了,空氣越來越稀薄,我動彈不了,似乎發生了天翻地覆,重重的撞擊聲中,整條船像被一隻魔手揪扯到半空,又狠狠地摜到了水底。失去知覺前,我隨身只帶著兩樣東西,一件是送給祖母的鎏金腰帶,一件是未來的夫君贈我的螺號。

  冰冷的海水漫過我的身體,我的靈魂卻上路了。想念的翅膀扇動著,我要趕快見到父親,別讓他擔心。

  我終於看到高高的燈塔了,桔黃色的燈光在蒼茫的海面亮著,像父親溫暖的眼睛,這是中國的皇上不惜重金修建的,每30裏就有一座。沿著這條海岸線,我就能回家。
  
  海上花
  
  我就出生在這座形同一艘“大舶”的廣州城裏,我的母親是家在西關十三行的茶商的千金,生下我不久就撒手西歸了,正是她,給了我一雙隱形的翅膀,我常常在遙想中和她相逢。我的父親是來自天竺的商人,像迷戀著廣州的美食一樣迷戀著宋瓷,我斷沒料到,若干年後,我們會在同一片海域天國重逢。

  父親給我取名為宋青伊,把對宋瓷和母親的愛都融在了這個名字裏。

  我在將近10歲的時候重新經過那片南中國海,回到了廣州。我有著廣州人嫋娜的身姿,卻長著天竺人的深目,奶媽和老僕人常常笑我目光迷離,我就是用這種夢幻的眼光打量著這座人聲鼎沸的城市。

  我的家就安在懷遠繹旁邊,離十三行很近的一座西式的公館裏,高高的臺階,迎向江面的堤畔。我的飲食起居,就伴著珠江的潮漲潮退。到了現在這個節令,端午節前後,龍舟水下來了,江水漫上了堤岸,父親會用他的大手包著我的小手,到江邊蹚水玩,或是順著賽龍舟的鼓點,看江面上的蛟龍競奪,岸邊擠滿了人,有很多外國商使的面孔,也有很多市民,熱鬧極了。

  父親是個虔誠的佛教徒,1700多年前天竺的先祖達摩二世在“西來初地”登岸後,設壇開講的華林寺就在西邊,父親是那裏的常客,寺裏寺外的大榕樹成了我嬉戲的地方。

  我家來來往往的客人中,有很多是來自那個有著一千零一夜故事的地方,長得和父親相近,也是高鼻深目,他們是阿拉伯的伊斯蘭教徒。父親常帶著我去城中的光塔跟他們見面、在庭院裏傾談生意,或者去位於越秀山下的清真古墓裏,向他們的先賢表示敬意。他們多著長袍,女性還有紗巾遮擋。他們的神秘,如同宋瓷對我的吸引,我試圖走近一些,看看這數百年後成為國藝精品的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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