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州古道是海陸絲綢之路的一條對接線

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   2006-06-01 14:47:39  


  “絲綢之路”是我國古代與外國通商交通線之代稱。因我國盛產絲綢、又主要以絲綢對外貿易而得名。是德國學者利布霍芬首創的名字。據歷史記載,“絲綢之路”緣起于漢武帝首次派張騫通西域(漢武帝建元二年,西元前139年),從當時國都西安出發,至中亞、西亞、中東、西歐各國,前後達七次之多,至今著名的敦煌文化遺產,就是當時留下的遺跡之一。這是從陸上與西方交往的通道,故稱為陸上“絲綢之路”。

  漢武帝于元鼎六年(西元前111年)統一了嶺南,在廣信(今廣東封川與廣西梧州交界處,亦即賀江、桂江與西江匯合處)設交趾部,管轄秦時所劃之南海郡、桂林郡、象郡(又稱合浦郡,包括今海南、越南),可謂嶺南首府。與此同時,漢武帝派遣了黃門驛使,從廣信至雷州半島的徐聞、北部灣的合浦,乘船至越南(當時稱日南)直達印度、斯里蘭卡等國,由此即開始了從海上與外國通商往來的歷史。這條通道,被稱為“海上絲綢之路”。

  陸上與海上“絲綢之路”,自西漢以後,都因政治和經濟的發展變化原因,在不同時代有不同的盛衰。東漢從西安遷都洛陽,陸上絲路始發點即轉移洛陽;又因中亞、西亞諸國與我國關係變化,這條絲路時通時阻;再就是氣候與地理變化(沙漠化),也使得這條絲路衰落。可以說,東漢以後,特別是唐以後,中國的海外交通主要靠海上“絲綢之路”。從而“海上絲綢之路”始發港幾乎遍及中國東南海岸。這些始發港又是先後不同時期而時榮時衰的。西漢以後,南方的政治經濟中心向東轉移,徐聞、合浦等海港作用,逐步被廣州取代,唐代是廣州鼎盛時期;南宋朝廷遷到杭州,當時的出海口泉州則成了中國外貿最大港。這些歷史及其文化價值和意義,已有許多專家去進行了深刻研究,取得了光輝的學術成就。可以說,分別形成了陸上“絲綢之路”學與海上“絲綢之路”學。

  由此,我感到當今的學術界,似乎忽視了對陸上和海上這兩條“絲綢之路”的對接與對比的研究,存在著一個明顯的學術空白。這個空白亟須填補,不僅必要,而且開拓的基礎和空間都是很深厚、很寬廣的。從理論上說,我國西北、西南對外的交通線,與我國東南通向海外的交通線對接的通道或地點,都可謂之陸上與海上兩條“絲綢之路”的對接線或對接點。這樣的線和點,應該說是很多的,是一項豐富的歷史文化資源。從我們近年進行研究開發“海上絲綢之路”項目時在廣東與廣西一帶考察發現,廣西的興安靈渠、賀州的古道、玉林的鬼門關、梧州桂江口,廣東的封開、連州、樂昌、龍川和南雄梅關等地,都有充分的史料和遺跡證實是這樣的對接線或對接點,我們應當而可以在陸上與海上兩條“絲綢之路”豐碩研究成果的基礎上,組織多學科的專家,進行跨地區、跨學科的合作,去開闢這塊學術處女地。

  其實,這個命題,早在上世紀四十年代已有我們的前輩學者注意到了。例如:1947年,著名歷史學家、中山大學教授羅香林在《世界史上廣東學術源流與發展》一文中指出:“各種學術思想的發展,多數在人才聚集的區域。秦和西漢國都均在西安一帶,關中為當時國都的週邊,人口比較密集,故當時中國的學術思想,都總匯于西安,以至關中各地。此時廣東與中原的交通,亦以西安為中心,由西安經漢中沿漢水南下,至洞庭湖,溯湘水而至粵桂交界,中原的學術思想,由此交通孔道,向廣東傳播。東漢時代,印度佛教,以至海外各國的文化,亦多自越南河內以及廣東的徐聞、合浦與番禺等地的港口傳入,而扼西江要衝的蒼梧,遂成為中原學術文化與外來文化交流的重心。現時廣東的封川,就是漢代交州刺史駐地及蒼梧郡治的廣信。”(轉引自陳乃良《賀江訪古探勝》92頁,廣東地圖出版社出版)羅香林教授這段話,是從學術思想交流上說的,而且是著重從廣東來看。但他實際上已指出了陸上與海上兩條線路之對接線路和地點,指出了廣東與廣西的結合部和分界的標誌(即:廣信之東為廣東,廣信之西為廣西)。同時,也揭示了我們現在所要考察的賀州古道之對接作用與歷史地位。因為這條古道,就是他所指的溝通中原與南方、與外來文化的要道之一。

  賀州古道是在湘桂邊界的通嶺口峽谷,即湖南道縣雙淳亭與廣西賀州市的富川葛波鎮交界處,秦漢時修建的一條170公里的通道。這條通道,穿過嶺南五嶺中的兩個山嶺;都龐嶺與萌渚嶺交界(也即是分界)處,以水陸聯運的方式,連接了屬於長江中的湘江水系之一蒲水,與屬於珠江水系中的西江支流之一賀江(古名封水)之間的交通運輸。這條古代的南北交通運輸線,是現代學者張修桂從著名的長沙馬王堆出土的西漢《地形圖》中發現的。他指出:“在北東走向的都龐嶺和萌渚嶺之間,存在著一條相對低下的北東向山間大谷地,恐怕並不為眾人所知。該谷西部都龐嶺,高程二千米以上;東部萌渚嶺,高程也一千七百米以上。二嶺間為低谷丘陵和山間盆地……谷地高程都在二百米以下……是整個南嶺山脈的一條最大的山間谷地”。這樣的地勢是很適合修建交通大道的。

  《富川縣誌》記載:“秦始皇三十四年(西元前213年),擴建嶺口古道成為一條水陸兼程、以水路為主秦通‘新道’。”“新道起於湖南道縣雙屋涼亭,經江水縣進入富川縣境內,經麥嶺、青山口、黃龍至古城止。陸路全程為170公里,境內約65公里。路寬1~15米,多為鵝卵石鋪面,也有用青石塊鋪成的。道路蜿延於萌渚嶺、都龐嶺山脈丘陵間,北聯瀟水、湘江,南結富江、賀江和西江,使長江水系和珠江水系通過新道緊密相連,為楚越交往打開通道。”可見這條通道從秦始皇時即修通了。

  據賀州市博物館文物普查記錄:在賀州桂嶺鎮七裏山至開山鄉豪界村,也有一條秦修古道,路面用石板和河卵石鋪成,寬15米,斷斷續續,全長約8公里。位於萌渚嶺餘脈,可以說是這條古道的一部分或分支,也是這條通道至今尚存的歷史見證。

  另據《太平寰宇記?賀州?桂嶺縣》中記載:“桂嶺南二十七公里賀水邊,有越王渡遺跡,該處賀水邊石上有石櫛、石履、俗雲昔越王渡水脫履墮櫛於此,二物今猶在。”《水經注》亦有類似記載。這記載的傳說成分居多,也可說是春秋戰國時南北交往路線的佐證之一。

  據《南越策記》記載,漢高祖十一年,中大夫陸賈出使南越時,就是從瀟水“取道桂嶺順賀江下西江登錦石山到達番禺”(今廣州)的;漢武帝派甲將軍平南越也是由此取道桂嶺下蒼梧的(見《百越先賢志》)。直到1931年1月紅七軍在鄧小平、張雲逸率領下,從湖南到賀縣桂嶺整編,也是從這條古道通過的(見鄧小平《七軍工作報告》)。從這些史料可見這條古道在歷史上的重要性,亦可見桂嶺段也是賀州古道的組成部分。

  秦始皇修廣西興安縣的靈渠,是溝通南北交通的重要舉措,但開始時,靈渠的功能甚小,且時通時塞,直到唐代,由李渤主持大修,才有規模,(見《新唐書?李渤傳》、《太平寰宇記?興安縣》)一直保持到現在。由此可見,在唐以前,南北通道是不可能僅靠靈渠的。顯然,溝通瀟水與賀江的水陸聯運古道,擔負更重的運輸量,是南北溝通的主幹道。

  除此之外,古代尚有四條跨五嶺古道:一是湖南郴州與廣東連州之間,跨騎田嶺,將湖南的瀟水接湟水,即連江,又名小北江。這條線,西漢時屬桂陽郡,設有陽山關與湟溪關,西漢南下軍隊“出桂陽,下湟水”即指此條交通線,唐代劉禹錫被貶南來,也是經此線。第二條是江西大庾至廣東南雄之間,跨大庾嶺,過梅關,沿湞江連北江南下,西漢軍隊“出豫章,下橫浦”(指梅關),即指此路,唐代時由張九齡主持加修。第三條是湖南宜章與廣東樂昌之間,沿武水而入北江,九瀧十八灘,唐代韓愈南下即走此道。第四條是從江西的定南縣尋鄔縣與廣東龍川縣之間,由定南水、尋鄔水與東江水相接。秦始皇時趙佗南下任龍川縣令,即經此道。這四條古道中,龍川古道只在秦時繁榮,其餘三條,都主要在唐以後繁榮,尤其是梅關古道,在唐以後大批北方移民經此南來,並在溝通陸上和海上交通起重要作用。但在漢代至唐代之間,起主幹作用的應是賀州古道。

  賀州古道同時也即是海上與陸上“絲綢之路”的一條對接線。因為,漢武帝南下大軍主要是經賀州古道、沿賀江南下而抵達廣信的,也即是說西漢時的南北經濟往來也是經這條路線溝通的。同時也即意味著漢武帝從西安開始與西方交往的陸上“絲綢之路”是由此路線而向嶺南引伸的;而自廣信至徐聞、合浦而開創的海上“絲綢之路”,不正是因賀州古道溝通的作用,而使其與陸上“絲綢之路”對接麼?所以,稱賀州古道是海上與陸上“絲綢之路”的一條對接線是完全可以成立的。

  據《封中史話》作者陳乃良先生的考察,西漢時賀江流域一帶,是嶺南經濟最繁榮地區,人口比番禺(廣州)一帶還稠密,又是統轄嶺南的政治中心。其原因是漢武帝平定嶺南時,番禺遭大火,幾乎全城燒盡,元氣大傷;漢武帝又有意擺脫趙佗所建的南越政治中心及其勢力,故著意發展廣信一帶經濟,使嶺南經濟與交通均比粵中、粵東發達。從交通而言,經賀州古道等路線溝通南北後,在廣信一帶集中轉出,經賀江達西江,再向南流江和北流江,或從鑒江、羅定江而至徐聞、合浦出海。這一考察結果,也證實賀州古道是陸上與海上兩條“絲綢之路”的對接線之一。

  (作者:黃偉宗 2003年4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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