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韓國前總統朴槿惠一審定讞，遭判24年監禁和罰款1750萬美元重刑，另一名韓國前總統李明博9日也被檢察官以涉嫌貪污、受賄、逃稅提起公訴。韓國總統被稱為高危政治職務，並非沒有道理。自1980年代末民主化以來，韓國總統似乎都不易善終。這一方面顯示韓國司法體系對總統或其家屬犯罪鐵面無私，另一方面卻表明韓國總統無法擺脫錯綜複雜的政商關係。要如何走出卸任總統不易善終的政治怪圈，正考驗韓國朝野的智慧。
韓國憲法規定，總統由全民投票選出，任期五年，不得連任。但是，從1988年下台的全鬥煥開始，歷任總統幾乎都無法在離職後全身而退。全鬥煥下台後被判死刑，1993年下台的盧泰愚被判入獄22年，兩人後來都被赦免。1998年下台的金永三和2003年下台的金大中，則皆有家人涉貪入獄。2008年下台的盧武鉉被指受賄，在調查期間自殺。2013年下台的李明博剛被公訴，2017年下台的朴槿惠遭判24年監禁。
總統權力太大，在任上缺乏有效的制衡，似乎是原因之一。1948年訂立的韓國憲法原本要採取議會制，但當時的強人總統李承晚主張必須集權總統，以便對內推動經濟建設，對外抵禦朝鮮南侵威脅。此後韓國歷經軍人或強人統治，直到1987年民主化浪潮催生修憲，才規定五年一任的總統民選，且不得連任。但是1987年的修憲仍然賦予總統極大的權力，包括委任法官、國營媒體機構主管、統領監察機構等。權力過大導致韓國政體被學界形容為帝王式總統制。
由於五年後不得連任，一旦掌握這龐大且缺乏制衡卻過期無效的權力，其中的腐敗誘惑可想而知。這就涉及韓國經濟結構里的財閥。和日本一樣，韓國的經濟發展途徑，採取的是國家通過工業政策扶植國內企業的政府主導模式。這使得個別家族企業在得到政府的政策支援後，發展成為跨行業和跨國界的商業王國。有統計稱，韓國30家財閥掌控了全國40%的經濟份額。沒有制衡的權力搭上無所不在的商業利益，其腐蝕性幾乎是必然的。
儘管韓國總統在卸任後，其犯罪行為都面對司法制裁，這仍然並不是一個理想的局面。首先是這更多是亡羊補牢之舉，而且也在反復傷害總統這個職務的威信。其次是對付前任總統往往被操作為政治鬥爭，就如盧武鉉的自殺，被視為是李明博政治追殺的結果。而作為盧武鉉的政治盟友，現任總統文在寅又被批評在報復李明博。這種把司法正義同政治權鬥攪和在一起的輿論，顯然無助於建立社會的政治共識。
唯一的出路，莫過於終止帝王式總統制，建立更加健全的權力制衡體制。修憲無疑是可行的做法。在朴槿惠任期結束前，她匆促重提修憲。由於她當時已經深陷濫權腐敗的政治風暴，所以修憲建議完全被社會輿論當做轉移焦點的障眼法。隨著文在寅執政，以及李明博又被提起公訴，修憲重新有了必要性和正當性。修憲如此重大的政治工程，需要凝聚足夠的社會共識，特別是涉及條文細節的地方。韓國朝野所面對的挑戰不容小覷。
韓國的憲政難題也說明了一個現象。所謂的民主化並非只是一人一票選舉政府而已，還需要其他的配套，包括權力的明確劃分與制衡、司法和媒體的獨立、政商關係的定位等等。對於韓國而言，在修憲制衡總統權力之外，如何避免財閥過度影響政府決策，釐清政商關係的灰色地帶，也都是必須重視的課題。讓總統不再成為高危職位，其中所需要的功夫，不僅是修改憲法那麼簡單。
來源：聯合早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