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目分類 出版社分類



更詳細的組合查詢
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作家訪談 >> 詳細内容

劉斯奮:博識 慧眼 詩心

http://www.CRNTT.com 2006-10-26 03:34:11 白嵐 張月晗
 


  雖是書生意氣,却揮斥方遒,這是劉斯奮先生留給我的深刻印象。他自喻似鳥非鳥,是獸非獸的“蝙蝠”,以一種通達的心態,面對世事人生。擔任廣東文藝界的領導,他獲得了文藝家的擁護與愛戴,連續兩届當選廣東省文聯主席;作爲一個作家,他耗時16年寫出了榮獲中國小説最高奬“茅盾文學奬”的長篇歷史小説《白門柳》;涉足美術界,他以深厚的古典詩文及史家學養,開闢了文人畫的一時風尚。與劉斯奮先生兩個小時的訪談,記者真切的感到“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之感。這位中山大學、暨南大學、華南師範大學的兼職教授,謙和、達觀、睿智,兼備學者和智者的特質。

  “知識分子要有文化使命感”

  記:您創作的長篇小説《白門柳》是廣東文學界一個繞不開的話題,您能談談創作的動因嗎?

  劉:我從1980年起開始了《白門柳》的創作,創作最直接的動因來源於我本人對文化大革命中知識分子命運的思考。我認爲,知識分子作爲中華民族中最有知識的一群,承載着民族的思想和良知,在推動民族發展、國家興盛中發揮着獨特的、不可替代的作用。如果不把他們真正的形象、應有的地位,他們對社會的價值,正面的、實事求是地給予恰當的展示,對我們的民族來説是可悲的。因此,在傷痕文學盛行之時,我没有把思考停留於再現文化大革命的劫難,而希望在歷史現實的研究中找尋答案,並以文學的形式,重新審視知識分子這一階層。

  記:爲什麽《白門柳》的故事選擇發生在明末清初這段歷史時期呢?

  劉:就像黄宗羲所説的,明末清初是中國社會“天崩地解”的大變動時期。所謂“天崩地解”,當中最深刻的變化不是改朝换代,而是清軍入關給中原文化帶來的嚴重危機。剃發改服看似是外貌的改觀,實是文化的改變,也就是關外女真族帶有前農業社會烙印的觀念,和中原成熟的、發達的農業文明産生的對立。正是文化的危機感使明代的遺民有歷時十多年的反抗活動。這反映了當時知識分子作爲文化守護者的强烈使命感,也表現了他們對文化守護的堅定性和獻身精神。我覺得這樣的時代背景下,這樣的題材,這樣的人物,這樣的主題,頗能激動人心。

  “真正决定勝負的是文化力量”

  記:你認爲《白門柳》主要是向讀者傳遞怎樣的訊息?

  劉:我一直認爲文化的力量是最强大、最終起决定作用的一種力量。包括軍事力量在内的其他力量儘管强大一時,真正决定勝負的還是文化的力量。雖然《白門柳》的故事發生在明末清初,但民族依賴於自身的文化而存在,這是顛破不滅的真理。近代以來,我們面對的是先進文明的進入,這是一種較之明末清初深刻得多,也嚴峻得多的挑戰。如何在傳統的基礎上重新建立我們民族的精神文明和價值觀念的支柱,這是擺在當代知識分子面前的課題。中華民族文化有着悠久而强大的傳統,同時它還有善於包容,善於吸取、融合的特點,知識分子應該有意識地把握民族文化的特質,從理論高度上去决定努力的方向,這樣才能自覺地爲中華民族的振興作貢獻。

  “讓廣東變成電視劇重鎮”

  記:歷史小説的創作近年來有層出不窮之勢,但像《白門柳》這樣的優秀作品却少之又少,您怎麽看這種現象?

  劉:任何時代必然有兩種文化的存在,陽春白雪和下裏巴人。陽春白雪花的心力多,追求的目標高,推動文化的作用更大,歷史的評價也更高。但曲高必然和寡,和寡影響市場效益。下裏巴人的情况則反之。

  陽春白雪和下裏巴人都是社會生活所需要的,兩者兼具,文藝才完整。關鍵只看作者的選擇。出於實際的經濟需要,任何時代都是選擇下裏巴人的作者居多。我以爲,通俗的東西也發揮着推廣普及文化的巨大作用,問題是作者不應宣揚散布陳腐落後的觀念,讓封建主義的思想觀念沉渣泛起,否則面對外來文化的挑戰,就有如以土槍土砲對抗洋槍洋砲,必將一敗涂地。

  記:我想起您曾在一篇文章中談到文學理論與創作的關係,特别是廣東的文化形態,您主張弘揚朝陽文化和巨人精神。近年來,廣東的各種文藝形態都呈現了發展的態勢,尤其是電視劇的創作屢屢在全國引起巨大反響,特别是《英雄無悔》、《和平年代》等劇目,您怎麽評價這種現象?

  劉: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主流文化。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説,説的就是這個意思。應該説,由於時代的急劇變化,中國的小説並没有成長得很充分。如今,一部小説發行100萬就已是天文數字,而電視劇則有幾億人收看。可見,電視承載了社會教化的功能。文學邊緣化的趨勢,使電視劇的地位日趨顯著。

  廣東發達的商品經濟,使文學寂寞的感受更深,浮躁成爲不可避免。廣東的電視劇近些年在全國引起過廣泛的影響,但劇本創作隊伍還相對薄弱。我在想,廣東作家能否發揮敢想敢闖的精神,把創作重點轉移到電視劇創作方面,發揮優勢讓廣東變成一個電視劇重鎮。

  “畫畫是我少年時代的夢想”

  記:您近年來把精力轉移到中國畫創作之後,似乎專攻人物畫,是興趣使然?還是想一抒胸襟?

  劉:畫畫是我少年時代的夢想。選中“文人畫”也是考慮到個人的優勢。文人畫影響了中國畫壇幾百年,它把從追求形似轉化爲追求神似,從追求客體再現轉化爲追求主體抒發,從描摹轉化爲揮寫,從技巧的審美轉化爲文化的審美。中國繪畫因此實現從形而下向形而上的飛躍。

  我之所以畫人物,是因爲人物畫是中國畫中比較弱的一面。我追求的是大寫意,更嘗試從畫古人推進到當代人,現在畫壇中畫短袖短衣服的市井人物畫較少,因爲筆墨轉换的難度大。我希望在這方面有所突破,把文人畫推進到當代題材。

  記:有人也提出,您的古代人物畫多以鬚眉爲主,而這兩年的當代人物却以年輕女性居多,不知爲何?您的人物畫簡潔靈動,特别是當代人物,有不少是表現年輕一代生活情態的,比如有一幅是畫幾位足球少年的,還有一幅叫迪斯科寫意,看來您也很關注他們。

  劉;這完全是一種不自覺的選擇。細想一下,或許是有原因的,説出來恐怕會得罪人。(笑)因爲古代男性憑藉傳統的文化修養,顯得有較鮮明的文化氣質,其生存狀態和精神狀態比較適宜入畫。而古代女性受封建禮教三從四德的束縛,壓抑和呆板。相反,當代女性則從封建禮教中解放出來,流露出風情與自由,更能引起我的共鳴。

  “觀察事物要用歷史的眼光”

  記:花城出版社的《蝙蝠的意象》一書裏,談到了非職業化創作的可能趨向。您既是作家、畫家、評論家,也一直未離開行政領導工作,有篇文章也提到您是邊緣文化人,反而具有心態優勢,就像您自己提到的蝙蝠的比喻,這是尚未引起足够重視的一面。

  劉:職業非職業這一點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種心態。藝術一旦成了職業,長期處於窮於應付的狀態,對發揮激情就不利。當然這也不是絶對的。

  任何遊戲都有一個遊戲規則,要進入遊戲,就要遵守它的規則。因此,對一些發揮自己個性的人而言,就有被遊戲規則淘汰的可能,也許他進不了人們的視野。

  文藝界、學術界在每個時期都流行颳風,大家會跟風走。但我認爲,流行的風潮是共性的表現,只是一時風光,在歷史上會不留痕迹。任何大師,從來都不是跟着别人走,而是强調自己的個性。

  記:在諸多的身份和工作中,您又如何保持激情和達到一種平衡狀態?

  劉:我覺得無論做什麽事情,都要充分認識自己的長處和短處,揚長避短,不要把自己看作無所不能。我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尋找自己的目標,認準目標後就一心一意地做自己的事情。

  我認爲觀察事物要用歷史的眼光。另外,還要保持一種逆向思維,凡事要經過自己的腦子,不要人雲亦云。像搞創作,與其跟着别人的路子走,不如另辟蹊徑,開創自己的新天地。

  當然,我們這代人,在保持激情之餘,總是不能忘懷國家民族大義,總是要把自己的命運和國家利益、民族大義結合在一起,總是希望盡自己的努力,在實現自身價值的過程中,爲社會盡一份力。

  人物簡介:劉斯奮,廣東省中山市人,1944年1月生,1967年畢業於中山大學中文系。現爲廣東省文聯主席,中國文聯常委會委員,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廣東美術家協會常務理事,中山大學、暨南大學、華南師範大學兼職教授。

  長期從事文化工作,在小説創作、古典詩詞、學術研究以及繪畫諸領域深有造詣,並取得顯著成就。長篇歷史小説《白門柳》獲全國長篇小説最高奬——第四届茅盾文學奬,文化論文《朝陽文化、巨人精神與盛世傳統》獲廣東省社科研究一等奬。另出版學術著作《黄節詩選》、《蘇曼殊詩箋注》、《陳寅恪晚年詩文及其他》等八種。同時精研繪事,曾出版《劉斯奮人物畫選》多種。
 
最佳瀏覽模式:1024x768或800x600分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