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0年前,劉勰撰著中國第一部文學百科全書《文心雕龍》的鐘山定林寺,唐代以後即湮沒無聞,南宋乾道年間,高僧善鑒移寺額于南京江甯方山重建定林寺,從此,著名的鐘山定林寺寺址所在,即成為歷史上的一大謎團。隨著“鐘山二號寺廟”考古發掘的不斷深入,這個謎團終於被專家揭開。
今日起于鐘山腳下舉辦的《文心雕龍》國際學術研討會暨中國《文心雕龍》學會第九屆年會上,有關專家將首次全面披露鐘山定林寺遺址的考古發現。記者昨日提前採訪了參與這次考古的相關專家,並現場尋訪了這個神秘的定林寺遺址,同時獨家獲得了這份考古報告。在這次研討會上,專家們將強烈呼籲,要儘早將已考證的南京鐘山定林寺遺址申報“全國十大考古發現”。
紫金山南坡發現寺廟遺存
1999年4月15日,南京市文物研究所與中山陵園管理局文物處的賀雲翱、王前華等同志在明孝陵區域以及紫金山南坡一帶進行文物調查時,於明孝陵寶頂北側山坡叢林中發現一處建築遺址,其占地面積達萬餘平方米。遺址上有清代房址、少量六朝時代的繩紋磚、瓦片等。當時,鐘山南朝壇類建築遺存正在發掘,為了根據業已發現的南朝祭壇遺址線索尋找定林寺遺址,有關考古人員在鐘山南朝壇類建築遺存周圍開展了大面積的調查活動,結果,在祭壇西面又發現一座寺廟遺址。專家們將先後發現的兩座寺廟遺址分別編為鐘山一號寺廟遺址和二號寺廟遺址。
經過勘探和試掘,已經確認一號寺廟遺址的時代為唐末五代時期到北宋早期;二號寺廟遺址出土遺存的時代分三個時期,第一期為南朝時期,第二期為隋唐五代時期,第三期為清代。由於鐘山二號寺廟遺址是南京地區首次發現的南朝時代的寺廟遺存,其平面佈局與建築風格和一般官署建築、禮制建築及民用建築顯然不同,這引起了專家們的高度重視。結合明孝陵與南朝壇類建築遺存的考古工作,專家們先後四次對該寺址做了搶救性勘探和試掘,工作過程中發現了多處石構擋土牆、房址、排水溝、水井、水塘、圍牆、臺階以及一部分瓦當、板瓦、筒瓦、磚、殘瓷器、錢幣、殘佛像等,這些出土資料對研究南朝佛寺文化無疑具有重要意義。
千載遺存層層疊壓
專家們第一、二、三次試掘總共在該遺址布探溝29條,第四次試掘在該遺址上又開挖探溝15條。結果發現,遺址地層情況比較簡單,由於它位於茂密的叢林區,地表覆蓋著一層厚0﹒1米—0﹒2米的樹葉和樹枝腐爛以後的腐殖層;該層以下為擾亂層,擾亂層一般厚約1米,但在一些溝、坑及坡上,深度接近2米,擾亂層內可見近現代塑膠製品、解放以後部隊修圍牆留下來的紅磚、水泥、明代的琉璃瓦、解放前的子彈、清代青花瓷片等;擾亂層下即為唐五代地層,有青瓷片、瓦當、筒瓦等遺物;其下即南朝文化層,文化層分上下兩層,上層是寺廟廢棄後留下的堆積物層,如蓮花紋瓦當、青瓷片、磚、板瓦、筒瓦等遺物;下層是寺廟建築遺跡,有牆體、鋪地磚、排水溝等遺跡。
南朝建築遺存則相當豐富,其中石構平臺及擋土牆遺址處於紫金山的南坡,所有的建築遺跡都分佈於不同的由人工構築的平臺之上,根據現場調查情況,共發現有7個平臺。
發現的一口水井全部用石頭圈成,其口沿部分已遭到破壞,現殘深5﹒3米,井口近似圓形,直徑80釐米,井底直徑約1米,因時間久遠,井壁石頭有的因被擠壓而錯位、脫落。
整個遺址的排水系統做得非常完善,在每道擋土牆旁都砌有水溝。一條殘長13﹒5米的排水溝,溝寬0.5—0.9米不等,水溝的上端為明溝,下部有長4米的暗溝,暗溝上面用石板封蓋,水溝的底部也用石頭鋪築。因水溝受到長年累月的沖積,溝中最厚的堆積層達2米,在清理的過程中,出土了大量的六朝、五代的碗、缽、罐等殘片和筒瓦、板瓦、脊獸等建築構件。二號寺遺址出土瓦當主要發現于南朝地層和隋唐時代地層。瓦當包括蓮花紋和獸面紋兩類。蓮花紋瓦當共出土27件。獸面紋瓦當共出土3件。
二號寺址就是定林寺遺存
南朝時代的首都建康梵刹林立,唐代史書稱,南朝時建康“都邑名寺七百餘所(也有稱五百餘所)”,而僅鐘山及周圍地區就有寺廟70所左右,可謂佛教名山。南朝時的鐘山有兩座定林寺,一稱“下定林寺”或“定林下寺”。南宋以後,下定林寺即逐漸荒廢,湮沒無聞,所幸1975年10月南京市文物考古學者在調查中發現了南宋陸遊到過下定林寺的題刻,下定林寺遺址的位置已基本得到確定。上定林寺被廢的時間和具體地點在文獻中無準確記載,南宋時,人們已不清楚上定林寺的具體位置。
鐘山二號寺址正處於下定林寺址(有南宋陸遊題刻遺跡可證)的上方、後方、北方,而下定林寺址也恰在原開善寺址的略西北方、後方,這些與歷史文獻所載完全吻合。鐘山二號寺址出土瓦當證明,該寺興建于南朝劉宋早期,廢棄于唐末五代時期,在時間上與鐘山上定林寺的興亡過程比較一致。鐘山二號寺址與下定林寺址相比,確實位置高敞,寺宇構建于多層石構平臺之上,調查發現順山坡至少建有7層平臺,每層平臺上都有寺宇建築遺存,高低錯落,縱深達百余米,且遺址附近劈岩斬石的大片遺跡尚存,這些與文獻所載亦恰可對應。
專家們根據鐘山二號寺址的地點和出土瓦當及其他文物的時代,同時與歷代史書中的多次記載相印證,認為該寺址就是南朝上定林寺遺址。
劉勰在此20年寫成《文心雕龍》
劉勰是六朝時期齊、梁時代的著名文學家,在首都建康(今南京)東郊的鐘山定林寺生活20餘年,完成了中國第一部文學百科全書《文心雕龍》,這部影響深遠的巨著發展到今天,已在國內外形成了專門的學科“文心學”,又稱“龍學”。《文心雕龍》目前已有韓、日、英、意、德五種文字的譯本,全世界十多個國家、地區的學者對它做了研究,先後共發表學術論文近3000篇,出版過專著210多部。
數年前,在劉勰祖籍所在的山東莒縣和劉勰出生地江蘇鎮江,都建立了展示場館或研究機構,惟劉勰主要的生活地南京,劉勰與《文心雕龍》這張歷史名片卻不叫響。如今,終於迎來了改變這個現狀的契機。2005年,中山陵園管理局組織對鐘山定林寺遺址進行考古和論證工作,並成功申報為南京市級文物保護單位,初步建成“鐘山定林寺劉勰與《文心雕龍》紀念館”,並對社會正式開放,填補六朝古都的這一歷史空白,初步實現了海內外《文心雕龍》研究者和中華文化愛好者的願望。記者昨日來到設于定林山莊內的該紀念館採訪,分前、中、後三個展廳,以“鐘山與六朝都城”、“鐘山定林寺”、“劉勰與《文心雕龍》”三個展覽單元,揭示了劉勰及《文心雕龍》與六朝都城、鐘山及與定林寺的密切關係,展出了近年來在鐘山南麓寺廟最新出土的反映六朝時代文化面貌的瓷器、銅器、磚瓦、陶俑、石刻等文物,在炎熱的季節迎來了一批又一批中外遊人踏訪。
鐘山定林寺影響至海外
在眾多寺廟中,名定林寺的為數不少,由於南朝時南京處於南方佛教文化的中心,鐘山定林寺又是佛教活動的中心,因此鐘山定林寺的影響與地位非同尋常。
南京方山定林寺:始建於南宋。該寺還使用了鐘山上定林寺的額,該寺院建築早圮,近來已經修繕。其磚塔古色蒼然,孤立在方山半腰叢林之中。
山東莒縣浮來山定林寺:亦為劉勰的紀念地,但其時代明顯晚于鐘山定林寺。劉勰生於鎮江,祖籍莒縣,相傳浮來山定林寺為劉勰所創建,建寺後他曾校經於此,最後葬於此寺。現寺內仍存有“校經樓”,1962年郭沫若親題匾額,樓內現有劉勰畫像及劉勰生平、年表的介紹等。
六朝遺存今何在
南京作為中國的六朝古都,由於歷史上自然的侵蝕和人為的破壞,迄今保存下來並可供觀賞的六朝文化遺跡非常之少,今天我們可見的,鐘山地區最為集中。有專家認為,除眾多文化遺存外,蕭統《文選》與劉勰《文心雕龍》在中國文化史上影響巨大,鐘山地區堪稱六朝的“文化聖地”。
六朝風采展:作為全國唯一的六朝文物專題陳列展——南京市博物館《六朝風采》集中南京地區地下六朝墓葬、遺址出土的文物,運用歷史文獻資料及科研成果,展示在西元三世紀至五世紀南京作為六朝都城歷史的專題陳列。
烏衣巷王謝古居:烏衣巷在三國時是吳國茂守石頭城的部隊營房所在地。當時軍士都穿著黑色制服,故以“烏衣”為巷名。東晉初,大臣王導住在這裏,後來便成為王、謝等豪門大族的住宅區。唐代詩人劉禹錫“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感歎,讓這裏成為懷古幽思的絕佳之地。
石頭城:西元前211年,東吳大帝孫權在金陵邑故址構築“石頭城”,即今日南京的“鬼臉城”,這是當時的軍事要塞,它依山為城,因江為池,地勢十分險要。這是南京重要的歷史遺存。
六朝石刻:與徐州戲馬台、蘇州園林並稱江蘇三寶。六朝石刻分佈于南京及其附近計30餘處,以石獸居多,風格獨特,既體現生動優雅的風格,又流露出六朝的繁華。六朝石刻是南京珍貴的歷史文化遺存,南京的城標辟邪就是六朝石刻。
吳大帝孫權墓:252年,孫權死後葬于鐘山南麓的高崗上,葬處得名“孫陵崗”,後人又稱“吳王墳”,上世紀40年代,孫陵崗改叫“梅花山”。此外,據史記載,東晉五帝、劉宋二帝七陵均在鐘山。
六朝祭壇:鐘山主峰之南山腰上,遺存有“2000年全國十大考古發現之首”的六朝祭壇,這是目前我國發現的最古老、最大的皇家地壇。
昭明太子讀書台:鐘山主峰之巔有太子岩,據史書記載,梁昭明太子蕭統曾在此讀書,又名昭明太子讀書台。“《文選》爛,秀才半”,蕭統主持編撰了我國現存最早的一部古代文章總集《文選》,影響極其深遠。
定林寺與文心雕龍陳列館:全面展示劉勰的一生及近年來鐘山考古獲得的一批珍貴文物,其中定林寺遺址出土的文物是南京地區首次發現的南朝至唐代的寺廟文物,填補南京地區六朝佛寺考古的空白。其實,“南朝四百八十寺”,鐘山就有70所之多,佛教最為鼎盛,目前還存有“天下第一禪林”靈穀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