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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雲五的出版家素質

http://www.CRNTT.com 2006-10-23 04:40:17 鄧咏秋


  精力旺盛而且長壽的王雲五(1888~1979)在出版領域的成功不應忽視。回顧王雲五在商務印書館(上海)與臺灣商務印書館的經歷,其成功固然與當時的社會契機有關,亦與他個人的素質有關。其中重要的有以下幾個方面。

  雜  家

  王雲五稱自己爲雜家,這是指他的知識結構而言。王雲五的學識主要靠自修,選擇學習的對象全憑個人興趣,加上對新知的渴求,使他讀書博雜。他廣泛涉獵各門各類的知識,中外知識兼備。清末民初是中外文化激烈碰撞的時期,從蔡元培(1868~1940)到胡適(1891~1962)的一批新文化運動倡導者,他們的教育背景是歷史僅見的--“傳統與近代新式教育參半,新舊學問兼備,中外思想的影響集於一身”。王雲五雖然不是新文化運動的積極倡導者,但他生於這種中西文化融合、碰撞的大環境下,這對他形成中西兼備的知識結構關係極大。

  他雖然多次悔及自己讀書博而不精,並自嘲是一位“四不像的學者”。事實上,他在談讀書方法,尤其是在談出版家素質時,更强調博或者説雜。在内心裏,他明白自己受惠於此,也推崇這種知識結構。他在接受一次采訪時説到,出版家“書讀得博不一定要專,這樣才能推出各類可讀的書”。《出版學概説》在談到出版者的素質時,也强調出版者的知識要雜,這也許代表了當今出版者仍可努力的一種方向。德索爾在這本書中指出:“出版者是出版業的專家,但他在知識方面又必須是一個博學多才的雜家。”因爲這可以幫助出版者充分瞭解“讀者的生機勃勃的多元的文化需要”,以便真正從讀者需求角度考慮出版策略。

  作爲雜家的王雲五在制訂選題計劃時體現出他的優勢。他注重單個選題本身的系統性,同時注重各個選題之間的系統性。又因爲具備博雜的知識結構,策劃選題時的靈感來自社會科學、自然科學、綜合性學科的各個領域。因爲中西學兼備,兩種不同文化的比較更容易産生靈感。在選擇《漢譯世界名著叢書》的書目時,王雲五曾利用外國的書評作爲選目的參考。他倡導的第一部工具書是《教育大辭書》,在這本書的序言中他説到事前的準備工作是:“博覽各國出版之教育辭書”。他對德、法、英、美等國已出版的教育辭書進行分析、比較,借鑒國外的長處,作適合中國需要的改良。他指出:“我國編纂之教育辭書,當對象於本國教育家或研究教育者,以本國教育問題及狀况爲中心,採各國教育辭書之特長,而去其缺憾,方適於用也。”1960年王雲五爲臺灣商務印書館創編《人人文庫》,係仿英國Everymans Library(可譯爲《人人叢書》或《人人文庫》)。英國《人人叢書》刊行一百多年,包括子目約達千種,所收以古典著作爲主,也加入部分新著,因爲字小、行密、古典作品可免付稿費,所以售價特廉。王雲五此前輯印的《萬有文庫薈要》《叢書集成簡編》等都是整套發售,雖有利於圖書館及藏書家,但未必適合青年學子。於是以青年爲讀者對象,編《人人文庫》,新舊圖書兼備,月出20册,相當於以圖書形式發行的連續出版物,分册發售,定價低廉。《人人文庫》連續出版了20多年,直到1990年才停止。編《人人文庫》的創意雖來自於外國,但以中國文化爲基礎,配合時代的需要,這部叢書因而焕然一新。

  擅 長 計 算

  出身商人之家的王雲五從小就養成了計算的習慣。他12歲回廣東老家,經常與一位堂伯父去趕集,隨伯父學習心算和珠算,“由此一生養成計算的習慣;無論做任何事,須要計算其利害得失,究竟利與害孰多,借爲判斷的標準”。

  王雲五成名後,以自己的經驗現身説法:“我一生得之於算學很大”,“中國人不注重算學,這是很壞的現象”。他認爲要得到正確的思想一要靠幻想,這個幻想的意思是指勇於創新和聯想,但是光有幻想還不能得到正確的思想,還要藉助於數學,“要使思想正確,一加一一定是二,二加二一定是四,那麽,不獨學理工的人要學高等算學,就是學文學的人也要學高等算學”。

  重視數學的王雲五在出版業經營中十分重視財務管理。他任臺灣商務印書館董事長後,立即查詢公司的現金賬款,瞭解公司的開支和收入,然後確定開源節流的發展計劃:首先做財務的整頓以“節流”,然後用大量出版來“開源”。他因胡適的推薦進入商務印書館,但是確立他威望的是他主持期内各項業績統計數字的攀昇。王雲五精於計算,而且樂於將企業中視爲機密的各種營業數字公之於衆,以數字的歷年攀昇來展現自己的管理成績。從上海到重慶到臺灣,王雲五總是將商務印書館的各種新書出版數量、營業數字、增長率掛在嘴上。事實上,這些數字無論對於出版家還是對於出版機構來説,的確是非常重要的。

  他經常推出一些大型出版計劃。如同《萬有文庫》初期滯銷帶給王雲五巨大的恐懼一樣,大型出版計劃是有風險的,它既可以使一個出版社由此而興,也可能使一個出版社由此而亡。王雲五推行大型出版計劃,往往成功,與他在事前的認真計算和權衡分不開。王雲五的學生、曾任臺灣商務印書館總編輯、總經理兼發行人的徐有守回憶説:

  筆者任職數年期中,每年必發行大部頭叢書二三種,所費資金龐大。若其中有一部滯銷,則書館有立即倒閉之可能。因而每籌印一書,師生二人,常在雲五先生窄約僅二坪局促之董事長辦公室反復核計、預測、討論其印行之可能性。躊躇再四,數月始决。
善於借鑒和移植,喜歡創新

  從思維方式上看,王雲五善於借鑒和移植。1930年,王雲五對青年演講《怎樣讀書》,談到自己的一種讀書方法“是從法蘭克林那裏偷來的”,并且説“好的東西可以偷,不要怕”。這充分表明王雲五對待優秀事物的態度:提倡借鑒和移植。

  王雲五對新知識一直保持極大的興趣。即使到晚年,“偶然聽到一種新的學問或理論爲自己向所不知者,總是多方搜求有關這一問題的書籍期刊,涉獵一下,然後甘心”。他鑽研檢字法而發明四角號碼檢字法,研究圖書分類法而創立“中外圖書統一分類法”,此外在出版的其他相關領域亦有很多發明和改革,如化學翻印法、航空紙型、中文排字改革等。他能有這麽多創造,與他廣博的知識基礎有關。另外,善於借鑒和移植也是他成功的重要因素。比如,他從鄰居新造房子釘門牌找到靈感,在杜威十進分類法中加入三個符號,使中外文圖書能够實現統一分類,進而創立“中外圖書統一分類法”。他研究新檢字法時,從一部電報號碼本找到創立號碼檢字法的靈感。他的選題計劃也有不少是移植來的,從外國的百科全書到創編中國的百科全書,從《牛津大字典》到《中山大辭典》,從外國的《人人文庫》到中國的《人人文庫》等,這樣的例子頗不鮮見。

  勤  奮

  王雲五在出版業、教育業、圖書館事業等多方面都有成就,很大程度上得益於他的勤奮。在晚年因他的健康長壽,許多報紙希望他介紹秘訣,他介紹説他的秘訣就是没有秘訣,他希望從工作室、圖書館一直工作到殯儀館。1930年,他在對商務印書館同仁的一次講話中,談到他從十五六歲起,没有一天不做十五六小時的工作,在商務印書館上班每天準時到,準時退,絶没有無故遲到或早退過,在館中辦不完的事拿回家做。此外,每天有兩三小時的規定讀書時間,從不間斷。與王雲五共過事的一些商務舊同仁在事後有不少追述文章,對王雲五有褒有貶,但是王雲五的勤奮却得到更多印证。即使是在八九十歲時,王雲五仍堅持每天早上三點起床讀書著書的習慣。晚年他在臺灣商務印書館等多處擔任重要工作,直到去世。

辦事大刀闊斧,追求效率

  《秋齋筆譚》上有王雲五的一段軼事,反映了王雲五的魄力:王雲五每日到館都要咳嗽三聲,聲如黄鐘大吕,而且一聲比一聲高,被稱爲“平昇三級”,“王老闆”每天到館,只消咳嗽一回,能使300多位職員鴉雀無聲。
1907~1947年任職於商務印書館,主要從事宣傳推銷工作的黄警頑回憶説:

  王雲五辦事大刀闊斧,建立了許多規章制度……從“一·二八事件”以後的規復工作中,顯得他很有些手腕。他主張印行大部頭書籍,利用政治力量和營業方法推銷。《萬有文庫》銷幾千部,在當時也是很突出的。

  黄警頑雖然對王雲五預支版税、重點推銷自己的書不滿,但對王雲五的管理方法和業績仍然是肯定的。

  對效率的追求使王雲五1930年初就在商務印書館倡導科學管理,主張采用國外先進的企業管理方式,提高效率。1930年王雲五出國考察,從國外聘請留學生多人回國成立科學管理研究所,自任所長。他是個追求效率的人,治學的方式類似於資料卡片式,平時勤於記卡片,寫作時雖有羅列資料之嫌,但寫作速度極快,《岫廬八十自述》《岫廬序跋集編》《商務印書館與新教育年譜》等都是洋洋百萬言的巨著,往往一揮而就。他的六册《中國教學思想史叢書》全在1970~1971年兩年間出版,其中有四册即《宋元教學思想》《明清教學思想》《革新時代教學思想》《中國歷代教學思想綜合研究》是在1971年一年内出版的。寫畢多卷本《中國政治思想史》《中國教學思想史》之後,他説過如果時間允許,還想寫一部中國哲學思想史,這一心願未能完成。1920年他在商務印書館力主成立百科全書委員會,自任主任,下設6個係,最多時曾集合館内外100多人同時進行,按字計酬,希望能盡快編出一部中國人自己的百科全書,爲國争光,但是没有成功。原因是多方面的,最主要的是,當時中國的學術研究基礎還不足以完成這樣具有總結性的浩大工程,部分的原因也可以説是因爲他太急功近利,過於追求效率甚至是速效。但是作爲一個出版家,作爲一個决策人員,如果不曾有任何决策失誤,恐怕也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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