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偉鋒,是中國新聞社記者。34歲時與新華社記者笵麗青共赴臺灣,採訪1991年“閩獅漁案”,邁出了中國大陸記者訪台“四十年間第一步”。
——郭偉鋒,中新社負責港臺新聞報導的副總編輯。35歲上任伊始,即致力開通兩岸交流的管道。1992年,中新社在臺北召開兩岸關係研討會。至今,已開3屆。
——郭偉鋒,首次提出“一國兩制新聞學”的概念。這是一種以社會主義新聞思想為主體,又能相容資本主義新聞事業在港澳臺地區存在的新聞理論。以此為主要研究物件的研究中心已在武漢大學成立,郭偉鋒擔任中心副主席、兼職教授。
——郭偉鋒,現已4次赴台,是中國大陸赴台次數最多的記者。現在,中國新聞社已有33人次赴台,中新社的新聞被臺灣島內三四十家媒體採用,中新社年均播發涉台新聞通稿2000餘篇,專稿400多萬字。
——郭偉鋒,供職中新社14年,其間共編書寫書14本。他說,記者要成為專家。記者要成為兩岸的眼睛。
眼中有黃河淡水河
郭偉鋒是首批赴台的中國大陸記者,又是目前赴台次數最多的中國大陸記者。
1995年3月,郭偉鋒四赴臺灣是率團參加第3屆“變遷中的兩岸經貿關係研討會”。《中國時報》董事長、80多歲的余紀忠先生設宴款待客人時,正值江澤民總書記對台春節講話發表不久。臺灣的政治空氣濃稠而又雜味,宴會的氣氛也一時凝重。
這時郭偉鋒站起來,在“中時”大廈最高層致答謝詞。“中時”大廈遠眺淡水河,在落日餘暈裏靜聽著來自中國大陸的聲音。郭偉鋒表述完兩岸應從一個中國立場和民族利益的角度來看問題,消除歧見的意見之後,隨即吟誦了一段唐詩: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郭偉鋒說,坐在最高一層樓的諸位,不僅應看得到淡水河,還應看得到長江和黃河。
此言一出,掌聲大作,滿座欣然。事後,郭偉鋒說,這是一個偶然的即興。但這即興後面的背景卻是祖國統一的胸懷和堅定的國家意識,這種統一的意識和國家的概念卻又緣于內心的自然流露——
1991年,郭偉鋒與新華社記者范麗青邁出40年間那第一步時,也遇到了國家意識的考驗。在臺北桃園機場,有兩個入境通道,一個是本國籍通道,一個是外籍人通道。當二位元記者發現自己已被簇擁到外籍通道前,立刻掉頭從本國籍通道通過。
這一步走得非常不容易。臺灣“海基會”秘書長陳長文對郭偉鋒和範麗青說,你們走了一小步,兩岸關係走了一大步。其實,每天看十幾份臺灣報紙,寫過千餘篇臺灣方面文章的郭偉鋒,一直在心中執著地等待著赴台的那一刻。
還在80年代末,在港澳報導方面頗有建樹的郭偉鋒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臺灣方面的採訪工作,那時他就已經意識到:“為促進祖國的統一,呼籲呐喊是我們最大的歷史責任。”
而後有了1992的“變遷中的兩岸經貿關係研討會”,這是兩岸首次在臺北合作舉辦研討會。為突破臺灣當局設置的種種障礙,中國新聞社和臺灣《中國時報》作出了種種努力。
整整6個月,每天的午夜,郭偉鋒家的靜謐都會被來自彼岸的鈴聲打破,電話經常要持續一個小時,許多細節都需要商談,許多難題都需要琢磨。兩岸的熱線持續了半年。半年之後,在中新社社長諸有鈞率領之下,著名學者童大林、蕭灼基等如期赴會。
研討會現已開到第3屆,數十名著名專家、高級官員、經貿界高層人士通過這一管道赴台,並與臺灣多方面接觸,成果有即時的,更有長遠的。現在,中新社人可以自豪地說,“我們的朋友遍臺灣”。
據悉,具有涉臺灣新聞傳播悠久歷史、人才倍出,而且是接待第一批來中國大陸採訪的臺灣同行的中新社,年均播發涉台通稿200多篇,專稿百多萬字,除為港澳及海外華文報刊廣為採用以外,中新社的稿件還被三四十家報紙採用。
有海外資深記者評論說,中新社的對台報導很具有前瞻性。而要想前瞻就得更上一層樓。當作為中新社副總編的郭偉鋒提出構築“一國兩制新聞學”的理論時,黃河、淡水河就在他的心中流淌。
郭偉鋒說,兩種體制中的中國人將面臨著互相觀察、全面接觸、交融匯合的大趨勢,但中國大陸與港澳臺的新聞理論又是如此不同,如果沒有一個以社會主義新聞思想為主體,又能相容資本主義新聞事業在港澳臺地區存在的新聞理論,衝突與摩擦勢必加劇,導致兩岸之間民眾、社會的誤解加深,從而影響到“一國兩制”的實施,影響中國的進程。
實踐的求助理論的發展,而填補過理論空白之後的新思維又將帶來一次行動的飛躍。在中新社的領導們充分認識到理論的力量,而且給予大力的支持下,自1991年起,中新社涉台新聞研討班已舉辦3屆,90多人次參加了學習。郭偉鋒說,中新社多兵種、多品種、全方位做好臺灣及兩岸關係新聞報導工作的格局已經形成,一個中國的原則是中新社對台報導的基本方針。在近年來批判李登輝搞“台獨”的輿論鬥爭中,中新社亦發揮了積極的作用。
筆中有兩岸四季風
80年代初,郭偉鋒落筆寫影星的時候,影星報導還是一個有爭議的話題。當時劉曉慶到大興安嶺拍《紅豆》被人傳言外逃前蘇聯。於是,郭偉鋒跋山涉水,站在尺深的雪地裏採訪了劉曉慶。幾千字的專稿被香港的《商報》分3期刊登,3天的《商報》全部賣光,這在該報歷史上還是第一次。
80年代中期,郭偉鋒的筆觸及香港各界,與許多港人交上了朋友,許多大企業家都可以隨時成為中新社的採訪對象。1986年港督尤德去世後的二三個小時內,郭偉鋒就組織採訪了20個大企業家,表達了對香港前景的信心,引起新聞界一片好評。
80年代末,郭偉鋒的筆開始觸摸彼岸,他為自己確立了這樣的採訪和報導原則:有利於兩岸關係的發展,有利於中國大陸讀者加深對臺灣的瞭解,有利於兩岸民眾的團結。
為身體力行上述原則,郭偉鋒付出了很多精力——
1988年底,郭偉鋒綜述這年台商在中國大陸投資呈現的五大發展變化,勸誡臺灣當局:台商赴中國大陸投資,熱潮已如滾滾長江不可遏制。
1989年底,郭偉鋒透析該年台商在中國大陸投資的發展趨勢,言明“北京風波”以後,台商的投資不會減速。
1990年底,郭偉鋒分析之後得出結論,稱這年為中共中央與國家領導人最關注兩岸交流的一年,5位主要領導人公開會見臺胞共逾千人,與臺胞直接交流與溝通最為密切。與此同時,郭偉鋒又撰文批評臺灣當局,以“三心二意”對待兩岸經貿關係有逆潮流。在政治上存戒心,在經濟上有憂心,在處理具體事宜上又徘徊小心,于己於民都不利。郭偉鋒在新聞稿呼籲兩岸一心一意合作互利,若能如此,則民族幸甚。
現在,郭偉鋒和其同事們的港臺海外評論已結集出版,雖是一些文辭的評論文章,但渴盼祖國的情懷和為此目標作出的努力則開卷可見。至於1991年的那40年間第一步,郭偉鋒邁得更是格外深情。
從他在“閩獅漁案”充分報導以外一天一篇臺灣民風民情通訊的格局,可以看出郭偉鋒在赴台之前便懷揣了一個莊嚴的計畫——把臺灣告訴中國大陸,因為“記者是兩岸的眼睛”。
據稱,在臺灣台中港,郭偉鋒採訪碼頭工人把賑濟1991年安徽、江蘇水災災民的大米裝上船時,曾有人非要接他去看幾包被雨淋得發黴的大米。郭偉鋒拒絕了。他知道,臺胞捐送大陸災區的成千上萬包大米都是好米,而大炒特炒這幾包黴米只能挑拔兩岸同胞血濃於水的情誼。
於是,郭偉鋒去寫了臺灣茶藝館裏中華文化的源遠流長,寫了美麗的台中市,友善的台中人。同時,一個陌生人“兩岸三通,越快越好”的喊聲也沒有漏過郭偉鋒的筆尖,而多少基隆人的熱情又怎能不盡染郭偉鋒的紙邊呢?!
郭偉鋒說,每一個地方,每一個社會,都有著陰暗面,如果有目的話,依照事實,也能把臺灣社會寫得一塌糊塗。其實,要想醜化臺灣無需來台,光摘臺灣報紙就足夠了。但是,郭偉鋒沒有那樣做。
回到北京以後,一位定居北京的臺灣教授見到郭偉鋒,執手與他討論人格問題。他說,郭偉鋒的臺灣通訊他全部看過,他認為,沒有一定的人格,是無法寫出那種文章來的。
加快起與臺灣教授那次相見,郭偉鋒告訴筆者,這是教授的厚愛這詞,如果一定要用“人格”來解釋的話,兩岸的記者都應該有這樣的“人格”:彼岸是我土地,是我的兄弟姐妹,是我的愛心所在。郭偉鋒說,具有這樣的“人格”不愁寫不出真正的好新聞來。
家中有一本地圖千種書
郭偉鋒有一本臺灣地圖,翻了幾年,已經破損。上千冊關於臺灣的書,也會時常與主人相看無厭。據稱,郭偉鋒這些年到處尋購與臺灣沾邊的書,甚至連一些民間故事、武俠小說都不放過。
所以,第一次去臺灣的時候,郭偉鋒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一瞬間的好感覺來自於千百日的研討和千百次的探求;而為此付出的,又豈止是作為一個未及40歲的年輕人,他至今還一直與跳舞、與卡拉OK無緣?!
逛書店、書攤成了郭偉鋒一項重要的“娛樂”項目,他最大的樂趣就是收集各種各樣的內容涉及台港澳的書。正是這些書,支撐著郭偉鋒在上千次臺灣記者的提問中揮灑自如。
雖然1991年在台的12天,郭偉鋒已被淹沒在了記者問題的海洋裏,但最具有難度的一個問題卻並非出自于記者之口。那一天,郭偉鋒等被安排參觀臺北故宮,接待小姐劈頭問了一句話:你們最想看臺灣故宮裏的什麼東西呢?
環繞著他們的30多位元臺灣記者都摒息靜氣地等待著答案——
“希望先看翡翠玉白菜,再看宋汝窖品。”
郭偉鋒告訴筆者,“翡翠玉白菜”是世界聞名的國寶,而臺北故宮的宋汝窖品23件,全部從北京故宮運來,北京故宮中,一件都沒有了。
在那種時刻可能被臺灣“記者牆”封堵的全透明採訪過程中,郭偉鋒更多地不是代表他本人,而是代表中國大陸記者群體的形象。
據說,在郭偉鋒等抵台之前,台報曾為中國大陸記者群體畫圖元:既保守又害羞,時間上沒有緊迫感,沒有人情味,看不懂繁體字等等。而在台12天呆來,郭偉鋒、範麗青的言行舉止,讓臺胞吃驚不小。台報評價:兩人表現不俗,滴水不漏。
現在,郭偉鋒已四去臺灣。1992年,郭偉鋒率中新社採訪小組再赴臺灣,走遍大半個臺灣島。1993年,郭偉鋒等人赴台採訪國民黨“十四全”,成為首批採訪國民黨高層活動的中國大陸記者。1995年,郭偉鋒又率第一個中國大陸經貿代表團參加在臺北召開的第3屆“變遷中的兩岸經貿關係研討會”。
5年過去,以學者型記者著稱的郭偉鋒更多了一些政治的敏感和學者的豐富。現在僵局已經被打破,兩岸走向互動。兩岸人員往來不斷,投資合作日益發展,政治對話逐漸增多。作為記者,郭偉鋒感歎自己有幸生活在這樣一段壯美、迷人、嶄新的時空;而作為記者,也只能把自己變成一名某一門類的專家才能應對變化的時代。
記者不光要有一雙耳朵,一張嘴,還要有一個健全的大腦,要有思想;但要有思想,首先要有理想,郭偉鋒說,一個記者如果沒有為國家的繁榮富強和統一作出貢獻的理想,就很難有深度的思想。
當然,要有思想還必須勤於學習。郭偉鋒認為,記者的職業能接觸到大量的人與事,工作與時代的脈搏緊密相連,是有可能去攀登思想的高度的。
另外,還應學會站在專家的肩膀上看問題。郭偉鋒自己不敢妄稱專家,為彌補中文系畢業生新聞知識不夠全面系統的缺陷,郭偉鋒每週3次,歷時一年半,用業餘時間到中國人民大學修完研究生課程。
一年半的時間又慢又快,一年半以後的郭偉鋒又多了一雙更結實的新聞理論的翅膀,它將承載起多少兩岸統一的責任呢?
郭偉鋒沒有說。
——郭偉鋒不是一個喜歡言辭的人。
儘管他很善談。
——郭偉鋒是廣東梅縣人。因家族中許多人居住在港臺海外,所以天然喜愛涉足港澳臺的新聞報導。在武漢大學讀書時,曾寫過一篇香港背景的小說,獲校園文學獎,從此更立下了從事涉足港澳臺工作的志向,他十分慶倖自己能進入中新社,並且在這裏吸納了充足的養份。
——郭偉鋒有一妻一女。妻子是教師,女兒今年7歲,長得美麗而憂鬱。
(本文原載一九九六年第三期《中華兒女》(海外版)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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