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１）班  蔣琳珊

　　一

　　深秋，深宫，深夜。

　　“娘！”我看見她又坐在梳妝檯前，一邊看着垂下的發絲，一邊怔怔地看着鏡子。鏡子裏的母親，雖已有了幾許白發，却難掩她往日的絶色芳容和那份似乎與生俱來的氣質。

　　“筝兒，你怎麽來了！”母親放下梳子，笑着看着我。

　　我走到她跟前，用輕得連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説：“你又在想他了。”

　　但她還是聽見了：“他畢竟是你的爹啊！”

　　母親口中的那個“他”，指的當然就是當今的九五之尊，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帝。我好象只見過一次，據説是在我出生的時候。這是母親説的，我不太相信。我只知道，自己的印象中從來没有這個人，他没有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任，甚至連看都没來看過我們母女。他不是我的父親，我一向都這麽認爲。

　　我没有與她争辯，因爲這只會令她更傷心。

　　“我還記得你出生的那天，他是多麽的高興。”母親陷入一陣甜蜜的回憶中。

　　我有些心痛了，我知道當她從回憶中醒來的時候，肯定會心碎。

　　聽説母親的哥哥爲了進諫而觸怒龍顔，於是父親便遷怒到母親身上，一氣之下將她打入冷宫的，後來再也未曾去看過她。

　　我抬頭，看見天邊掛着的那輪月亮不是很明亮，却透着一份清冷。


　　二

　　我坐在窗前，隨意撥動着那枯澀的琴弦。其實一直都覺得這琴音不好聽，從來都是那麽的凄凉，我之所以會去撥弄，完全是爲了發泄。

　　“皇上駕到！”一個刺耳的叫聲擊碎了冷宫的平静，琴聲也隨之戛然而止，弦斷了。還没感到琴弦的刺痛，暗紅色的血液就已迫不及待地涌了出來。

　　聽到傳報聲，母親呆了一下，忙跑到梳妝檯前，對着鏡子，一陣涂抹，臉上分明是那埋藏了十多年的興奮。

　　他走進來了，身邊却還伴着一個美嬌娘，這應該就是他的妃子。

　　轉頭的刹那，我看到母親臉上閃過一陣失落。

　　他確實有一種君主的威嚴，但他對母親的不屑令我更加痛恨。

　　“呦，都長那麽大了，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俏了！”那個妃子的聲音嬌得使我頭皮發麻。轉頭，免得再次看到她的樣子，令我今晚吃不下飯。

　　“皇上啊，我看這樁婚事定得真是不錯！”

　　皇帝點了點頭。

　　母親滿臉疑惑，問道：“什麽婚事啊？”

　　又是妃子那甜膩的聲音：“哦，皇上已經將你們家筝兒許配給一個藩王的兒子啦！日子就定在後天。”

　　我的怒氣被激到了頂點：“可惡！你們没有權利……”話才剛説到一半，我臉上感到一陣灼痛，母親的巴掌重重地落在我的臉上，她的眼泪也同時落下。

　　我怔了一下子，接着狠狠地瞪了那個所謂的“父親”一眼，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跑出房間……


　　三

　　我跑到冷宫的那個荒園裏，找到那棵大槐樹，坐在樹下。

　　從小，這棵槐樹就一直是我傾訴的對象，它陪我走過了十八年的漫長歲月。

　　静静地靠着槐樹，看着枯葉一片一片地飄落，看着夕陽一點一點地下沉，看着星星一顆一顆地昇起，我的眼泪也不知不覺一滴一滴地墜落。

　　四周很静，月光冷冷地撒滿大地，帶來幾分凄凉。

　　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在我腦中一遍遍地重復着，我不願去想，但它們却不斷地浮現。

　　“筝兒！”母親還是找到了我。

　　我沉默着。

　　母親坐到我身邊，看着她那憔悴的面容，我又有些不忍了。

　　“這就是命運。”在她凄楚的聲音裏，我明白了即將到來的一切。


　　四

　　今天的太陽格外的好，高高的掛在天上，發出刺眼的光芒，好象在主宰着什麽似的。

　　穿新服，化妝，蓋上蓋頭……我漠然地受着幾個所謂“貴妃娘娘”的擺佈。

　　不知過了多久，她們終於擺弄完了。我坐在鏡子前，看着鏡子裏的那個女子，她美麗，却面無表情，眼裏射出的是猶如月光般的冰冷。

　　又是一番繁雜的禮儀，接着，我被扶上了花轎。

　　在轎簾放下的瞬間，我透過朦朧的泪眼，看到母親臉上滑落的泪，與之相映的，是“父親”殘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