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13）班  樑儀

　　（一）


　　她小心翼翼地睁開眼睛，强烈的白光刺激着她，她不由得又眯上了眼睛。慢慢地，眼睛適應了，才完全地睁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由許多潔白的繭絲圍成的世界，她覺得背上有輕微的束縛，轉頭一看，是一對純白的羽翼，被纖細而稠密的絲輕輕的纏繞住了。她不太喜歡被束縛的感覺，可是禁不住疲憊汹涌地襲來。

　　她又慢慢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沉睡的必然是我

　　萬古千年我却依然

　　沉睡

　　是我生命的全部

　　春天

　　對我來説又算什麽


　　（二）


　　她不滿地醒來，外界的騷動令她不安，她甚至隱約聽見花艸的呼吸聲，仿佛世界一夜之間全部蘇醒過來。她有些惶然，焦急得想要探出頭，然而當她想要把翅膀從細密的絲中抽出來時，她猶豫了，那雙原來是純白色的翅膀已經漸漸豐滿，開始出現淡淡的花紋。翅膀被繭絲纏得有些緊，要把它抽出來有些困難，她心裏打着鼓，有些畏縮。

　　爲了這個問題，她想了一天。到了夜深，萬籟俱寂時，她才决定，還是不出去爲好。

　　没什麽大不了的，她想，這裏没有什麽不好，我可以不出去就分享别人的快樂和笑聲，而且這裏很温暖，爲什麽要像外面那幫傻瓜那樣跑出去受凍呢？

　　她打定主意，猛然發覺天色已不早，才心滿意足地睡了。

　　這一睡，便是一個春秋。


　　淡漠的必然是我

　　即使生命的氣息在我四周散播

　　也不能使我蘇醒

　　這美麗的羽翼

　　只爲我而存在

　　然而最後

　　它必會爲我而死亡


　　（三）


　　如果説在她第二次醒來時隱約聽到花艸生長呼吸的聲音，那麽這一次，她是真切地聽到了花艸凋亡的聲音了。她聽到昆蟲挣扎着低沉地叫唤，樹皮乾枯以致爆裂的鳴聲，還有落葉從高處飛旋而下互相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音，她感到風從周密的繭絲與繭絲之間細小的縫隙間穿過，摩挲她周圍的空氣。空氣變得有些逼人，令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刺骨，包括那雙被繭絲緊緊束住的羽翼。

　　她已經長得豐滿輕盈，翼上的花紋，即使是畫技最高超的畫家，也不能描繪出這樣一幅美麗的圖騰。她是多麽想撲棱着這雙美麗的羽翼破繭飛出，向全世界宣告她的存在。她又一次有了想飛出的欲望。她試着伸展雙翼，然而繭絲將它緊緊束住不能動彈，她使出全身的力氣，可是效果極不明顯。她絶望地看着被束縛的雙翅。早已在睡夢中，她就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風穿繭而入，她一陣戰慄。

　　没有了，什麽都没有了……她默默地想，哀怨地環顧她這輩子已不可能逃出的牢籠，忽然一挣扎，十分輕微的一聲，她驚叫——可惜她叫不出來——翅膀折斷了。

　　她痛苦地望着那雙絶美的雙翼，她的所有希望同時是所有絶望。

　　可是她不甘，她忍受着嚴寒與折翅之痛，一點一點把泛黄的繭絲咬破，才發現，在她看來堅韌的繭絲竟是如此脆弱不堪一擊，她又試着用手去撥那繭絲，不久竟被她撥開了一個洞。她慢慢爬出繭，外面的景色却令她凄然——枯葉滿地，灰蒙蒙的天空寒風呼嘯，帶着滿天的塵土飛揚。

　　一片荒蕪。

　　她哀怨地望了天地一眼，轉身木然地凝視仍舊纏在繭絲中的那雙絶美的翅膀，裝載了她多少驕傲和泪水的冶艷。

　　疾風一逝而過，吹散那一瞬的華麗。

　　大西北的最後一只隋蝶。


　　悔恨的必然是我

　　或許我只能在

　　繭裏

　　哭泣

　　從靈魂中帶出一聲哀嘆

　　連風

　　也爲我嗚咽


　　後記


　　在我國西北傳説有一種美麗的蝶，結繭總比其他蝶要早，但是當許多蝶都破繭而出的時候，它依然沉睡在繭中。在金秋將要過去，已有隆冬來臨的迹象時，所有蝶都已結繭成蛹，它才禁不住繭的束縛破繭而出，但没等到她完全出來，冬天西北滴水成冰的天氣已將她活活凍死。因而這種蝶的數目越來越少，最後滅絶於世。

　　這種蝶的名字叫，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