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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評論學術出版社 >> 文章内容
亦狂亦俠亦温文——簡評我國近代啓蒙思想家龔自珍
劉國興
【引子】一百五十多年前,有一個人這樣吟頌:“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他大聲疾呼:“我勸天公重抖摟,不拘一格降人才。”他就是我國近代啓蒙思想家、經學家、詩人龔自家。他一生的爲人處世和思想,對康樑變法維新運動和資産階級民主革命,對後來不少骨氣錚錚的知識分子,都有很大影響。在别朋友黄蓉的詩中,龔自珍寫道:“不是逢人苦譽君,亦狂亦俠亦温文。照人膽似秦時月,送我情如嶺上雲。”詩句雖是贊美朋友的,但筆者認爲,其中“亦狂亦俠亦温文”一句拿來概括和評價龔自珍,實在再恰當不過了。或許,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緣故吧。
卓爾不群一狂生
道光九年,清廷依例會試,考題是《安邊綏遠疏》,參與閲卷的衆多大臣看到一篇篇泛泛而談、言之無物甚至狗屁不通的文章,時不時摇頭嘆息,忽而,一份字體狂放不拘的文卷映入他們的眼簾,細看之下,不由得驚奇、驚嘆、驚喜。這份文卷,就是38歲的龔自珍的大作,11年前,他剛中舉人時,就已經在心中寫了一遍又一遍了。後來的《蘇州府志》記載,“臚舉時事,灑灑千餘言,直陳無隱,閲卷諸公皆大驚。”其實,在此之前,龔自珍早有《明良論》等多篇警世之作,已是“狂名滿天下”了。
龔自珍(1792-1841),字璱人,號定庵,出身於官僚地主家庭,母親是清代經學漢學大師段玉裁之女。他早年受學於外祖父,打下了深厚的文字訓詁根底。年少時,好讀王安石《上仁宗皇帝書》,“每一讀,則浮一大白”,“手凡九録,慨然有經世之志”。28歲時,從常州學派劉逢禄習《公羊春秋》,探究儒家經典中的“微言大義”,由此决定了他一生的抱負。他留心世務,“與同志縱談天下大事,風發泉涌,有不可一世之意”。
龔自珍自己不喜寫中規中矩的館閣字,並因此而一生不能入翰林,只擔任過幾年的禮部主事的閒官,却叫女兒、媳婦、小妾以及寵婢練習寫,朋友中有人提到某翰林怎麽體面時,他説:“今日之翰林,猶足道哉!我家婦女,無一不可入翰林者!”
恩仇在胸一俠士
生活在“日這將夕,悲風驟至”的時代,龔自珍清醒地看到,清廷已是日薄西山,國内貧富矛盾日益尖鋭,國外列强更是虎視眈眈。他一腔熱血,總想有機會力挽狂瀾,一連寫下《西域置行省議》、《罷東南番舶議》以及種棉之策,却屢屢不被當局采納。林則徐奉旨往廣州查禁鴉片,他作序贈行,條陳對外貿易和扺禦外夷的意見,甚至表示願隨同前往。但天意弄人,他的理想救國方略,似乎永遠也没有實現的機會。他一連寫下幾首詩,抒發自己的憤恨之情:
少年擊劍更吹簫,劍氣簫心一例同。
誰分蒼凉歸棹後,萬千哀樂集今朝。
——《己亥雜詩》
劉三今義士,愧殺讀書人。
風雪啣杯罷,關山拭劍行。
英年須閲歷,俠骨豈沉淪?
亦有恩仇托,期君共一身。
——《送劉三》
陶潜詩喜説荆軻,想見《停雲》發浩歌。
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河俠骨恐無多。
——《舟中讀陶潜詩三首》
在龔自珍心目中,他是多麽希望自己也能像古代俠士一樣,干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啊!
温文爾雅一儒師
龔自珍的詩文以“怪誕”著稱,字裏行間有“劍拔弩張之概”,但他又似乎是天生的良師。對於後輩學者,他是那麽熱心教導,“有所問難,則源流以誨之,循循似老師,聽者有倦色,先生灑然也”。去世前一年,他曾主講丹陽書院、紫陽書院。近現代詩文大家柳亞子就是他的私塾弟子。
他的主要教育思想,可概括爲兩點:
(一)從人性無善惡論推導出教育的作用,提倡人的個性解放和個性追求,批判科舉制度。
關於人性問題,孔子説:性相近,習相遠。孟子説:人之初,性本善。告子説:人性無善惡。揚雄説:人性善惡混雜。西方基督教認爲:人生於塵土,歸於塵土。費爾巴哈説:人,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野獸。衆説紛蕓,各有所因。龔自珍贊同告子的説法,認爲“善非固有,惡非固有,仁義、廉耻、詐賊、狠忌非固有”。即人性本無善惡,不應把人性絶對化。他認爲,人的善惡、廉耻,是社會環境影響,尤其是家庭影響的結果。由此,他認爲教育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他指出,教育要解放人的個性,發展人的個性。並在他的著名散文《病梅館記》中,借江寧龍蟠、蘇州鄧尉、杭州西溪等地出現的病梅,影射封建政治、道德和教育給人民造成的人性扭曲,指出正是封建統治者(“文人畫士”)導致了“江浙之梅皆病”。
(二)十分重視人才的培養和任用。
龔自珍認爲,處在非常時期,對選拔人才也應有非常措施,應該“不拘一格”,不應該按資排輩。他説,擺老資格的人往往尸位素餐,優遊過日,就好像擺在大門口的石獅子,看起來威風凛凛,其實一點用處也没有。
【尾聲】公元1841年8月,龔自珍在丹陽書院上完課後,因得暴疾去逝了。他本想再説説他的理想,他的救國方略……他雖只活到50歲,他的言行却决不止對這個國家未來500年造成影響。
注:主要資料來自《清史稿》《清詩選》《中國教育家評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