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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與80後孫輩的E-mail選登

  一、與孫女陳曉菲(菲菲)的通信

  2007年5月9日

  致菲菲的一封信:家教

  菲菲:你好!

  不知你辦理出國的情況怎麼樣了?申請簽證需不需要大學的接受或批准信的原件?體檢和打防疫針了沒有?回校方的信好像要在2007年5月15號以前辦妥。赴美日期就要看校方對報到日期的要求,這由你自己決定了。留心簽證時間是有時限的,需要提前辦理,需要等候。

  你這次去美國學習和讀博士,是你人生的一個轉捩點。我現在向你說一些今後應該注意和遵守的事項。

  1.根據最近發生在美國的韓國學生槍殺事件的教訓,你在美國生活期間,一定要學會如何融入美國社會,即和美國學生、同事們和導師在生活上要打成一片,像什麼晚會的跳舞、合唱團的合唱、乃至義工等等活動,都要積極爭取參加。義工(voluntary work)一詞,在我國都是集體參加義務勞動,至於個人主動自願報名參加,好像從未聽說過。這次在社區學院讀書的表弟賈士麟在洛杉磯卻表現得非常積極,而在國內時,他卻是個lazy bone,並且不是個一般化的懶傢伙。因此,你到美國後,千萬不要孤立自己,要合群。韓國學生正是由於在這些意識上,不注意嚴格要求自己,患了抑鬱症、孤獨症而不能自拔,終於導致了這場悲劇。這一教訓不可不記取,切切!

  2.由於你在將來要搞化學、或者做與生物製品乃至制藥之類相關的工作,根據我在這一行的經驗和教訓,我要求你記住以下一些諍言或警語:

  (1)在任何場合下,要隨時注意水電氣安全和節省的要求。你聽說了嗎?身居高位的法國總統戴高樂有一個習慣被傳為佳話:只要他在離開房間的時候,或者是空無一人的豪華大廳,他總是要把開著的電燈關上。

  (2)在離開家、住處,或是最後一個人離開工作室時,要關好門窗。我們所有一位叫周惠民的老專家在離開住所後,有時在走出去了幾十步之後,又回過頭來重新轉轉門把,看看門是否鎖好了沒有?人們笑話他發神經病,其實他是為了保證家裏絕對安全。人老了,這只是表明老人辦事認真,腦子還未糊塗。

  (3)同樣重要的是,在工作中應當發揮主動性和積極性,還要善於並勤於思考,以及在討論工作或問題時,要勇於發問或發言。不要怕說錯、怕人譏笑。

  (4)還有一點,一般人不大在乎對工作現場的要求。在幹生物製品製造時,操作人員除了必須嚴格遵守操作規程外,取用物品應該輕拿輕放;用瓦斯燈時要小心火燭;尤其重要的是在最後收拾攤子時,要恢復原狀,保持現場整潔有序,以利於進行下一步工作,或者,好讓別人進行別的工作。總之,做事要善始善終,不要虎頭蛇尾,更不要讓別人給擦屁股。

  你和賈士麟都是80後時代的人。我2002年在北京,曾經在他家住了半年。他的那股子懶勁兒是很令我驚歎的。我看在眼裏,可是又不好說他,怕傷他的自尊心。因為,現在的獨生子女都是自己慣自己,有吃有穿的,只顧現在,不願考慮將來。到了我們這一代人,對子女雖則只是限於經常受到我們嘴上的嘮叨,但和我們的上一代卻很不相同。在上一代,不但嘴上罵,還要打,乃至罰跪在錢板上(一種用木板刻成凹槽、供放置銅錢的家用物品)。賈士麟在洛杉磯生活了兩年,受到美國同學和老師的薰陶,進步很快,收穫不少。據他媽媽來信說,他現在徹底改變了。在人生觀上,他有自己一套特立獨行的思考。而在生活上,已經自理了。因此,我相信,像你這樣早已能夠自理、有自信心、自覺性、自強性強而不自卑又不自負的人,將會使我放心。

  預祝你一切順利、身體健康、心想事成!

  爺爺 2007-5-9(這封信全是我親自動手打成的)

  注:我是2007年1月開始學習電腦打字的。

  2007年5月9日菲菲當日的回復

  爺爺:您好!

  今天讀到您親手打的這麼一封充滿深深教誨的家信,非常感動。想到五一節去看您時,您打了十個鐘頭都還沒打完一頁,這封信一定花了您很大功夫吧。

  先回答您的兩個問題:1、我已經答復ECU,同時回絕了其他學校。2、簽證時需要原件,我已經準備好了。我還沒有顧得上體檢那些事情,現在在上班的同時要準備簽證的材料,只是制定歸國計畫比較頭痛。我希望能在六月上旬通過簽證,七月底去美國。

  我的性格雖然比較內向,但我是非常熱愛生活的,有很多興趣愛好,平時和同學、朋友相處愉快。我很願意並且會積極努力地融入美國社會,這一點請您放心。平時我也比較注意水電氣安全和節約,連我爸媽都說我摳門。您說的那個周爺爺的事經常發生在我身上,我總是擔心門沒有鎖好,下了樓都還會跑上來又檢查一遍,我還想這可能是我有點輕微的強迫症。勇於發言和發問一直是我的一大難題,這也和我的性格有很大關係,不過我會努力改進的。還有我做實驗很在乎最後要恢復原樣,別人做完實驗不收拾我都看不過去,拿的試劑和器材要放回原位,用的器皿最後都要洗乾淨,該扔的垃圾也要扔掉。

  總之您說的事情都很在理,我會銘記在心。這封信我要保存下來,經常看看,對我是一種激勵。我一定會好好學習,不辜負您對我的一片期望。現在80後的年輕人確實有很多這樣那樣的毛病(包括我),我想這也跟社會背景(改革開放、獨生子女等)不無關係,但我相信,最終我們還是會逐漸成長起來的。

  祝您健康長壽!

  孫女:菲菲

  2007年5月22日

  菲菲:你好!

  你和你三姑(13號)發來的伊妹兒都收到了。你三姑說,你到美國後,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包括apartment(公寓),生活用品,甚至連車子都有了。你想想看,你這次出國,比歡歡當年幸運多了。歡歡可謂歷盡千辛萬苦,於2000年8月獨自一人帶著沉重的行李由北京飛往肯塔基後,又換乘taxi轉往Morehead(學校沒派車接)。自己到校辦理報到,而後才求得學校代為辦理住宿。至於後來幾年,她去了北卡,接著去了南卡州的Columbia,再往後又去了 Ohio州的 Cleveland,最終落實在現在的紐約,也全都是獨來獨往。除在北卡外,其餘各處,不但沒有人接送,連住宿都要自己解決。這和你三姑1987年帶著雯雯坐火車,途經Moscow赴Sweden,簡直是不能比的(在莫斯科還可以求得大使館幫忙),和我在1947 年夏坐船經義大利去Copenhagen的情況,更是不可同日而語的了。

  在這封信裏,我想回顧一下,我出國時的一些經歷,順便聊一聊其他有關見聞和感想:

  1.全國統考、公費留學:教育部於1946年在全國範圍內舉辦的統一考試是自民國以來第一次大規模公開選拔、出國人數最多(150餘人)的、也是最後的一次。其中,以去英美的人數最多,次則為法國,少數去瑞士、丹麥( 6人)、瑞典 、荷蘭和義大利。

  2.由於戰事正酣,當時來華的船隻很少。我們赴歐一行50余人於1947年7月25日方可在上海楊樹浦碼頭搭乘由美國運輸艦Marine Lynx(海眼)號改裝的客輪,前往義大利的那不勒斯(義大利叫 Napoli),然後經羅馬轉往各國,包括英國。這條船原本是為了運送納粹戰犯返回德國而啟航的,所以除了在新加坡和賽德港靠岸加水外,一直開到那不勒斯,只花了23天。除了我們中國留學生外,那些戰犯一律不准出艙或是在甲板( deck) 上休閒、或觀賞飛魚跳躍,直至在那不勒斯靠岸後,他們才被押解上岸,直接乘悶罐車返回德國。有一個戰犯在途中死亡,隨即拋入大海了事。1947年是一個值得紀念的年份,這是容閎于道光 27年,即 1847年赴耶魯求學的第一個中國留學生出國留學整整100年。為與建國後派送出去的留學生做出區別,我們也可勉強劃為第5代留學生。我的伯父陳宗達,於1906年在南京的貢院通過最後一次鄉試被選拔去了德國 7年,回國後不幸於1932年因病去世。他算是第4代留學生。他的一個大兒子,陳廷祜,亦即我的堂兄,于1934年去了德國 3年,於 1998年因病去世。 

  3.因為我們是集體旅行,又是公費留學,所以無論是在羅馬、 伯爾尼、或是到達哥本哈根時,都有使館的人員接待我們。我記得,在羅馬時,大使還招待我們看了一場歌劇《圖蘭朵》。 

  4.尤其應該指出的是,當我們留學丹麥的6個人抵達哥本哈根後,在丹麥皇家農學院工作的范歲九先生對我們的盛情接待和深厚友誼,使我們終生難忘。范先生是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初從杭州自費出國到丹麥學農的,畢業後留校工作。他的夫人是丹麥人,小學教師,生有一個女兒,已七、八歲。他經常請我們到他家裏做客,甚至陪我們去哥本哈根對面的瑞典隆德購買缺俏商品。

  有一次,他還陪我們去隆德看了一場歌劇《鬥牛士之歌》。在前些年的報紙上,有報導說,范先生現在做冷凍春捲的生意。我想,他是為了宣傳中國飲食文化,他並不缺錢用,因為,北歐幾個小國人民的生老病死全都由國家包了。這些小國沒有大富大貧,他們國家所採取的唯一辦法,就是對富人和某些商品抽重稅,讓你大富不起來,讓有壞習慣的人痛改前非。我這個老煙槍實在憋不住,因為在丹麥抽煙像燒銀子似的,沒法解脫。扯遠了,還是談談衣食住行的生活問題吧!我們這夥留學丹麥的有6個人,即:陳俊愉(農)、 張文邦(農 )、董新民(農)、 黃佐鉞(化學 )、鄧瑞麟(微生物學)和陳廷祚(微生物學 )。

  5.我在哥本哈根的兩年,黃 、鄧、和我始終在一起住,住處前後換了5次。

  (1)Hassageao Kollegium , Frideriksberg Bredegade 13,Copenhagen(在市內一個可住十來個人的學生宿舍,由一家老兩口管理,只供應早餐,但在室內有個公用廚房。在這兒,只住了一個月,即由1947-8-28至1947-9-30。)

  (2)Aaboulevard 1號/3樓, Copenhagen(在市內幹道上,可供三個人住,由一個老太太出租,住了3個月,即由1947-10-1至1947-12-31。)

  (3)Sabyholmsvej 3, Valby(在郊區,一棟帶花園的樓房。房東是個商人,叫 E.V.Kraerup,當年60歲整。太太是瑞典人,有一個女兒,7歲,名叫Inger Kraerup。我和Inger曾一起照過一張相。他們家裏還雇了一個保姆,也帶來了一個6歲男孩住在一起。這家人還供應我們三餐,但在工作日的中午是盒飯。我們在這兒住了9個月,即由1948-1-1至1948-9-30。)

  (4)Hjortholmsvej  16,Virum, Holte(不知什麼原因,老 Kraerup於1948-10-1搬到Holte。這是個遠郊區,仍然是一棟花園洋房。但是去血清所要乘一次地鐵,再換電車。我們在這兒只住了5個月,由於老 Kraerup一家移民去芝加哥,至1949-2-28,我們又得另找地方居住。)

  (5)Jul.Thomsensgade 14,Copenhagen,這是市區裏的一個boarding house(占一層樓,供應三餐,都是單人房間,內有一個洗手池,似宜譯為寄宿舍。我們於1949-3-1遷居此處,直至我於1949年9月初離開丹麥,轉往巴黎、馬賽回國。)

  在丹麥,住吃花費有限。當時國民政府的規定是,赴美國留學的生活費每年是1800美元,而赴歐洲的卻只有1500美元。另有制裝費500美元。在戰後1947年,歐洲除了瑞士和瑞典而外,都顯得窮兮兮的。尤其是在德國,我們當時沒看到女人有穿絲襪的,排隊上學的小學生有打赤腳的。在義大利,我們在事先就聽說,當你進關時,每人得準備一條煙就好通關。於是,我們都在上海買了好幾條Camel,拿出一條來奉送關員。果然不錯,關員擺擺手,一律免檢放行。到了羅馬,我們在梵蒂岡圍牆之外的牆根下,還看到了有人臥倒伸手要錢的。丹麥算是比較好的一個國家,農業很發達,肉蛋牛奶黃油供應豐富、隨便賣,不像英國那樣連雞蛋也要配給。在丹麥,我們對某些食品還可以適應,例如吃硬梆梆的黑麵包,還有土豆。有的就很厭惡,尤其是塗在麵包片上的、用肝臟做成的肝泥,但是這很受丹麥人歡迎。一般說來,晚餐比較好一點,算是正餐。我記得,那兩年好像沒吃過用白麵包片做成的真正的三明治,更談不上吃上一頓中餐了。這樣,連住帶吃,每個月大概要花上60美元,比巴黎、瑞士、瑞典要省得多。

  至於衣著和手錶等,我還有一段故事要說一說。我在出國前,窮得可謂不是一般化的叮噹響—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唯一的一套西服是昆明中央防疫處同仁於1947年3月我離開昆明前送給我的蹩腳貨。隨後我到上海時,還是捨不得花美元到先施公司去買些高檔貨。於是,在地攤上買了一些低檔的襯衫、領帶和稍好一點的皮鞋。至於手錶,照像機,以及秋冬服裝只好出去再說了。後來在伯爾尼,我買了一隻自動Zenith手錶。在80年代,我換用中國手錶。現在發現,那塊50年前的老表還可以走動。上面講了,范先生曾經陪我們去了兩趟隆德,主要是為了買些冬裝。瑞典沒經過納粹佔領,市面和瑞士差不多,進口貨很多,東西要比瑞士便宜一點。丹麥被佔領過,高檔貨緊缺,連美國煙都不准進口,我只好抽一種比上海Pirate牌(強盜牌,俗稱老刀牌)還差勁的煙。但是,奇怪的是,牙膏卻只有一個牌子,Colgate(現在稱高露潔)一種。此外,那時候,不像現在這麼隨便,還得買一頂禮帽,這在冬天是必備的。有一件事使我很難忘:在1947年8月,當我們一行6人抵達伯爾尼時,我們投宿的地方是由一位老太太經營的、由幾間平房組成的小旅館。這在繁華的瑞士首都顯得不起眼,但在外表上又看不出寒酸。出乎我們意料的是,這家旅館竟然拿出笨重的、連我們在國內都未曾看到過的陶瓷臉盆來供旅客洗漱用。很多年後,我還在想著這只臉盆——西方人非常尊重自己的過去。

  在行的方面,和荷蘭一樣,丹麥也是一個自行車王國。每條街道,無論大小,都有自行車道。在哥本哈根,乘坐電車也很方便。一個百萬人口的都市,行的問題解決了,空氣一直是新鮮無比,還有什麼好說的。以上所述,就是我在丹麥兩年的生活概況。

  在1949年6月,我接到巴黎發來的、原先防疫處的同事魏文彬的一封信,說是收到了香港京華公司給我們匯來的回國路費,叫我去巴黎一道候船回國。並且一再叮矚,千萬不能讓同學或使館知道。哪曉得,在1949年8月,丹麥政府又發給了我們的第三年生活費1000美元。這下糟了,進退兩難,我只好接受這筆美元,並於9月初跟我在丹麥的夥伴佯稱,我去巴黎旅遊,就此秘密地離開了哥本哈根。我在巴黎呆了幾乎一個月,最後在10月底從馬賽乘法國郵輪,終於在11月底平安抵達了天津。和我同行的除好友魏文彬,留瑞士的王複周外,還有留法的關肇直等共8個人。我們一行,好像是關在領隊。他對魏和我似乎比較關愛、親密,後來到了香港,才知道他是共產黨員。由此我們才領會到,當我們在火車站上乘車前往馬賽告別巴黎時,為什麼孟雨先生要親自到車站上來給我們送行。孟先生是當年和周恩來總理一道赴法勤工儉學的老黨員,後來一直留在巴黎的巴士德研究所工作,並且是中共駐歐地下黨代表。他和在該所學習的魏文彬很熟識,但魏並不知道這些底細。當時車站上只有我們5個人,即孟、關、魏、王和我。我們在月臺上還留了個影,可惜那張照片在文革中被燒掉了。關到北京後被任命為中科院數學所所長。孟先生也隨後回國,受到周總理的熱情接待,隨即被任命為北京生物製品研究所的副所長。

  我們在巴黎時,一直沒敢和巴黎大使館接觸。據說當時大使館內已發生激烈的內鬥,一派要起義擁護新中國。這當兒,我老是放心不下的一件事就是,我拿了丹麥的錢,心裏有愧,咋個交代?最後,當我到達香港後,只好寫封信給哥本哈根大學、管我們的教授K.A.Jensen,向他表示道歉,並謊稱:1.丹麥政府給我的費用,我作為回國路費,其餘的用作我在巴黎一個多月的生活和回國後的開銷。2.我在丹麥期間,蒙他,還有很多老師給我的教導,使我獲得了很多的知識和經驗,我表示深切的感謝。當丹麥國家血清研究所所長 J.Chr.Siim 和Jensen教授的兒子Klaus Jensen于 1979年來成都所訪問時,我再一次向他們表示由衷的感謝。 

  我蒙混過“關”,實際上是不得已而採取的一種無奈行為。真正的情況是,(1)我和魏在離開巴黎前一個多月的開銷,大部分是由我支付的。因為法國是一個高消費的國家,我在那裏做客,理應謙遜一點。(2)我在哥本哈根還有一個臺灣同學叫黃雲裳,他是台大畢業的外科醫生。在1948年,臺灣很窮。他通過關係,結識了一個丹麥商船上的人,偷渡到哥本哈根。他囊空如洗,但是他有一手外科動刀的本領,被好心的丹麥人看中,收留在一個研究所內(記不清了,好像是生理所),免費供應他的住處和伙食,並為他安排一家大醫院(名字忘了)學習(實際上是工作)。我因為也是學醫出身的,所以他經常和我接觸。在1949年春,他有一次跟我談到,醫院裏讓他為一個腦病患者動了手術,很成功。我說,外國人竟然讓你動刀,確是一件好消息,我記在心裏。當我在領到丹麥的1000美元後,我邀他在某一天去哥本哈根海濱的一個很有名的、叫美人魚的景點去談談心。他欣然應約。因為他聽不懂普通話,我們只好用英語交談。我把我要回國的心思和將去大連醫大工作的意圖跟他說了,並且望他嚴守秘密。我還跟他說:“大連原是日本殖民地,那兒會講日語的人很多,你如果願意到大連工作的話,我會幫你的忙。”他猶豫了一下,沒再做聲。後來,在我離開哥本哈根前的某一天,我請他來我的住處取走我送給他的一台收音機,並在暗中給了他300美元,希望他在日後去大連工作。他答應一定考慮考慮,和家裏人商量以後再聯繫。我原先就想到,不可能馬上得到人家的回答。後來,在1950年的某一天,我果然收到從大連醫學院轉來、發自日本的一封信。打開一看,確實是黃雲裳的來信。他說,他已去了日本,現在京都帝大荒木外科工作。我未回他的信,從此,失去了聯繫。

  以下寫一寫乘法國郵船離開馬賽後的情況。由於我們買的都是4等艙,在船的底層,沒什麼好說的。法國船上,中午和晚上都有葡萄酒供應,而且不像丹麥那樣,也不再吃黑麵包了,這是法國的特點。此外,航程不像Marine Lynx那麼趕時間,法國郵船一路上水航行,一路玩碼頭—非洲的比塞大,吉布提,錫蘭(斯里蘭卡),新加坡,西貢,最後是香港。用當時的眼光來看,這些地方沒有一處比得過上海。香港我去過4次,( 1939 、1949 、1984 、2000)。在1949年,香港的九龍,還是一片老“土”。  

  爺爺     9:06 p.m.

  2007年5月31日菲菲的回信

  爺爺:您好!

  很抱歉,因為這幾天為簽證的事頭痛,一直沒能回您的信。看了您的講述,對您的留學生活有了一定的瞭解,這是我一筆寶貴的人生財富,試想有幾個人的爺爺有您這樣的經歷而又能像您一樣親手打字通過E-mail與自己的孫子輩交流呢?這次我若能成功簽到證得以去美國學習,真的是非常幸運的。我一定會珍惜這次機會,好好學習。說到簽證的事情,能夠得到簽證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證明你有不可辯駁的約束力會回到中國。在我看來,讀完博士回國在科研機構找一個職位繼續自己的研究才是順理成章的事。至於如果有了研究成果能夠轉化為賺錢的產品,那是我不可預料、無法保證的事情了。 

  讀您的信最大的感受就是非常佩服您的記憶力,半個多世紀前的事情,幾月幾號,在哪條街上,您都記得清清楚楚。這樣的記性就連我們年輕人都不敢比啊!

  祝您健康長壽!

  孫女:菲菲     

  2007年8月22日 抵達美國後

  爺爺:您好!

  我現在正在公寓裏給您寫信。寬頻網已於上個星期五安裝好,有了網路就方便多了。我的生活已經基本安頓好,吃的用的穿的都有,這一切還得感謝三姑和三姑父,給了我很多很多東西,又帶我東跑西跑地買東西,真是辛苦他們了,沒有他們我想我現在一定還在為很多事情發愁。我住的公寓你們一定都從照片上看到了,很寬敞,位置也離醫學院很近,走路十多分鐘就到了。只是現在greenville非常熱,一大早8點過的太陽已經火辣辣的了,中午更是不用說了。大樓裏冷氣又開得很低,得穿長袖長褲才行。我現在在Dr. Pekala的實驗室輪轉,他做的是一種RNA結合蛋白在脂肪細胞分化中的研究。我又開始從細胞培養學起,同時學習誘導分化和提取RNA和蛋白質。在華西工作的一年讓我對這些實驗有一定的瞭解,但是他們所用的器材和方法還是有所不同,感覺方便了很多。我這學期有5門課,biochemistry, molecular biochemistry, molecular biology of the cell, seminar和research,基本上每天的時間都占滿了,任務非常重。沒上課之前還有時間去主校區辦點事情,買些東西什麼的。我們還去了海灣釣螃蟹,好玩極了。不知道開始上課以後會有多忙了。明天我就要開始正式上課了,先寫到這裏吧。

  祝爺爺身體健康!

  菲菲

  2007年9月1日

  菲菲:你好!

  你和Wendy分別發來的照片都看到了。 

  收到沒寫上日期的來信,後來從收信匣裏查出是2007-08- 22。記住,以後都要寫上年月日,有時候還要寫上地點。Greenville的G在任何時候都要大寫。我猜想,你是一個人住的公寓,畫面上房子很大,只有一台電視機,空蕩蕩的。是不允許找人合住,還是找不到夥伴?或者是不准研究生住學生公寓?我在上次信裏講了,當年歐洲的學生公寓,不論是Paris,Copenhagen,或是Melbourne,單人間房子都很小,合夥住的也不大,都不包伙食。 

  你現在學RNA和蛋白質一類的新玩意兒,我就不大懂了。幸而你在川醫學了一年,打了很好的底子。你提到的5門課,很重要。導師就是Dr.Pekala嗎?他的專業是什麼?在專業上,你得求教姑父,他是學生化的。現在在國內,找工作很難。希望你不但要學好功課,還要能動手操作——這是硬功夫,國內各行各業都要找這些人,實際上在國外也是如此。書本上的東西是軟實力,能動手才是硬實力。業務上,你要隨時來信談談情況。

  在8月30號新語絲網站上,丘小慶又被方舟子逮到了。川大幫他在網上吹牛吹得太凶了,連我都不大相信他。他把抗體改造成對癌細胞有靶向殺滅作用的antibody mimetics(抗體模擬物),和他以前的那個抗感染的多肽一樣,分子量只3000左右。還說,美國人要出20個億買他這個產品。他只用了兩年時間,300只小白鼠,就辦成了這項創舉,我很懷疑。要是不能被別人重複得出來,那肯定是個大笑話。我是看不到這項成果的實際應用了——因為,這一產品恐怕至少需要3-5年,甚至10年的功夫,才能獲准上市。

  我現在的病情很重:1、我的右半身自2000年11月得了一次栓塞性的腦梗塞( embolic infarction in the base part of left side of brain)之後,一直發麻,右手過分敏感(只限於感覺神經,不影響活動),所以生活能勉強自理。2、腰椎管狹窄症(lumbar stenosis),腰部不動不痛,只要動一下就痛。3、由於多年吸煙的關係(已6年不吸了),肺部爛了 ,肺動脈狹窄,呼吸困難,尤其是早上起床時,所以要吸10分鐘的氧氣。4、腳面腫,這是因為心血管迴圈不暢,心肌有勞損的關係。再就是老年人的通病:眼睛視力很差,有雙視,這是換晶體之後引起的。還有幹眼症。手抖得很厲害,連用圓珠筆都不行了。耳朵全聾,現在全靠筆寫傳話。在吃了建源帶回來的天然纖維瀉劑(laxative)以後,現在不便秘了。所幸我的血壓不高,能活到現在算是幸運的了。我的大學同學、同輩同事的,大多都去世了,剩下來數得出來的只有幾個人。我能否混過今年,很難說。反正歡歡、雯雯和東東是不會再看到了。

  我現在很少寄信,因為會用電腦打字,連文稿都由伊妹兒發送,自由多了。我的密碼都告訴你們了,除雯雯外,包括歡歡,東東和你等6處。我的一切狀況,都可以由我的信箱裏查到,以後,或許我就不一一給你們單另去信了。我喜歡湊滿一頁發稿,就此打住。

  祝  身體健康   萬事如意     

  爺爺  7:35  p.m.

  2007年10月6日

  爺爺:您好!

  上個星期我終於完成了每門課的頭一次考試,有兩門成績已經出來了,我考得很好,生化97,分子生化96,分子細胞成績還不知道。雖然每門課上課的人不到10個人,但是我能比那些美國人和我的同胞都考得好,我還是很高興的,因為我花了很大功夫在學習上,終於有所回報。

  中秋節中國學生會組織了一次聚餐(不知道誰贊助的),在一家中餐館吃了一頓。我第一次去中餐館吃,覺得他們做的東西都比較甜,吃第一口還覺得可以,再吃下去就膩了。中國人還有些老外一共來了可能有三四十個吧,最後還有抽獎活動,走之前總算吃到一口月餅。

  祝您身體健康!

  菲菲

  二、外孫賈士麟(東東)給外公的信

  2007年10月7日

  公公, 生日快樂!

  我是東東,開學一個多月了,一直沒向您彙報我的情況,深感您很關心我,所以借祝賀您90壽辰這個機會,向您簡要彙報一下我這一個多月的得失。 

  首先,進入大學後的感覺就是氣氛的變化,原來在社區學院可以很輕鬆的取得好成績,可是來到Berkeley後,發現這裏人實在太多了,各種各樣的人都有,自己只是個初出茅廬的新生,要想取得成績,還需要一番路走。

  這學期的課大多都是大課,在150人的大教室裏上,這也是來公立大學早已預知的事情。不過所幸還有機會上了幾堂這裏大牌教授的課,這也是在這裏才有的機會。有一堂哲學課,教授是美國在該方面少有的有研究的大師級人物,我的一個同學第一堂課去晚了,前十五分鐘被擠在了門外,後來可以聽到聲音了,可是教授的顏面還是見不到。公立大學就是這樣人滿為患,不過我當初選擇來這裏就是因為在這裏可以接觸到更豐富的領域,像那堂課即便在Berkeley也是要碰運氣才能上到的(因為那個教授每兩年才開一次課),我能為其中一分子的這份榮幸也是在別的一般學校體驗不到的。

  同時,我也選了些數學課,首先是因為Berkeley的數學名不虛傳,其次就是我認為數學對我的專業幫助會很大。 上數學課截然不同的是都進了小班,每個班30個人的樣子,教授都是大牌的,有一個教授還是非常有名的圖靈獎的獲得者,還有一個也是美國國家科學院的院士。 第一學期的數學課是基礎課,都還不算難,不過我已經預感到了後面的專業課會非常具有挑戰性。

  您的電腦技術已經很熟練了吧,我最近也深深感覺到電腦技術在我們這個時代的重要性(原來只是覺得它是一門幫助人生存的技術,所以編程之類的東西一直沒碰,最近發現哲學也要與時代接軌,電腦編程是一項非常有意思的研究課題,所以我最近也在想本科畢業後學些電腦編程的可能性)。

  好了,說多了也讓您煩心,您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其他的都不用發愁了,祝您新的一年身體健康,快快樂樂。

  此致

  敬禮

  您的外孫:賈士麟 於U C Berkeley

  三、與外孫女雯雯(Wendy)的通信

  2007年7月4日致雯雯的一封信

  July 4th ,2007

  Chengdu Institute of Biological Products

  Chengdu 610063

  P. R. China  

  Dear Wendy, how are you!

  I am glad to know the good news of your new post as a senior

  consultant in a pharmaceutical industry proprietary. From your email

  address, I guess the letters ppr(Professional Public Relations) repre-

  sent a professional term which is quite unfamiliar to me.  I really do  

  not understand what is the difference between a high-rank salesman

  and a ppr expert or consultant.

  I have to tell you, I had been in Melbourne on a visit-study tour

  at CSL(Commonwealth Serum Laboratory) for 2 weeks in December, 

  1984. I love Melbourne as there is no air pollution. The climate is also

  very good. In my memory, everywhere you can find eucalyptus.

  My present physical condition is rather very poor. As you know,

  aside from severe lumbar spinal stenosis with unbearable pain in the

  right hip and waist, I have now lost my hearing totally,and ,in addition,

  I have shortness of breath, as well as edema of instep(dorsum part of

  foot).The last two symptoms are not good signs,indicating my blood

  circulation ,especially pulmonary circulation is not in good state, be-

  cause I have had a history of smoking for more than 60 years.

  With best wishes and kind regards to you and James

  Wai Gong(外公)

  T. Z. Chen (陳廷祚)

  5:34  p.m.    

  2007年7月11日雯雯給外公的回信

  Dear Gonggong:

  Thanks for writing.  I do public relations for a pharmaceutical company called sanofi-aventis.  They are a French company.  I also have other clients such as the Australian government (The 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Aging) and Fresenius Medical Care, which is a German medical devices company.  They make kidney dialysis machines for people with chronic kidney disease and end stage renal failure.  Public relations is very much like marketing, but perhaps more subtle.  Instead of advertisement placements on TV, magazines, trade journals, medical journals, etc., we send out what we call 'press releases' or news from our clients with interesting information or campaigns that they are trying to do.  I enjoy the work thus far, but do not anticipate doing PR for my entire career.  The work itself is very interesting though. 

  I am well and so is James.  His sister was kind enough to let us stay at her two bedroom townhouse in the city because she lives in Melbourne so we are planning to move into her townhouse in the next two months.  It is in the heart of the city, a really nice neighborhood with many shops, restaurants and parks.  I am really looking forward to the move. 

  I'm so sorry to hear of your ailments.  You should get plenty of rest and try to get some fresh air once in a while, even if it is only on the balcony.  Now that I have your email address, I will be sure to email you often as well.  Please take good care of yourself.  I'll try to send pictures soon. 

  We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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