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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西青銅文化研究
黄啓善(黄啓善,廣西壯族自治區博物館,研究員。)
【中文摘要】本文通過對廣西3000多件青銅器和30多件鑄銅石範的分析研究,認爲廣西的青銅文化大約從商代晚期開始,歷經西周至春秋時期的發展,在戰國至西漢進入頂盛時期,東漢以後逐步衰退,但銅鼓文化仍延續發展。
【關鍵詞】廣西 青銅文化 研究
Abstract:Through study of more than 3000 bronzes vessels and 30 stone moulds, the thesis holds that the culture of bronze in Guangxi approximately began from the late Shang Dynast, after the development from Western Zhou to Spring and Autumn period then reached the peak in the period from Warring States to Western Han, and declined from Eastern Han, while the culture of bronze drums had a continuously development.
Key words: Guangxi culture of Bronze Age study
青銅文化是中國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在其發展的每一個時期裏,都打下了時代的烙印。中國的青銅文化從夏代開始,歷經商周至戰國中期的鼎盛發展,至戰國末期逐漸被鐵器所取代而退出舞臺。廣西青銅文化雖然不能與中原地區一樣同步進入,但它也不落伍。大約從商代晚期開始,廣西己進入青銅文化時代。尤其是兩漢時期,中原青銅文化己遠離舞臺久許,但廣西青銅文化傳統依然濃烈,在生活中還廣泛使用青銅器,甚至有的青銅文化經久不衰。一直在延續發展。如銅鼓文化,至今還承襲着青銅文化的傳統。有别於其他地區的青銅文化。對於廣西青銅文化的研究,雖己有不少研究成果,但多數是先秦青銅文化的探討,而且比較分散〔1〕。系統地對廣西青銅文化研究却很少。尤其是兩漢時期廣西的青銅文化的研究,却很少有人關注。本文擬對廣西青銅文化的産生與發展,作進一步糸統的整理和探索。不妥之處,請識者斧正。
一、 廣西青銅器的發現概况
青銅器是青銅文化的載體,它的鑄造過程包涵着文化、工藝、技術等方面内容,尤其是它的造型、花紋裝飾更具有民族文化傳統色彩,涉及到每一個時代的所有物質因素和精神因素。反映着一個時代的社會文化及各方面的狀况,體現了對人類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的創新發展。據不完全統計,到目前爲止,廣西從商代晚期至三國時期的青銅器,己發現3186多件。其中商代7件,西周時期128件,春秋時期44件,戰國時期654件,西漢時期1493件,東漢時期820件,三國時期40件。另外,從南北朝時期至清代,廣西還出土或采集到銅鼓600多面。廣西河池民間收藏明清時期銅鼓1400多面。這些青銅器,不論從任何角度觀察,都會看到其所藴藏的文化内涵是豐富多彩的。
(一) 先秦時期的青銅器
1. 商代青銅器
廣西博物館現藏有7件商代青銅器,其中獸面紋提梁卣2件,嵌鬆石銅戈、長胡兩穿戈、無胡戈、獸面紋銅觶、“永父辛”銘銅爵各1件。有明確出土地點3件,即1974年武嗚縣馬頭鄉全蘇免嶺出土的獸面紋提梁銅卣和長胡兩穿戈及武嗚敢猪岩銅戈。另有一件是1976年在興安縣廢品收購站獲得。兩件商代晚期青銅卣常常被研究廣西青銅文化的人所提及和引用。成爲中原青銅文化開始響影廣西的實物例证。其餘有2件從市場購到,1件爲他人所贈,故未被研究者所關注。
(1)武嗚獸面紋提梁銅卣,通高40厘米,口徑17×12.8厘米,底徑19×15.5厘米。器身厚重,呈灰黑色,是所謂的“黑漆古”。器身、蓋都有高聳的扉稜,提梁飾夔紋和蟬紋,兩端作牛頭形。器身通體以雲雷紋爲地,蓋面及器身腹部飾高浮雕式獸面紋,眉、目突起,蓋緣、頸、足都飾夔紋。蓋紐分六格,每格一只蟬紋。蓋内陰刻銘紋。與湖南省寧鄉出土的銅卣相近。
(2)興安獸面紋提梁銅卣,提梁呈繩索形,蓋己失,通高16.5厘米,腹經16.5厘米。器身腹部飾高浮雕式獸面紋,器内底銘文“天父乙”。與《美帝國主義劫掠的我國殷周青銅器集録》中的A556、557、558號商代提梁銅卣相似,銘文“天父乙”三字與A522號商代銅觶的“天父乙”銘文和A202號商代銅簋的“天父乙”相近。
(3)長胡兩穿戈,與武嗚銅卣同時出土,戈援殘長14.2厘米,胡殘長7.8厘米,内殘長2.5厘米,闌側飾雲雷紋一道,櫛紋兩道。戈的形狀與河南省安陽後崗圓坑墓出土的二穿戈和山東省長清縣復河北岸出土的Ⅲ式戈相似〔2〕。
(4)無胡戈,1974年武嗚敢猪岩出土,直援、直内,援較薄,中脊有稜,下欄突出,内後部有二穿。與殷墟商代晚期戈相似〔3〕,2006年8月,廣西文物考古研究所對此岩洞葬進行了考古發掘。發現人骨架16個體,出土陶、石、玉、骨、銅器、海貝110多件。認爲該墓年代約爲商代中晚期至西周早期〔4〕。
2. 商代鑄銅石範
(1)那坡感馱岩石範,1998年,廣西文物工作隊在那坡縣城附近的感馱岩遺址進行考古發掘,在商代文化層中發現3件鑄銅石範。〔5〕其中第一件石範,編號爲AT01③,石範呈長方形,粉紅砂岩,長3.5、寬2、厚0.8厘米。背面凹凸不平,正面磨平,殘留鑄銅範模型,因殘破嚴重,鑄造器形難以辨認。第二件石範,編號爲BT08①,石範呈長方形,灰白色砂岩制成,長7厘米,寬3.5厘米,厚1.2厘米,背面呈弧形,正面磨平,有一個橢圓形的澆鑄口,石範裏面在黑色澆鑄殘留。所鑄之器似爲刀類銅器。第三件石範,編號爲AT36①,長方楔形,一頭大一頭小,粉紅砂岩,長4.4厘米,寬3—4厘米,厚1.8—2.2厘米。爲小型工具的銎部之範芯。
(2)平南石脚山遺址石範,20世紀60年代發現,被認爲“是商代遺物”。〔6〕
3. 西周青銅器
廣西發現的西周青銅器己達128件,具有卣、盤、尊、罍、鐘、斧、鉞、戈、矛、刀、鑿、鏃、匕首、鐓、鈴、針、鈴、鏈環、喇叭形器、圓形器、角形器等。僅武嗚馬頭鄉元龍坡350座墓葬出土青銅器110餘件,伴隨出土有30多件紅砂岩石範碎片,其中有6件完整的石範。計有雙斜刃鉞、單斜刃鉞、扇形鉞、斧、鐓、鏃、圓形器等器物石範〔7〕。這些石範是廣西早期鑄造青銅器的實物例证。也是廣西最具有民族特色和地域性很强的青銅文化。
廣西西周時期青銅器有禮器、生産工具、樂器、兵器等。而兵器有鉞、戈、矛、匕首等47件,約占西周青銅器總數的36.78%。這些兵器如雙斜刃鉞、單斜刃鉞、扇形刃、鐓、鏃等都有相應的石範出土。反映了這些兵器是在廣西生産無疑。
4. 西周鑄銅石範
廣西己在武鳴、靈川兩地發現西周時期的鑄銅石範。
(1)武鳴元龍坡出土的石範。較完整的有6件。殘碎的30餘件。均爲紅砂岩質。計有雙斜刃鉞、單斜刃鉞、扇形鉞、斧、鐓、鏃、圓形器等銅器的石範。範呈長方橢圓形,正面磨平光滑,澆注口橢圓形。其中銅鏃石範,内鑿三件鏃箭模型,由此可見,一模可鑄造三支鏃。石範還可以反復使用,大大提高了生産率。也反映了廣西青銅文化已進入了發展的時期。
(2)1993年,靈川縣定江鎮聚田村新岩,一位農民在新岩洞中取土,發現了5件石範,其中有銅鉞石範4件,銅斧石範1件。伴隨出土還有銅渣等,由此可見,此處可能是製造銅斧、銅鉞的遺址。
①雙面鑄銅鉞石範,3件,其中有2件殘碎,但可復原。較完整的一件,長方形,長10.6厘米,寬8厘米,厚3.2厘米。係黄褐色砂岩制成。石範兩面鑿刻有鳳字形銅鉞範模。澆注口呈橢圓形。這些石範至少一次可澆鑄兩件銅鉞。從銅鉞石範模型看,所鑄的銅鉞爲鳳字形,鉞身上部兩側呈弧形上翹,圓弧形刃。銎首扁圓形,銎身有一道凸稜。
②單面鑄銅鉞石範,1件,長方形,長8、寬6.7、厚3.5厘米。係用褐色細砂岩制成。石範正面鑿刻銅鉞模型,所鑄銅鉞也呈鳳字形,鉞身上部兩側呈弧形上翹,圓弧形刃。銎首扁圓形,銎身有一道凸稜。石範背面弧形,打磨光滑。
③單面鑄銅斧石範,1件,呈不規則的長方形,長8.9、寬8.8、厚3.2厘米。係用粉紅色砂岩制成。石範正面鑿刻銅斧模型,斧首扁圓形銎,斧身稍長,呈矩形,刃部圓弧形。石範背面呈弧形,打磨光潔。
5. 春秋青銅器
廣西春秋時期的青銅器已發現44件,主要分佈於南寧、賓陽、恭城、賀州、北流、武宣等市縣。比較集中出土的春秋時期青銅器是1971年在廣西恭城縣嘉會鄉秧家村發現的一座春秋晚期墓葬。隨葬品有鼎、尊、罍、編鐘、戈、鉞、劍、鏃、斧、鑿、獸首柱形器等33件青銅器〔8〕。約占廣西目前發現春秋時期青銅器總數的75%。這座墓出土的青銅器不僅數量居廣西所發現的春秋時期青銅器首位,而且在種類上也占第一。具有烹飪器、酒器、樂器、兵器、柱形器和生産工具等六大類。雖然大部份青銅器來自中原,但其中也不泛有反映南方青銅文化特色。如靴形銅鉞、銅斧、銅劍、柱形器等。
6. 戰國青銅器
廣西戰國時期的青銅器共發現654件。具有生産工具、生活用器、兵器、樂器等器物。主要分佈於廣西南寧、武嗚、賓陽、賀州、灌陽、平樂、百色、田陽、田東、田林、西林、隆林、岑溪、貴港、博白、北流、象州、靖西、柳江、德保、容縣、柳州、柳城、來賓、靈川、靈山、興安、天等、梧州、東蘭等30多個市縣。青銅器主要有鼎、盆、尊、盉、罍、鉢、斧、錛、鑿、刮刀、削、鑽頭、鋸片、碼角器、劍、矛、鉞、鏃、戈、匕首、銅鼓、銅鈸、鐘、玲、羊角鈕銅鐘、帶勾、手鐲、釧、獸首柱形器等30多種器物。大宗出土戰國青銅器的有;一是武鳴馬頭安等秧山戰國墓葬群,己發掘86座墓,出土青銅器86件。有青銅劍、矛、鏃、斧、刮刀、鐲、訓、帶勾、鈴等9個種類〔9〕。二是平樂縣銀山嶺戰國墓葬群〔10〕,已發掘110座,出土青銅器377件。具有鼎、盆、鉢、勺、劍、矛、鉞、戈、鏃、鐓、斧、鑿、刮刀、鑽頭、削、蓋弓帽、鈴、帶勾、杖頭飾等22種不同類型的青銅器。三是岑溪縣花果山戰國墓葬群,已發掘14座,出土文物49件,其中青銅器30件。具有劍、矛、錛、鉞、斧、刮刀、削、鏃、鐓等青銅器。另外在該地還采集到39件青銅器,具有劍、矛、鉞、斧、鼎、削、箍、刮刀、釧等青銅器〔11〕。除了以上三處較集中出土的戰國青銅器外,另外還在27個縣市發現戰國青銅器。這時期青銅器無論數量或種類都比春秋以前多,分佈範圍較廣,達到30多個市縣,包括廣西東西南北中的廣闊地域,反映了廣西青銅文化開始進入鼎盛時期。
7. 西漢青銅器
西漢是廣西青銅器最盛行的時期。計不完全統計己發現1493件,絶大多數都是西漢墓出土。主要分佈於南寧、合浦、貴港、賀州、梧州、平樂、荔浦、西林等地。具有鼎、壺、鈁、釜、鍪、甑、鍋、甗、簋、盒、盉、魁、樽、碗、杯、耳杯、高足杯、鉢、盆、盤、三足盤、方案、鑒、勺、臼杵、鐙、斧、鏟、劍、矛、鏃、弩機、戟、刀、彈丸、弓帽、蓋弓帽、削、鐓、銅鼓、鐘、方匜、洗、銅俑、銅鏡、鏡刷銅把、牌飾、銅扣飾、屋、倉、燈、竈、井、筒桶、鎮獸、鋪首環、馬、牛、狗、鳥、鵝、魚、青蛙、池塘、車器、銅鈴、熏爐、博山爐、帶勾、銅印、銅尺、環、卮、熨鬥等100多種器物。尤其是貴港羅泊灣1、2號墓〔12〕、賀州高寨〔13〕、金鐘〔14〕、合浦望牛嶺1號墓〔15〕、合浦風門嶺26號墓〔16〕葬出土的大量青銅器,爲研究廣西漢代青銅文化提供了十分有益的實物史料。
8. 東漢青銅器
廣西東漢青銅器比西漢青銅器有所减少,大量的東漢磚室墓也很少看到青銅器,即使有青銅器,多數也爲西漢所遺。但本節所統計的東漢青銅器仍以墓葬的年代爲依據進行計算,到目前爲止,已發現東漢青銅器820多件。主要分佈在合浦、貴港、梧州、桂林、鐘山、蒙山、柳州、玉林、浦北、昭平、興安、藤縣、都安、東興、忻城、宜山、岑溪、百色等地。具有鼎、壺、釜、鍋、雙耳壺、小口壺、長頸壺、鐎壺、洗、盤、盒、盆、鑒、簋、鉢、筷子、樽、博山爐、碗、小碟、勺、杯、耳杯、高足杯、小杯、燈、銅鏡、銅鏡刷把、博山爐、豆、削、鐙、匱、劍、矛、刀、弩機、鐓、環首刀、釘、三脚架、銅印、銅鼓、鐘、鐃、鈴、尺子、鳩杖、戒指、頂針、帶勾、手鐲、簪等50多種青銅器。
9. 三國青銅器
三國時期,今廣西地區除了桂西部分屬蜀外,其餘地區屬吴國範圍。吴國對廣西的統治長達70多年。雖然其間有動亂和安定的時期。但青銅文化在此時逐漸衰退。僅從合浦、賀州發現的三座墓葬看。銅器所占比例有所下降,如賀州芒棟嶺2號三國墓,出土文物42件,其中陶瓷器18件,銅器3件,鐵器9件,玻璃珠12顆。銅器只占陶瓷器的16%。占鐵器的三分之一。目前所發現三國時期青銅器約40多件。具有鼎、壺、樽、甗、盤、洗、釜、鍋、碗、勺、鉢、鏡、燈、耳杯、帶勾、鈴等16種青銅器。
二、廣西青銅文化的特點
從以上所介紹的廣西各個時期的青銅器看,廣西青銅文化的特點主要有如下三個方面:
1. 以兵器爲主的先秦時期青銅器是廣西青銅文化的主要特色。先秦青銅兵器以劍、矛、鏃、鉞、戈、匕首爲常見,分佈範圍寬廣。目前己在南寧、武鳴、賓陽、桂林、興安、靈川、靈山、柳州、柳城、柳江、象州、鹿寨、岑溪、百色、田東、田陽、田林、西林、賀州、恭城、平樂、灌陽、靖西、天等、大新、博白、貴港、玉林、桂平、平南、容縣、來賓等32個市縣發現先秦青銅兵器。數量達440多件。佔先秦青銅器總數833件的52.82%。而且這些青銅兵器絶大多數從墓葬出土,有明確的地點,具體的時間,資料翔實,材料可靠。如武鳴馬頭、平樂銀山嶺、岑溪花果山三大先秦墓葬群出土的青銅器中。劍、矛、鏃等兵器普遍看到。武鳴馬頭西周至戰國時期的436座墓,出土青銅器196件,其中有劍、矛、鏃、鉞、匕首等74件,占武鳴馬頭先秦青銅器總數的39.15%。岑溪花果山14座戰國時期墓葬群。出土文物49件,其中青銅器30件。屬於劍、矛、鏃等兵器有15件。占該墓群所出土青銅器總數的50%。平樂銀山嶺戰國時期的墓葬群,從已發掘的110座戰國時期墓葬中,出土青銅器377件,其中劍、矛、鏃有258件。占該墓群所出土青銅器總數的68.43%。據發掘報告報導,該墓葬群有64座墓出土的兵器,占發掘墓葬總數的58.18%。兵器組合有5種不同形式,一是劍、矛、鏃三樣銅兵器同出一個墓的有25座;二是有矛、鏃無劍的墓4座;三是有劍、鏃無矛的12座;四是有劍、矛無鏃的2座;五是只出其中一件兵器的有11座墓。另外,有8座墓出土銅鉞,一座墓出土銅戈。一座墓出土鐵矛等。這些兵器造型獨特,具有濃厚南方民族文化特色。如青銅劍,廣西目前發現的先秦青銅劍約103件。一字格劍、人面弓形格劍等青銅劍具有南方民族文化特色。雖包涵有楚、滇文化的因素。但它是西甌駱越人對付敵人最有利的武器。也是越人顯赫權威地位的重器。劍上鑄有人面紋,更增加了其神氣和威嚴的氛圍。靴形鉞、鳳字型鉞、鏟形鉞等,是南方古越人最典型的器物。甚至是越人顯赫王權威勢的象徵。進入兩漢以後,兵器已很少見。如平樂銀山嶺己發掘的45座漢墓,出土青銅器52件,兵器劍、矛、鏃共9件。占該地墓葬出土青銅器總數的17.30%。1955年,廣西博物館在貴港市郊發掘129座漢墓,出土青銅器440件,其中劍、矛等青銅兵器19件。(銅劍,西漢1件、東漢7件,銅矛,西漢5件、東漢6件)。占出土青銅器總數的2.04%。合浦漢墓是廣西最大的漢群,己發掘近千座漢墓。出土青銅兵器很少,如合浦凸鬼嶺發掘的21座漢墓,出土青銅器281件,劍、矛各有2件。合浦風門嶺26號西漢墓,出土青銅器117件,没有一件青銅兵器。廣西昭平發掘的26座東漢墓,出土銅器17件,没有一件青銅兵器。由此可見,先秦青銅兵器是廣西最具特色的先秦青銅文化。
2. 廣西青銅器以小巧玲瓏爲主,大型器物少見。在廣西的先秦青銅器中,高大的銅器十分罕見。這與中原地區同一時期崇尚高大厚重的青銅文化理念相比有很大的差异。廣西自製的鉞、斧、鏃、圓形器等青銅器。器型小巧,花紋裝飾簡煉莊重檏素。器型小,紋飾精。尤其是兩漢時期鼎、壺、釜、鈁、釜、鍪、甑、鍋、甗、簋、盒、盉、魁、樽、碗、杯、耳杯、高足杯、鉢、盆、盤、三足盤、方案、鑒、勺、臼杵等生活用器。器體都比較小,如盛酒的提梁壺、扁壺、長頸壺、蒜頭壺等。個體都很小。這些銅壺能裝酒約10斤左右。在合浦漢墓中還常見有只能裝約2兩酒的小銅壺。這些青銅器雖小,但造型及紋飾優美。尤其是青銅鏨刻工藝,惟妙惟肖。如漢代銅鳳燈、銅鳥、銅案、三足銅盤等,器上所鏨刻的羽紋、鹿紋、鳳紋、龍紋、魚紋等,構圖嚴緊,刻綫流暢細膩,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反映了鏨刻工藝的高超水平。
3. 廣西青銅文化源遠流長。自商代産生以來,廣西的青銅文化一直沿襲至今,如果説商代是廣西青銅文化的發生期。那麽,西周至春秋時期是它的發展期,到了戰國至西漢時期進入頂盛期,東漢以後逐步衰落。盡管進入衰落時期,看不到象漢代那樣衆多的鼎、壺、釜、鈁、釜、鍪、甑、鍋、甗、簋、盒、盉、魁、樽、碗、杯、耳杯、高足杯、鉢、盆、盤、三足盤、方案、鑒、勺、臼杵等生活用器和銅牛、馬、鷄、鵝、魚、房屋、水井、竈臺、糧倉等模型冥器。但銅鼓文化却繼續佔領廣西青銅文化的舞臺。而且是越演越烈。正如晋裴淵在《廣州記》中所説的:“俚僚鑄銅爲大鼓,鼓唯高大爲貴,面闊丈餘,初成,懸於庭,克晨置酒,招致同類,來者盈門”。因此,銅鼓成爲廣西獨特的青銅文化延續發展至今。
三、問題的討論與認識
1. 廣西青銅文化的産生與發展
廣西青銅文化最早産生的時間是什麽時候?目前學術界還有不同的看法。有的認爲産生於夏商時期〔16〕,也有的人認爲在商代晚期〔17〕。還有的人認爲是春秋晚期〔18〕等等。通過對廣西所發現的青銅器和鑄銅石範等考古材料的整理和撿索。本人認爲,廣西青銅文化産生於商代晚期,理由是;
(1)廣西最早的青銅器——商代青銅卣和銅戈。這些青銅器數量雖然少,但十分引人。但凡研究廣西青銅文化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引之爲證據。都認爲銅卣、銅戈等商代青銅器,對廣西青銅文化的影響是最大的。不管它是通過饋贈或通過商品交换得來。它無疑是在中原鑄造的青銅器。但它在古駱越地域發現。證明瞭廣西早在商代就接受了中原青銅文化的影響。
(2)廣西最早的鑄銅模具——商代石範。那坡縣感馱岩遺址商代青銅石範的發現,是目前廣西最早的鑄造青銅器石範。這些石範出土於第一、三層文化層。第一層爲擾亂層。有新石器時代玉、石器、夾砂陶片和唐宋至現代的陶瓷殘片、石片、瓦片、動物骨骼等。有3塊石範夾雜其中。原報告認爲,這種狀况“應是當年挖岩泥造成的”。石範的原地層當在第二或第三文化層中。因爲第一層所發現的陶釜與第二層陶釜基本相同。尤其是石範與第三文化層出土的石範相同,都是粉紅砂岩制成的,外觀略呈長方形的石範。而且範内鑿刻技術相同。因此有理由認爲擾亂層出土的石範有可能是從第二、三層堆積中挖出的。抛開第一擾亂層出土的石範不算。第三文化層出土的石範,應當是最具説服力。它無凝是廣西最早鑄銅的石範。感馱岩遺址堆積共分爲5個文化層,三個文化時期,第一期文化遺存包括遺址的第④和第⑤層文化堆積,年代爲新石器時代晚期,C14測年結果爲距今4718±50年。第二文化期包括第②和第③層文化堆積。年代爲夏商時期。經對出土於第②、③文化層的3個炭化稻和一件貝殻的C14測年結果。有四個年代數據參考。
報告者認爲,貝殻爲淡水貝殻,年代偏老。炭化稻測年結果比較符合實際。第二期文化遺存年代應介於公元前1800—1300年之間。另外,鄭超雄先生在《壯族文明起源研究》一書中報告,20世紀60年代,平南縣石脚山遺址發現一件商代鑄銅石範。但未見其對實物進行描述,具體不甚清楚。
2. 地方色彩濃厚的青銅文化
廣西青銅文化盡管受到中原青銅文化矽的影響。但它在發展過程中,自始至終,都帶有濃厚的民族文化色彩。如在那坡、武鳴、靈川等地發現的鑄銅石範,範内所顯示斧、鉞、鐓、鏃、圓形器等青銅器模形。與中原的青銅斧、鉞等青銅器完全不同,如雙斜刃鉞、單斜刃鉞、鳳字形鉞等青銅器。流行於廣西及其周邊地區。尤其是西甌駱越活躍時期,青銅文化尤具民族特色。西甌和駱越是“百越”族中的兩大重要支係,主要分佈在今天的中國廣西和越南北部。如駱越人生産和使用的縷刻細紋匕首,有的人認爲應稱之爲劍。甚至對匕首與劍的功用區别作瞭解釋,認爲“匕首較短,其功用多爲穿刺一項;劍的格鬥功能主要是穿刺、砍劈,此外還有可捩轉、拉劃、切削、拍擊等”。5據辭海解釋,“匕首,短劍也”。由此可見,稱之爲劍似乎也没有多大問題。但我認爲,匕首與劍的區别應從其造型來判斷。而不是用功能來區别。因爲匕首也是雙刃利器。不僅僅是穿刺一項功能,他也可以劃拉,捩轉、切削、拍擊等多種功能。因此,判斷該兵器是匕首還是劍。要從其造型來區别。一是長與短的區别,匕首一般都是較短的。劍身較長。正如辭海匕首條引“《通俗文》雲:其頭類匕,故曰匕首,短刃可袖者”。匕首可藏袖間,抽出即刺。甚至藏於食物中,取出可刺,使敵難防。《史記·吴太伯世家》記載:“使專諸置匕首於炙魚之中以進食,手匕首刺王僚”。專諸應令將匕首藏於烤魚肉中,將進食時,專諸即取出匕首刺王僚。匕首能藏烤魚肉中。可見匕首是相當短的。二是尖鋒不同,銅劍尖鋒多在劍身前端驟聚成尖鋒。而匕首尖鋒多由器身兩刃斜收成峰,平面呈鋭三角形。三是劍身往往起脊。而匕首是没有的。正如《辭海》對劍的解釋説:劍是“我國古代一種隨身佩帶的兵器,長刃兩面,中間有脊。短柄”。因此,本文認爲武鳴之匕首。原報告所命之名較妥,故仍采納之。駱越人不僅製造匕首,還製造銅矛、銅鉞等兵器,目前從恭城秧家一座春秋晚期墓葬出土的鼎、尊、罍、編鐘、戈、鉞、劍、鏃、斧、鑿、柱形器等青銅器看。不僅有從嶺北輸入的青銅器,如鼎、尊、罍、編鐘、戈、鏃等,也有反映南方青銅文化特色青銅器。如靴形銅鉞、扇形斧、扁莖劍、淺腹鼎、獸首柱形器等。到戰國時期,廣西的青銅文化又有了新發展。廣西平樂銀山嶺共清理發掘110座戰國墓,出土青銅器377件,武鳴安等秧山發掘86座墓,出土青銅器86件。在其中,既有中原青銅文化的原形,又有楚、滇青銅文化的滲透。但本地青銅文化仍佔有主導地位。如雙肩銅鉞、靴形銅鉞、扇形銅斧、鑿、鋸片、扁莖銅劍、刮刀、獸首柱形器、叉形器等。這些青銅器除部分延續春秋時期的青銅器外。還增加了新的品種。青銅器花紋裝飾也逐漸繁鬱。如靴形鉞、鳳字型鉞等。花紋裝飾優雅,富有濃厚的民族特色。百色市田東縣地處廣西部,自1977年至1994年,己四次發現戰國時期墓葬6座。出土青銅器26件。具有銅鼓、劍、矛、鉞、戈、斧、鐓、罍、鐘、叉形器等青銅器。這些青銅器具有滇、越青銅文化特色。如田東出土的萬家壩型銅鼓和石寨山銅鼓,具有濃郁的南方青銅文化特色。田東、田陽等地發現的5件一字格銅劍。造型優美,首、莖、身一次鑄成,劍莖飾雲紋、回紋、斜綫紋、菱形紋、S雲紋等。在百色、田陽發現的4件人面弓形格銅劍,造型獨特、花紋精細,尤其是劍身上的人面圖案,威嚴莊重。這種銅劍,主要流行於我國南方地區。故有的學者認爲,“人面弓形格劍,只見於嶺南地區,而且主要流行右江流域,在百色、田陽、田東都有發現,右江流域應是這類銅器的發源地”〔19〕。由此可見,廣西青銅文化一直沿襲着濃厚的民族文化傳統特色發展。
3. 青銅文化的融合與發展
到了西漢時期,雖然中原地區已進入鐵器時代,但廣西的青銅文化仍很濃烈,處於頂盛發展時期,其表現在;
(1)大量的青銅器,到了西漢時期,廣西合浦、貴港等地西漢墓仍出土大量的青銅器,尤其是西漢土坑墓,幾乎每座墓都有青銅器出土。少則一兩件。多則幾十上百件。如合浦縣風門嶺26號墓出土117件青銅器。貴港市羅泊灣1號西漢墓。出土青銅器192件,具有兵器、樂器、酒器、烹飪器、生産工具、生活用器、車馬器等。其中有中原特色的三蹄足銅鼎。在三蹄足銅鼎中,有兩件銅鼎蓋和鼎身外壁刻有漢字。一件銅鼎蓋頂刻一“布”字,鼎身上外腹刻“布”、“析”、“析二鬥一昇”、“二斗大半昇”等字。另一件銅鼎蓋刻“析”、“布”字,鼎身外腹壁刻“蕃二鬥二昇”、“析二斗大半昇”、“一鬥九昇”“布”等字。據有關專家研究結果表明,“布、析、蕃”三字當爲三個地名之省文。“布”當爲“布山”二字的省文。“布山”作爲地名,最早見於《漢書·地理志》鬱林郡條。布山作爲鬱林郡首縣,位於今貴港市府所在地〔20〕。也有的人説布山位於離貴港市府不遠的桂平縣城〔21〕。盡管二説不一。但漢代布山縣在今廣西境内是無疑的。“析”當爲析縣,今河南西郟縣,“蕃”也是地名,廣州南越國宫署遺址的石池南壁上也有“蕃”字石刻,廣州南越王墓出土的銅鼎,也刻有“蕃”、“蕃禺”文字。廣東蕃禺縣博物館也藏有刻有“蕃禺”二字的銅鼎。由此可見,“蕃”當爲“蕃禺”之省文。當屬今廣州地也。一個銅鼎身上刻有三個地名,而且刻上每到一個地方的不同記量方法。如果以上地名的推論不誤的話,我們可以認爲,這件三蹄足銅鼎曾在河南、廣州等地使用過,最後輸入廣西貴港。被羅泊灣1號漢墓主人享用,並入土保藏至今。一件來歷不凡的銅鼎,記録着南北青銅文化的融合與傳播的歷程。在羅泊灣1號漢墓中,還出土3件越式銅鼎。銅鼎上也刻有“二鬥二昇”、“和二鬥少半”等記量文字。這是南方越人自製的銅鼎。也是廣西青銅文化發展的反映。
(2)大規模的採礦和煉銅。廣西北流銅石嶺遺址,是廣西漢代最大的集採礦冶煉爲一條龍生産綫的冶銅遺址。遺址範圍2平方公里,己發掘出14個煉爐。出土文物有銅錠、爐渣、鼓風管、礦石等,1978年,本人參加該遺址的調查和發掘,並在銅石嶺冶銅遺址的山腰上,還發現採礦坑道,由於坑道塌方堵塞,無法進入。據説大約在20世紀60年代,廣西壯族自治區地質局第六地質隊在銅石嶺調查時發現7個古礦井,並清理了3個古礦井,礦井深達20多米。礦道内殘留有木頭支架和銅石礦。經當時冶金部礦冶研究院對銅礦石化驗分析。硅孔雀石含銅量爲2.85%,孔雀石含銅量高達46.25%。“這種礦石,只要同木炭一起加熱,就可以還原出銅來”。〔21〕該遺址年代,經中國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對出土的木炭進行測定,距今1910±90年,大約相當西漢時期。
從西漢墓出土的大量青銅器和北流冶銅遺址大規模的採礦煉銅看,廣西青銅文化此時仍處於頂盛時期。有的融合了中原和周邊的文化,有的地方特色仍繼續發展,如北流銅石嶺遺址被認爲是鑄造北流型銅鼓的地方。盡管如此,東漢以後,廣西青銅文化開始走下坡路,東漢墓出土的青銅器數量極少,被大量的仿青銅的釉陶器取代而之。到了三國時期,廣西青銅文化基本結束。銅鼓文化雖延續發展,但那僅僅是獨開的山花而矣。
四、結束語
廣西青銅文化自商代産生以來,經過了西周至春秋時期的發展,到了戰國至西漢時期達到了頂盛時期,東漢以後開始衰落,至三國時期基本結束。但廣西青銅文化並不象其他區那樣,一刀兩斷,如同切豆腐那樣齊平規整。廣西古老的銅鼓文化仍延續發展,這就是廣西青銅文化的特色和不同點 。
注釋:
〔1〕蔣廷瑜、藍日勇:《廣西先秦青銅文化初論》,《中國考古學會第四次年會論文集》,文物出版社1985年版,頁261;藍日勇:《廣西先秦越族青銅兵器研究》,《銅鼓和青銅文化的新探索—中國南方及東南亞地區古代銅鼓和青銅文化第二次國際學術討論會論文集》,廣西民族出版社1993年版,頁255。
〔2〕山東省博物館:《山東長清出土青銅器》,《文物》,1964年第4期。
〔3〕陳夢家:《殷代銅器》,《考古學報》1954年第7期,圖版叁伍·57。
〔4〕廣西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廣西先秦岩洞葬》,科學出版社2007年版,頁165。
〔5〕韋江、何安益:《淺析那坡感馱岩遺址發現的石範》《中國古代銅鼓研究通訊》第16期,中國銅鼓研究會2000年編印,頁32。
〔6〕鄭超雄:《壯族文明起源研究》,廣西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頁173。
〔7〕廣西壯族自治區文物工作隊:《廣西武鳴馬頭元龍坡墓葬發掘簡報》,《文物》1988年第12期。
〔8〕廣西壯族自治區博物館:《廣西恭城縣出土的青銅器》,《考古》1973年第1期。
〔9〕廣西壯族自治區文物工作隊等:《廣西武鳴馬頭安等秧山戰國墓葬群發掘簡報》,《文物》1988年第12期。
〔10〕廣西壯族自治區文物工作隊:《平樂銀山嶺戰國墓》,《考古學報》1978年第2期。
〔11〕廣西壯族自治區文物工作隊:《岑溪花果山戰國墓清理簡報》,《廣西考古文集》,文物出版社2004年版,頁213。
〔12〕廣西壯族自治區博物館:《廣西貴縣羅泊灣漢墓》,文物出版社1988年版。
〔13〕廣西壯族自治區文物工作隊等:《廣西賀縣河東高寨西漢墓》,《文物資料叢刊4》,文物出版社1981年版。
〔14〕廣西壯族自治區文物工作隊:《廣西賀縣金鐘一號漢墓》,《考古》1986年第3期。
〔15〕廣西壯族自治區文物考古寫作小組:《廣西合浦西漢木椁墓》,《考古》1972年第5期。
〔16〕覃芳:《廣西先秦時期的青銅短劍》,《廣西考古文集2》,科學出版社2006年版。
〔17〕蔣廷瑜:《右江流域青銅文化族屬試探》,《廣西考古文集3》,文物出版社2007年版。
〔18〕覃彩鑾:《駱越青銅文化初探》,《廣西民族研究》1986年第2期。
〔19〕同注[17〕。
〔20〕蔣廷瑜:《“布山”考》,《廣西日報》1980年3月10日第4版。
〔21〕陳小波:《布山縣治考》,《廣西博物館文集》第3輯,廣西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