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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廣東在觀念上進一步解放思想若干問題探討



  ——廣東文化建設和文化産業發展的建議之一

   黄樹森

  三十年了,廣東作爲先行者,在現代化的浪潮中,創造了亘古未有的經濟增長奇迹。它的歷程已經搆成了可藉以解讀歷史規律的“當代史”。總結30年來的成敗得失,探尋背後的歷史定律,是融入世界長久地保持“可持續發展”的必修功課。研究中國問題的學者哈佛大學教授付高義爲廣東寫了兩本書,其中一本《先行一步——開放改革中的廣東》是唯一一本研究廣東改革開放乃至中國改革開放的論著,在海外影響日隆。廣東的輝煌,對中國乃至世界貢獻,無可辯駁。

  作爲“敢爲人先”的廣東,也應該“敢爲人先”地清醒看到我們應該補偏救弊的地方,即:“我們樂道於經濟GDP,而忽略觀念的GDP、文化的GDP;我們陶醉於經濟魅力,而輕蔑觀念、文化的魅力;我們沉浸於盛世的喜悦,而忽視文化的反思”。

  汪洋書記以“憂患意識”的文化自省,以“解放思想”的人文支點,以“世界眼光”的廣袤思維,謀劃未來,促進發展,昭示着廣東新一輪發展的動力潜因和精神支撑。適逢其時,深中肯啓。

  我和幾位年青的博士在三年多時間内,編撰《中國九章》系列之《廣東九章》、《東莞九章》、《深圳九章》,從浩如烟海的歷史典借和時評宏文中,抽出了150萬字,也篩選列舉了廣東從歷史到當今作爲精神狀態、價值取向、觀念文化的短板弊端。對目前正在進行的“解放思想”學習和長遠區域文化研究,提供一個可供衆聲喧嘩、觀點薈萃、腦力共振、謀劃發展的資質,我想是有益的。兹列於下:

  一、“小富則安”的心理滿足

  改革開放之初,當我們没有錢的時候,滿懷創業欲望,一再試水争得了一個舉世輝煌。在我們有了錢之後,則有着守業求穩,不思進取的心理障礙。嶺南文化的這個病端,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魯迅就提醒批評過,在當今,我們仍然感覺並不陌生。

  二、“兼收並蓄”的异化

  嶺南文化面處“中西唱合”的“華洋界”,南北勾連的“集散地”,是中西、南北文化兩條脈綫的結合部和交匯點,有着鮮明的兼收並蓄的文化品性。開放改革初始階段,我們有影視八大名旦:《外來妹》、《公關小姐》等,在中國電視劇史中處於執牛耳地位;我們有四大名刊:《花城》、《隨筆》、《家庭》、《黄金時代》,現在《讀者》、《知音》崛起,我們難望其項背。廣東曾是中國流行音樂大本營,現在已北移。廣東已不可能象當年一樣“一枝獨秀”。山西省委常委兼宣傳部長申××曾帶了一臺話劇《立秋》、一臺舞劇《一把酸棗》、一臺交響樂、一套書、一個展覽來廣州活動一周,打着“華夏文明始於山西”的主題詞,那確是個高水平的策劃和演出,他的編舞者説了一句讓人戰怵的話:世上無一不可舞。算盤、傘、駝鈴、法事,都舞得很美。而在廣東省舞蹈界一味地説這東西没有舞蹈語彚,那東西没有舞蹈語彚,與山西竟如天壤之别。湖南衛視通過幾年打拼,影響力已居地方臺一哥地位。但在廣東有關文化的座談會上,一談到我們的滯後、不足,便會引出一大堆的過往輝煌、近期實績,對冲掉、掩蓋掉自己的短處。廣東文化的“敢爲人先”,理應包括“不護短”、自省、正視弊端的“敢爲人先”。兼收並蓄的异化,是一個危險的警號。

  三、狹隘的務實

  嶺南文化的基因確實是務實的,但在全球化形勢下,不能因務實而鄙薄務虚和理性,習慣於坐地經商、血緣經商,疏離團隊精神。在全球經濟由産品到資本進而到品牌時代,務虚斷不可忽視。在東莞三年考察中,不少浙商説:粤商確是務實守信的,早茶談到的項目,第二天就可以干起來,而且講誠信,我們浙商不如;但浙商的氣勢、信息、團隊精神比粤商强。比利時、西班牙的一個信息,一夜之間,所有浙商都會調動起來。外省人曾經批評我們:廣東人只會生孩子,不會起名字(即忽視理性、觀念)。廣東人答:起名字易,生孩子難。殊不知,今天“名字”——即品牌、觀念、文化,也能够産生效益。區域文化中過於務實,就會導致狹隘、偏執,只看到脚下土地的短視。

  四、偏好於眼前發展,疏離長遠考慮的日常性思維

  嶺南文化,如餘秋雨所形容的“早茶和花市”一樣,只滿足日常性和季節性消耗,如今思之,確有幾分道理。廣東的城建規劃,城市形象打造,城市精神的定位,比之上海,較爲遜色。世博會的建築,上海出了好些篇建築美學的談話,都是很有“世界眼光”、居於建築美學前沿的。上海三十年代的“百樂門”舞廳,成爲上海的一個符號和名片,無一例外的作爲場景出現在所有以大上海爲題材的影視作品中。到湖南旅遊,所有導遊無不向遊客灌輸:“唯楚有才,於今爲盛”。還要拷問你:這個“楚”指什麽呀?而廣東的“綿疆峻嶺,代有偉人;文川武略,常産賢哲”(明·張其淦);廣東從世界地圖看是“世界交通第一孔道”,是“中國的中心”(樑啓超),這樣精采的關鍵詞,關注者寥寥。

  2003年陝西電視臺來廣東采訪我,我介紹到天河,他不願意去,而直奔西關大屋下九路和燒鵝檔。會展中心他們也只是匆匆拍了兩個鏡頭,感嘆地説廣東人有錢。他們的視角給我感觸很深,想起羅素所説:比之權力和金錢,文化的影響力要久遠得多,想起英國民諺:寧要一個莎士比亞,而可舍去一個印度。

  五、缺少張力的品牌意識

  廣東陽江打撈的“南海一號”,其地位價值可與北京故宫、西安秦兵俑並駕齊驅,成中國頂尖文物的三足鼎立之勢。但對其價值估量、定性、研究、宣傳,却就事論事,缺少張力。這個可以鈎沉和打造無限文化經濟價值(據説僅船上文物就值1000億,船的價值還未計算,更不論其他),屬國寶級文物的“宋代海下博覽”,却取了一個不倫不類的有如運沙駁船和打撈船般的“南海一號”名字。四川省去年對金沙遺址,左蜀船棺合葬墓和三星堆遺址進行論证,合稱之爲左蜀文化遺址,準備向世界文化遺産衝刺。然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引得好萊塢爲其量身定做一部比美《星際大戰》的國際大片,海内外鬧得沸沸揚颺。四川對品牌的前瞻性思維,給我們啓示殊深。作家張愛玲作爲上海的一張文化名片,呷干舔盡,“汁都撈埋”,無處不在,影響至深,三十年代拔尖的流行作家、梅州借的張資平,却被我們置之被遺忘角落,令人不勝唏嘘。不説是我們没有“品牌意識”,但我們是不是存在就商業言商業,就文物説文物,而缺乏一種廣闊的文化眼光和世界眼光呢?

  六、開放改革策源地的學術守舊和板滯

  “廣東言西學最早”,廣東的學術思想在19世紀曾經走在全國前列,但進入20世紀後,廣東似乎跟不上新文化的步伐。胡適曾有“革命策源地的廣東尚且守舊如此”的感慨,並非無的放矢。一代大師陳寅恪,曾經在廣東身上寄予成爲全國學術中心的殷切期望,這一願景,至今没有實現。開放改革以來,廣東學術在初期,思想解放運動在全國有重要地位,此後則與經濟高速發展處於不相適宜,守舊尤甚。

  七、想分居的經濟與文化

  經濟是船,文化是水。水的浮力越大,船的載重量就越大。如今是全球化時代,經濟文化時代,經濟中的文化附加值和文化中的經濟含量都越來越重。一張二戰24拐公路舊照片,在報紙登出來,即托起滇黔兩省旅遊。還珠格格、超女、金鷹節把湖南衛視送上地方臺“一哥”地位。經濟與文化不是父子關係、兄弟關係,應是情侣關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隨省參事室到廣州軟件園,對我省動漫産業作調研。科技界礙於文化的意識形態性,認爲没出路,是賠本生意。動漫産業現在似乎屬文化産業辦公室(深圳有此建制)、文化體制改革辦公室管理,但投資的事又要假手金融、銀行。廣東有個動漫連續劇《水果部落》05年在迪斯尼的評比中,從全球200多個劇本脱穎而出排名第一。後來面臨要不自行貸款,自主創品牌,要不就被加拿大、日本收購,淪爲加工商,因爲體制問題,拖延了發展。動漫産業競争激烈,浙江、成都都很厲害,花巨資挖走廣東的公司。廣東能否“先行一步”,先解决動漫産業的歸屬,同時爲分管局和分管單位單列經濟指標歸入全省經濟總指標中,不作爲一般行政意義上的管理。南韓的經驗值得借鑒。

  

  2008年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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