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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難忘
人生百年不易,一個學校有百年曆史也不易,而有幸能參加母校百年慶典也並非易事。
早幾年,我有幸到北京人民大會堂參加了北京大學百年校慶盛典,今天又將迎來母校高州中學百年華誕。我在高州中學完成三年高中的學業,享受了名校傳統校風的熏陶,聆聽良師的教誨,回首往事,歷歷在目,終身難忘。
一
1954年初秋,我從化州北部農村,肩挑簡單的行李,相約初中同班六位同學,赤脚步行80裏,在落日的餘暉映照下,走進高州中學校園,開始高中階段的學習生活。當我一踏上高一乙班住地西樓樓道時,一位高瘦的青年教師迎面走來,見了我後,立即大聲説:“你叫黄海,來報到了,我帶你去宿舍。”我一下子就驚呆了,我在這裏無親無故,又是第一次從鄉下到這裏來,他怎麽認識我呢?原來,他將是我的班主任,語文老師陳文昭,我們尚未進校,他已熟認了他的學生面孔,瞭解了學生的方方面面,就這樣開始了我與陳老師不同尋常的師生情誼。
陳文昭老師1951年以優异成績在高州中學畢業,由於生病,放棄瞭高考,留在母校任教,邊教邊參加華南師院的函授學習,教了三年初中語文,這年是他首次擔任高中語文教學,並是我的班主任。在課堂上,用他不太標準的普通話朗讀課文,深入、淺出、透徹講解每篇課文的結構、主題,介紹作者的生平和語言特色,由於他對我的關懷呵護,我學習上的疑問,思想的苦悶,常去他宿舍求教,他也喜歡找我談話,瞭解情况,高一結束時,還把一年所講、反復修改的幾本教案,叫我幫他眷清抄正,爲下一届教學之用。從中我看到他備課時的艱辛,做學問的心血。高二時,一次省教育廳來人突然對我級語文抽查測驗,内容涵蓋高中階段學過的全部内容,由於我有如上經歷,在毫無準備的情况下取得高分而受表揚。高中畢業後,我没有把漢語言文學作爲自己今後發展的學科專業,但並不影響我跟陳老師的友誼。幾十年來,我回鄉下或到高州,一定探訪老師,甚至到他家小住,他來廣州,也必定見我,還全家來我家住過,師生情誼演變成兩個家庭的友情。文革期間,學校停課,他長時間停留中大,跟我同吃同住,做逍遥派。1995年5月底,學校派我去湛江、茂名面試幾位中大免試生,到了高州中學,在校長室剛坐下,譚可老師便對我説,陳文昭老師病了,住在人民醫院,你一定得去看一下,我匆忙完成諮詢工作,立即趕往醫院探望,在病魔折磨下,陳老師已十分虚弱,想不到這是最後一次見面,一個多月後,在看到他的小兒子被北京大學録取,便帶着欣慰的心情離開了人世。
二
高州中學有許多大師級的老師,象化學老師李宗耀,語文老師鐘競達,物理老師覃恩漢,地理老師樑鎮文等等,他們淵博的學識,深入淺出的講授,循循誘導的方法,風趣幽默的語言,帶你進入科學領域,流連忘返,而數學老師程登瀛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程老師在上世紀三十年代中山大學數學係畢業後,曾留校任教一段時間,抗戰開始後,回到高州中學任教,由於他儒雅的舉止、寬宏大度的作風、慈祥和藹的笑容,我們都尊稱他爲登公。他上課板書整齊潔净,如果複印下來,那是一本完好的講義,語言簡潔明瞭,没有一句多餘的話,好像少了哪一句也不行,象數學那樣精確,使你聽課不得不聚精會神,跟着他的思路走。他教導我們學習數學一定要條理明晰,邏輯嚴密,一道數學問題,先要弄清有什麽已知條件,問題的準確概念和定義,要求得出的結論,由此再去根據已知的定理、推理,來證明結論的正確性。爲了幫助學生學好數學,喜歡從學生作業中抽取解題方法新穎,條理清楚的作業張貼在課室後面示範,供同學參考,我的作業經常受到張榜的機會,我不得不把我的數學作業本改爲活頁,以便於張掛,也激勵自己認真做好作業求得“虚榮”。我班有七位同學比較喜歡數學,爲此,登公專門組織了數學小組,課外專門進行輔導。1956年湛江師院成立,他與李宗耀老師奉調到那裏任教,我們依依不舍,送了一程又一程,如果他教完我高中數學,也許我走上了搞純數學之路。欣慰的是,數學小組的七名同學,第二年畢業時都考入大學,其後在自然科學領域裏工作。
1979年秋,我家屬剛從農村調來廣州,尚未分到住房,仍住在集體宿舍裏,也許冥冥之中程老師知道自己快走完人生之路,秋末冬初,他專程來廣州探望朋友和學生,我知道後,相約幾位同學專程到廣州市區他所住的朋友家裏拜訪他,追憶他的教誨,祝願他健康長壽。幾天後,他回高州前夕,他又專程來中大拜見盧叔度教授,當得知我當天上午在大鐘樓會議室參加學校黨委召開的一個中層幹部會議,他便與盧教授在大鐘樓下等我散會,見學生一面,想不到這次見面後,他回到高州一個月後便辭世了。
三
高州中學,是校友們引爲驕傲的精神樂園,是廣東赫赫有名的中學,我離開那裏快五十年了,一直珍藏着由陸士風校長書寫校名的校章,也一直回味高中階段的學習與生活,從中感受爲什麽母校百年長盛不衰?體驗到有那麽一股精神吸引着廣大莘莘學子,培育出一批批棟樑人才。
我欣賞母校的名師。感激他們的教誨,老師來自四面八方,不分地域,不講親疏,有才能就能留下。不管是誰,進瞭高州中學,先從初一教起,逐步積累經驗,才有資格執教高中。我念念不忘班主任老師住在學生宿舍或教室邊上,天天晚上陪伴我們晚自習,象親生父母那樣管教自己的孩子;我懷念老師,無論組織黨團生活、班組活動,乃至課餘體育都跟我們在一起,使我們這些遠離父母、寄宿學校的小青年感受到大家庭的温暖。
我欣賞母校海納百川、網羅優秀學生的胸懷,我班40名學生一半來自非高州籍的粤西地區各縣,大家和睦相處,親如兄弟姐妹,互相吸納對方的長處。我懷念班集體,那是個温暖的家,大家爲她的榮譽做好事,勤學習。1957年,全國高考招生人數突然比上年减少一半,因此某些縣僅有二、三人考上大學的情况下,我班仍有20多位同學考上大學,包括北京大學、天津大學、武漢大學、中山大學、華南理工學院等知名學校。
我理解母校的嚴厲與寬容,學生生活上的缺點,思想上的一時糊涂,老師寬容以待,允許犯錯誤,也允許改正錯誤,但學習上的懶散和講假話,老師又是那樣的嚴厲和苛求。我班有位同學,整天沉溺於打球遊玩,無心學習,荒廢學業,成績較差,老師多次公開批評,在課堂上讓他難堪。學校保持着一定的淘汰率,我班既有留級下來的學生,也有幾位同學留到下一届學習。有競争才有發展,有淘汰才能育出英才。
我尊敬母校的領導,樑同寅校長的名士風範,長存人間,在高州教育界的崇高威望,使高州中學增輝;陸士風校長的學者氣質,知識型管理,讓人敬佩;屈偉昌校長嚴肅、認真、深入,讓人感到希望和信心,他作爲校長,也是當時唯一的一名正式黨員,一次次找我談心,幫助我成爲一名光榮的共産黨員,成爲我終身的良師益友。我敬佩母校的領導,他們身體力行,在繁忙的領導崗位上,堅持擔任教學工作,跟學生保持密切的聯繫,去創新,把學校辦好。
歷史的車輪在滚滚向前,母校也在與時俱進,現在比過去好,下一個百年會更好。
(作者係高州中學1957届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