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九四七年,根造上師經友人介紹認識了密顯法師,兩師共議談及藏傳佛教,欣然有尋求之意,後來兩師前往西康學法,此原爲密顯法師之倡議。
臨行前,根造上師與又果依依惜别。盡管又果並不了解密教,但他相信師父的選擇是對的。又果便安心地留在常樂庵修行,等待着師父的歸來。
根造上師離開普陀山以後,輾轉奔赴西康,在康藏參學三年,學會了藏文文法、書法,精通許多有關密法的藏傳工藝,並受諸多灌頂。
1951年,根造上師憑藉這一殊勝的因緣,來到上海,先是在《覺有情》雜誌上發表大量文章,宣傳藏傳佛教;又在一些居士家中舉辦小型講座,擴大影響。
1953年初,根造上師託人給又果捎信,讓他即刻動身,前往上海的常樂精舍。一邊做他的侍者,一邊傳授他密法,助又果早日有所成就。
這一年,又果30歲了。他依依不舍地告别了長住11年的普陀山,告别了師公了清和尚及諸位師父,懷着激動的心情,直奔上海。
大上海的確是一個繁華之地,大街上車水馬龍,高樓林立。會所、商鋪比比皆是,不知勝過南寧多少倍。
他怕師父惦念,不敢流連,按照信上的地址去尋找常樂精舍。
又果幾經輾轉,來到黄陂路,看到路旁有一幢房舍,門的上方匾額上寫着:“常樂精舍”,又果一陣激動:終於能見到日思夜想的根造上師了!
三年不見,師父的身體還是那麽的硬朗,又果發自内心地高興。
這天晚上,師徒二人盤腿而坐,徹夜長談。根造上師仔細詢問了他的師父了清和尚的身體狀况和常樂庵的一些事務。隨後對又果説:“想必你也見識到了,上海這個小世界,像花一樣吧!”
又果笑了,猜出師父這句話别有含意。
“花兒好看,却有毒,小心迷了眼。”根造上師輕點了一句。
又果立刻會意,點點頭:“弟子此番前來,一心想要跟師父修學密教,我的心堅如盤石,决不動摇。”
“你既有此願力,爲師一定傾力傳法。你只管安住在這裏便是。”根造上師笑着説。
此後,又果一面隨侍師父學習密法,一面管理起往來接待。很快,他就成了常樂精舍的知客師。這期間,又果結識了一些大德,他們對又果的點撥和在佛法上的造詣,對又果産生了莫大的影響。
二
轉眼又果來到常樂精舍已有月餘,師父創辦的常樂精舍與圓瑛法師的“圓明講堂”齊名。在上海的影響很大,各地前來參學的信衆不計其數,根造上師的追隨者更是絡繹不絶。
頻繁往來精舍的僧衆之中,又果接觸最多的,便是圓瑛老和尚的弟子明煬法師和玉佛寺的知客師真禪法師。
明煬法師的年紀比根造上師小兩歲,出於對佛法共同的追求和心靈的相應,他和根造上師成了無話不談的摯友。也自然是常樂精舍的常客了。
真禪法師一直隨侍師父慈老法師,在上海佛教界影響很大。由於和根造上師話語投機,很快就成爲了好朋友、好同參,每天在一起有着説不完的話。
當大德們在一起研習經典,侃侃而談時,又果會默默地沏茶倒水,在一旁静静地聆聽,體悟其中的精闢見解。
在他看來,眼前的這些大德,都是未來佛教界的領袖人物和大承擔者,又果打心眼兒裏喜歡他們。他經常接觸和親近這些大法師,從中學到了不少新鮮知識和佛法的教義。
有一次,明煬法師和真禪法師前來造訪,不料根造上師有事外出,又果熱情地接待了他們,趁沏茶倒水的空兒,又果忍不住請教了一些佛法上的問題,並大膽地發表了自己的見解。
兩位法師感到有些喫驚,一向不善言辭的又果,竟有如此修爲和大志。他們倍感欣慰,對他所有的困惑和疑問,毫無保留地提點他:“學佛就是如實行法、行法就是如實做人、做人就是如實做事……”“真正的佛法不是説出來的,是行出來的”“佛法不只是讓人安心、讓人覺悟的大道理,它是生命的一種如實顯現。但是安心歇心以後,不是什麽也不須做了,而是要行持報恩行,隨緣度世、弘法利生,以更積極的態度去自利利他,這樣才算是一個净土行人”。兩位大德的這些教誨,使他明白了:“法不是用來説的,是要自己去行的。”
兩個月後的一天,根造上師把又果叫到内堂,對他説:“又果啊,你來到上海也有些日子了,從今天開始,你要學着做些密宗的功課了”又果説:“師父只管吩咐,弟子一定盡心盡力去做!”
根造上師説:“密宗和顯宗有很大不同,你這幾年在净土上已經得到了很大利益,這些師父都看在眼裏,聽你的談吐,見地已是入門了,以後還是要好好在行证上多下功夫,這樣顯密才能相融。”
又果點頭稱是。根造上師繼續講着:“密宗講究密意、密行,修密的人要做到身、口、意三密相應。還有一點,就是上師相應法。密宗講四皈依:首先是皈依上師,然後是皈依佛、法、僧。爲師先給你做密宗灌頂,這樣才能和師父相應,增長智慧。”
又果心中雖然歡喜,但他對灌頂並不了解。平日裏只見師父在居士頭上以手摩頂,却不知道其中的含義。又果説出了他心中的疑惑,請師父賜教解答。
根造上師慢慢地説道:“灌頂是一種高層次的授戒,是密教最重視的一種傳承……”
“密宗的灌頂分爲四種,日後再爲你細説,師父平日與人灌頂都是結緣灌頂,爲他們種下修學密宗的金剛種子。正規學習密宗都要進行嚴格的灌頂和傳法,所以,師父先給你講密宗“十四根本戒”。在傳授灌頂之前,首先要授受密宗的戒法,又果你能受持嗎?”“弟子能够受持”又果答道。
根造上師便爲他唸誦講解十四根本戒的内容,按照戒法的要求,又果向這位金剛上師宣誓:
“立志修持密法,永不向外人泄露,否則,願承受諸佛菩薩的懲罰。”
然後,根造上師在莊嚴的曼陀羅前,爲又果做光明灌頂和甘露水灌頂。又果誠惶誠恐,感激涕零。根造上師先是給又果以手摩頂,此爲光明灌頂。光明灌頂是用手掌放光照佛子的頭部,意在將佛的智慧從梵穴輸入到佛子心中,是最基本的灌頂法。
根造上師讓又果沐浴身體,身着嶄新的僧衣,用一個盛滿聖水的寶瓶,向又果的頭頂上灑少許聖水,再用一個盛滿青稞的嘎巴拉讓又果喝幾口,如此灌頂儀式全部完成。
整個過程中,根造上師嘴裏都在念着咒語,又果也不知道師父念的是什麽,給自己頭上灑的是什麽,只覺得一股清凉從頭一泄到脚,渾身舒坦無比,頓覺莊嚴。
接着,根造上師又爲他授受了本尊法,告訴他:“從今以後,觀音菩薩就是你的本尊,隨時隨地都要以觀音菩薩爲自心,自己的一切言談舉止要合乎本尊意,自己的身、口、意就是觀音菩薩的身、口、意。”
又果説:“師父,又果謹記在心,依教奉行。”
根造上師接着説:“師父現在是藏傳佛教寧瑪派的密宗金剛上師了,你從今天起也是師父的密宗弟子,在學習密法之前要先做好四加行。首先要念四皈依,你要聽清楚,先跟師父一起念:‘南無古嚕貝,南無卟達耶,南無達摩耶,南無僧加耶……’”
每四句是一遍,念十萬遍。唸誦時,要磕大頭,念一句四皈依磕一個大頭,也要十萬遍。做完這個功課,師父再給你講别的。”
“是,師父!”又果跟着師父,逐句念起來。
接着,根造上師親身示範磕頭的動作,又果很激動,急忙跪下給師父頂禮。根造上師等他頂完三個禮,對他説:“這個以後就免了,現在你用大頭給師父頂禮四拜吧!”
“是,師父!”又果用剛學到的大頭拜向師父。從那以後,又果依照師父的旨意,更加勤於修持密法了。
三
這一天,上海的幾位居士,前來拜望並皈依根造上師,又果熱情地接待他們,並站在一旁,静静地聽着他們與根造上師的交談。
“根造上師,有些問題我們不太懂想請教您,請問什麽是四加行?您給我們開示開示吧!”一位居士施禮求教。
根造上師點點頭,又望了一眼又果,示意他也仔細聽聽。又果立刻會意。
“四加行是一種修法,也叫前行,是藏傳佛教中最基礎的修法。四加行法指:一是四皈依;二是供曼達;三是觀誦金剛心菩薩;四是上師瑜伽法。這四步功法,各修習滿十萬遍,才準於學習正式密法。”
衆居士紛紛點頭。根造上師又説:“四加行完成後,通常就會做到於自心中,生起堅定的出離心和菩提心。”
“出離心?”一位女居士想了想,問道:“是指出家的心嗎?”
根造上師摇摇頭:“它是指出離分别對待的心。得了出離心,體悟菩提心便容易得多了。各位在初期不妨先做好四加行,再逐步深入修學。”
根造上師又特别强調,“四加行是基礎,明點修法和圓滿次第的修法時,不至於發生偏差或因走錯路而流入外道,墮落惡趣。學密絶不可以走捷徑,要把加行看得比主要法門還重要。”
又果聽到這些開示,心中十分振奮,暗自把師父的話記在心中。
又果心想:“師父真是慈悲!即便是新來求法的居士,也這般娓娓道來,諄諄善誘!”
此時,又果心中不禁昇起一個疑問,他皺着眉頭,不言不語。根造上師似乎看出來了,對又果説:“又果,有什麽問題,只管提出來。”
又果急忙拱手問道:“師父,弟子在想,爲何禪宗和净土没有這些加行呢?”
“加行是密宗的説法,不可相提並論。當然,無論顯宗或是密宗,都要有出離心和菩提心,這是個共同的基礎。”
根造上師解釋着:“比如六祖他並没有學很多經論,也没有修加行。加行就是要生起出離心和菩提心,而這些六祖都已經有了,他的根機在那裏。我們的根機還未成熟,所以要修加行、正行。禪宗雖然不説,但實際上也是一樣的。”
“净土宗修法也是如此,都講基礎條件。一部《佛説阿彌陀經》,漢藏兩種譯本,都是從同一部梵文版翻譯過來的”。又果聽着這些話,心裏很激動。
根造上師最後説道:“我修學過净土,净土的加行有四個條件:一要觀想阿彌陀佛和極樂世界;二要積累資糧,深信佛願;三要發菩提心;四是發願往生。這就是加行。顯宗不是没有加行,只是説法不同。” 大家聽了,紛紛點頭稱是。
又果頓時解開了疑惑,心中釋然。其中的一位居士,用羡慕的口吻説又果:您跟着這樣的師父,有如霧中行走,雖不濕衣,但時常有潤,你真有福報啊!
在上海的那段時間裏,又果很用心修加行,還跟師父學會了不同壇城的擺法。師父看他聰明好學,心中十分高興,對他的要求,也比以前更嚴格了。
幾個月後的一天,根造上師對他説:“又果,你該去受戒了。虚雲老和尚已經到了江西雲居山,今年要在那裏傳戒。這恐怕是他最後一次放戒了,你去吧,受完戒回來師父傳你密法。”
又果説:“好的,弟子聽師父安排!”
臨行前,師父特别爲他多準備了一些盤纏,叮囑他説:“此番回去,可以先回南寧故鄉看看,拜祭父母,並代我去探望一下根荃法師,然後再去雲居山受戒也不遲。”又果點點頭,心中很感激師父的細心體貼。
又果出家已有十幾載了,却一直没能回家看看,早些年又果就聽聞父母已不在人世了,由於戰亂加之路途遥遠,他一直没能回去。事後在常樂庵,爲父母做了一場法事,超度二老,這次也真該回去一趟了。
次日,又果收拾行囊,拜别師父,匆匆踏上了回故鄉的路。
四
又果一路風塵僕僕,這天上午,終於扺達了故鄉——南寧。
家鄉的變化真是太大了,從前破舊的草棚子,早已不復存在,替代它們的,是眼前的一排排青磚灰瓦的平房小院兒,熱鬧的街市兩旁還竪起幾座高樓;街道也比從前更爲整潔、寬敞,再也看不到當年那些走路絆脚的碎石瓦塊兒了。
來到北門街,迎面走來一個胖胖的婦女,年齡大約60多歲,她走到子隆跟前時,忽然停住了脚步:“子隆?這不是子隆嗎?”
又果一愣,抬頭仔細一瞧,原來是以前的鄰居王嬸兒,多年不見,她發胖了。又果急忙上前施個禮:“貧僧正是子隆,您老可好啊?”
“好,好,一切都好!”看到以前的小子隆,現在已經長成個男子大漢了,王嬸兒喜得眉開眼笑的:“瞧你這長的人高馬大的,要是你的奶奶還活着,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啊!”
王嬸兒説到動情處竟抹起了眼泪,又果也不免一陣傷心。這些逝去的,畢竟都是他最親的人啊!
“你瞧我,盡説些傷心事!趕快回家瞧瞧吧!你家的米鋪現在公私合營了,還在原來的那個地方没動”。又果謝過王嬸兒,背着行囊,快步朝米鋪走去。
只不過十幾年的光景,北門街竟有着這麽大的變化,再看當年那個狹小的李記米鋪。如今已擴大了經營,變成臨江街最大的公私合營米店了。
整個門面裝飾一新,只留下旁邊的一扇小門,通往後院。看到這些情景,又果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内心百感交集。
來到後院兒,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飄了過來,兩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正在追逐嬉鬧。又果笑着走向他們。
“咦,你是出家的師父吧?”其中的一個小男孩,首先發現了走進後院兒的子隆。
“你是文祥?”又果欣喜地問。他離開家的時候,哥哥的孩子還不到一歲。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誰呀?”文祥奇怪地問。
“你猜猜!”又果彎下腰,慈愛地笑着摸了摸他的頭。
“你是……”文祥歪着頭,眨着眼睛,支支吾吾地説不出來。
就在這時,又果抬頭透過窗户,看到了堂屋的案桌上,擺放着奶奶和父母的遺像,他鼻子一酸,眼泪簌簌的流了下來。他趕緊進屋,對着遺像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奶奶,爸、媽,不孝孩兒回來了……!”
此時,文祥的弟弟文武,拉着媽媽跑了進來。嫂子看到跪在地上的又果,一時悲喜交集,不知道該説些什麽好,也忍不住地落下泪來。見嫂子進屋,又果連忙站起來,紅着眼眶叫了聲説:“嫂子……。”
“哎!” 嫂子答應着,忙轉身對兩個孩子説:“文祥、文武!他就是爸媽常跟你們説的那個當和尚的叔叔,快叫師父吧!”因爲嫂子也信佛,平時常帶兩個孩子到水月庵去,燒香拜佛。所以,兩個孩子從小就知道,管出家人應該叫師父。
兩個孩子齊聲叫了聲“師父”!然後規規矩矩的給又果——他們的叔叔磕了三個頭。又果看着兩個孩子這麽懂事,心裏十分高興。
嫂子係上了圍裙準備去做飯,她把文武拉到門外小聲説,快去把你爸爸叫回來。“哎!”文武答應一聲,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大哥是個沉默寡言的人,素來話就不多,人也憨厚。進屋見着弟弟,一時哽噎的説不出話來。走過去拉着又果的手,走到奶奶和父母的遺像前跪下,流着泪説:“奶奶、爸!媽!您們看看,子隆他回來看您們了!他長的結結實實的,您們就放心吧!”哥哥的這番話,引得又果再度落下泪來。
過了一會兒,又果問道:“大哥,聽隔壁的王嬸兒説,米鋪公私合營了?”
子興點點頭,嫂子在一旁接過話來高興的説:“你大哥現在是米店的經理了”,又果聽了微微一笑。
中午,嫂子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按照子興的吩咐,準備的都是素菜,有蘆笋、白菜,豆腐乾,這些都是又果小時候最喜歡吃的菜。
飯後,兄弟二人互訴衷腸,又果叙述了這十幾年的經歷和見聞,一些兇險的事他没説出來,他怕哥哥爲自己擔心。子興聽得連連點頭,也增長了不少見識。
芳姐聽説子隆回來了,特意從婆家趕來看他。又果見到姐姐,從隨身帶的包裹裏,拿出一身略顯沉重的衣服,他把褲子遞給芳姐,芳姐遲疑的接過來,拿出剪刀拆開褲腰一看:裏面全是金燦燦的碎金子,足有半斤多重,都這麽多年過去了,這些碎金子還原封不動地縫在褲腰裏。
姐姐鼻子一酸,眼泪唰唰掉了下來。這些碎金子都是子隆出家時,她和媽媽一針一綫,縫在他的褲腰間,悄悄塞進子隆的包裹裏,給他備急用的。
姐姐一時哽咽:“都這麽多年了你還留着?一個人在外這十幾年,一點都没花?”
又果説道:“姐姐,我既然出了家,就不能再花家裏的錢,這些東西,姐姐跟嫂子拿去補貼家用吧!”一旁的哥嫂看到這些,一時也心酸地泪流滿面。
第二天,又果穿戴整齊,由哥哥陪着前往水月庵,去探望根荃法師和水月庵的三師父啓榮、八師父啓芬(水月庵被日機炸毁後,八個小出家尼就剩下這啓榮、啓芬這兩位尼師了,去年(即2009年)這兩位尼師也相繼圓寂了)。又果在水月庵停留了兩天,然後就趕往雲居山參拜虚雲老和尚去了。
五
又果從南寧上船,經過兩日的航行,船到達了廣西東南部的桂平縣。船主説要在桂平碼頭休息一天,再繼續趕路。
又果走下碼頭休息時,無意間聽到了兩位學佛居士的談話:
“喏,就快要到西山的洗石庵了!”“師兄,您説的寬能法師在那兒嗎?”“在啊!寬能法師名聲可大了,她出家之前,還是桂林名門望族的千金小姐呢!”
寬能法師?又果聽到這話,心中不免一陣激動:“寬能法師的事迹,他早有所聞,對寬能法師也仰慕已久了。如今若能見她一面,向她當面求教佛法,豈不是一件快事!”想到這兒,又果趕緊輕裝簡行,直奔西山洗石庵而去。
寬能法師52歲時,拜虚雲和尚爲師,剃度出家、受具足戒,虚雲和尚傳她爲雲門宗第十三代法脈,此後她就在西山住持洗石庵。
桂平西山素以“石奇、樹秀、茶香、泉甘”聞名,山上古樹參天,緑蔭匝地,山中景色奇美,石徑曲幽,素有“桂林山水甲天下,更有潯城半邊山”之稱。
又果一路走來,饒有興致。走到半山腰的李公祠,他登上一處高臺,憑高臨下,遠遠望去,山體巍峨雄奇,氣勢磅礴;一望無際,江河城郭,盡收眼底。又果讚嘆不絶,心頭陡添一抹“千江有水千江月,萬裏無雲萬裏天”的澎湃。
從李公祠下來,向右轉,不遠處就是洗石庵。
寺院古檏雅致,雖然規模不大,却與山勢融合得十分貼切、自然。
他徑直走入寺内,來到客堂説明來意,知客師把他帶到了寬能法師的僧寮中。
又果打量着寬能法師的住處,只見屋中規矩地擺放着許多佛學書籍,雖然有些發舊,却保存完好,可見她是一位喜歡讀書、知識淵博的法師。
當時寬能法師五十九歲,她面容白净、慈眉善目,看上去却像不到五十歲的人,她待人大方,説話和藹,這讓初來乍到的又果感到非常的親切。
兩人雖屬初次見面,却有一種相識已久的感覺。他向寬能法師請教了許多關於佛教方面的問題。
寬能法師親切的與他交流着有關净土持名念佛的想法,還給又果講了她個人對佛教僧伽精神的理解和認知。
兩人談的非常投緣,不知不覺的就談了三個多小時。這時,又果的肚子也餓了,寬能法師讓齋堂給他煮了滿滿一大碗山菇麵條。又果個子大能吃,三下五除二,一碗麵條就全倒進肚子裏了。
臨行前,又果給寬能法師合掌:“寬能法師,今天在您這裏真是受益匪淺啊!又果會再來探望您的!”寬能法師合掌回禮:“阿彌陀佛,有緣再會!”然後語重心長地對又果説,“你很有出息,也很有抱負,佛教需要你這樣的有志僧,社會也需要你這樣的出家人,記住,無論如何不要放棄自己的志向,不要隨波逐流。要把佛法真正地傳承下來,這是我們的使命。你學佛的因緣很好,將來一定會有所作爲的!”
寬能法師目送着又果的身影漸漸隱没在暮靄之中。
六
有文人雅士雲:“冠世絶境,天上雲居。”
雲居山是一處著名的禪宗道場。它位於南昌市的西北方,山勢雄偉,林壑清幽,流泉飛瀑,古樹參天。山巔有一個盆地,四周群峰拱抱,真如禪寺便座落其中。
又果一路遥遥而上,直奔真如禪寺而來,他要參拜虚雲老和尚。
虚老年過百歲,德高望衆。他先後扶持了十五座道場,重建寺院庵堂八十餘處,他的一生充滿了傳奇色彩。虚老門下剃度、得法、受戒、皈依的弟子,已超過百萬人……。
又果對虚老仰慕已久,真希望能快些見到老和尚啊!
來到真如禪寺,又果看到門柱上刻着的兩幅對聯。
一幅是:
到這裏,不許你七顛八倒;
過此門,莫管他五眼六通。
另一幅是:
未跨門欄,謾言休去歇去;
已到寶所,那管船來陸來。
走進寺院,又果看到寺僧們正在菜園里干活,便走上前去,向一位正在種菜的老師父施禮,詢問道:“這位老師父,請問您知道虚雲老和尚在哪兒嗎?”
老師父抬頭看了他一眼,没有説話,繼續干着活。
又果的脚步朝旁邊移動了一下,老師父趕緊伸手一把拽住他,“小心莫踩了秧苗。”
又果低頭一瞧,果然,脚旁有一株新竄起來的幼苗。又果謹慎地退後幾步,又向其它人詢問起來。
大家只是笑,也不回答,一個小和尚抿嘴樂了:“你問來問去的,要找的人不就在你眼前嗎?”
“眼前?啊!”又果立刻明白過來。那位穿着破舊僧衣種菜的老師父,竟然就是虚雲老和尚。
這麽大年紀了,還帶頭出坡,使人由衷的從心底昇起一股敬意。又果急忙頂禮三拜,説明來意。
虚雲老和尚慢慢站起來道:“傳戒是入冬的事了,定在曲江南華寺。時間還早,你既然來了,就先住下吧!”又果説道:“是,又果聽師父的安排。”然後立刻放下行囊,幫忙干起活來。
又果就在真如禪寺裏暫時住了下來,他除了每天與寺僧一起上殿、勞作外,閒暇時就聽虚老講法、開示。在真如寺的這段時間裏,又果親身感受了虚雲老和尚慈悲祥和的道風。
到了十月,又果離開真如禪寺,沿路來到南華寺,與大衆一起等待虚老莅臨,開啓五十三天的戒期生活。
南華寺位於廣東曲江縣。它背靠象嶺、面臨曹溪,是嶺南最重要的古刹之一,禪宗六祖慧能弘揚“南宗禪法”的發祥地,被後人稱爲“六祖道場”。
寺中的六祖殿上,安放着六祖慧能的真身,往來朝拜者衆多。如今又果所見的南華寺,大部分是虚雲和尚重新修建過的。
初到南華寺,又果聽到許多關於禪宗和六祖的故事,他也很喜歡讀《六祖壇經》。他常常一個人,繞着寺中的靈照塔,默默地走着,追思古德。
又果還經常到六祖殿,給六祖大師的真身磕頭。望着六祖栩栩如生的面容,耳邊仿佛響起六祖那甘露般的清净法音:“不二之性即是佛性”。
這年的十月十五上午,一百一十四歲高齡的虚雲和尚如期而至,南華寺冬季傳戒法會正式開始。
又果與近三百名戒子齊聚一堂,戒子們身穿着灰黑色僧袍,莊嚴地站在戒堂中,恭敬的聆聽虚雲老和尚傳説戒法。
五十三天的戒期很快就過去了,臘月初九這天,傳戒法會圓滿結束。
新戒們經歷了一場脱胎换骨的轉變, 30歲的又果,也從一個沙彌,真正成爲了一名具戒的比丘了。
此後,又果以此戒律,謹行一生,這和虚雲老和尚的授受因緣是分不開的。受戒圓滿結束以後,又果立刻趕往上海的常樂精舍,他要回到根造上師的身邊謝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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