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和建議之三：亞運面對四大文明體，廣州文化何以自處？出手展示强勁的軟實力

　　有人問英國歷史學家湯因比，如果他可以停留在歷史上的任何時候和任何地方，他選擇的是什麽？湯因比説：“我願意停留在1000年前中國唐朝的絲綢之路。”自然這個絲綢之路，也包括了以廣東爲始發地的海上絲綢之路。

　　他是英國政府文化智囊，他的文化形態學在國際史學界影響很大，他認爲歷史上出現過20個自成體系的文明體，大部分已絶種，尚存的有基督教文明、東正教文明、伊斯蘭文明、印度文明和中國文明。

　　2010年，廣州將舉辦第十六届亞運會，這是一次國際體育、文化盛會，也是第三個以地域城市舉辦的亞運會。届時，這五個文明（還有一種表述爲四大文明：恒河文明、兩河文明、地中海文明和黄河文明）將在廣州匯合，廣州將代表我國展示中華文明的風采，這也是對廣州文化軟實力的一次大檢閲。

　　最近，一批文化人和文化記者夜宴，談笑間有人不經意問道：廣州亞運是明年哪天舉行？此題考倒了衆生。除一人答明年十月稍稍靠譜之外，其他的人都“朦喳喳”。一時間，“奥運激情亞運疲軟”、“這裏的亞運静悄悄”、“亞運羊城，領頭羊不要又變成替罪羊”、“廣州城市既没有風情，也没有風塵”，……。議論熱烈，反映出廣州獨立公民和社會成員的一種文化情緒和社會關懷。

　　五大古老文明匯聚廣州，無疑是塑造和展示廣州文化軟實力和文化形象的大好歷史機遇。廣州文化何以自處？拿什麽面對呢？85萬志願者向來訪者説什麽呢？廣州城要向世人展示什麽呢？

　　“靠吃留客”。廣州市政協委員、香港著名影星曾志偉出了個“歪招”，亞運會要“靠吃留客”。廣州是美食天堂，留給世人的是吃文化。湖南人説北京是中國的首都，長沙是中國的脚都。那廣州不成了中國的腹都？新疆流傳一個段子，説廣東援疆幹部去參觀一個牧場，一群看羊狗張大嘴巴撲過來，主人喝都喝不住，情急之中，廣東幹部拿出身份证一亮，這群狗便驚恐萬狀四處逃竄。天上飛的除了飛機，地上有脚的除了凳子，廣東人全可吃，舉世皆知。吃好可留客，不假；靠吃而留客則顯淺薄，特别是一個國際風雲際會上，必然遭人詬病。廣東真的文化疲軟、邊緣化到“靠吃留客”這個地步嗎？

　　廣州歷史文化豐厚、獨异、深沉、深刻，只是整合不得力，缺失命名感、傳播不强勁而已。

　　建議：廣州亞運要注入以下“文化因子”。

　　一、“千年中軸綫”

　　《周禮·考工記》奠定了中國城市中軸綫理念。北京奥運會場設計理念把80公里的中軸綫延續了30公里，謂之中國精神的體現。北京的確是中軸理念世界城建經典，但北京城史只有800年，是否還有更古老的中國城市明顯保留了古代中軸綫的城建格局？那就是廣州越秀山——紀念堂——市政府——海珠廣場這條，延續了二千年的最古老的城市中軸綫，全世界只有羅馬和亞歷山大城可以比肩。清代以後，廣州城市中軸綫沿着北京路至天字碼頭，發生了數百米的西移。據傳，這是孫中山的杰作。所以也可大膽命名：“千年雙軸綫”。

　　它有以下獨异性：

　　1.歷史悠久。北京路步行街有叠壓五朝十一層的千年古道，十分罕見。

　　2.景多密集。廣州的文化景點是密集型、景縮型。“千年雙軸綫”集政治、經濟、文化於一體，仿若一個羊肉串，歷代官衔、商鋪、大小馬站數百書院群密集此街；中國最大的“銅壺滴漏”報時器、廣州花市、書市、古董、字畫薈萃東西兩側；號稱中國小資摇籃的太平館餐廳、陳李濟、李占記、致美齋等老字號溶匯其中；佛寺、道觀、天主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堂保存完好；廣法學院、臺灣學會、中德學會、律師公會、大岡中學、北大同學會皆聚於文德路，風雅成林，舉世奇觀。

　　3.斗折蛇行。從越秀山到海珠橋的中軸綫，到民國時期不是筆直的，到惠福路以南變得扭曲了，不講求左右對稱，反映人居的適應自在，而力避格局工整帶來的精神壓力。

　　4.山勢宏偉。越秀山勢由五嶺奔騰而來，相從三十餘峰，一瀉千里，直扺珠江。難怪明末清初學者屈大均説廣州有“偏霸之象”。

　　二、先烈墓園帶

　　如果西安八百裏秦川，是古帝王的墓園帶，那麽廣州先烈路是全世界唯一以先烈命名的街道，至今埋葬着數萬先烈遺骨，先烈路兩側從南往北依次有廣州起義烈士陵園、興中會墳場、黄花崗七十二烈士墓、十九路軍墓場、新一軍公墓。其中黄花崗墓園規模最大、知名度最高。國民黨江丙坤、連戰、吴伯雄都不約而同地拜謁。黄花崗到底埋了多少烈士？黄花崗墓園的圍欄上雕塑着鐵骷髏頭，墓園叠石上聳立着具有西方文化特色的自由女神像，有何象徵和隱喻？都是一個個謎，有着廣闊的想象、論证、追踪、解碼空間，隱含着極爲豐富的、有意義的、令世人爲之感嘆的文化解讀，是保存廣州文化記憶的重要資源和載體。

　　三、羊密碼

　　廣州臨海並不産羊，生活中與羊的交道不多，羊是中原文化的象徵。2008年4月，亞運會吉祥物“樂羊羊”確定公佈。包含亞運會會徽在内的亞運會標誌物全部面世。羊的主題與視覺形象，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羊崇拜是嶺南本土文化與中原文化的歷史大融會的産物。其要義在於文化的征服是最後的征服。羊崇拜是否與廣州人的食文化有關？抑或是“羊”與“祥和”的祥字同音，預示社會祥和的憧憬？

　　四、“中國第一商”

　　通過電視電影，世人知道晋商、徽商、滇商，以至山東人敢闖敢創的豪氣。但廣州十三行潘家却鮮爲人知，在海禁嚴厲到動輒殺頭的清代，潘家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作跨國投資，成爲中國第一代、也是在西方世界最有影響力的思想開放、躋身國際貿易大潮的商人。《華爾街日報》2002年曾對中外古今的頂級富豪作調查，50人中有6人爲中國人，6人中除成吉思汗、忽必烈、和坤、劉瑾和宋子文外，另一人即十三行潘仕成，也就是説，西方人只熟知這唯一的非官員的商人。這是廣州亞運會需要大手筆、大膽識、大智慧打造的一張如李鴻章評價的“數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建數千年未有之奇業”的十三行大名片。

　　丹麥駐華大使白慕申，曾帶着妻子專程到十三行尋舊懷古，他的祖先在十三行經過商。但白氏一無所獲，敗興而歸。其實，復興十三行百多年前的榮耀、輝煌，我們做了大量的工作，缺的是京奥金碧輝煌的全聚德烤鴨鋪面大牌坊和門前鳥籠似的燈柱的巨大視象衝擊力，那京味滲透其中。我在美國看到報紙連篇累牘推出的照片，其震撼力壓過了現代建築水立方之類。十三行路口也有一座以十三行爲題材的雕塑，但被周圍的雜亂環境淹没了，顯得蒼白、無力。

　　五、騎樓、圍龍屋

　　對廣州的騎樓，議論不絶，有説源於希臘，有説源於印度，有説源於中國。但廣州作爲中國近代騎樓最發達的城市之一，是當之無愧的。

　　騎樓外觀有照搬巴洛克風格的痕迹，山花、樓身大多采用具有羅馬特色的裝飾符號，如羅馬柱、卷曲花紋，也融入中國傳統建築的諸多元素，如墻體的中式青磚，窗户多爲滿洲窗，頂部的山花挑檐也是中國傳統飄檐。這都爲城市形象的裝飾、色彩、特徵提供無與倫比的元素和資源。

　　客家的圍龍屋，輔以工藝、想象、材料，其視覺形象並不亞於北京奥運“鳥巢”，可謂之“古式鳥巢”。

　　六、西關大屋

　　作家葉曙明在其著作中對典型的西關大屋作如下描寫：“其結構爲‘三邊過’（所謂三間二廊），即正間以廳堂爲中心，從臨街門廊、門官廳、轎廳（茶廳）、正廳（神廳）、頭房（長輩房）、二廳（飯廳）、尾房，形成左右對稱的縱軸綫。兩旁偏廳前部左邊爲書房和小院，右邊爲偏廳和倒朝房（客房），俗稱“書偏”，書編中後部爲卧室，樓梯間以天井相隔，大屋與大屋間以青雲巷相連。”西關大屋的“三件頭”，作爲矮脚雙扇門，中爲趟櫳，内爲大門。這“三件頭”是廣州城文化的一個經典式建築，我一直想找一個既可觀賞，又有西關風情還有遊戲功能的（如魔方那樣多變旋轉）“三件頭”工藝玩具送人。

　　七、南海神廟，波羅誕

　　八、奇特的風俗密碼

　　筆者在《廣東九章》對此盡情羅列，十分有趣。無論是唱着“月光光”、“頂硬上”、“冇問題”的廣府，還是“到廣不到潮，才是白走一遭”的潮汕、“逢山必有客，無客不住山”的客家；無論是護國菜、功夫茶、艇仔粥、鹽焗鷄、白切狗、釀豆腐、糯米糍、王老吉、飛機欖、蓮蓉月、雙皮奶，還是行花街、劃龍船、耍南拳、舞麒麟、買端硯；無論是游肇慶奇洞，還是看韶關陽元陰池，逛開平碉樓，觀客家圍龍屋，看西關風情，覽虎門盛景，品莞香奇异；或風姿綽約、儀態萬千，或獨立特行、興趣盎然，或園通古今、思接千載，不滅的是這文化胎記，文化因子的生生不息，成爲華夏文明一顆亮麗的“另類”明珠。

　　筆者所觸所感，民間對亞運的關注度極高，使命感極强，自信力豐盈。央視《走遍中國》已與越秀區聯合打造“越秀周”專題，在央視4頻道播出。羊城晚報有識之士，也策劃於密室，聯合一衆文人以大行動、全方位推進，以圖爲亞運摇旗呐喊，推波助瀾。

　　廣東省出版集團及下屬出版社與南方日報聯手，爲《廣州九章》、《大清商埠》展開宣傳攻勢，或以批評開局、或小駡幫大忙、或正面闡述、或呼風唤雨、或藉以智力。面對四大文明，面對全球，亞運不是疲軟，而是堅挺；這裏的亞運並非静悄悄，而有鼎盛的“人氣”；“靠吃留客”變作了“以文待客”。誠如是，則亞運大業可成，則廣州文化形象得以横空出世，則爲《綱要》開鑼增添熱鬧、别致、有趣、信心。

  　（黄樹森）
　　2009年3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