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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客家文學的自覺


  一

  也只有到了今天,我們才有可能討論客家文學的自覺。這也是歷史發展進程中的題中之義,是社會變遷中的一個環節。它也脫離不開這麼一個載體,即特定的某個知識分子群體、一批作家與理論家。而這在過去,哪怕是十多年前,這個論題的提出,至少還是不夠成熟的,且缺少必要的文學材料作為充足的論據。但今天顯然已經不同了,我們不僅有了大量的明確標識以“客家”的文學、影視、戲劇等作品,而且也有了不少專題研究客家文學的專著與眾多的學術論文。一般而言,“文學的自覺”是從文學理論的方面提出來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及認識的深化,這一特定語顯然已經涵蓋了整個的文學,包括創作與理論。因此,客家文學的自覺,無疑囊括了創作與理論這兩個方面。

  客家是中華民族中漢族的一個獨特民系,它的形成、發展與其千年遷徙的開拓歷史是分不開的。著名作家譚元亨先生曾專門論述過客家“民系意識的自覺”問題,認為其自覺發生在兩個截然不同的歷史時期,這便是整個中華民族積弱的宋末,由此激發起漢民族義士的自尊,從而催生了漢民族中獨特的、形而上的客家民系——這是第一個歷史時期;而隨著社會的進步、多元文化的復興,人類不僅擺脫“人的依附”,而且相對減弱了對“物的依附”之際,其生存進入小康社會,作為民系意識的再度自覺也愈加凸現——這是第二個歷史時期。〔1〕

  顯然,這兩個歷史時期有著截然的不同。第一個歷史時期是處於被壓迫、被歧視,甚至受屈辱的情況下,自尊是為了存在,自覺則成了一種獨特的生存行為。因此,這個時期民系意識的自覺,只是為了解決一個生存問題,遠不可能上升到審美的高度。所以,也就談不上文學的自覺,即便 在文學中有所表現,那也是一種正名,為了生存而掙扎、而呼號!

  因此,作為客家文學的自覺,只可能發生在第二個歷史時期,也就是客家民系意識再度自覺之際,二者是相呼應乃至同步的,並相得益彰。文學不再依附於人或物,有了自身的獨立性與自由度,這才可能得到審美的提升,有著出色的表現。

   二

  我們還是回到“文學的自覺”本題上來。魯迅所談到的魏晉南北朝“文學的自覺”是基於這麼一個歷史狀態:在這之前,漢代的文學只是宮廷的點綴,漢代的文學家,本身就處於“俳優畜之”的地位;那些文學名篇,大都是歌功頌德之作,無非是升平盛世、娛愉帝王的應制小品,文學與經術尚未分家,甚至連“文以載道”也只是在狹隘的禦制的意義上。而魏晉南北朝時期,社會動盪不已,禮教束縛鬆懈,文學形式獲得了解放——這與人的感性生命得到解放是相一致的,文學不再成為廟堂的貢品,而有了自身美的追求,人的主體意識得到了充分的肯定,不再成為什麼的依附。於是,成熟的文學藝術的表現形式,加上美學系統的建構,成為了文學的自覺的強有力的支撐。

  很顯然,在中國大陸改革開放之前,尤其是“文革”當中,不僅僅因“文以載道”的傳統,還因為“文藝為政治服務”的狹隘倫理中心主義的束縛,別說文學的自覺,連民系意識的自覺也沒有。1998年夏,在北京召開的《客家魂》〔2〕、《客家聖典》與《客家人》的研討會上,客籍老將軍李欣說,“文革”時,客家人別說認同作為一個民系了,就是連自己是客家人也不敢說,生怕被扣上“山頭主義”的帽子,要被打“土圍子”。〔3〕(P193)而當時的客籍作家更不可能在作品中去表現這麼一個民系,去體現客家精神。我們可以列舉一系列在全國頗有知名度的客籍作家,如碧野、白危等,且不說在閩粵贛客家大本營的一批客籍作家了。

  正是改革開放新時期的到來,我們才有了第一部客家文學的開山之作《沙河壩風情》,〔4〕這是老作家白危的絕筆,他還來不及見到此書的出版便與世長辭了。這部著作動筆於1979年,改定於1984年,出版於1987年。但出版時並未引起關注,且印數相當少。直到20世紀90年代末才被“重新發現”。無疑,作為白危本人,這種客家文學的自覺在當時的中國是相當超前的。但是,作為客家這個群體的自覺卻還沒有到來,他個人的努力當然不曾白費,沒有他的超前,是不足以形成整個群體的自覺的。這與當時中國的改革開放是分不開的,與我們摒棄了“為政治服務”的文學觀是分不開的,也是與整個的文學大氣候相一致的。在人們仍沉湎于傷痕文學、改革文學之際,白危已觸及到了一個民系的文學或地域文化的文學,可謂篳路藍縷,他個人的命運也證實了這一點。

   三

  隨著尋根文學的興起,文化小說也一度勃發。不過,由於盲目追隨國外藝術界由唯美向文化的轉換,人們對“文化”的理解一度走進了誤區,所謂的“文化小說”變得低俗、萎瑣、蒼白,甚至不堪入目,以為展示民間的粗野、迷信乃至卑微便是“文化”,這與後來的文化反思是不可以類比的。

  尋根文學與地域文學當是緊密相連的,不少研究專著則是把它們放在一起。而客家文學則很難簡單地歸入地域文學之中,客家人散佈於南方10多個省,甚至有重返到北方若干個省的,與其說是大區域文學,還不如說是非區域文學。因此,在尋根文學初期,也就是地域文化小說風行之際,客家文學少有出色表現,尚處於蟄伏階段,則是不難理解的。也只有尋根文學向高層次發展,客家文學才有可能呼之欲出。正如有人所說的,“尋根創作思潮既是文學史上的一個橫斷面,也是思想史上的一個橫斷面。特別是審父尋根與多元尋根所表現出的思想,其客觀性、深刻性所能達到的思維高度,是前所未有的。最為稱道的是,尋根文學兼具了古與今、南與北、城與鄉、此岸與彼岸、靈與肉、東與西的一些信息,完全可以稱之為當代中國第一文學”。〔5〕(P107)這“第一文學”無疑已暗示了“文學的自覺”。而引文中提到的審父尋根與多元尋根,則已經包含了客家文學脫穎而出的信息。

  可以說,正是尋根文學推動了文化反思,而文化反思又反過來促成了文學的自覺,提升了尋根文學的品位。“反思”與“審父”,都是對我們民族家國同構之傳統、民族文化的深層心理“內聖外王”的深刻反省。其之文化關懷,乍一看是一種文化守成,可它在走向傳統、走向民間的同時,也同樣在走向世界,這便是一種自覺的表現了。關於這點,著名社會學家費孝通先生倒是說得相當明晰。他認為:“文化自覺,意思是生活在既定文化中的人對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來歷、形成的過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發展的趨向。自知之明是為了加強文化轉型的自主能力,取得決定適應新環境、新時代文化選擇的自主地位。”〔6〕換句話說,正是文化的反思,搭起了文化自覺的這一橋樑,對過去的“自知之明”正是為了未來的立足與定位,進而論之,則是讓我們的民族文化,參與未來、參與世界文化的互動,從而相互溝通、相互理解、相互促進,實現“雙贏”,扼制文化衝突造成的可能的慘劇。亨廷頓的“文化衝突”論無疑是一個警示〔7〕,但同時,文化的交融同樣不可避免,意識到這些,便是文化自覺——既堅持自身優秀的文化傳統,也不拒絕接受外來的優秀文化。

  可以說,20世紀80年代以來,世界的多元文化興起,正是這種文化自覺的表現。一些國家歧視華人的條款也正是這時廢除的。世界客屬大會,正是在這之前及之後,共舉行了10多屆會議,從大洋彼岸到海峽兩岸,一次比一次的規模都要大。與此同時,潮人大會也在世界各地舉辦。民系文化自覺在多元文化思潮中得到滋育與推動。

  這樣,文學的自覺也就水到渠成了。

  尋根文學發展到相應的階段,即前面所述的“多元尋根”,與多元文化是相通的。這一來,民系文化也就可以登堂入室了。因為這畢竟是多元中的一元。客家人的尋根熱,也就在20世紀90年代蓬勃興起,形成了從未有過的人文景象。而這時,標識以《客家魂》三部曲、《潮人》〔8〕等鴻篇巨制,則應運而生。

   四

  何謂“文學的自覺”,前文雖略加分析,並在“第一文學”中得到暗示,其實,要簡單地加以概括,當是擺脫了倫理、功利的束縛,開始有意識地以審美的眼光來對待自己的文學實踐,也就是黑格爾說的“用藝術方式來表現主體個人的特性”,具有非功利性與純精神性。在這個意義上,當新時期文學踏進“文學的自覺”之際,則應是“抒情的藝術詩”。而非“傷痕”或“當代英雄”類的小說了。而堪稱其自覺的“第一步”,無疑是尋根文學——當然,它一隻腳在門檻裏,而後一隻腳還留在門檻外,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尋根文學的最大印記,當在精神上。

  我們當然不可能完全認同“美即形式”,但是,審美的確總是以某種形式存在於藝術作品之中的,這無可否認。因此,尋求形式上的突破與多樣化,也是文學自覺上的表現。而首先與尋根文學相銜接的,人們自然會想到人物史、家庭史、民族史、文化史等等。追根溯源,實際上是叩問自己,人是什麼,人性是什麼,除開“根”與“源”,恐怕沒有別的方面可以回答這些問題。

  而執意專寫客家名人傳記的張永和,一位歸僑客籍作家,應該說是較早擁有這一自覺意識的。他的客家名人傳記已經寫了好幾百萬字,耳熟能詳的有《胡文虎傳》、《科拉松•阿基諾傳》、《李光耀傳》等,〔9〕橫跨20世紀80、90年代。這位1941年出生于印尼的客家人,歸國後長期在閩西當伐木工,在極其艱難的環境下,堅持創作,堅持個人主體精神,獨闢蹊徑,趟開了自己的一條路子,這也是客家人特立卓行的獨立精神所至。

  正是從客家名人傳記開始,到了1990年代中葉,以廣州花城出版社1994年推出譚元亨先生的力作《客家魂》為標誌,客家文學揚起了自己的旗幟。《客家魂》是客家文學發展中的一個里程碑式的重要標識,1997年《客家魂》三部曲全書在北京問世,社會反響極大。為此,1998年夏天,中國作家協會在北京召開了研討會,名家雲集,著名文學理論家蔡葵對此一語中的:“作品不只是寫家族,主要是探索這個民系的精神核心……民系作為小說描寫是未有過的,過去參加討論會的是純小說,沒有討論類似的‘客家魂’這樣一個話題。……禁區也打破了,如這部小說的自傳色彩家族題材,過去都是犯忌的,……這部小說意義遠遠超過自傳體……但小說不是自傳作品,也非家族作品,民系作為題材出現,只有新時期以來才有可能。”整個研討會,對《客家魂》的“文學激情、歷史厚重、哲理追求”所構成的“獨特的藝術風味”,展開了熱烈的討論。議論的話題也相當廣泛,焦點有:1.從傳記體向民系小說的演進;2.從家族小說向民系精神核心的深入;3.獨特的藝術風味與品格的形成;4.厚重的文化品味的學者小說與健全的理性精神的介入,等等。誠如著名評論家雷達在評價《客家魂》時所說,這個三部曲“對當代文學的精神格局、文化層面、思想觀念上都有新的貢獻”,寫出了“不斷上升的民族魂。”〔10〕(P252-257)

  直到今天,對《客家魂》的研討還在進一步深入。它的意義,已遠不止在客家文學上,而蔓延到整個當代文學的精神格局與文化層面上了。畢竟,客家文學應該在中國文學中有一席之地,也應在世界文學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在形式與體裁上,客家文學已經呈現出五彩斑斕、氣象萬千的格局了。以《客家魂》部分章節改編的12集電視連續劇《客家女》在中央電視臺向海內外熱播,還有如《嫂娘》、《鄉音》等影視作品的大量出現,尤其是《客家人》、《中國客家人》等中、短篇影視專題片的先後出現……即從傳記、長篇小說到影視戲劇作品。可以說,客家文學已經遍及了文化藝術的各個領域,迎來了它的“精神氣候”。與此同時,客家的文化史、文學史〔11〕也相繼問世,其“文學的自覺”,無論從創作上,還是理論上,均已蔚為壯觀了。

   五

  文學的自覺,更在於審美觀的形成,這已經是毋庸置疑了。在當今繽紛多彩的文學世界裏,不同的作家有不同的審美觀,不同的文學,也有其不同的審美價值取向。那麼,當客家文學走向自覺之際,它又會形成怎樣獨特的、不容易混淆于其他文學(包括區域文學)不同的審美景觀呢?巴赫金曾就審美說過如下一段話:“要科學地理解審美的獨特性,理解審美同認識和倫理的關係,認識審美在人類文化整體中的地位及其應用範圍,只有系統性哲學和它的方法才能勝任……審美要得出真實和準確的自我界定,需要它同人類文化統一整體中的其他領域的相互界定。”〔12〕(P255)

  客家文化的寶藏十分豐富,文學創作必須在精神史方面進行深入拓展,這就需要作家必須借助于文、史、哲這樣一個文化統一整體中的不同領域來進行整合文學作品。可以說,客家文學從一開始走向自覺時所呈示的審美特徵,便與客家研究系統中的田野調查、譜牒發掘、源流考證等密切相聯,呈現出其自身的色彩,不拘泥而曠達,不瑣碎而大氣,不低俗而高雅,沒有老夫子式的迂腐,更不為潮流所左右。無疑,作為精神史的一部分,客家文學本身就是高揚的、超然的,如同一個人的智力每每在生理成熟後仍繼續向前發展一樣。同樣,如置身于整個文學系統中,客家文學也有其獨特的魅力,鮮明的審美特徵。關於這一點,譚元亨先生曾在《世界文學視野中的客家文學》〔13〕中,借助分析外國作家寫客家的作品,提出客家文學的大氣、創世紀與女性神話等客家文學的審美特徵。

  所謂大氣,譚元亨先生指出,客家文學每每有大氣磅礴的史詩架構。《夏威夷》〔14〕一書就很大氣地描寫了客家人在海外的艱辛開拓歷史與精神。客籍作家張永和所寫的歷史傳記,也是每每抓住傳主在歷史轉折關頭,挽狂瀾於既倒的壯舉處下筆,氣貫長虹。《客家魂》的“千年縱深、百年展示、十年聚焦”的架構,已經為不少評論文章及研究專著所稱道。近日有客家新生代所著的《臺灣海峽》,〔15〕其橫跨的時空,宏觀的把握,也都引人矚目。總之,客家文學的這種大氣,當是植根於其千年遷徙、萬里長旋的漂泊史、奮鬥史與生存史當中。這也可以看出一個民族及一個民系的歷史,是如何深深地影響著其精神面貌,尤其是其文學的。隨著社會的發展,我們可以期待更大氣的客家文學,作品橫空出世,為中國文學以及世界文學的星空,添上一顆光彩奪目的新星。

  所謂創世紀,主要是指“創世紀”式主題的開拓。《夏威夷》寫的是一個篳路藍縷、艱難開墾與創業的這樣一個帶有“創世紀”意味的故事。而這與南洋千百年來流傳的民諺“客家開埠”無疑是相吻合的。這種“創世紀”的開拓觀,被作者視為“客家人意識”,可見,這位外國作家的把握還是相當準確的。

  但客家人的開拓又何止是在物質文明上呢?在精神層面上,客家人也同樣是當之無愧的開拓者。譚元亨先生洋洋150萬字的《客家魂》所抒寫的,正是這種精神史詩的開拓。郭氏家族上千年來,獨鍾情於教育,恪守“甯賣祖宗田,不賣祖宗言”的民系遺訓,堅守惟餘下語言的這一文化邊界,特別在20世紀前半葉,神州板蕩、生民塗炭的巨大動亂中,客家人仍矢志不移,致力於振興教育,並為之獻身,為中華民族的精神史留下了光輝的一頁。精神的開拓,精神文明的鍛造,每每比物質的“創世紀”要艱辛上十倍、百倍,要付出千倍、萬倍的代價。可他們卻一往無前、死不旋踵、義無反顧……文學,當為他們大書特書,以照青史、以昭後人。

  所謂女性神話,是說客家女人那種“稱情直往”、“情義千金”的大仁大勇。客家山歌中,關於“藤與樹”的唱詞,可以說是愛情的千古絕唱。而客家人的愛情,也同樣愛得石破天驚、轟轟烈烈……。《客家魂》中,郭啟興與遠晴、石籮的愛情,就讓人在肝腸寸斷之後,仍令人肅然起敬。石籮在毀了郭啟興之容後,又為郭啟興生了一個兒子,以還遠晴“一個一模一樣的啟興”,這不是傳奇,不是寓言,而是血淚滲透了的愛情。同樣,楊雙漁與郭啟慧的愛情,僅僅“一夜情”卻又是終身之不渝,又有誰不為之動容呢?《客家女》中,作為母親沖進兩方子彈飛渡的中間地帶,聲聲呼喚“兒子”,更是令人扼腕。他們愛得真誠,愛的熱烈,愛得天崩地裂。同樣,在北村的《周漁的喊叫》〔16〕等一系列中篇中,對愛情的描寫也可謂淋漓盡致,對現代愛情的探索,更是發人深思。人們不難發現,在客家文學中,女性的光彩照人尤為鮮明突出。這與千百年來客家女性本身業已建樹起來的形象是完全一致的。客家人作為“情種”,敢愛敢為,體現的當是人類至貴的情愫。

  當然,客家文學的審美特徵遠不止些。我們只是歸納其有共性的三大特徵。至於其他,如藝術上的標新立異與傳統的恪守等,當別篇討論。

   六

  文學的自覺,理所當然應該包括自由個性的發展,也就是流派的出現,個人風格的多姿多彩。很明白,一旦作品 的審美性昇華到第一位,不再視為“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用以“載道”之際,成為評價的主要標準,那麼,作品的審美品位就成為了作家的個性人格。換句話說,作家的個性化,也就成了審美趣味、審美風格的重中之重。

  當然,一位作家要形成自己的獨特風格,絕非易事。一位客家文學的作家,要在自己的作品中呈示出獨一無二的藝術特徵或審美風格,同樣是難上加難的,但是, 這卻是客家文學之自覺的必然。有人說,自己寫了不少作品,寫的都是客地背景,而且很早了,為什麼不可以算作這種自覺呢?不說別人,單講李金髮、張資平,他們在現代文學史上可以說是有相當地位的。李金髮整理過客家山歌,張資平早期不少作品中,也寫了不少客地風情。但是,李金髮卻被視為象徵派詩人,張資平則成了海派作家。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是不能代表客家文學的自覺,這恐怕不會引起太多的異議吧。那麼,那些同樣以客地背景寫了不少小說的人,從其作品的內容來看,恐怕列入傷痕文學、改革文學之類更為恰當一些。不是什麼文學作品都可以支撐起客家文學的自覺的,這不僅有民系文化意識的自覺,也有作家個人的文學自覺才行——哪怕你打上客家的標簽,也無濟於事。

  廣東是第一客家大省,理應在客家文學自覺上走在前面。我們已經從單個的自覺走向了群體的自覺,但對於文學的自覺而言,則還有一個主體的自覺,這才可能有力地打破“文以載道”或相類的觀念對文學藝術的精神桎梏,這便是對個性化的呼喚,對流派的呼喚。

  平心而論,流派與風格,每每是自然形成的,刻意而為,只能是適得其反。作為一個形而上的民系,一個不僅在時空而且在精神上飄揚的族群的文學,它有理由比其他民系更容易走向自覺,更快形成自己不同的流派與風格。事實上,像《客家魂》與《周漁的喊叫》等作品,不僅僅是兩代客籍作家不同年代的作品,在審美風格上亦已各有千秋,各自也都有了相應的影響範圍,不過,這僅僅是流派形成的初象而已,後來的走向未可論定。

  客家文學的自覺,自有輝煌之路可走。這是可以預期的。小康社會,與民系意識的再度自覺是相聯繫在一起的,可以深信,隨著民系意識的文化自覺,客家文學的自覺將推出更為燦爛的篇章。

  注 釋:

  〔1〕譚元亨:小康社會與民系意識的自覺,載於《學術研究》2003年第2期。

  〔2〕譚元亨.客家魂:三卷本[M] .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1997.

  〔3〕譚元亨、黃鶴.客家文化審美導論[M].廣州:華南理工大學出版社,2001.

  〔4〕白危.沙河壩風情[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7.

  〔5〕金岱.世紀之交:長篇小說與文化解讀[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02.

  〔6〕費孝通.跨文化的“席明納”——人文價值再思考之二[J].讀書,1997(10):3-9.

  〔7〕[美]塞繆爾•亨廷頓著.周琪等譯.文明的衝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M].北京:新華出版社,2002.

  〔8〕郭啟宏.潮人[M].北京:作家出版社,1997.

  〔9〕分別為花城出版社1993年、1995年出版。

  〔10〕譚元亨,客家文化審美導論[M].廣州:華南理工大學出版社,2001.

  〔11〕代表作有:譚元亨:《客家聖典——一個大遷徙民系的文化史》,海天出版社1997年;羅可群;《廣東客家文學史》,廣東人民出版社2001年;黃恒秋:《臺灣客家文學史概論》,臺灣愛華出版社1998年。

  〔12〕巴赫金.巴赫金文論選[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6.

  〔13〕譚元亨.世界文學視野中的客家文學.嘉應大學學報(哲社版)[J].1999(2):114-118.

  〔14〕[美]A•米切納著.盧佩文譯.夏威夷[M].桂林:灕江出版社,1987.

  〔15〕白村.臺灣海峽[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2.

  〔16〕白村.周漁的喊叫[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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