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李榮中先生已有十年,每與此君暢談,都不由興起“千夫之喏喏,不如一士之諤諤”的感慨。榮中兄最敬重的人是李敖,最敬重李敖的地方是他的傲骨俠情、是那一士諤諤的氣派。而榮中兄本人又何嘗不是條特立獨行的漢子?在時下講究“本土優先”、以“去中國化”為時髦的台灣,作為一個世代生於斯土的“標準台灣人”,他卻終日以翻閲中國古代典籍為樂,以能超脱所謂“海島型”的視野、做一個胸懷九州、放眼世界的大陸型知識分子為榮。為此他選擇了幾乎是離群索居的生活方式,並以“山居冷眼觀局,笑看人間爭鬥”期許。他是一個堅持獨立思考而絶不人云亦云的讀書人,是一個熱愛台灣更熱愛中國的讀書人,是一個用更寬廣的胸襟和更超脱的視角來看世界的讀書人。
榮中兄曾自稱“希望生活在古代”,我理解他這話的意思是現代商業文化和“快餐”式的各種感官滿足,已經造成人類的異化,與中國古代的英雄豪杰相比,“現代人”的“人味兒”正在減少。榮中兄至今固執地只用筆寫作,這大概也是為了保留多一點同古人的相似性。但此君絶非食古不化之人,他是一個喝咖啡讀古書的現代知識分子。他也用計算機,而且是以專家級的水平用計算機炒股;他也開快車,為了逃避監督甚至違規安裝了一台對測速雷達報警的設備。總之,他是一個遊走於傳統和現代兩極間的讀書人,是一個既保守又叛逆的讀書人。
書讀得多了,難免有些心得想與人分享,加上“為稻梁謀”的考慮,於是榮中兄就從讀書人兼任寫書人。他的作品不屬於經院派眼中的學術著作,卻有著非常扎實的知識底子,其引經據典“筆筆有出處”的功力,甚至有些史學教授都望塵莫及。他寫的書有主題、有按層次區分的論點、論據和框架體系,應列入專論而不屬散文、隨筆,但就文筆論卻有優秀散文之流暢隽永,生動幽默,而無拙劣專論之冷僻生澀、陳腔八股。這種文體頗像當年李宗吾寫的《厚黑學》,但宗吾的立場鮮明,褒貶溢於紙面;而榮中作文則更符合中國古代“温良敦厚”的標準,他的“發議論”更多地藏在“講故事”中,至於價值評判則交由讀者去見仁見智。如這本《老二VS老大》,主張性惡論者可從中看出人性的狡詐,主張性善論者可從中體會圓融應變之道。我個人則認為這是一本集知識性、趣味性、哲理性於一體的很好看的書,全書有讓人一氣讀完的吸引力,個别篇章還有可再讀、三讀的價值。
正因為榮中寫書有如上特色,所以儘管他的“文名”不算響亮,但他寫的書如《股市絶學》、《老二VS老大》、《老大VS老二》、《老台學》……等,或曾在市場熱銷,或得到識家好評。章太炎先生的後人、著名台灣問題專家章念馳先生曾鄭重向我推薦《老台學》,我答曰“此書是我友之作”,當時深感與有榮焉。還記得幾年前,曾在北京一書攤見到《老二VS老大》的盗版本,撇開盗版的問題不論,至少這也能説明“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道理。而今普羅出版社將此書引入大陸正式出版發行,説明“識貨者”越來越多,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承蒙榮中兄抬愛,非要我寫篇序,卻之不恭。然自知既無為人做序的學識,更無為人做序的資格,就以十年老友的身份,拉雜寫這麼多,勉强塞責交差,希榮中兄鑒諒,更祈讀者諸公鑒諒。
癸未七月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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