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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信是西漢海上絲綢之路與内地互動的樞紐

  我國是世界上最早發明養蠶絲織的國家。古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Herodotos,約公元前484-425)在其著《歷史》一書中,稱中國爲絲國(seres)。西漢武帝中期(公元前一世紀),中國蠶絲和絲織品由渭水流域(長安)經河西走廊陸路西運到大秦(羅馬);和由徐聞(具體港口在今徐聞縣五裏鎮仕尾村、二橋村的尾灣)、合浦(具體港口在今北海市的合浦縣廉州鎮西南5公里的干體圩旁南流江出海口三汊港)出海西南航運至已程不國(斯裏蘭卡)以遠,從而形成後來被人們稱之爲陸上和海上絲綢之路。從此中國的蠶絲和絲織品在世界各國更加聞名遐邇,以至後來西方國家人以此諧音稱中國人爲“chinese”和稱中國爲“China”。

  關於陸上絲綢之路,據史料記載,是從長安(西安)出發,出玉門關經河西走廊往西行至大秦(羅馬);海上絲綢之路,則是從廣東徐聞、合浦(合浦於1965年劃入廣西)出海西南航至已程不國(斯裏蘭卡)以遠,《漢書》卷二十八下《地理志》記載得很清楚:

  “自日南障塞、徐聞、合浦船行可五月,有都元國;又船行可四月,有邑盧没國;又船行可二十餘日,有諶離國;步行可十餘日,有夫甘都盧國。自夫甘都盧國船行可月餘,有黄支國,民俗略與珠崖相類。其州廣大,户口多,多异物,自武帝以來皆獻見。有譯長,屬黄門,與應募者俱入海市明珠、璧琉璃、奇石异物,黄金、雜繒而往。所至國皆廪食爲耦,蠻夷賈船,轉送致之,亦利交易,剽殺人。又若逢風波溺死。不者數年來還。大珠至圍二寸以下。平帝元始中,王莽輔政,欲耀威德,厚遣使自此還矣。”

  這條史料没有記述漢武帝派遣譯長招聘“應募者”組成的官方船隊帶着“黄金、雜繒(絲貨)”從漢中(長安)至廣東徐聞、合浦的路綫,但是,我們認爲船隊很可能是按漢武帝平定南粤吕嘉之亂的南下進軍路綫到廣東出海的,即《漢書·南粤王傳》所記:

  “元鼎五年秋,以衛尉路博德爲伏波將軍,出桂陽,下湟水;主爵都尉楊僕爲樓船將軍,出豫章,下横浦;故歸義越侯二人戈船,下瀨將軍,出零陵,或下漓水,或扺蒼梧;使馳義侯因巴蜀罪人,發夜郎兵,下群舸江,咸會番禺。”
  《漢書·武帝記》記載更具體:

  “歸義越侯嚴爲戈船將軍,出零陵,下漓水;甲爲下瀨將軍,下蒼梧。”

  從這兩條史料可以看到,漢武帝平定南粤的路綫,是從西安出發,沿着關中的漢水南下到長江,入洞庭湖,然後溯湘水分兩路南下封中(蒼梧)地區:一路是歸義越侯嚴戈船將軍經靈渠下漓水到廣信(今梧州、封開間);另一路是下瀨將軍經瀟水、賀江到封川(今封開縣)。此兩條路綫所到之處,正是1973年長沙馬王堆三號墓地發掘出來的《地形圖》中標記的“封中”地區即蒼梧郡地,包括湖南的道縣、謝沐(今江永縣)、江華;廣西的富川(今鐘山縣)、臨賀(今賀州信都)、封川、廣信(梧州、封開間);以及東面的端溪(今德慶)、高要和西南的猛陵(今蒼梧縣)等縣。

  漢武帝組織的官方船隊,可將漢中等地區的黄金、雜繒(絲織品),沿上述平定南粤的路綫南下到蒼梧地區的梧州及封川之後,溯西江而上至廣西藤縣,進入北流江航至北流縣,然後上岸東行約16至20公里,經玉林縣桂(鬼)門關,入南流江順流至合浦縣出海口的干體三汊港出海。至於西南道的四川蜀錦、竹杖、枸醬,則可從牂牁江流到西江至南鄉上岸,東行30多公里至靈山縣境南流江航至合浦縣三漢港出海。

  與此同時,亦可由梧州、封川沿西江東南行至端溪(今德慶)的南江口,下鑒江順流南下,航至雷州半島的徐聞港口出海。

  而海外國家經海上絲綢之路運來中國的貨物,到徐聞、合浦港口上岸後,即可沿上述水陸聯運路綫北上漢中(長安)貿易,而成了當時海上絲綢之路與内地貿易往來。這樣一來,廣信就成爲了中國與外國貿易的集散地。於是,漢武帝即於元封五年(公元前106)將交州刺史治地從贏婁(今越南)遷回廣信。

  隨着漢武帝平定南粤和組織船隊從徐聞、合浦出海航綫的開通,中外文化學術也是按此路綫互相交流。正如曾任中山大學、香港大學教授羅香林先生早在1947年發表的《世界史上廣東學術源流與發展》長篇論文中所論述那樣:

  “由兩漢至南北朝爲廣東學術思想發展的第一時期。我們知道,各種學術思想的發展,多數是人才聚集的區域。秦和西漢國都均在西安一帶,關中爲當時國都的外圍,人口比較密集。故當時學術思想,都總匯於西安,以至關中各地。此時廣東與中原的交通,亦以西安爲中心。由西安經漢中沿漢水南下,至洞庭湖,溯湘水至粤桂交界。中原的學術思想,由此交通孔道向廣東傳播。東漢時代,印度的佛教,以至海外各國的文化,亦多自越南河内以及廣東的徐聞、合浦與番禺等地的港口傳入,而扼西江要衝的蒼梧,遂成爲中原學術文化與外來學術文化交流的重心。現在廣東的封川,就是漢代交州刺史駐地及蒼梧郡治的廣信。當時珠江三角洲,雖然也有相當的學術表現,但可以代表廣東學術思想的,還是西江中部的幾個學者。不但儒家方面如此,就是佛家方面也如此。舉例來説,如《春秋左氏傳》之學,廣東最先倡導的就是廣信的陳元及其父陳欽。……西江流域研究《左傳》的風氣,到了三國時代,都是很盛。有士燮者亦封川人。他曾任交趾太守,一面做官,一面講學,中原學者很推重他。……這是廣東學風的重要先河,有相當的引導作用。”

  “至於自印度傳入的,則爲牟融(當爲牟子而非牟融)的佛學。牟融的籍貫,據史家的研究,也是封川。他著《理惑論》一篇,是中文闡述佛學最早的一篇文章。他生於東漢晚年,……當時印度佛教,由水路沿中南半島,經越南或廣州,而傳於蒼梧郡屬,封川一帶,佛學相當發達,故牟融得以學習論著。”(羅文單行本藏於中山圖書館,1947年)。

  上述漢中絲貨經靈渠下漓水到廣信,學者已達共識。但經瀟水和賀江如何聯接呢?據現代學者研究,有兩種説法:

  第一、瀟水、賀江源頭接近相通。瀟水和賀江的上源猶如兩棵削去枝葉的大樹,平放在大地上,不少枝枒相連接。即瀟水上源的永明河、西河、嶺東河和貝江,與賀江上源支流的大寧河等相挨近,從而形成陸路不遠的瀟、賀水陸聯通道(陳乃良:《封中史話》第19、11頁)。

  第二、瀟水和賀水之間修築一條水陸聯運的新道。《富川瑶族自治縣誌》所記:秦始皇三十四年(公元前213年)擴建嶺南古道的秦通“新道”:“新道”起於湖南道縣雙屋凉亭,經江永縣進入富川境,經麥嶺、青山口、黄龍至古城止:陸路全程爲170公里,境地内65公里。路寬1-1.5米,多爲鵝卵石鋪面,也有用青石鋪成的。道路蜿蜒於萌渚嶺、都龐嶺山脈丘陵間,北聯瀟水、湘江,南結富江、賀江和西江,使長江水系和珠江水系通過“新道”緊密相連,爲楚越交往打開通道(《富川瑶族自治縣誌》第203頁,廣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

  這兩種説法,雖然没有秦漢時期的原始史料作证,但經實地考察,確實是一條相當重要的南北之交通路綫,不失爲西漢海上絲綢之路與内地貿易的通道之一。至於從關中運送多少絲綢等貨物經此路到徐聞、合浦出海,因史料閥如,還有待進一步發掘史料研究和探討。

   (原載《嶺南文史》2004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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