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容容,你男朋友等了你一個上午!你去哪啦?”住在我隔壁的張依琳焦急地説,口裏飯粒噴了一地。
“新老師上崗培訓呀!唉,上了一天的課,累死我了!琳琳,你去年分配來的時候要不要培訓?”
“我比你幸運,免了煎熬!哎,小容,你喫飯没有?”
“我在我父母家吃過了。”
張依琳坐在我的太師椅上,津津有味吃着她的鷄肋。
“容容,你好像對你男朋友一點興趣也没有!”
“男朋友?他長成什麽模樣?”
“高高瘦瘦,開闊的額頭下戴着一副深度近視鏡,言語眉間散發着一種智慧和深沉。”
“我猜就是他!”
“他真是你男朋友?”
“他只是我的普通朋友!”
“你别裝了,我知道他很喜歡你。”
張依琳睁着一雙如秋水般深沉迷人的杏眼,似乎洞穿秋水。
“實不隱瞞,他喜歡我,可我對他一點感覺也没有,只當是好朋友而已。”
“我真搞不懂,他對你這樣痴情,你却無動於衷!現在這個世界痴情的男孩已成希有動物了。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唉,説説你和他的故事。”
“有什麽好説的,無聊透頂。”
“説嘛,好歹我們是鄰居,還是好姐妹!”
“你能替我保守秘密嗎?那當然!”
“那我也一樣!”
“别再賣關子,難得我做你的忠實聽衆,你太不珍惜我給你這個機會了。”
“看在我們是好姐妹的份上,我就告訴你關於他的故事。他叫周健,是我父親的得意門生,他考上廣州一所醫學院那一年我讀初三。大學五年裏,他常來我家。大學畢業他没選擇留在廣州,而到了我讀大學的城市。週末他常到我學校約我跳舞。他説是大學裏的‘舞王’!我納悶,既然如此倜儻,爲何追不到女孩?我猜測,可能長得不帥吧。我們經常在一塊跳舞。我慢慢感覺到他喜歡我,可我不喜歡他,只把他當成朋友。96年大學畢業,他爲我找到了接收單位,我還是回到父母身邊,與他相隔幾百公里,但萬水千山還是阻隔不了他對我的痴戀之情……”
“容容,周健哪一點不好,一米七幾的身材,又有學者的風度,那雙動情的大眼睛讓人丢魂!”
“你喜歡我給你做媒!”
琳琳在房子裏踱着方步:“不,琳琳,我怎能横刀奪愛?就算我喜歡,他也未必喜歡我。”
“我是認真的,如果你喜歡,我給你牽綫搭橋,怎樣?”
“愛情是神聖的東西,又不是商品,怎麽可以隨意轉讓呢。容容,我覺得他值得好好考慮。”
二
晚上七點多,周健打來電話。
“容容,怎麽一天都關機?”“我今天上課。所以把機關了,你在哪?”“我在你的學校門口,有空出來一下嗎?”
我來到了學校門口,周健從麵包車裏下來。
“周健,我和你是不可能的,我不愛你!”
“容容,我深愛你8年了,6年前我不追你,是怕影響了你的學習,現在請給我一點時間,我相信時間可以作催化劑。”
“你别傻啦,等待戈多不會有結果的。周健,我真的不愛你!”
“容容,我相信你遲早會喜歡我!”
健説完頭也不回地上車走了。在我眼前,留下一團黑煙。
三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遇到心儀的男孩李佩文。他在市電視臺工作,我們是校友,他比我高兩届。他長得像高倉建,當時在大學裏就小有名氣,出有幾本詩集。追求他的女孩子快成一個排!我對他早有所聞,也爲他的才學所傾倒。雖然是同鄉,但素未謀面。畢業後第一年,我承擔全市英語公開課,他來采訪,我們因此而認識,從此他走進了我的情感生活。
他知道我喜歡席慕蓉的詩,一天他到我宿舍給我送來兩本。
第一本書的首頁寫着:風雖輕柔,亦有强力一股,雪花晶瑩,亦有菱角六個。
“亂矢中的,算什麽詩林高手?”話雖如此,他把我的個性抒寫得恰到好處,不得不令我佩服而頓生愛意。他老友鬼鬼向我笑。眼神充滿了愛意,他暗示我再看第二本。
另一本首頁寫着:你那愛的精靈,美的精靈,舞蹈着從我身邊經過,從此你就是我生活的全部……
他不知什麽時候站在我面前,我的心撲通撲通直跳個不停,我們彼此感受到對方的心跳、呼吸。他擁我入懷,寬大而發達的胸脯讓我感到安全踏實。
他輕撫我一頭秀麗長發,柔情地説:“你很美,給人聖潔無瑕而又質檏如玉的純潔,典雅脱俗而不高傲。你充滿情思的眼睛,讓我見你第一眼就抹不去對你的印象,我愛你,容……”
四
我開始了初戀,住在我隔壁的林依琳很羡慕我的艷福,老是自嘆不如。
我開玩笑説:“送你一個吧。”
她毫不客氣地説:“好啊,就送李佩文給我吧。”
“他願意我就無所謂。”
她狡黠地看着我笑:“你真捨得我就不客氣呵!”
一天晚上,我從外面回來,剛好琳琳比我早一步到家,正在换鞋子。
“容容,這才曬月光回來呀,太陽也快出來啰。”“五十步笑百步,你也不早啊!去哪了?拍拖啊?”她聽了咯咯笑。
“琳琳,你那位是誰?”“這是秘密!”“好啊,讓你這位白馬王子永遠不要登你門,否則我一定會知道。”
她鬼鬼祟祟進了我的房,我在换衣服,知道是她這個走路不留聲的油掌猫過來。
“我這裏什麽都没有,没財没色。你到隔壁去吧,那有一個千年難遇的美女,珠光寶氣,既可劫財又可劫色。”
琳琳大笑着撲上來:“我是醜美不忌!我要先劫你啦!”
她不客氣伸手摸我豐挺的乳房,神情詭秘説:“嘩,我的媽呀!恐怖的崇山峻嶺!拍拖那麽久了,有没有那個?”“什麽這個那個的?”“你不懂還是裝不懂?你們還没擦出火花?”“這麽説你有啦?”琳琳向我做了個鬼臉。
“你怎麽這麽快就讓他戰領了你的陣地,不矜持點?”“人到了情感的最高燃點,就自然而然達到水乳交融水的境地。容容,兩個英俊瀟灑的白馬王子怎麽解决?讓他們角鬥?比武?我建議你兩個都要,一個做老公,一個做情人。”
我開玩笑説:“等我有錢何止兩個,我要讓一群男人圍在我身邊。”
“自古以來哪有一群雄獅圍着一個女人轉的?”
“男人可以,女人爲什麽不可以?”
“琳琳,説説你那位。”“一頭天然的卷發,一米七七的瘦高身材……”“教歷史的陳家業?”“不錯!”“你們戀情什麽時候開始了,怎麽我一點都不知?”“從我們分配來這所學校工作開始,快一年半了。”
“好你一個張依琳,拍拖也不招呼一聲,還當我是不是朋友?”“好啦好啦,喜宴一定通知你行了吧!”琳琳一邊走出房外一邊説。
我開玩笑説:“才不吃你咸咸濕濕見不得光的喜宴呢!”
我們嘻嘻哈哈道了晚安。
五
十一點多,媽媽打來電話。
“這段時間拍拖了?”
“嗯!”
“女大當婚,有男朋友是好事,但拍拖不要太晚了。健對你是真心的,你要好好珍惜。”
“媽,我和周健是不可能的,我的事你不要操心了。”
“你的男朋友不是周健,是誰?”
“我剛認識不久的一位記者。”
“你及早帶你現任男朋友回家讓我們看看!”
“好的,在近期内我會讓你和爸見他一面,晚安,媽媽。”
六
父親和佩文閒聊。父親是市第一中學校長,教育界名人。父親顯得温厚而雍容,和藹的語氣透出名者不凡氣度。
我爸爸欣賞地問佩文:“聽容容説,你的詩寫得不錯,還出了詩集?”
佩文謙虚笑了笑,算是作了回答。
我爸關心地問:“父母好吧?”
“早出晚歸。”佩文説話含蓄,像在做詩。
我爸爸誤出“早出晚歸”另一方面含義,面朝黄土背朝天在田間辛苦勞作的農民。
我父親意味深長説:“你能踏進大學的門檻到今天小有成就,做父母的真不容易啊。”
“是啊,我是家裏的老大,比我小兩歲的弟弟剛考上大學,底下還有四個弟妹,他們都還小,往後在經濟上我還要支持她們,我母親又體弱多病……”
父親深吸一口煙,慢幽幽地吐了出來。
母親準備了豐盛的晚餐。我們剛舉筷,説來也巧,該拉去打五十大板的周健不請自來,還帶來一只名牌的電飯鍋。他現在講究策略了,采用曲綫救國!先征服未來丈母娘再來征服我,真是煞費苦心!
面對這位不速之客我只當視而不見,父母則熱情招呼他坐在我左邊座位旁。
母親説:“容容,快給周健盛飯!”
父親説:“給周健倒一杯啤酒!”
他目光不顧場合,動情而又深情地注視我,那一刻像要把我溶化。我像觸電般打了個冷顫。心裏臭駡,别以爲我父母熱情你就得勢,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坐在我右邊的佩文似乎讀懂了這種燃燒的内涵。騰的一下站起來走進了洗手間。這時健才發現坐在我旁邊英俊而又儒雅的佩文。
我毫無遮掩,直截了當地説:“他是我男朋友李佩文!”
周健張口無言……
“嘩啦”,衛生間傳來馬桶出水聲音。佩文回到席上,很客氣推説有事提前走了。周健也説去防疫站找同學也走了。這頓飯不歡而散。
父母出身名門,對佩文的表現有很大看法,自然流露出對出身低微而不够大度的佩文不滿與失望,母親堅决反對我和他來往。
父親意味深長説:“他身上的擔子不輕啊!他是家裏的長子,弟妹成群……”
爸還未説完,媽就打岔:“容容,你打算跟他受一輩子的苦?到人家裏又當爹又當媽的。他有什麽好,不就是位一個毫無奔頭的記者?”
就由他們説去吧,我充耳不聞,我相信我的選擇不會錯。
他們對已昇爲醫院副院長的周健猶爲喜歡,特别我媽,巴不得年輕二十歲嫁給他。
媽换了一種柔和的語氣説:“容容,人生大事你要慎重。女人怕嫁錯郎,男人怕入錯行。人生没有回頭路可走,我希望你和爸媽一樣找到真愛。”
父親補充説:“佩文不像你描述那樣完美,爸還是提醒你,不要被愛情冲昏了頭腦。”
“知道了,老爸老媽!”
媽嗔怪道:“我很老了嗎?你這雜草般没修的嘴!”
我閃出家門。媽還在我身後嘮叨:“女大不中用。”
七
回到宿舍。佩文打來電話。“你有空嗎?”“都這麽晚了,很急嗎?”“在名濢茶樓等你,不見不散!”
我匆匆趕到茶舍,只見文在抽着悶煙。見了我第一句話就是:“爲什麽欺騙我的感情?”
原來是爲喫醋的事,我如釋重負。文見我不動聲色擺弄臺上茶杯,掐息了手上半支煙。
“你和他相識多久了?”“8年了!”
“怪不得目光那樣深情!”文痛苦地説。
“請你想信我,我從來没有對他動過感情,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文還是痛苦地説:“看他那眼神我就知道他有多愛你。”
“人人都有愛與被愛的權力。請你相信我,我只屬於你一個,現在是,從前是,將來也是。”“你今晚不要回去了,到我家好嗎?”“以後吧!”
文顯得不高興,眼裏充滿了渴求與盼待。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或證實些什麽,半小時的沉默。我猜測他懷凝我和周健之間的清白!我對他有點失望。
“我們分手吧!”
“爲什麽?”文不顧周圍的側目,大聲質問。
“你把我和周健往哪想了,在你眼裏我是那種輕浮的女孩?不相信我,還做什麽朋友!”“對不起!”文單脚跪下向我賠罪。我還未停息心中怒氣,憑他怎麽求也不答理他。周圍幾個女人看着我吱吱喳喳,她們的表情似乎在責備我。
“容,原諒我這一次”“……我忍不住了……”“你怎麽了?”“我……我……要上衛生間!”
看見他焦急表情,我轉怒爲笑:“免你死罪,起來吧!”
文笑容燦爛,仿佛如太陽從晚上昇起!他雀躍而起。
“我們跳支舞吧,好久没有放鬆了!”“騙我,你該死!”
他邊拉我進入舞場我一邊用力掐他的手心,他痛得哇哇叫,像個孩子似的。文可愛之處就在這裏,開朗又充滿活力,對愛又很依賴!
《滚滚紅塵》的音樂在舞廳中悠揚彌漫,一對對情侣在慢四的節奏中相擁相偎,趁着朦朧閃爍的燈光,文旁若無人地吻我的臉,唇,脖子……我阻止了他往下的動作。
文像喝醉了酒漲得滿面通紅,眼睛充血:“我愛你,嫁給我吧?”
“你就這樣向我求婚?我董小容可不依,至少也得送我一個鑽戒。”
文求饒而又認真地説:“要錢没有,人現成一個,把我送你好啦!”他裝作無賴的樣子。
“好,我們走。”
“去哪?……我家?……民政局?……這麽晚民政局已關門了。”他一邊走,一邊自問自答。
我忍俊不禁,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聲來:“拿你去换鑽戒!那個珠寶店的老闆娘反正也孤家寡人……”
我們打打鬧鬧出了茶舍,各自回了自己的家。
八
自從上次不歡而散的晚餐後,周健很少給我電話。感謝上帝作了一次巧妙的安排,讓對愛情有着執着追求的周健死了對我這份没有盼頭的愛心,但從内心深處,我有種説不清的惆悵與迷茫,好像失去了什麽,但似乎又有一種從藤蔓糾纏中解脱出來的輕鬆與暢快,内心再没有强大的壓力與負罪感。
我和佩文的婚事定下來了,準備在1997年國慶節走進結婚的殿堂。電話上通知了周健,他没有答應來參加我的婚禮。
登記的前一天晚上,周健意外地從幾百公裏外的另一個城市來到我面前。他面容枯瘦,本來不壯實的身軀顯得瘦骨嶙峋,我感到不安與心痛。我們去了文化廣場跳了幾支舞,他心事重,好幾次踩了我的脚,最後他安奈不住,不想再消磨下去,他説,我們找個地方談談吧。
我們來到江中路月滿花溪酒吧。他要了杯愛爾蘭威士忌。我要了杯天使之吻,番茄汁加入牛奶和伏特加,顔色鮮艷動感迷人。他望着我杯中翻滚的牛奶像栩栩如生的雙唇,眼神欲哭無泪。我不敢看他雙眼。
“不後悔没選擇我?”“我點了點頭。”“就算你結婚了,也阻止不了我對你的愛與思念,我依然愛你,直到永遠,我甘心爲你付出所有,就算换了時空變了容顔,我依然愛你!”健執著堅定。
“我是你永遠等不到的戈多!”
“明天是你的大好日子,這張卡送給你。”
那是張精緻的音樂卡,打開扉頁,上面是一行俊逸灑脱的幾行草書:
請你給我堅硬的翅膀/隨你飛到我們愛的盡頭/生命不過是伴你走天涯/讓我來/我對你忠貞不移。
我傷心地説:“等來世我們千年修度後再結爲知音吧。我不值得你對我這樣,我太講求浪漫,佩文才適合我,健,你忘記我吧。”我哽咽無言。
“讓我們再跳一支舞吧。”
舞池中傳來《滚滚紅塵》的旋律:紅塵中的情緣/想是人世間的錯/或前世流傳的因果/來易來去難去/分易分聚難聚/於是不願走的你/要告别已不見的我/至今世間仍有隱約的耳語/跟隨我倆的傳説/……
陳淑樺傷感的聲調讓我們忍不住相擁而泣。周健在我耳邊輕輕呢喃着在水一方的歌詞:我願逆流而上 依偎在她身旁/無奈前有險灘 道路又遠又長/我願順流而下 找尋她的方向/却見依稀仿佛 她在水的中央/我願逆流而上與她輕言細語/無奈前有險灘/道路曲折無已/……
在滿花溪茶樓的門口,我揮手告别了健,他駐立在夜色中,久久不願離去,讓我心揪一般的痛。
再見了周健,但願永生不再往來。我流泪滿面,席慕蓉的詩浮動在我記憶深處:在别離的碼頭/我們没有什麽可以相送/就讓祝福/别上我們的胸襟/而明天/明天又將隔别天涯。
九
第二天,佩文高高興興和我辦了結婚登記手續。
舉行婚禮的日子越來越近,雙方家長禮節性會面,商談舉行婚禮事宜。爸在五海大酒樓款待了文的父母。
酒過三巡,文的父親已有半分醉意,滿面漲紅,開始多話,直夸他兒子有福氣,祖宗有靈,討了這麽水靈靈的媳婦。喝到最後,他爸乾脆用瓶來喝,他一瓶,我爸一杯。他爸的酒量讓我嘖舌。
茶飯到了尾聲,母親鄭重其事地説:“禮金我家不收了,你家準備五臺花車!五十圍宴席。我們是體面人家,不想别人對此有什麽不好的看法。”
佩文他爸面露難色,吱吱唔唔説不上一句話。
她媽以毫無商量口吻説:“車三輛,酒桌三十臺,我們就這點錢,多的出不起,你們看着辦吧!”
知書達禮的爸爸打了圓場:“這樣吧,我出三千元,把婚事辦得體體面面的,把你們鄉里親戚朋友都請來,讓文文和容容的婚禮場面熱熱鬧鬧,親家,你們覺得如何?。”
我倆的婚禮就這樣敲定。
我打算請張依琳來當伴娘,她人長得美,襯上我,肯定讓我美上加美!更重要的是她的酒量可以與男士匹敵,讓她做我的槍手,絶對没有問題。
説起張依琳的酒量,的確讓我佩服。記得一次我們幾個同事出去喫飯,幾個男同事想讓我們出醜,要了一打啤酒,誠心灌醉我倆。琳琳向我使個眼色。
同事小瑞先敬我倆,我和琳琳裝作柔柔弱弱樣,嬌滴滴説:“我們不勝酒力,讓我們輕輕一吻吧。”
我們輕呷一口説:“你們看看就這一吻,已經喝了半杯了嘛!”
男士們豪爽説:“好,干!”他們一口喝完杯裏的酒。
琳琳趕緊給他們滿上。最後我們喝一口,他們喝一瓶。他們恨不得在我們面前表現出他們的英雄本色。幾個先灌我們的同事已醉卧沙場,躺在那裏流口水。還有三個和我倆比拼。他們摇摇晃去了幾趟厠所,有兩個褲鏈也忘記拉了,露出了内褲,我和琳琳掩口大笑。
他們不知我們笑什麽,更來勁了,要和我倆一個一個喝,我當然不勝酒力,琳琳説,我替容容喝,總該可以吧?他們説:“没問題。”琳琳就一個對三個,張依琳的酒量也驚人,喝了五瓶啤酒還臉不改色心不跳,最後留下一堆出醜的男人,媚眼依然動人……
回學校上班時,我把這一想法告訴張依琳,她爽快答應了。
“真是喜事連連,喝完你喜酒,元旦來喝我的喲。”
我打趣地説:“你可要找個能喝的爲你招架住,千醉萬醉不能在洞房之夜醉倒了,少了一筆風月的回憶。”
她灑脱一笑:“已不是頭一回了。是説你自己吧,你可要好好體驗消魂喲。”
我們倆笑相鬼鬼。
十
婚禮那天,來了三百多人,親朋好友同學歡聚在富都大酒店,場面熱烈虚撼。
我倆給來賓敬完第一輪酒,就被急不及待的老同學拉去灌酒。婚禮後半部分内容全被這班遠道而來的老同學篡奪了!婚慶演繹成同學式聚會。遠在上海的陳音珉、武漢孫虹征也飛過來,令我們非常感動。本來我倆的酒由伴郎伴娘替擋,但面對同窗好友,我倆豁出去了。他們輪番進攻,面對泰山特曲,我們面不改色心不跳,當然,我的酒全由李佩文憐香惜玉了。
吃罷喜宴。同學們吵吵嚷嚷要去看我倆新房。他們捉俠我倆在衆人面前上演愛情精品。鬧洞房時,我們出盡洋相,他們笑爆肚皮才陸續告辭。最後剩下佩文同鄉李俊杰没走,他在周健工作的那個城市市委組織部工作,大前年結了婚。
入夜了,應酬一天我和佩文累得只想趴下。我們也管不得李俊杰,入了新房,我們盼望渴求已久的欲望在那一夜如排山倒海般渲泄出來。
第二天,我們睡到太陽從中午昇起。佩文起床出了卧室,他母親急不可待進來,徑直往我們的衛生間走去,我心想:不好,昨天晚上我們用過的紙……我亂七八糟穿上衣服,趕緊下床,文母已滿懷喜悦用垃圾鏟盛着我用過的紙往外走,紅色的東西很耀眼。
“媽,把這東西從衛生間便兜裏冲出去吧。”
我還未説完,她已出了我房門。我才發現,家公已在門口守候多時,見到那東西,他心滿意足一昂首,喝下一杯土釀米酒。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坐到餐卓旁嚼着花生米下酒。
都十麽年代了,還那麽保守!我心裏不是滋味,這事讓我對佩文的家人有了一種反感與厭惡。
出到客廳,才發現李俊杰一早走了。
我對佩文説:“你怎麽不送送李俊杰?”
佩文母親借題發揮:“他第一胎生了個女兒,明裏説生下來就死了,暗地裏抱回老家讓大伯偷偷幫養着。前兩個月老婆給他生了個兒子,但現在小人多得很,有人告發他,聽説要開除他夫妻倆的公職。”
佩文在旁插話:“現在下海的人多得是,這不更好,爲他們創造了條件。”
我白了他一眼:“你也這麽重男輕女呀?”
佩文嘿嘿笑:“市里的一些高級領導爲了生一個兒子情願丢掉烏紗帽回家耕地也要生個兒子傳宗接代!你一次給我生一對龍鳳胎,那不就省事了!”文嘻嬉笑着。
“什麽叫省事?你究竟要我給你生幾個?”
他媽在旁接過話來:“我們知道計劃生育抓得緊,就生一個兒子就滿足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我轉身回房寫我的小説,我打算把我和周健的故事寫下來。
十一
轉眼過了一年,我肚裏還是空空。李佩文開始抱怨,他家人更是出言不遜:“誰家養的母鷄不會下個蛋!”後來我倆去醫院檢查,才發現佩文患了嚴重的前列腺炎,精子粘成一團,導致難以懷孕。醫生説要藥物調節半年,如果不見好轉,就要采用人工受精。
佩文經過精心的調理和醫治,不到半年我就懷上了孩子。我身體做出叛逆性的作對,吃下就吐,他老媽怕我把她孫子吐出來了,扔下家裏農活,來精心看護未出世的老祖宗。
一天我們三人經過街市水果攤,看到芒果我就流口水。
佩文買了一只。在路上我忍不住要吃,他用手掰開兩份,一半給他媽,一半給我。難道他媽也在懷孕嗎?我憤憤不平。
胎兒四個月大時,佩文催我照B超。我心理明白得很,他想查一下我懷的是不是男孩,我没有依他。
十二
下了第六節課,我接到周健的電話。我意外而又喫驚。
“下班你能來見我嗎?”“你在哪?”“就在你市第一醫院裏。”“你住院了?”我心裏有點緊張,想立即就過去看看。
他在話筒那邊咯咯大笑難以致控,我更懷疑他是否得了精神病!
我戰戰兢兢説:“你要聽醫生的話,不要亂走,等我來。”
他聽出了我話中疑慮,緩和地説:“容容,我因工作需要調到你們市第一醫院,今天剛來上班,下午和你吃頓飯可以嗎?”
“不方便!”
“不爲我慶賀,那也該賞個面吧?我們約個地方,就在安那西餐廳吧。”
他比我早來,他站在餐廳門口等我,見到我挺着大肚子像只大企鵝擺過來,趕緊來扶我。
周健並不因爲我的改觀而大爲感慨,而只是輕描淡寫説了句:“嘩!很壯觀啊。幾個月了?”“五個多月了!”“你比以前更美了!”健深情地看着我。
他扶着我進了安那餐廳。
服務員過來問:“請問先生太太幾位?”
周健微微一笑:“兩位!”
“坐情人房還是卡座?”
我説:“謝謝了,位置我們自己找吧。”
我們找一個安静角落坐下。我要了一份意大利薄餅,西多士和杯鮮橙榨汁;他要了個排骨燴飯,另加一杯君度香橙酒。
健在笑。
“笑什麽?”
他指着我倆的飲品:“我們志趣相投,還有一種默契,不是嗎?”
我平静地説:“那又説明什麽?”
“説明我們是知己。”
“别貧嘴了,快吃。”
健一邊吃一邊望着我。“是不是秀色可餐?餵,找對象没有?”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却巫山不是雲。”“你怎不去當和尚好了。”“凡心未眠,餘情未了。”
“你爲什麽要放棄那麽好的工作環境到小城裏?”他笑而不答。
“你是爲我而回來?”“那又怎麽樣?”
我有點哭笑不得:“你别走死胡衕,别和自己過不去好不好,你要理智地知道我是有夫之妻,我也不會離婚而嫁給你的。”
“我相信你一定會離婚嫁給我!”他固執地看着我,我只好由他去。
十三
懷孕九個月,佩文好説歹説把我勸到B超室。結果出來了,除洋水少一點,胎兒發育正常。醫生説可能要手術,因爲胎兒頭大,我盆骨過於偏窄。
“老李,是男是女?”“千金啊!”
按照醫院規定,醫生不能用B超來做胎兒性别鑒别。老李是李佩文的同鄉,就實話實説。
李佩文聽了臉一沉,回家的路上一直没話與我説。回到家,他就往老家給父母電話,半小時後才掛機。
“容容,聽話,我們回村裏生吧,孩子就藏在我老家,讓父母替我們養,這樣你不用操心勞碌,我們又可以多申請一個生育指標再生一個,你看怎樣?”
我審視眼前這個儀表堂堂的李佩文,我無法接受他重男輕女的思想,内心昇騰起一種對他的厭惡和鄙視。
我和文幾乎天天在吵,也許動了胎氣,離預産期三個星期進了待産房。他母親因爲我不願意回鄉下生,就鐵下心不來候我生産。
在待産房一個白天過去了,但宫口只張開2公分!醫生説,如果再不做手術,嬰兒就會在子宫裏窒息而死!但文怎麽也不同意簽字,就這樣拖延着。我經過十幾小時的疼痛折磨氣息越來越弱,呼吸開始困難。醫生趕緊給我輸氧氣,取血化驗。結果血液濃度接近水狀!然後是緊張的輸血,手術……
第二天早上,等我醒來,已在産後區。媽坐在床沿邊,擦着眼泪,我明白是什麽回事了。
“李佩文,我要你死!你不得好死!”我倒在媽媽的懷裏號啕大哭,哭累了就在媽媽的懷裏睡着了。
等我醒來,已是下午。周健來到我病房。
“真不巧,前兩天我剛好出差了……你好些了嗎?”
我忍不住悲傷,撲在他懷裏放聲痛哭。
“孩子雖然没了,四年後還可以再生嘛。這段時間你什麽也不要想,養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出院後我回娘家坐月子。李佩文只來過我家三次,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走,我媽直駡他無人性。
琳琳提了很多營養品來看我,一見到憔悴的我她眼睛也紅了。我媽告訴琳琳一切,琳琳説:“真没想到李佩文那樣重男輕女,我還不是生了個女兒,陳家業也没説什麽,他們老人家一樣疼愛孫子。城里人與鄉里人的觀念就不一樣,誰能擔保一砲打響。生男生女還不是一樣?只不過生男的好聽,實際上生個女孩更有媽的心。他真没有人性,簡直就是狗娘養的狗雜種!使出這樣的招數,這種人不值得你留戀,離了他吧!”
琳琳一個人在一旁怒發衝冠。
一個月後,我義無反顧向他提出離婚,但他死心塌地不肯離。
他懇求我:“我愛你容,請你别離開我。”
他母親也來勸我:“你離了佩文,他去哪找你這樣的好老婆?我就替我兒子給你跪下了。”
他們母子二人痛哭流涕,實在讓我於心不忍,雖然没有和佩文離婚,但我們之間已没有昔日的温情與浪漫。
十四
日子平平淡淡過。2000年如期迎來它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嶄新一頁。
人們的生活蒸蒸日上。(工薪階層工資一提再提,私營企業老闆腰包越來越脹。人們吃穿用度也講究起來。周六日,閒情逸致的三五七個知己或一家大小老少諸親九戚相聚,早午茶飯直落,出手幾千幾百不在話下,或開着自家豪華小車到周邊城市轉轉,或晚上在家裏搓起了麻將[BF]樂在其中。)我們富起來了,有了房子有了小車,還有什麽後顧之憂?倉廪實而知禮義。温飽解决了,女人精神境界有了更高層次追求,緊跟美的潮流争做時代寵兒。她們的精神財富是來自那些征服男人的化妝品、高級鞋襪、名牌服裝等,就連我們周邊剛剛洗脚上田的女人手袋裏也有一些用來征服男人的武器,諸如眼影、眉筆、香水等。[BFQB]雖然穿上龍袍不像太子,但也顯示了她們的經濟實力與精神上的追求。爲此,有了錢的女人在化妝品、服裝牌子專賣櫃檯前消耗流連,其最終歸屬是成爲取悦男人的色相,説得文雅一點:就是女爲悦己者容!
對於男人來説,他們苦苦追求的是權重與名聲,金錢與享受。在物慾横流的經濟社會,對物質利益的追逐始終是生活的主旋律。正是這種不倦的追求,造就了我國文化的基本特徵,包括其積極一面與消極一面。富裕帶來的影響促進第三産業的飛速發展。一些按摩、美容、浴足、酒店三陪、甚至旅遊行業的陪游等色情服務也應運而生。孔子説過,食色是人的本性。珠三角一帶一些富足男士們演繹的確精彩而毫不含糊。男人有錢,追求的還是喫喝玩樂,有了錢則有了色膽。面對廣東人這一精神面貌,有人則結論爲:廣東是文化的沙漠!這話值得以經濟發達而自豪的廣東人自省!
李俊杰因計劃生育問題開除之後,下海開了一間裝修公司,由於他交際廣門路多,生意接踵而來,很快就在廣州買了兩層一百多方的房子。第三胎又生了個兒子,雖然被罰了六萬多塊!但對於他來説,是區區小數不在話下。
他生意越做越大,在北京、上海、陝西等開有分公司,由於業務需要,經常人在他鄉。李俊杰人並不長得英俊,也過了男人三十一枝花的年齡。但身邊追隨的女孩至少也有一打。他是個風流放縱之人,面對美女如雲,自然不會放過投懷送抱的機會。在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喜歡遊戲人生,最終的結果染上性病,滿身濃臭,千蒼百孔,令人見而生畏。
九十年代以來,隨着中國經濟改革開放,中國國民經濟持續穩定發展,中國的私營企業雨後春笋層現不窮。中國興起下海熱,張依琳的老公陳家業在廣東這個經濟前沿衝擊下,1999年辭去教師一職下海從商,辦了一家私營涂料廠。陳家業下海不但没有被淹死,反而生意越做越紅火。
面對下海浪潮的衝擊,李佩文也躍躍欲試。
“你在電視臺有什麽不好?出去采訪常有紅包收,一個月工資四五千,平均下來七八千一個月,你還想到哪裏去發財?當廠長?一個月能賺多少錢?去自己當老闆?你有那麽大的能耐與資本?”
“我可以去貸款。”“貸款就没風險?還是干好你本行發揮你的專業特長吧!”
佩文是没有多大主見的人,經我一説也就死了這條心。日子平平淡淡地過,而我就喜歡這種平静的日子。
十五
一天晚上,佩文回來説,原來的臺長調到省裏,很想競争這個位置。我鼓勵他去嘗試。
佩文城府極深地嘆了口氣:“哪有你想的那麽簡單!在我們中國,想當官一要講實力,當然這個實力不是指真才實學的能力,而是指有雄厚的經濟實力。用錢買官自古有之;二要有靠山,有了財,還得有人提携,三要學會鑽營巴結,媚上壓下,學會在上級面前自夸,把别人的成績張冠李戴説成自己的而臉不紅心不跳。”
我感喟地説:“當官比考大學擠人生的獨木橋還要難呀!”
佩文神秘兮兮地説:“還要具備一種能力。”
我好奇地問:“什麽能力?”
佩文兜着圈子:“你猜猜,我身上就有。”
“你筆頭的名氣?”他摇了摇頭。“敬業精神?”他還是摇摇頭。
我生氣地説:“你除了喫喝的能力還有什麽專長!”
佩文聽了一拍大腿説:“知我者莫如老婆也。我告訴你,我的能力體現在能喝,屬酒精免疫型的。二十一世紀不會喝酒的官不是當官的料,現在官場上的人哪個不是大腹便便!”
“那不叫大腹便便,而應叫酒囊飯袋,啤酒肚,是一群整天揮霍公款喫喝的饕餮之徒,當他們坐在座無虚席高檔餐廳裏飽飫山珍海味、名酒佳肴時,有没有想想在山區吃野菜的貧苦百姓,因貧困而失學的兒童,因無錢交學費而放棄大學學習的莘莘學子?!”
佩文在一旁冷嘲熱諷説:“你真是不吃人間烟火的救世主,别那麽清高看世界好不好。現實就是這樣,要雅俗共賞,你看我,是個樂天派,天掉下來當被蓋,有什麽看不開?什麽貪官污吏、貪贜枉法、貪污受賄不是常有所聞,你能禁止得了嗎,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我反唇相擊:“都像你這樣自私,明哲保身,那將國將不國了。”
佩文眨眨他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有那麽嚴重?”
“人無禮則不生、事無禮則不成,國無禮則不寧!”
佩文不屑説:“你真愛國,有機會應該去競選總統。”
佩文倒了一滿杯歌頓氈酒,給我半杯法國葡萄酒,送到我唇邊。
“女人如酒!”
我訕笑説:“要慢慢品味呵!”
争論在笑聲中結束。佩文坐到沙發上,摟着我的腰。
“容容,我今天又讀到新的一頁,我發現今天的你很美。”“是内在還是外在?”“兩者都有,容容,我想要你,就現在。”
我一點性趣也没有,很想和他談關於山區支援調研之事。我想拒絶他的愛撫,但他的吻很調情,慢慢我就如同落入九雲霄外,在雲霧中飄浮。人世間多少痴情與煩惱,愛與恨,刹那間的陰陽交流,全都灰飛煙滅。
我和文酥軟地躺在沙發前的地毯上,相擁相依。文呼呼睡着了,看着他的樣子,像個讓人憐愛的孩子。腮上的胡子長了半毫微米,淺淺的黛色讓人迷戀而又性感。
我愛佩文,我實在是被文的俊容所吸引了,但有時我又反思自己,我究竟愛文那一點,只是他高大威猛的一米八三壯實軀體,風度翩翩灑脱的舉止、讓很多女孩傾倒的容貌?那麽他的品德性情,他的靈魂深處的哲學觀、人生觀又是否可取呢?我想男人也一樣如書要慢慢讀,正所謂路遥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日月如梭轉眼到了2001年。文經過一年多不懈的酒場作陪,雖然當不上臺長,但當上廣告部主任。文也付出了代價,胃出了毛病。年初我陪他去了市一醫院做了無痛性管導胃鏡和血脂檢查,結果是膽固醇偏高、脂肪肝和慢性胃炎!都是喫喝惹來的禍!
從醫院回來,我狠狠教育了他一頓:“你看看,官場小酒天天醉,喝壞了黨風喝壞了胃吧!虧你還是個黨員。”
文不以爲然:“請你回到家記住轉换一下角色,這不是學校你不是班主任,我也不是你的壞學生,至於我應酬的事你少管,難道説男人喝點酒還要老婆同意?”
“我什麽時候管你了,這不是爲你好?怎麽害你啦?你只知道官職!官職!小心賠了你小命!”
文當了廣告主任應酬更多,在外花天酒地陪領導陪商販食盡百家飯,開始變得大腹便便了。走起路來志得意滿神氣揚颺,如果在美國,這可是窮人的象徵!因爲有錢人會花錢去健身抽脂减肥,但在中國却是當官的象徵,真不可思議。
文還不到三十歲,但體形已人到中年。醫生的叮囑,不能多飲酒,少吃肥膩食物控制食量,但文却不見棺材不流泪,出到醫院門口便把醫生的話抛在腦後。這就是他所爲的樂天派哲學,天掉下來當被子蓋!
文的酒量没有長進但喝的量却越來越多,有幾次深更半夜幾個陌生男人抬着他回來了。褲子尿濕了嘴裏還在大嚷:“誰怕誰,來就來啊,再喝幾瓶也不倒啊。 ”
十六
李佩文當上主任後,工資奬金漲了不少。常有紅包收,兼收並蓄,薦款很快達到六位數。
一天,佩文回來説:“容容,北區的祺福花園發展商請我們電視臺給他們拍廣告,收到較好社會回效應。前幾天剛預售,第一期二千多套商品房賣出九成,小區蓮樺湖邊三十多幢别墅也賣出十多幢,到今天爲止第一期的商品房已全部售磬。”
“這裏有錢人多的是。樓盤買空賣空並不見怪。這裏將納入地級市,現在地皮漲價,征了地的農民按人頭分紅,一人就分了幾萬,還有土地徵用使用所得租金股份,每年每人一次性分紅,你想想手裏拿着那麽多錢,不買樓不消費怎麽花?聽説這裏有個管區的老伯,每天拿着一百元人民幣去買菜,菜商找回零錢就很生氣。”
“真是少見多怪,有錢人這叫小費。”“小費也太奢侈了吧!”“我跟你説正經的事,祺福花園的老闆爲了酬謝我,答應以八折優惠賣給我一幢别墅。”
我没有多大反應。
文竪起兩根指頭比劃:“你想想,發展商足足優惠二十萬喲!”
我不屑説:“有必要買這麽貴的豪宅?”
文有點焦急地説:“這才能標榜我們有地位有財富,聚居那裏大多是政界要員和顯貴大亨,是快風水寶地。住在那裏不發也難啊!好了,大事我説了算就這樣定了。”
一個月後,我們新居裝修好,入住時就好像入住旅館一樣,我們只帶了一些衣物,其它用品留在舊屋,按文的意思,舊屋留做出租。雖然入住豪宅,但我們代步還是摩托車,文覺得很不相稱,决心爲名車努力撈錢。
我的同事都羡慕我嫁了個好男人。我不置可否,婚姻就像賭博,也像鈔股票,它可能讓你成爲大贏家,也可能令你輸得一敗涂地。
十七
文的飯局越來越多,文喝酒的水平發展到由幾度喝到51度,啤酒由一杯能一次喝上十瓶。
一天周日早上,他喝得半醉回來。
“你從周六喝到現在,馬拉鬆賽酒啊?快由凡人喝成酒聖了。”
他得意一笑:“等我一昇級酒仙,也就快當成臺長了。”
我冷嘲熱諷地説:“也就快成我們這座不夜城夜不歸宿的酒鬼了。”
“你做老師不是常教育學生,努力不一定成功,不努力就一定不成功嗎?我不努力去應酬,能有今天的成就?你不想想,我們的小洋房,是從哪來的,難道小車你不想享受了?你老公我要爲未來的奔馳橋車而努力。”“你這樣死喝爛喝,就能换來財富?”“女人就是頭髮長見識短。等我當了臺長,還不是錢權一體!”
我驚詫看着與我朝夕相處的文,一番話讓我感到他靈魂深處的齷齪,似有股暗流在涌動,我擔心它遲早一日會像火山一樣爆發出來。
我提醒他:“貪污要受到嚴峻的懲罰你千萬不要以身試法!”
文很穩重地説:“我的事不用你白操心,有空多去做做美容。”
他醉眼朦朧地審視着我:“你的髮型該换一换了,要不把頭髮染個金黄色,時下流行!”
説完他拿出别人送他的意大利真皮公文包,隨手拿出一叠一百元人民幣:“去包裝包裝自己,看看你,都跨新世紀了,精神面貌還停滯不前,難道堅持三十年不變?”
嗝,嗝,他打了兩個響嗝,嘴裏嘟噥道:“真没有野勁。”
聽到這一句,我隨手把手上半杯的礦泉水潑到他面上。他像觸電一樣扎一扎。
“感謝你的冷水,讓我的頭清醒不少啦。”
我暴怒地説:“敢把剛才的話再説一遍,看我……”他懶得與我糾纏,摇摇晃晃進了卧室倒在床上,瞬間鼾聲響徹雲霄,我氣得用手掐他,他毫無反應,睡熟得像只死狗。
我獨自坐在案前,覺得空前絶後的寂寞無聊,什麽心緒也没有,伏在辦公桌前一個字也寫不出,决定出去走走。
獨自一人來到倫勃朗咖啡廳,裏面的燈光光怪陸離,大白天的裏面却顯得有點昏闇,卡座裏坐着一對對的情侣。我找個清静的角落坐下,要了杯血瑪利,紅紅的番茄汁滲和着伏特加,辛辣刺激令人精神爲之大振。這時,一位前衛二十出頭的男子向我走來。
我抬頭打量他,很貼身的淺黄花格襯衫只係了兩顆扣子,露出很性感的一撮胸毛。下身着一件水磨牛仔褲,一雙尖頭皮鞋。身上隱隱飄颺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他有禮貌地點點頭:“可以坐下來和你聊聊嗎?”我擺擺手讓他坐在對面的位置上。他點燃一支紅塔山,把火機竪起來立在臺面上。
挑情地説:“小姐一個人嗎?”
我冷淡地説:“不,兩個人,我在等朋友。”
他故作風趣説:“是在等我嗎?請問要點什麽服務?”他温雅地給我一個放電似的掃視。
“謝謝,請你自便吧,我不需要什麽服務。”我低下頭喝我的酒。他好像不想走。我猜測,對面這個男人應該就是江湖上説的鴨子吧。换言之就爲女性提供性服務的那種。
他剛想凑過來坐在我的鄰近,我趕緊提上袋子龍卷風般逃離了咖啡廳。
十八
走在街頭心有餘悸,正不知何去何從,健給我電話,約我今晚到江中路月滿花溪酒吧喫飯,我没有答應。
“我有重要的事要向你宣佈。”“在電話上説不行嗎?”“不行!”他好歹把我勸到了江中路月滿花溪酒吧。
有段時間没見健,他比以前更成熟而有風度。寬廣額頭越發顯得睿智和威嚴。一雙弓箭型的嘴唇給人一種温暖與號召力。他穿一件短袖橙色V領恤衫,一件米白色休閒褲,給人一種精神爽利的俊逸之感。
“誰把你收拾得那麽得體了?”他笑而不答。
“别鬼鬼馬馬的從實招來,是不是有我嫂子了?”
他只是笑,我裝作生氣的樣子:“你這段地下情也該浮出水面了,把我瞞住真不够朋友!”
“容容,三年前在這裏我不是説過,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却巫山不是雲嗎?我今生非你不娶。”
我的存在可以讓健感到快樂而我又得到存在的意義,我爲什麽不讓健好好去演繹他的愛而殘忍無情拒人於千裏之外?而我又爲什麽要囿禁自己,不痛痛快接受這最真珍貴的人間真情。
健情意綿綿地看着我,眼神似有千言萬語罄竹難書。我不敢再看見,怕這種閃電戰會擦出超出道德負荷的火花,隨即游離他的視綫
“你過得好嗎?”他的聲調帶有很感人的强烈磁性,想逃避也逃避不了要回答他的問題。我裝作很幸福的表情微微一笑,算是回了他話。健眼神迫視我,很有穿透力,如若洞中觀火把我内心透視得切切實實。我躲避他愛憐的目光,像一個在法官面前受審的犯人一樣,懺悔剛才自欺欺人的過錯。
“他關心你嗎?你比以前憔悴多了!”
我無言以對,泪水在情感的天空裏淅淅瀝瀝!
“你看你的臉色已不見往日的紅暈,皮膚粗糙了……”
“請你别説了好嗎?你是傷我心還是同情我?”
他低下頭吻我的手,眼泪在眼裏晃動。
“你讓我不放心走。”
“你要去哪?”
“我要到西藏裏達縣昌順鄉衛生院開展醫療衛生服務和技術支援工作。”
“你已經作了决定?”
“唔,省裏已經批了文件,支援時間是半年。”
“你是醫院的院長,哪有喫苦在前的?”
“正因如此,我更應起帶頭作用。容容,你也許不知,農村常見病、多發病和重大疾病的醫療救治一直是我國衛生工作的弱項。地處山區的老人一輩子也没有去看過病,你知不知道這是爲什麽?”“没錢的原故吧?”“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更大的問題是他們没有醫院可以去。就算有鄉鎮衛生院,但由於醫療設備落後,得了病要去幾十公裏外的縣城醫院看病,舟車勞頓不説,還要花費住宿喫飯的錢,農民一年辛苦争下的錢你説他願意這樣花了?”
健目光深邃神情嚴肅望着手中的茶杯,嘆了一口氣:“他們病不起啊!”
我的心因此而變得沉甸甸。我第一次感到健不是我想象中那麽一副文弱書生樣,在他身上我感到有一種博大的胸襟。
“你們作哪些支援計劃?”“我院準備贈送裏達縣醫院一輛救護車,而且每年進行1-2次義診、手術。明年爲他們送價值十萬元的醫療設備、藥品。和當地衛生院建立了正式的醫療協作關係,把扶植衛生事業發展納入到我們醫院的工作之中。”
“你怎樣照顧自己?那裏的環境惡劣,空氣虚簿,你這竹竿一樣的身材,能受得了?”
他笑咪咪地看着我,一副半醉半酣樂陶陶樣。
“看你這得意樣,預祝你變成非洲黑鬼回來,乾杯。”我們把手中一杯威士忌一飲而盡。
“容容,你是關心我的!”
“是出於對朋友的關心,你可别多心了,我很愛佩文。”健收斂起了甜蜜的笑。
“容容,你爲什麽要掩飾,委曲求全愛着一個漠視你存在,自私自利昏俗透頂的人?難道這就是中國幾千年來女人的三從四德,從一而終嗎?你真是太墨守成規了,在你心裏我就一點不值得你愛和關注?”我不動聲色,想努力掩飾内心矛盾的混戰。
他沉悶地一口喝完杯裏的威士忌。他顯得有點醉了。
“無盡的痴心等待,而你竟然冷漠無情!”健昂首又喝了一杯威士忌。
“我渴望有個家,有個自己深愛的女人。容容,我的心事你應該知道,我只希望和你白頭偕老,我這樣做也許你認爲很不道德,也許我應理智地離你而去不再爲你等,可我無能爲力去埋葬我們的愛情。”
“你知道我早已心有所屬,你又可必再對我留情?”
“容容,不管你愛不愛我,這一輩子我只愛你一個。”
“你這是何苦呢?”
健大口喝了一口酒,我在心中唱響了一首久遠的歌曲。
“人家的船兒槳成雙,我的船兒一只槳,船兒啊單槳難行走,鳥兒單翅怎飛翔?”不知不覺,我輕聲哼了出來,健也跟隨哼。
我很意外:“你也會唱?”
健低着頭説:“這是八十年代一部電影的主題曲,你怎麽也會唱?”
我苦笑道:“在《同一首歌》的晚會上聽的。”
我在心裏暗暗嘆息,真是臭味相投,天生的默契與般配。
健交替着抽煙和喝酒,欲言又止,很苦悶的樣子。我一時語塞,不知所措。静逸空氣中隱隱約約飄來起我耳熟能詳的《有一首歌》,歌聲飄渺婉約動人:
有一首歌,叫做温柔,只有那愛過的人才能聽懂,它最美却最難守候,有一種愁,叫做寂寞,只有愛過的人才能形容,它冰在心中,藏住了泪却止不住痛,有一個夢叫做永久,只有那愛過的人才可以訴説。當繁華落盡它依然相守。它最古老也最執着,如果我們當初都懂,就不輕易讓你走……
聽了這首歌我鼻裏酸酸的。
“容容,我這一走,一年半截回不來,你要好好愛惜自己。”
“你可以不走嗎?”“這是我市首批派出援助,我更應該到第一綫去,相信你會支持我。”“你要保重,希望看到你平安健康回來。”我眼泪淺,説到離别的話,就想掉眼泪,不想加重健的心事,只好强忍耐。
“我知道你已喜歡我,從内心裏愛我。你爲什麽要掩飾自己?爲什麽不讓我好好疼你。”
我泪水充盈。
第一次,健吻了我,我們是那麽纏綿緋惻,兩情依依。
我不容置疑愛上了健,我爲他的真愛與恒心所感動,也爲他偉岸男子漢般不屈不撓勇於開拓進取精神所動容。這是佩文身上所没有的氣魄與風度,所没有的執着與堅忍。我終於明白人世間情真的内涵。真愛讓健演奏得如此讓人逥腸蕩氣。他轟轟烈烈感天動地的愛終於排山倒海般催毁我精神防綫。
我第一次喝醉了,健比我更醉。那天晚上,我抛棄孔子幾千年的教誨,我背叛佩文的同時我爲我的靈魂找回歸宿。健給予我做女人的幸福與快樂,給予我自尊與理解、柔情與關愛、珍惜與珍重。我們殊途同歸,應屬同林鳥。直到此時此刻,我才領悟到我和佩文是兩個志不同道不合的陌路人。雖然一夜夫妻百日恩,但佩文這所婚姻儲蓄所不是我所期待的真正感情儲蓄所,他只會用封建傳統大男主義去枷鎖我做女人的權利和尊嚴,焚燒我生活的熱情葬送我的前程。
十九
第二天一早,健揚帆起程,帶領他的支援醫療隊走了。我匆匆趕回學校,開始一周忙碌的工作。
下第二節課,我接到在武漢工作的孫虹征打來的電話:“容容,告訴你一好消息,我要到你市第三中學工作了。”
“征征,真爲你高興,什麽時候來?”“周六下午到你那。”“好,到時在大富豪爲你接風洗塵。”
回到家我把這天大的喜事告訴了佩文,佩文也感到意外和高興。
幸好他没有追問我昨天晚上去了哪裏。
周六下午,我如期去接自從婚宴後闊别四年的孫虹征。
佩文用電視臺的車送我去火車站。氣質高貴的虹征裊裊娜娜從火車站的出口走來,我和佩文站在高高電梯口等候。
孫虹征依然風姿卓致,大大動人的眼睛,笑起來兩只天然小酒渦讓人覺得甜美可愛。披肩長發如瀑,隆起的胸部如高聳的富士山,很吸引男人們的眼球。身高一米六九,比我高出五公分,身段纖纖窈宨文秀,不失少婦風韵。那天她穿一件白底紫紅碎花套裝,本來白皙的皮膚顯得更迷人。
佩文見了不覺眼前一亮,情不自禁説:“虹很美!外省的人與我們廣東人就不一樣,一種内在美,氣質的美!”
“那還用説,歷史上我們廣東是屬南蠻之地,中國的西伯利亞,人文風尚文化素質是屬於是粗野没開發的那種,哪能與内地人的媲美。”
“這話差矣,我們廣東文化不是風靡中原京華一帶引領中國文化時尚?”
“這塊沙漠之地的文化如果具有它的影響力,那也只能説明它是憑藉這裏經濟實力作爲後盾。”“你意思是説富有操縱了文化。”“對,誰强大誰就具有説服力,美國就是一個有力的例子,它是地球的老大。”
我倆正争辯不休時,虹征來到了我們跟前。
她一見我們就問:“誰是老大呀?”
佩文順手拿過她手上大行旅箱。
我雙手摟着她的脖子:“我就是你的老大啊!”
虹征咯咯大笑:“我今天是投靠黑社會來了?!”
我拉着她的手向停放的汽車走去:“大美人怎麽捨得離開家鄉跑到這裏投靠我?”
佩文在一旁説:“工作需要嘛。”
“又不是問你插什麽嘴?”
虹征笑笑説:“向錢看齊吧。廣東老師的收入比内地多一千多塊,我要以有限的人生創造更大的財富啊。”
佩文大嘉贊賞:“我認同,有道理。人就要往高處走,實現人生的真正價值。”
我不解地問:“怎麽不去上海?聽説那邊的收入也挺豐厚的,有没有聯繫過陳音珉?”
“我去上海找過陳音珉,雖然畢業工作七八年了,他還是每天要擠公車上班,現在還買不起房子,你知道他那裏的房價多少?”
我迷茫地摇摇頭。虹征伸出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用夸張的聲調説:“均價八千!地理環境好的過萬元!”
我聽了咂咂舌頭。
佩文説:“你選擇來這裏有眼光。這裏的老師住房有公積金,政府還有幾萬塊的補助,不到十年,我想信你有車又有房了。”
虹微聽得想入非非,仿佛小康生活就呈現在眼前。
我打趣説:乾脆和老公離婚,找個本地有錢的男人不就一步到位!
虹征聽了置之一笑。
佩文責備我:“這話你也説得出口,寧可教人打仔莫可教人離婚。”
她俏皮向我做鬼臉,然後向佩文擺擺手説:“實不想滿,我已和達堋離婚。”虹征笑聲朗朗,銀鈴般悦耳。
我和佩文張着嘴,像入了定一樣。
虹征抱歉地説:“你看我説得這樣突然,嚇着你倆了。”
佩文説:“這也是你離開武漢的一個原因吧。”
虹征點了點頭,牙齒輕輕咬着紅潤雙唇露出兩個靚麗酒渦。佩文不覺多停留了視綫,我盯了佩文一眼,示意他不要失禮於人。
我問征:“三中給你安排有住房嗎?”
“有,但要等下月。因爲那個老師要等房子裝修好纔可以騰出去。”
佩文問她:“調動手續辦了没有。”
“還没有,要試教三個月才决定是否録用。”
我説:“你在武漢中專學校教了多年書,現在來這所中學任教實在是大材小用!”
虹征説:“值得。”
我們在市郊吃完飯,十多分鐘車程,我們回到位於市中心的祺福花園。虹征暫時住我家樓下客廳旁的客房,裏面有個人衛生間和書房,可以晚上看書備課。
虹征在我的小别墅裏上上下下參觀一遍,看得滿眼流光逸彩。她坐在十九世紀法國仿古風格的紅木雕刻豪華沙發裏感嘆地説:“你們這裏值一百多萬吧!”
我淡淡一笑,給她遞去一杯橙汁。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健打來的。我出陽臺接,佩文見我神神秘秘的好生奇怪。“誰的?”“同事的。”
“你好嗎?容容,好想你。在孤獨的大山裏,你是我唯一寄予快樂的天使。”
“别這樣説,你好嗎?”“我們這次‘手拉手’活動,醫療隊到達第三天就在手術室連續進行了5臺手術,其中2臺是子宫全切除手術,1臺大隱静脈剥脱術,還爲一股骨幹骨折後鋼板内固定2年之久的病人去除了銹迹斑斑的鋼板。同時我們内科、外科、骨科、婦科及中醫科專家共義診350多人。”“很有成效嘛,繼續加油呵,我有客人下次再聊,收綫啦,晚安!”
佩文和虹征在熱聊。
“你們聊什麽話題,氣氛那麽熱烈?”
“哦,我們隨便扯扯。容容,明天帶你的老同學到周邊地方走走如何?”“大忙人,明天没有大型采訪活動?你擔保你的猪朋酒友明天不來煩你?”
佩文右手放在左胸前好像立軍令狀似站起來:“我保證明天把手機等通訊工具全都關了,從早到晚我全交由你使用。”我和虹征被他逗笑到人仰馬翻。
晚上佩文特别來性趣,我想好好休息拒絶了他。佩文顯得抑鬱寡歡,一個人悶住頭睡了。
因爲佩文賭我的氣,我反而没有了睡意。獨自坐在案前寫我的小説。
二十
第二天一早,我們開車去了廣東四小虎之一的宏遠市參觀國際傢具博覽中心。
虹征臺抬頭看到匯展中心頂面水平掛滿了十多個國家的國旗,感慨説:“氣勢非凡! 如此璀璨,如此輝煌,讓我大開眼界。”
迎面走來三個個外國朋友,我們和他們打招呼“What can I do four you? ”
外國朋友們要我們做翻譯導購,我們爽快答應了。
淌漾在綿延幾十公里的家私長河。矚望宏遠這個全國乃至全世界最大的傢具集散地,幾個外國朋友贊不絶口。在我們的陪同下,他們簽到滿意的合同。他們拿出三百元美幣酬謝我們,説是翻譯的費用,我們婉言謝了他們。
喝完咖啡吃完西餐,又繼續驅車上路。時間來到了下午一點多。佩文建議去放鬆放鬆。我們問“有何好建議?”“我帶你們去浴足。”我和虹征异口同聲反對。我建議去開心樂谷玩。
佩文説:“也好。有幾年没去了,不知有何新設施。”
經過2個多小時高速公路的行駛,我們到達目的地。
開心樂谷多了幾項娱樂項目,諸如海盗船、跳樓機及新引進德國技術的360度大甩轉的過山車等。我們决定逐一玩過痛快。
我們首先選擇坐海盗船,説得形象點,海盗船就像嬰兒的摇籃,由一條軸承把船吊起可以360度旋轉。船上有三排座位,一次可以座六十人。我們係好安全帶。啓動了,船身開始像摇籃似左右晃動,一些遊客開始呱呱叫。接着是左右大甩轉,來回大輻度昇隆,乘客開始嘩嘩大喊,一些女孩嚇得哭起來,我這時也真想下去但身不由己。緊接着左一個360度右一個360度,來回幾下空中有雜物在飄,有風有雨。我不斷吐出剛喝過的水,水被甩成一條條水柱,在空中散開來形同下雨。等我們下來,我和虹披頭散發,氣喘吁吁臉色發黄,佩文則捂着腔口大口大口呼氣,兩眼濕潤。
我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還繼續玩不?”没有高昂回聲只有柔弱的回答:“我們還是回去吧!”
大家都精疲力竭,一路各人無話。
快回到家時佩文説:“今晚請你們沐足吧!”我説:“不了,明天要上課,要備備課。”虹没做聲,早已睡着。
第二天一早,佩文送虹征去三中報到,我開摩托車上班。
二十一
已是六月中旬,離放暑假不到一個月了,我準備利用暑假和學校的志願者到邊遠山區基層作教育狀况的調查。回到學校,我打了份計劃書交由校長審批。校長對我的想法很支持,準備交由政教處去組織。我提議可否讓聯合辦學單位也派出一些人員參與,同時也可以在最大限度内多贊助一些資金給當地,改善當地的辦學條件。
校長對我看法表示贊成,同時他語重心長説:“單任微弱力量是不够的。”
我理解校長這句話含意,我也意識到擺在我面前的路多艱難險阻,但當我想起山區失學的學生和默默奉獻的教師,我覺得我應該有這份義無反顧的决心。
政教處很快通知我,讓我負責做好調查的詳細方案。經過學校行政會議討論,一周後,我們這支調查組成立。張依琳爲這次行動組長,我爲副組長,屬下有四個組員。學校出資一萬元作爲經費,爲時半個月。
二十二
得到這個消息我高興不已。傍晚回到家佩文和虹還没回來。一座空曠的大房讓我好生寂静,這時終於想起在遠方的健,我拿起電話撥通了健的手機。
“餵,你找誰?”是一個女人的聲。
我愣了下説:“你是——?”
“我是他的女朋友,你有什麽事?”
“呵,没事了!”
我查看剛撥出的號碼,是佩文的手機號碼!
我心裏納悶,佩文搞什麽鬼?我腦海閃出“外遇”這個詞。
我心不禁咯噔跳了一下。心想,不可能吧,但我還是不放心,於時我重撥了剛才的號碼,接聽的是佩文。
“剛才是誰接的電話?”
“是位同事,我剛上厠所。”
“她是你的女朋友?”
“没有!没有!”
“她爲什麽説是你的女朋友?”“
“可能是她和你開玩笑,我們五六個人剛拍完新聞,現在大家在一塊喫飯。”“你説謊!”
“好啦,你不要多疑,回去再向你解釋。”説完他把手機關了。
我想,既然是夫妻就應該互相信任,雙方應有各自私人空間,就算他和女同事一塊吃喫飯又何妨。算了董小容,别胡思亂想,無爲去猜測而傷腦筋了。
我給周健撥了電話,一個病了的聲音:“容容嗎?過段時間再給你電話。”“周健你病了?”“小病,過幾天就好,你放心吧。”
掛了電話,心裏有種想哭的衝動。這時虹征回來了,手上拿着一個檔案袋。
她看見我一副陰沉沉的臉關心地問:“佩文惹你生氣了?等我來修理他。”我緩緩地説:“我一個朋友病了。”“什麽朋友這樣令你牽腸掛肚的?”“好朋友,行了吧!”“是一個男的朋友吧,小心佩文喫醋然後床上再來收拾你!”我一副聽之任之的樣。
虹征過來摟着我的脖子坐下,高興地説:“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今天帶學生去服裝貿易市場,認識一位叫陳允民的臺灣商人。在本地開有一家服裝和床上用品公司,他很欣賞我一口純正流利的英語,想聘請我過去當秘書,月薪四千塊,年終還有分紅。”
“不會是一個陷阱吧。”“他四十多歲,給人是一種誠懇可靠的感覺,不是亂來的那種人。”“應該是正人君子啰。”
虹征肯定點下頭。
“教育界又失去一位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哪裏都是做貢獻嘛!”“你是爲你自己吧自私鬼!”
“容容,今晚和你好好慶祝呵!”“好呀!”
我倆打的到了藍月亮西餐廳。我要了一杯紅粉佳人,她要了一大杯皇冠伏特加。明天剛好是雙休日,决定不醉無歸。我們喝到醉醺醺忘記身在何處。
我們在酒吧睡着了,半夜三點多,佩文接到酒吧主管打來的電話後匆匆趕來把我們扛回去。
二十三
第二天一早虹征去了公司,我睡到中午才醒來。肚子不舒服老是隱隱作痛,也許是昨晚喝多了。
佩文自從昇主任後就没有了雙休日,家裏只有孤單的我。爲了排遣寂寞帶來的消沉,我把音量調到空氣也爲之震撼。我躺在磁浮式懸床上,閉上眼,讓音樂的顫音敲打我麻醉的軀體。酒精還没有切底從我神經中消退,我大腦昏昏盹盹不想寫東西,就任憑自己在床上躺着。
我在半睡中想着健,回想十年來他對我的不懈的追求,我在心裏好憐惜健的痴情。他給我的愛仿佛總是太多,給我的情總是太過,因爲過多的情感是一種負荷,讓我不能拒絶。愛如潮水將我推向他那邊,我意亂情迷做出了紅杏出墻之事,我内心如巨虎在撕咬,感到對文不住。……夢中仿佛聽到一個遥遠的聲音在向我呼唤:我愛你容……
我恍然驚起,心亂如麻。
我大聲呼唤佩文:“文,你在哪?”屋裏裏只有音樂的喧嘩!我過去把音響關了,在書櫃裏拿出一本《離婚》隨意翻看。
小説中一句精闢話語言簡意賅地概括了當今人們的婚姻觀念:當老一輩的婚姻已完滿劃上句號,我們這一代人離婚大戰悄然掀起。
社會流行這樣一句話問候語,不再時興問“近來可好?”而改爲“離婚没有?”或者問“有没有新好?”“還是不是原來的那位?”
離婚在中國只有一百年短暫的歷史,但放眼外國,離婚和結婚如快餐一樣方便。從八十年代開始,在西方一些國家的街頭,隨處有結婚離婚的流動登記處,方便一拍即合的情侣,從拍婚紗相到辦好結婚手續,只需半個小時。離婚如果没有財産糾紛,只需十多分鐘便可辦理。因此,這種快餐文化很受玩世不恭的年輕一代推崇。中國經過成百年的演繹,人到中年的一代開始離經叛道,不甘傳統婚姻束之高閣,紛紛從圍城的困惑中走出。
我感慨現代人婚姻的脆弱,想起我父母一代,他們從患難與共中走過來,從紙婚銀婚到金婚,他們像我們由嬰兒到兒童由少年到青年一樣慢慢跨過人生一道道坎,風雨同舟不離不棄,我們正因爲有父母的雙庇在快樂中成長,懂得情儀無價般的真情與關愛、懂得花好月圓的美滿。
父母爲我們這一代做了楷模,我們這一代該給下一代什麽樣的人生教益?
當今世界的潮流朝着一個唯我主義的方向發展,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人成了真正的動物,只會放縱自我而不喜歡講責任,不會同情不會進取,不會感動。
放下小説去浴室泡了個熱水澡,身心覺得無以倫比的舒服。忽然想起很久没有給父母打過越洋電話。
二年前父母相繼退休,在澳大利亞遠洋貿易公司任人事部經理的大哥把爸爸媽媽接過去,説是爲他們照顧一歲的思思,其實想父母在那邊定居,但父母表態等思思上小學他們就回國。哥哥曾讓我出面勸勸,理由是澳國老人有養老保險和醫療保險。我説:“這對於父母來説很重要嗎?中國老句老話‘葉落歸根’,你應該理解老人的心情。”我哥最後還是同意我的看法。
我撥通了那邊的電話,接電話是爸慈愛的聲音。
“容容,是爸爸,你近來身體好嗎?腹部是否常痛?”
爸一問我才覺得肚子還在隱隱作痛,但我嘴裏却説:“很久没有了,媽媽好吧?我想你們,什麽時候回來?”
媽媽接電話:“春節前我和你爸回來看你。佩文對你好點没有?你有空到婦科去看看,結了婚的女人去看婦科是很平常的事。容容,哥讓你過來這邊發展,你的英語水平已過六級又是國裏名牌大學生,來這邊找個工作不成問題,還可以在這邊讀博士。”
“我暫時没有這個想法。”
媽媽生氣説:“你還是離不開佩文?”
雖然想媽,但和媽媽説話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匆匆收綫。
這時我手機響了,是健打來的。
“容容,昨天真不朽……”不等他説完,我打斷他:“是你正病着吧?”“你是個精靈鬼騙不了你。”“什麽病?”“小病,不用擔心,現在已經好了。容容,這段時間在忙碌些什麽?”“教學上一些工作。”
我把暑假去調研的事告訴了健。健説:“我支持你,但要注意路途的安全。”
“近來工作進展如何?”“這裏有很多村民得了白外障,還有些人的眼睛因爲視網膜損壞而失明。這兩天我們爲白内障患者做了近百臺手術,至於視網膜損壞的患者需要更换健康的視網膜纔可復明。這裏有一個三歲的小孩從出世到現在,一直看不到這個世界的精彩,只能靠聲音來識别親人。”
“你能爲他做手術治好他的病嗎?這是你的專長呀!”“愛莫能助,他要等到有人捐贈視網膜才能做手術。”
“總會等到機會的。周健,你要有信心。”
二十四
晚上九點,虹征回來了。
一進門她就大嚷:“容容,明天我搬出去住,不做你們電燈泡了。”
“公司有房?”“是租房。”“在這裏不是住得好好的爲什麽急着搬走?”“從你這去上班要轉車不方便,再説在你這住久了總歸不好,我已决定了明天就走。”
第二天上午我和佩文送虹征到了出租屋,那是六十多平方的套房,租金九百塊錢。
“虹征,我家還有一套舊房,你就住到那去吧。”
虹征是固執的人,决定的事不會輕易改變。
佩文説:“尊重虹征的想法,這樣上班近在咫尺也方便。”
二十五
中午從虹征那回來,佩文説有事出去了。我坐下來寫小説來打發時間。最後我乾脆上網。在一些網站瀏覽新聞,我看到幾個孩子在課室裏拿着一破本書在看的一組圖片時,忽然有了爲山區孩子捐書的衝動與想法。
我撥通張依琳手機,她是學校團委負責人。
“琳琳,我有事想和你商量,有空嗎?”“我正趕過去燒烤,很急嗎?要不你也一起去吧,見識下我的朋友?”我還在電話這邊猶豫。“你結婚以後還有没有社交?你有多少年没和我出來一起玩了?我們見面談可以來嗎?”我想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就答應了。
我告訴她我的具體地址,她開着奔馳過來接我。這是她個人的專車。原是黑色,她嫌顔色不好看,去年她老公給她買了紅色的,她家簡直富得流油!家裏買了三處豪宅,裝修過百萬。厠所的坐厠是用純金做的,這絶對不是我在吹嘘,我確實到她家裏享受過一次!
她已到了我的樓下,在拼命按喇叭。
我趕緊抓了雙鞋也不管襯不襯我的套裙趕緊奔上她的小車。
“美麗的靚女,已經給你幾分鐘做準備還不够?還讓我久等?”“報告消防隊長,我没能在幾分鐘内穿好衣服鞋子請求處分!”
她聽了哈哈大笑:“你厲害,駡人也錦裏藏針,算你有牙。”她是性格開朗活潑的人,我們之間有着深情厚情義互相回敬幾下不在話下。
在路上我問:“和誰一塊燒烤?”
琳琳説:“情趣相投者,絶對不會讓你覺得無聊,到了我再給你作介紹。”
半小時的車程,到了山清水秀富有農家特色的達達山莊,那裏已經來了十多位道友。
“副會來了!喲!還帶來一個年輕貌美的靚女。歡迎歡迎。”
一位頭髮稀疏四十開外莊嚴持重、富有學者風度的人迎着我們走過來,他有點眼熟,但我一時想不起。
他伸出寬厚的手掌與我握手:“你很可人!”
我有禮貌向他微微一笑。
張依琳介紹説:“這是我校英語老師董小容老師;這是我們會會長劉長斌律師。”
他一米七五,體形中等,一雙深邃而炯炯有神的眼睛充滿了智慧,讓人一見頓生敬佩之感。我終於想起來了,他是我市一所大學的法學教授。想不到在這裏,見到我崇敬已久的學者。
“我對您早已認識,在這裏遇見你很高興。”他一愣,顯得有點驚訝差异……
我補充説:“在中央一臺我曾看你作過專題講座,我很喜歡聽你講法學。”
他一聽樂了,開玩笑説:“我説呢,哪有我認識的漂亮女孩不放在心裏記不起的呢?原來如此,那個講座已經是很久的事了。”
會長熱情洋溢向我一一介紹圍攏過來的朋友:“這是市一醫院眼科手術醫師左中淇,這是瑪達蘭潔具公司的經理胡爲了;這是華達電鍍廠業務員朱婉珊,這是室内設計院設計師王厚非……”我一一向他們點頭致意。
副會長張依琳説:“他們來自各綫各業,有經理、律師、業務員、也有醫生。當然也有我們這三位教育工作者。”
大家好長時間没有在一快聊了,聚在一起自然熱鬧非凡。
朋友會裏最有威望的首選會長劉長斌律師。他是市里一所師範大學的教授,同時還是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客席教授。他剛從美國回來。我們大家一致推舉他首先談談旅美的感受。
他呵呵而笑:“還是由副會長依琳來做個開場吧。”我們不依不饒他,他就不推辭了。
他清清嗓音,開始娓娓道來:“我這次去了美國有半年,給我最大的感受就是,有病不能及時醫治。一天我感冒了,喉痛得不能上課,便給醫療保險機構指定的醫生撥電話。接電話的護士小姐問了下症狀,然後查看醫生預約的日程安排,安排我下周四下午3點十五分準時去應診,過則不候。並聲明這是最近的日期了,等了一周,我的病症减輕了很多。我一分不差到了醫生診所,醫生先開了一張驗血化驗單讓我去檢查,然後約我3天後再回來開藥。出了門口,我一怒氣冲冲把化驗單扔進垃圾桶。”
“還有一次我開一拉罐時,不小心把手指頭劃了一道深深的口,鮮血直流。到了醫院急診室,我請護士快點給我止血,護士小姐不緊不慢地給我一張表格,先讓我填好詳細資料,然後讓我進去躺在床上,等了好一陣,大概二十分鐘,一個護士來給我測體温,我説我没發燒,她置之不理,然後又給我檢查口腔,鼻子,耳朵,最後醫生才進來給我縫傷口,足有九針!”
朱婉珊説:“我們這裏堪稱全國設備一流的醫院也有看病難的問題。要想看專家,非得預約或網上掛號才能優先。”
左中淇説:“現在我們醫院取消這一項做法,因爲有些病人家屬早上5、6點就來排隊掛號,如果網上掛號可以先看,對這些早來排隊以及不會上網的人很不公平。”
王厚非説:“現在看個病不花上一天半天還真不行!”
胡爲了説:“現在所謂的專家不專,你千辛萬苦掛了他的號,以爲可以做出一些專業的診斷,能立即藥到病除。但第一時間他們會讓你先檢查化驗。結果没什麽大事,只需要開幾塊錢的藥便行了。上個月我陪老婆去看婦科,那個揚言在全世界發表了多篇論文的婦科專家在内檢時,單憑他所爲專業的肉眼判斷,就懷疑是宫頸癌,並以專業的口吻説得非常嚴重,建議要做癌細胞培植化驗,把我們嚇得半死,我老婆在結果没出來之前整天茶飯不思。這不,前幾天結果出來了,什麽事也没有!讓我們白費金錢不説還虚驚一場。”
我感慨地説:“傳統的望,問,聞,切已經成爲歷史,都讓先進的儀器所代替了。人類進入文明時代有利有弊,當今網絡的發展電腦成了我們辦公的工具,我們雙手遲早也會退化到不會定寫字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氣氛很熱烈。
張依琳補充道:“容容説得有道理,人類創造了文明,發達的文明會讓人成爲它的奴隸,讓人類躺在文明的摇籃裏只知享受不知進取,終歸會倒退到人類文明的起點。”
我們中的一些人出去跳舞了,剩下我、琳、劉長斌、胡爲了等人。
胡爲了問:“副會長,你什麽時候辭職做你老公的秘書?”
張依琳説:“我還未作决定。”
會長不解地問:“爲什麽辭職?”
胡爲了説:“她生了個女孩。”
會長搔搔頭上稀少的頭髮説:“做秘書與生女孩有什麽聯繫?再説生女孩有什麽不好?現在男女比例失調,男的多女的少,特别是大城市的女孩,長大了還不門庭若市衆星拱月。”
我説:“會長,琳琳家裏什麽都不缺,就缺人丁希少,更何况連繼承祖業的男丁還没有!”
琳琳説:“計劃生育提倡一對夫婦只生一個孩子,我響應號召。”
胡爲了:“小心你陳家業找二奶生兒子!”
這話很有震撼力,琳琳聽了心裏忐忑不安:“不至於吧?”
胡爲了説:“這可不是危言聳聽,要三思!”
琳琳覺得不痛快,把嘴一翹:“他不怕我分他一半的家産啊。”
胡爲了連連點頭:“對,你就拿着這張皇牌,他敢你就和他離!”
我心裏明白得很,琳琳不是胡爲了所想的那種人,打死她也不會離婚,在財與家的權衡下,我想她最終會向老公妥協的。現在令她唯一猶豫不决的是她放不下教師這一份工作,她太愛這份事業了,她奮力拼博能有今天的成就,當上學校的團委書記不容易。
跳完舞回來的幾個朋友坐回原席。架在鐵網上的烤物也熟了,大家一邊説一邊吃,歡聲笑語不斷充盈於耳。
琳琳終於想起我要談的事。我説了我的想法,想給婁志山區的孩子捐點書。琳琳説:“這是個好提議。這樣吧,我向學校伸請一些經費,除了捐書以外再給山區的孩子送上一些學習上的用品,下周一我就把工作落實下去,讓同學教師自願捐書,周五我們組織各班團支書一起把贈品給婁志山區的孩子送過去。”
我佩服張依琳辦事雷厲風行的性格,學校團委書記她真是當之無愧。
二十六
回到家已經是十點多鐘,佩文還未回。這段時間佩文幾乎是深夜才回,他説是應酬。有時從他身上聞不到酒氣,他就説是和幾個朋友打麻將。再問是和誰在一塊玩他不肯説,我逼急了他就説出幾個我不認識的人,我懷疑他有事瞞我。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熬到晚上一點多鐘他終於回來。
“去哪了?”“和幾個朋友吃完飯去唱拉卡OK,然後在外面吃了點夜宵。”“你們也真能吃!一個晚上你們就吃了兩頓?一天要吃多少頓?還去卡拉OK!你一天得花多少錢?”“又不是花自己的錢你心痛什麽!我們一桌人喫飯喝酒只花了一千多,卡拉OK也只是九百多,這點錢算得了什麽!”“你只知喫喝玩樂還會什麽?小心樂極生悲!”
嘻皮笑臉地説:“怎麽會呢,你杞人憂天了。老婆,我們很久没有那個了,今晚我要和你睡。”他除衣服要上床。
我没好心情説:“你到别處去睡,像只猪那樣臟死了。”
他死纏,給他纏煩了,我冷淡地説:“去洗澡再來。”
他一聽嘴裏嘟噥:“我去書房睡!這麽晚了還洗什麽洗。”他進了書房重重關了門,向我示威!
我記得有位作家説過,没有性愛的婚姻不會長久。想想我和文之間性生活越來越少,我擔心這成了我們之間的隔閡,也許會成爲我們之間一把雙刃劍,讓我們彼此都受到傷害。
我又一夜無眠。
周一上班,張依琳看見我悶悶不樂,關心地問:“出什麽事了?”
“昨晚没睡好!”“因爲什麽?”“中午喫飯再説吧。”
下午放學以後,張依琳和我到格森西餐廳喫飯。
“你和佩文之間出了什麽事?”
我心事重重欲言又止,難以開口。
琳琳早已洞穿秋水。
“你和佩文之間性和諧出現問題?”我點點頭。”什麽時候開始?””自從上次離婚風波以後,我們之間那事就很勉强,次數也變得越來越少了,有時一個多月也没有一次。”
琳琳聽了表示無法想象不可思議。
“我一星期有三次兩次的,我不想陳家業也不依不撓。有没有聽説女人三十如狼似虎,你對性一點也不渴望?”
我不置可否。
“哪爲什麽你們之間産生性冷淡?” “不知道,也許我對佩文没有以前那種單純的情感,自從他爲昇職而四處鑽營,在灑宴上浴血奮戰舍命陪君子後我就覺得他變了,切頭切尾地變了,變得世俗自私貪婪碌碌無爲。”
我嘆了口氣。
“你不給他,他那東西怎發泄?”
我苦笑:“不知道。”
琳琳説:“你還算不算人家的老婆。”
我無可奈何地説:“他總是晚回,我已經睡了。要怪只怪他自己。”
琳琳神情嚴肅地説:“他是不是外面有了女人?”
“有可能嗎?”
“現在男人很難説。你要對他多一個心眼。”
正所爲一語點醒夢中人,回到家我坐在二樓的小客廳裏等他。佩文過了十二點才回。
“你去了哪裏?幾乎天天這麽晚,是不是外面有了女人?”
“你有什麽根據?”我一想,是啊,我抓住他什麽把柄了?没有!什麽證據也没有!我憑什麽呢?
但我不能示弱:“就憑我第六神經,就憑你天天夜歸……”我越説越覺得像是無理取鬧無中生有,可我又無法説出我們之間性的不和諧,真的是難以啓齒。
佩文好像看穿了我的底氣,理直氣壯地説:“男人爲了仕途應酬有什麽大不了的!有幾個男人整天在家守住女人?如果我是這樣,你也許會抱怨我没出息!”
佩文見我心軟下來,他過來拍着我的肩膀:“你以爲我願意這麽晚回來,這也是工作啊!我酒場作陪也累啊!這不,下個月我就可以給你買一輛帕薩特!”
我甩開他充滿煙味的手,很討厭他以這種幌子來替自己放肆的行爲開脱。
“你哪來那麽多的錢?這才買了别墅,哪來二三十萬來買車?”
他得意一笑:“這你就不用過問,有車你坐就是!”
他不顧而去,進了卧室。我賭氣到書房裏睡。
佩文不像以前那樣,在我賭氣睡沙發時他會過來哄我給我賠罪,説上一大串甜言蜜語讓我回心轉意,然後同衾共眠,在床上來個你死我活的纏綿。
我輕輕低泣。我想爲什麽男人在追求女人的時候,可以百依百從,要什麽就買給她什麽,似乎你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恨不得去摘下給你。你駡不還嘴打不還手,你流泪他來擦,你的掛包他來背,你逛商店他來陪。你逛一天大有收穫樂在其中,他就白白陪走一天的路。可他敢在你的面前説“累死”兩個字?能在你的面前訴訴苦説説抱怨的話嗎?打死也不敢!可一旦結了婚,男人終於從奴隸到將軍,這時陪你逛商店少了,要不就在你挑中意中物時説“不好看”,女爲悦己者容,老公這樣説了你還會買?自然又爲老公省了幾百快錢!要不老公乾脆説“没空,逛商店活受罪打死也不干,要去找幾個女的陪你去!”當你想買點化妝品什麽的,他會拿着存摺給你看紅紅的赤字或個位數的存款。你還想怎樣!要星星?摘月亮?
想到這裏我不再流泪,男人就是這種劣根性,不值去傷心落泪。我想,假如换了健也會這樣嗎?不知不覺我睡着了。夢見周公,周公説,不要負了健一片愛心。我和周公侃侃而談口若懸河。
第二天起來,發現枕頭邊流了很多口水!我還是一夜没睡好!
二十七
我帶了一箱書回學校準備周三下午全校的義捐活動。
學校在昇旗儀式上作了關於爲婁志山區貧困學生獻愛心活動的宣傳和發動工作,要求學生每人盡可能捐一本書,如果家庭屬扶貧可以不捐。
我在班上也作了宣傳和發動工作,希望學生們能積極參與這些公益活動,但結果是全班四十九同學只有二十三個同學交上所捐的書,其他同學推説家裏没有而不願捐獻。
班長站在講臺上説:“讀了十年書就是你們的課本也可以捐嘛”。
一些同學説:“我們的課本早就扔了!”
有些學生説:“我的早已讓老爸拿去賣了。”
我聽了覺得心寒:“你們的課本還要爲考大學作復習,怎麽可以這樣不愛惜?你們知不知道澳大利亞的學生學完一本書,就留給下一届學生用,有些課本已經延用了十年幾乎和新的一樣,連書的角也没有翹起!一本教科書受益幾代人啊。”
很多同學不以爲然的態度,有些則表示不可思議。
我説:“實在没書的同學,可不可以花幾塊你們用來買零食的錢給山區同學買一本書呢?”
没有捐書的同學有意見:“老師,我們没錢!”
我發現,這些説没錢的同學平時課間最愛往學校的超市跑!
爲了啓發教育學生的愛心,我通過多媒體向學生展示貧困山區學生的學習生活情景,讓學生從實際中去感受去思考。
周二爲止,我班49位同學捐書39本。
辦公室裏幾個班主任唉聲嘆氣,説學生不配合只收了十多本,打算用學校派到班裏的班費捐款,由學校統一買算了。
我把學生捐的書抱回辦公室,他們看到我辦公桌旁堆滿了書籍非常羡艷:
“董老師,你有什麽高招讓學生獻愛心?”
我笑笑説:“讓他們真切地感悟。”
芹老師説:“現在的學生嬌生慣養,飯來張口衣來抻手,在温室裏不經風雨長大,他們根本無法體會同一藍天下山區孩子的疾苦。”
陳老師説:“現在的學生可以説是夸掉的一代,不會感動,不會同情,不會進取,不會愛國,没有理想!”
我深有感觸,中國幾千年的愛國主義思想,爲人民疾苦奔走呼號的愛國情懷,在物慾横流的當今經濟社會裏,再没有它强有力的影響力、生命力。人們在一切向錢看的潮流直卷之下,仁義道德,禮賢恭儉讓的傳統美德已悄悄在中國歷史的舞臺退隱。人性走向倫落世風日下,人人各自營營,各自爲政。少有古代堯、舜、禹爲民請命喫苦在前享受在後的父母官;也少有了範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愛國人士;更少了辛棄疾“廉頗老矣,常能飯否?”爲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壯志豪情愛國抱負。試問當今還有多少人會像蘇軾、杜甫、白居易、陸游這些愛國詩人那樣願意爲“濟蒼生,救社稷”而呼號?
烏乎哀哉!物質文明發展的同時,人的精神世界未能得到同步有效建設,人們重心似乎放在衣食住行方面,而精神財富方面却忽略了,甚至成爲一片荒蕪沼澤之地,成了寸草不生的荒漠。
我想再過幾千年後,人將成爲没有思想的動物。
美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美國的文化是什麽?是肯德鷄、是炸署條、是可口可樂,是七喜,是脱口秀、好萊烏,是同性戀、是吸毒、是愛兹病,它雖獨步天下出盡風頭,但它却是淺薄的娱樂文化,消費文化,垃圾文化。前幾年專家們對15個國家小學生語文、數學教學水平進行測試,數學方面,名列前茅的是亞洲地區二個國家:日本,韓國,美國只居倒數第二!結果一公佈,朝野震驚。
科教興國!美國新一代成了頽廢一代多少與國家不重視有關。美國布什總統上臺時曾以“教育總統”自夸,但他在任職其間,教育經費不但没有增加,反而减少,導致不少學校關閉,大學學費昂貴。
反思現在,作爲教育工作者,我們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教育學生具有正確的人生觀哲學觀倡導社會文化發展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覺得肩上擔子不輕任重道遠,但我將路漫漫而上下求索,盡職盡責當好學生的領路人。
周六下午,我校團委一行五十多人到達了婁志山區,我們把我校師生的愛心獻上,山區的孩子們如同過節一樣高興。晚上他們爲我校師生舉行富有民族特色的彝族歌舞。
這次支援活動,暫時解决了當地學生無書本的困惑和老師難爲無米之炊的無耐。琳琳打算把這所學校作爲我校定點支援助學對象,準備回學校後向校長請示。
二十八
周日下午回到家,累得只想睡覺。
一覺醒來,已是華燈初亮。
七點鐘,虹征給我打來電話,約我去大排檔喫飯。
見到征,覺得她更有女人味。本來就有神韵而帶有笑意的雙眼涂上眼影和睫毛膏之後,更爲迷人。
“虹征,如果我是男人,肯定讓你攝了魂。”“别開玩笑了,都半老徐娘了,還會有男人看上!”“到了新公司感覺如何?”“老闆常給員工加奬金,員工工作也很賣力。我們公司準備下月上市,將成爲廣東省最有實力的私營企業。”
“真羡慕你有了這麽好的際遇,陳老闆對你怎樣?”
“還好。”
我説:“看他多少也像個儒商,有文化眼力的人。”
“是啊。上周我們去了一趟深圳,倆人單獨相處幾天,他没有過份之想,不像有了錢就花花腸子的人。”
“你可要報知遇之恩。”
虹征笑容可掬半開玩笑地説:“喲,你像極我老媽了。”
“是了,你爸媽好吧?”
“很好!他們下周一來我這。”
“那好啊,等他們來了就住我家。”
“這事我老闆知道了,他説如果不嫌棄讓我和父母去他的别墅住。”
“他家有老婆孩子哪裏方便,不如來我這好了。”
“陳老闆告訴我,現在還没有成家哪來老婆孩子!”
“你相信他話?”“他坦誠對我説,如果不信可以打電話問他在臺灣的父母,也可以問這裏臺商協會裏的人。”
“你和陳老闆住不怕……”
“你想到哪去了,他要回臺灣一個月。他説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既然陳老闆如此盛情,我就接受了他的好意。”
吃完飯已經8點多,我要備課就和虹征告辭。
回家的路上接到健的電話。
“容容,這段時間特别想你。當我空閒下來最感寂寞,唯有想起你纔可排解我心中的孤寂。不管你屬於誰,你在我心中永遠屬於我一個人,就算你是永遠等不到的弋多,我也不會放棄對你的思念與追求。”
“請你不要這樣折磨你自己,也不要這樣令我難受好嗎?”
我們沉默了幾秒鐘。
“容容,快到期末了吧?”“唔,下一周六我就要啓程去西部山區調研了,這幾天我忙着把學生評語和成績録入電腦。”“容容,這段時間更要注重身體不要累垮了。”“我會注意身體的,你近來工作進展如何?”
“前幾天組成20多人的醫療小組,到日喀布縣扎特鄉進行義診活動,此次義診共診治患者653人次,免費發放2萬多元的藥品,爲鄉衛生所贈送價值8000多元的常用藥品;同時,還贈送手扶拖拉機一臺。”
“周健,你的工作很出色呀!”“容容,我做的只是力所能及的事情。預祝你工作開展順利,再見!”
二十九
回到家門口,看見鄰居寶馬從我門前經過,我剛想打招呼它已閃到了主人樓下地下車庫裏。
鄰居住着一對夫妻,帶着兩孩子還有兩個保姆共六人。夫妻開辦傢具廠和經營傢具銷售,屬下有一百多個員工。雖然我們爲鄰居,但屬於老死不相往來的那種。住在這裏這麽久,我們兩家没有串過門。俗語説:遠親不如近鄰。但我們之間的交情只是見面打聲招呼。自從他妻子也有了一輛小車以後,我們之間唯一的招呼也就更少了。每當我瞥見他們從鐵欄栅那邊開車出來,我就趕緊拉長脖子,準備和他們打招呼,但小車一出他家門口,已是眼前一陣的烟霧,我的聲音望塵莫及!
這就是現代經濟社會人與人之間一種冷漠。因爲缺乏溝通而得心裏障礙的人不知其數。前些時候我有個同學轉行去當心理醫生了。
我問他:“做老師有什麽不好,又穩定工資又高,爲什麽要去當心理醫生?你再重新考個证多不容易。”
他説:“心理諮詢在國外是一門很喫香的職業,一來它不會治死人,二來面對的病人是賦閒而有錢的人,三來這種病老治不好,對醫生是長遠的投資,四不用太多的投入。”
“聽説在外國干這一行挺喫香的,在中國管用嗎?”
“容容,虧你在大學裏還是樣樣優秀的,怎麽變得這樣糊涂。心理諮詢在我國是屬朝陽職業,有廣闊的前景,你看好我吧……”
想想老同學的話也有道理。我一邊想一邊打開繁複花型鐵門,一輛帕薩特來到我跟前,差點把我撞了。我正納悶是誰開的車,車技那麽差!剛想訓訓他,下來的是大腹便便的佩文。
我喫驚説:“哪來的名車?”
佩文瀟灑地説:“我辛苦争來的,好看嗎?”
“你哪來那麽多錢?”
“這你就不用問了。”佩文説完回房裏去了。我嘆了口氣,獨自在花園裏散步。
草地裏的草長得有些亂,我回到雜物間把除草工具拿出來。不到一個小時草坪就修理得平平整整。在右邊我還别出心裁剪成一個心形,在左邊剪成一個愛字,煞是好看。
正準備完工,不遠處傳來警車的引警聲。好像往我這方向開來,警車在我房子的鐵門外停下來,我嚇得呆在原地,不知發生什麽事。
一名警察下來,我囁嚅道:“出了什麽事?”
“你這裏是不是住着一位叫李得海的人。”
我指指隔壁説:“是旁邊那一户。”
警車朝我右邊那一户開去。
四個警察下了車,其中一個按了門鈴,出來開門是李得海!
“你就是李得海吧?”“没錯,找我什麽事?”
警長遞給他一張遞捕令:“你涉嫌使用假幣十多萬元,請你跟我們到警察局協助調查。”
“你們是否搞錯了,我從來没有使過一分假幣。”
“你購買假人民幣發工資,讓别人替你使黑錢!你已搆成購買和使用假幣罪!”
“請你們别冤枉好人,你有證據嗎?”
“伍有財你認識吧。”
“没有!”
“你别扺賴了,他寄錢回老家時工作人員發現他手上一千多塊錢全是假幣!經過審訊他老實告訴我們,這筆錢是你們廠發的工資!我們也到你廠調查過了,證實了此事。”
李得海無言以對,垂頭喪氣上了警車。
李太可憐兮兮地看着警車遠去掩面痛哭。
佩文看到這一幕,長吐一口氣便折回房裏去了。我不放心李太便過去安慰她。
我第一次進李太的家,我被裏面裝修的非凡氣派嘆爲觀止:我從未見過這樣金碧輝煌雕蘭玉砌古印度風格的巧妙設計,足有五百斤重的水晶大燈顯得富麗堂皇而高貴闊氣,德國進口的三千多一平方的實木地板,東南亞進口的天然彩雲石紋花崗岩鋪砌的螺旋形階梯,極盡著華之能事。我内心不禁讚嘆一句:真美!
李太三個多小時後慢慢平静下來。
我緩緩對她説:“你老公爲什麽要使用假幣呢?”
李太説:“我們拖欠員工兩個月的工資,上月又追交三十多萬元的税款,可以説是走投無路。李得海在一個黑道朋友那裏獲知廣州可以買到便宜的假幣,購買了三十萬,没有想到出了事,他會不會判刑呢?”
“李太,你要做好思想準備。”
“你不要嚇我,真的會嗎?”
“你老公購買僞造的假幣數額巨大,而且還用來給員工發工資,後果嚴重啊。”
李太聽了之後坐在沙發上發呆,半天没有説話。這一晚,我一直陪着她,她家的保姆也不敢睡,一直到天亮。
三十
征打來電話,説她的父母來了,晚上陳老闆請她們一家還有她的要好朋友喫飯。
下班我讓佩文來接我,佩文説要一個小時後才有空,我説征的老闆請我們喫飯,不能遲到。
佩文在電話裏急急説:“行!行!”便收綫。旁邊好像有個聲音在催促他,是男是女分辨不清,可我第六神經感覺出那個人是女人!
我心裏像吃了醋那樣難受,但轉念一想,佩文的車現在屬於威風張揚時期,載下同事或者靚女無可厚非。隨他是男是女别想壞腦子。
征見只有我一個人來,不分青紅皂白駡了我一通。
我對大家説:“非常抱歉,佩文要過半小時才有空!”
“什麽大忙人,都已經六點多了,還没下班?”“可能電視臺臨時有任務,要到現場拍攝。”
陳老闆感興趣問我:“你先生在電視臺的哪個部門工作?”“廣告部的主任。”“太好,我正有個廣告要做宣傳,到時要請你先生幫個忙。”
“好呀,這點小事佩文會幫忙的,請放心!”
我這才留意座在對面的陳老闆。陳老闆看起來不到四十歲,頭有點秃頂,方方的國字臉給人堅定自信而又沉穩的感覺,淡淡的劍眉給人威望與威武;雙眼炯炯有神,臉色紅潤,奕奕生輝,滿面春風,給人予精明與活力。他的臺灣話很動聽,很柔軟,讓人覺得五臟六腑像是被熨過似的舒服。正如征説的一樣,一個斯文大方而又厚道的商人。征跟了這樣的老闆算她走運了。
佩文打來電話説快到樓下了,一分鐘就到!。
見到佩文我們都笑他:“從樓下到三樓需要花十分鐘嗎?你這一分鐘等於十分鐘呀!!”
我説:“他是時間的主人,時間可以從他那裏創造出來。”
在一陣的哄堂大笑中我們開始晚宴。
陳老闆是今晚的東道主,一次次客氣地請我們給面子多吃些菜。他是生意場上人,很會應酬,不斷以各種名義來敬酒,氣氛熱烈。
征的父母打開了話匣子:“容,你説紅征這孩子老遠地從内地跑到這裏來,人生地不熟的,我們很擔心她一個人照顧不了自己,你和征是好朋友你勸她回去吧。”
“征遇到一個識才之人,現在老闆器重待遇又好,你們放心好了,再説還有我呢!”
征的父母説:“征,你可要敬敬陳老闆呵。”
“讓我代父母敬陳老闆一杯!”
陳老闆是豪爽之人,一杯白酒一飲而盡。
吃完飯,陳老闆請我們去卡拉OK。
陳老闆和佩文在一旁喝啤酒,一邊喝一邊聊。
陳老闆逐漸走入了話題:“我最近有一批床上用品和服裝很快就要大批量投入生産。我想爲這些新産品做廣告,不知你們電視廣告收費如何,能否給我介紹下?”
文爽快説:“没問題!如果選經濟頻道,價格比收視率高的翡翠臺、本港臺收費還要便宜,但我相信陳老闆您是不在乎這點錢的。”
陳老闆問:“你們包不包廣告製作?”
“當然包,但收費標準算在廣告播出時段裏。
陳老闆問:“這時段和收費……”
佩文説:“時段分爲晚上ABC段,白天D 段,還要看播出時間長短,如果按10秒算,黄金時段的A段收費標準是300塊一次,B段200塊一次,如果長達一分鐘收費1000到800不等。”
陳老闆説:“收費還挺貴的!”
佩文吐了一口煙:“這只是經濟頻道的收費!”
陳老闆説:“我想在你臺做廣告,你看……”
佩文領悟陳老闆的言下之意,爽快説:“陳老闆的事好商量,我會給最大折扣優惠!我建議你在收視率高的翡翠臺、本港臺播出廣告,這樣效果會好很多。”
“好,我聽你的!”
佩文從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材料,上面具體列出一些收費的項目。
陳老闆感嘆説:“真是名目繁多!我不熟行,還是李先生替我考慮吧!”
佩文説:“你最好來個電視劇角標,如果是300集白天播出電視劇,每集只收120元,還有是套冠名影院的廣告,每月就收你28000元,每集加播廣告30秒,還有,在冠名劇場(兩集劇)給你一個廣告優惠,本來每月收費60000元,本來不打折的,我就給你七折,每集加播廣告30秒,標版5秒, 你看如何?”
佩文實在是太優惠陳老闆了。
陳老闆高興説:“謝謝你的關照。半個月後等我從臺灣回來,我請你們去澳門玩幾天!”
征説:“好呀,容容也該從山區調研回來了。”
佩文喫驚地望着我問:“你要去山區調研?你什麽時候作的决定?怎没向我提起過?”
我説:“晚上你都忙着應酬,哪有機會告訴你?”
征的母親説:“這就是你不好了。”
陳老闆説:“其實男人最苦最累,做妻子的要多支持瞭解呀!”
孫紅征的父親在一旁附和説:“是啊,做男人比做女人更累!”
三十一
周六一早,我們調查志願組一行六人從廣州火車站出發。我們第一站先到貴州,第二站到甘肅、寧夏。
我們在當地教育局的協助下,我們一行先後深入拉百、古旬、在川18所中小學校,就山區學校師德建設、教育教學管理等方面進行調研。我們每到一所學校都詳細詢問師生的工作和生活情况,仔細察看學校的基礎教學設施建設。
經過訪問調查,給我最大的感觸是山區辦學不容易。
回來以後,我及時把這些感受寫成書面的調查報告程交給學校。我校組織這次山區教育狀况調查的活動很快引來傳媒的關注,許多媒體紛至沓來,對這事進行了報導,引起社會强烈效應。
市電視臺的名人訪談節目邀請我們六人做節目訪問。我們成了這座城市里紅極一時的人物。很多單位和私營企業紛紛解囊,爲山區捐出百多萬的善款。
七月二十號,由當地教局領導代表及我校校長親自把錢交到三個貧困山區教育辦負責人手中,我們當地傳媒及山區有關媒體都盛情報導了這次交接儀式。
人怕出名猪怕壯,社會上也有些人對我們這次活動嗤之以鼻,説我們挖空心思鑽營搏出位,名爲支援山區教育籌款,實際上是中飽私囊!燕雀哪知鴻鵠之志?面對一些惡意的攻擊中傷,我以魯迅先生的話自勉:我走我的路,就由他們説去吧!面對千夫指我們横眉冷對,但我們俯首甘爲孺子牛的宗旨絶不會輕易放棄!
這次捐款活動,我把我多年積蓄下來的三萬元捐了出去,張依琳也捐了六萬元。
一個星期後慢慢塵埃落定,社會對我們關注的熱度也逐步隆温,我的心也少了煩躁恢復了平静。
三十二
在我睡得香噴噴的時候,老媽在澳大利亞打來電話:
“容容,後天是你的生日,記住爲自己過好。我們給你寄了禮物,是你大哥大嫂給你買的手機。”
“我這不是有了嗎?”
我媽媽神秘説:“這不是一般的手機,這是在美國剛上市的新一代商務通手機,可以當電腦用,可以上網録音攝像多功能的,大陸現在還没得買。”
“哥嫂在嗎?”“他們一家仨人到公園玩了,你爸去打康樂球了,就我一人在家。”“媽,你也要多出去運動運動注意身體!好了,越洋電話很貴,替我謝哥嫂他們呵!”
下午征給我打來電話,約我今晚出去喝茶。我們也有半個月没見了,很想説説近來的感受。
晚上九點半,我如約到了我市有名的茶餐廳齒留香茶社。裏面裝修成中國古代田園風格氛圍,一個個小間用半米高的籬笆分隔開來,竹橋下流水潺潺、木墩做的圓凳茶幾給予人無窮的閒情逸致和瀉意,大廳的墻上裝飾着五顔六色掛滿稻穀的麥穗,讓人感到豐衣足食,五穀豐登的喜氣洋洋。
征未到,我坐在茶間裏休閒看雜誌。
茶藝小姐過來:“您好!請問要喝什麽茶?”
“哪一種是香茶?”“有茉莉花、單樅、馬騮槭等,價格有三十、五十、一百的不等。請問喝什麽價位的?”“單樅,最便宜的那一種!”
茶藝小姐把泡好一杯茶放在我面前。杯中茶呈金黄色,飄逸淡淡的清香,香氣繚繞,令人心曠神怡,仿佛把人帶到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一片遠離塵土喧鬧的净土中,我盡情吮吸大自然的甘露,在清冽的山風吹拂下,在野花招摇的花叢中沐浴着陽光。
“我來遲了。”
可惡的征把我一簾幽夢搞碎。
征冲我一笑:“小鬼頭,半個月不見怎又黑又瘦了?在外遊山玩水觀光回來,風靡全城,成了小人物了,這些天也不主動打打電話請我出來吃點什麽喝點什麽的,算不算同學了? ”
我歉意地説:“我後天請你喫飯,還有你的父母和陳老闆!”
“彌補你過錯?”
我笑笑説:“不是。”
“什麽主題?你這一毛不拔的人不會無緣無故請人喫飯。”
“後天是我生日!打算請朋友吃頓飯。你會見到我另外一些朋友,到時再給你介紹認識,裏面有幾個挺適合你的。”
征凑過來對我説:“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麽事,這樣神神秘秘的?”
“你想不想聽聽我和陳老闆的事?”
“你説來聽聽。”
征呷了一口茶娓娓道來:“陳老闆把他的房子讓給我和我父母暫住後,就回了臺灣。上周一我送走父母,按時趕回到公司上班。回臺灣多時的陳老闆那麽巧也回到公司。他看見我,便招呼我進他的辦公室。”
“他笑容可掬地問我,送走父母了!我喫驚地問,你怎麽知道?他笑而不答。我趕緊拿出鑰匙還他,可他却出人意料地説,我要和你親自清點一下我家裏的財物有没有丢失,纔可物歸原主。
我心想應該不會丢失什麽吧,我以肯定不容置辯的口吻説,請老闆放心,絶對保证你家裏的東西一樣没丢!我向你承諾,丢一賠十!陳老闆笑笑擺擺兩手。我猶豫一下把鑰匙交給他,説了聲謝謝轉身要走。陳老闆在我身後痛苦地説了一聲,我丢了一樣東西!我心慌意亂轉過身來,陳老闆深情地看着我,我丢了魂!我喜歡你,征征!我不敢相信我耳朵,他走到我身邊,雙手扶着我的肩膀説,我是真心喜歡你,請你嫁給我吧!”
征停下來,輕輕呷了一口茶,豐滿的雙乳一起一伏,顯而易見心情有點激動,她眼光專注而又熱烈看着杯中的茶,眼神是那樣流光逸彩,一雙又黑又長的睫毛又濃又密,笑意盈盈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使你不由自主想多看她一眼。如果我是男人,不一定扺禦得了她的魅力,她是令男人一看便會傾情的那一種!
她優雅地坐好,開始下文的故事:“他是認真的,説心裏話,在我心裏,我也很敬仰他,因此,當他吻我時,我接受了他的狂吻。雖然他已有四十多歲,但從他的吻來看,他性經驗一定很豐富。當時我怕我久違的性慾讓他燎起,又擔心他是個情場老手欺騙我的感情,我就在我們雙方快到燃點時,我推開了他。我直截了當地説,你説你還没有結婚?你騙人!陳老闆誠懇地説,我是結過一次婚,太太三年前死了。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到臺商協會打聽,我在臺灣的情况他們清楚。我相信了他的話。我自己想一想,他有錢有風度,雖然年紀有一把,但現在嫁老男人是一種時尚,不爲男才,只爲男財。我説讓我考慮考慮再説。
那天下班後,他接我出去吃晚飯。晚上他要求我留下來過夜,我没有再推辭。他擁我進瞭樓上開放式的卧室。”
征喝了一口茶,嘆了一口氣説:“他迫不及待地除了身上的衣服,赤條條地站在我面前,胸前濃密的胸毛和發達的肌肉很性感。他雙眼朦朧地看着我,然後緊緊抱緊我拼命親我。他脱去我的衣服,把手伸到我的下身輕輕地摸索,他輕咬着我豐挺的雙乳還有我的雙唇,我早已慾火焚燒,但他除了吻我還是撫摸。我伸手一摸,他下身附近床單濕了一片。我問他怎麽了?他囁嚅道,可能太激動早泄了。
我生氣地説,我們分手吧。他很坦率地對我説,請你不要離開我,我的性能力有一定的問題,但只是心理上的問題。他告訴我,三年前的一個中午和太太去郊外旅遊,在没人的叢林裏性慾不可遏制,當他們快進入高潮那一刻他太太心肌緊塞死了,從那時起他就……”
征停下來,品了一口我給她斟的一杯茶。
我説:“陳老闆其實也挺值得同情的。”
征没有理會我的話。
我問征:“他爲什麽要與你結婚,臺灣就没有適合他的女孩?”
微説:“他覺得我長得美麗又有才華,對大陸的情形也非常瞭解,能娶到我他就如虎添翅。但我對他説,我不想擁有這種無性的婚姻,他説,如果你願意,你可以陪我三年,給我生個孩子,讓我年邁的雙親特别是我的母親在有限的日子裏得到安慰。”
“他母親得什麽病?”“他母親得的是子宫癌,正在化療,醫生説最多能維持一年左右。”“那你答應嫁給他了,還要給他生孩子?”“旁大款是一條最快的致富之道,我爲什麽不走這條路呢?更何况他還給我一個妻子的名份。但我想這三年實在是太長了,他母親最多也只活一年左右,我不想犧牲我過多的青春時間,來過和種虚無飄渺的生活,因此我説就兩年,孩子可以考慮,他最後同意了,他答應兩年後送我出國。”“他得這病能生嗎?”“你有没有聽説過試管嬰兒?”
我點點頭説:“你們什麽時候結婚?”
“我們的婚禮定在八月十五在臺灣舉行,和他父母聚三天,我們就到歐洲旅行結婚。”
“恭喜你,征征。”
“容容,後天是你的生日,打算怎麽過?”“我還没想好,明天再給你電話。”
三十三
第二天給文煮好早餐。我把他從床上叫起來。
“8點半了,還不起來,上班要遲到了。”
文睡眼惺鬆,張開微微充血的雙眼,伸了個懶腰:“這麽快就天亮了?”
“你遲睡還怪天亮得早?”
“昨晚又晚回,你天天這樣耗下去,精力透支,看你能活多長!”
“行行,晨曦伊始你就咒我,真的想我死了你守活寡?”
“你天天晚回,這與守寡有何區别?”
“這是工作需要嘛!”文一邊起來一邊穿衣服。
“你的工作比我重要是不是?”文在餐卓前坐下。
“先去洗面刷牙,像只懶猪,誰會要你!”
“那又未必!”
我瞪他一眼:“你説得也挺有道理,昇了官,又有了名車,自然慕財而來的女人大而有之?!”
他摇晃着他的大冬瓜:“那你又錯矣!世上並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如你想象那樣。”
他窺了我一眼又補充一句:“譬如像你這樣不爲名不爲利的女性。”
“你知道就好!可一點都不珍惜!”
佩文吃了一口麵包,還堵在口裏,口齒不清地説:“哪不珍惜,哪不愛你了?”
“不説别的,就説我的生日你會記得嗎?”
“哪有不記得的,前年是我提醒你的,當我帶你到蛋糕屋買蛋糕時,你才知道是你的生日!”
“這是兩年前的事了,説點實際點的,就説今年的生日該如何爲我過!”
“還未到,急什麽!”
我聽了他心不在焉的一句話,真的想哭了。
文只顧一邊吃早餐,一邊看電視,對我表情變化一點都不關注。
這時,征給我打來電話。
“容容,生日有何節目?”“還没有想好,打算平平淡過,又不是小孩子了。”
這時佩文轉過身來,小聲問:“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摇摇頭。
他想了想:“對了,明天?”
佩文不再看電視,扭過頭來聽我和征征聊。
“容容,陳允民請你們倆去澳門玩,怎樣,去不去?”
“他請?澳門有什麽好玩的,我……”
佩文搶過我的手機:“征征呀,你打算只請容容一個去啊?”
“喲,大忙人今天也在家?正好,我未婚夫明天請你們倆去澳門玩兩天,怎樣?賞不賞面子?”
“你的未婚夫?是誰?真是咄咄怪事,那麽快就有了意中人?”“佩文,你來了就知道了。”
我拿過電話:“我們的通行证還没有辦,來不及了!”
“這你們不用擔心,陳允民是臺商,在簽证方面没問題,他明天就可以辦好,但你們要配合,現在趕緊拍一張藍底免冠大一寸的照片,上午讓陳允民去辦!就這樣,我在家等你們的照片!”
佩文好奇問我:“微的男朋友是誰?”
“你猜!”
“我猜不着,懶得動腦子。”
“你這人現在詩也不寫了,腦子也懶得動,用進廢退,小心你的腦袋成了花崗岩。”
文牙尖嘴利地反唇相譏:“早已經是了,你賞賜給我的,都快成你的口頭禪了!”
我裝糊涂地問:“有這麽回事?那麽嚴重?好,你提的意見很有道理,我接受批評,以後不叫你花崗……”
“你看,你看,又要提了!”“好,以後避忌,不叫花崗岩,該叫化石……”佩文作出一個威嚇我的姿勢。
“那你得改呀!”
快照不到半小時出來了,文開車送過去。
三十四
我回到家裏,想抓緊時間多寫寫小説,我的寫作狀態比以往好像差了,這段時間又很少看書,覺得自己快要才思枯竭,想去充充電,去哪呢?去書店!我家離書店很近,我走路過去。
本來書店就少人,適逢今天是星期一,來的人又少上加少。我在“外國文學史” 那裏停下來,隨手拿來一本翻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我旁閃過,我抬頭一看,原來是會長劉長斌教授!我們异口同聲説:“這麽巧!”我主動伸出我的右手,他很有風度與我相握。由於突然的相遇,雙方都感到有點唐突。
我張嘴欲言,他話到嘴邊:“你……”
我們都有點尷尬,他很有風度地示意我先説,最後是誰也没有説,只是會意地笑。
他説:“我們找個地方聊聊,有空嗎?”我含笑點頭。
我們出了門口,我遠遠看見的士便招手。劉長斌拉拉我的手:“不用招的士,在這等我,我開車過來。”
我笑駡自己,容容呀,容容,盡出洋相!你是不是太把人看扁了,人家是著名的教授,怎的就想到人家没車,還主動去招的士?作爲一個高級知識分子買不起車?如果真是這樣,搞活經濟就行了,不要有人去搞學問了。
我們開車到了玫瑰園茶餐廳,我們要幾碟小喫,一壺熱茶。
我笑問:“大學放假了,有没有出遊的打算?”
劉長斌笑容滿面地説:“暫時還没有!可能月底要去美國三年!”
“去學術訪問?”“噢,不,是做客席教授。”“去哪個城市呢?”“美國舊金山市立大學。”“這是一所社區大學。”“對啊,當時我在美國教書時,聽這所校長介紹,這所大學是全世界最大的社區大學!”“你認識這所學校的校長?”“唔,去年我就在這所大學做訪問學者,回國時校長極力挽留我,讓我留下來做終身教授。”“有這麽好的機遇爲什麽不抓住不放呢?”“美國有什麽好?”“爲什麽現在有那麽多人往外國跑?”“也許是滿足他們的虚榮心,也許爲了追逐更好的物質生活,更好地抒展自己才華。”
他嘆了一口氣:“有一點成就想往外跑,中國每年都投資不少的錢來培養人才,特别是一些公費留學生,學成後就不願再回來,就算是在外國端盤子也不願意回到自己祖國,中國人才流失非常嚴重。西部貧困地區的人材往東走,沿海一帶的往外國走。我這幾年所教過的大學畢業生,已有不少到了外國。當然,他們大多現在還没有找到工作,只能寄居於一些大學公寓裏混大鍋飯吃。”
我敬佩地説:“像你這樣有學識而又熱愛祖國的知識分子真的很少了。”
“中國這幾年的發展也有目共睹,無論軍事、經濟、可以説是一日千裏,有了長足的發展,文化建設雖然未能緊跟步伐,但中國幾千年曆史文化的古國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藴,中國人有着較爲優良的文化傳統,我相信她很快會立於世界民族之林,成爲佼佼者,但關鍵是我們這些學有所成的人要有主人翁愛國精神,勇當社會頂梁柱,盡自己應盡力量。”
“劉教授在金山市學校教授哪一門課程?是法律嗎?”
他爽朗地大笑:“美國律師多如牛毛,用得着我去給他們講法?!”
我迷惑地看着他。
“我有雙學歷。我另一個學歷是中國漢語言文學。我去美國是教華人學中文!”
我感興趣地問:“華人大多是會講漢語的,還要教?”
“你問得好。舊金山是有全世界最大的唐人街,滿街都是中文招牌的廣告。記得我去年去教中文時,我异想天開,認爲教起中文來一定事半功倍了!但教了一周以後,我才發現問題没有那麽簡單。原來,舊金山華人所講的是粤語爲主的語言,他們已經把粤語當成了大陸漢語。就連街頭招牌常常是粤語音譯如Clay街本應譯成‘科雷’,街牌却譯成‘企李’。這種粤語常給國語教學帶來負面影響。”
“那你怎麽教他們?是不是像小學生一樣?”“不錯。舉例來説,如講‘不’字,先把下邊的‘個’畫成一個展翅的小鳥,然後用手掌在‘一’上邊一壓,不準小鳥飛上天!如講‘畫’字,讓學生把中間的田字想象成一幅圖畫,現在正爲它嵌裝畫框。如講“要”他要什麽?‘西’方‘女’人!”
我被劉教授幽默的教學方法逗到抱腹大笑。
我説:“我真佩服你教學深入淺出!既形象又明白易懂,我從你身上學到不少有益的東西!”
劉教授謙虚地笑笑説:“董老師,你太謙虚了。你這次到西部山區調研的壯舉令我非常感動和佩服,一個女孩子做出這麽有倡導性有意義的行爲,我的確自感不如!”
我笑笑説:“我只做我力所能及的一些事情,也没有什麽。”
“董老師,認識你這樣一個平凡而以不簡單的女士是我的幸運。”
“我也一樣!”
劉教授看下表:“我得去接我讀初一女兒,她前幾天摔傷了腿,走路還有點不方便。”
他執意要把我送回家。臨别之前,劉長斌意味深長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打破我們之間的沉沉默:“替我問候你的家人,小心開車。”
“三年後我回國,在機場我希望第一個見到的人是你!”
“好啊,到時我和張依琳她們一塊接你機。”
劉長斌看着我進了大鐵門才離開。
三十五
晚上我接到健的來電:“容容,西部回來了?”“唔!”“明天是你的生日,想好怎麽過没有?”“我和幾個朋友到澳門玩。你什麽時候能回來?”“很快了,有可能在下周。”
健去了西藏那麽久,我真的有點想他。想到不久可以見到久違的健,我心裏不免有點激動,也有點不安。
三十六
第二天下午,我們四人開車去澳門,不到一個半小時就到了珠海。
珠海是一個美麗宜人,風光旖旎的海濱城市。藍和緑是珠海的基本色調,藍色是湛藍的萬傾碧波和被海水染藍的天空,緑是覆蓋在陸地上的濃蔭。每處都有碧草緑樹,沿海最多的是婆娑摇曳的椰樹和盤根錯節如擎天巨傘的古榕。這些榕樹冠婷婷如蓋,穹頂如人工修剪過的整齊。
陳老闆建議從澳門回來,請我們到珠海泡温泉。佩文和征都表示贊成,我隨大流,雖然大家在爲我過生日,但我感覺到是我一個人舍命陪他們三個君主。
内陸的車不能過關。過關前,我們把車放在陳老闆認識的一個海關的朋友樑康的家,他用車送我們進了關。
已是下午三點多,我們驅車下榻澳門古堡酒店。這是個别具歐洲風情的浪漫歇脚處,白墻紅瓦,水聲淙淙的隧道石階,葡式拱門,小徑回廊,古檏優雅。
放好行李,我們就去媽閣廟。
媽閣廟位於澳門東南媽閣山内港入口處。每逢春節和農曆三月二十三日阿媽誕辰,成千上萬的人們趕來祈禱,香火鼎盛。我是個信佛之人,自然少不了燒香拜神。
從媽祖閣出來,一群乞丐圍着我們要施捨,我給了他們一些人民幣,他們有些用一口純正的粤語問:“有没有澳門元!”
我們面面相噓。看他們的裝束,像是本地人,從他那霍取的眼神,我猜到八九程。
我叫大家:“快走吧!這些人可能賭輸了才輪落到這種地步。”
樑康説:“因爲賭博而變成乞丐,澳門每天都大有人在。”
佩文第一次來澳門不是很瞭解,好奇問:“真有其事?”
陳老闆點點頭説:“一點不假。”
樑康給我們介紹:“澳門有‘東方的蒙地卡羅’之稱。這裏把賭場尊稱爲‘娱樂場’,全城有十多間頗具規模的賭場,娱樂場内設有各種博彩項目,品種之齊全,設備之豪華,管理之嚴密都堪稱世界一流,然而,澳門人却不善賭,公務員更是不準進賭場。”
佩文問:“澳門最有特色的是澳門娱樂場吧?”
樑康説:“是啊,娱樂場位於葡國路附近。五花八門的賭法包括,二十一點、輪盤、番攤、骰子、大小色寶、摇銀機和金路彩票等等。場内有閉路電腦控制室,監視各臺情况;每張賭臺下還安裝了録音裝置,談話,防止發生争執糾紛。賭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營業,僅限止18歲以下遊客和21歲以下本土人士入内,貧富貴賤者都受歡迎。”
陳老闆和佩文對賭挺感興趣,遊説我和征去娱樂場看一看。我想,不賭進去參觀參觀也無妨。我們一路漫步過去。
路上陳老闆問我和征:“考考你們,答對有奬!”
我們説:“先説好奬品,否則不干!”
陳老闆説:“奬五百塊去玩老虎機。”
征説:“賭是你們男人喜歡的事,我們感興趣的是化妝品和衣服!”
“好,那麽一等奬奬五百塊,二等奬奬勵四百塊!如果兩個人都回答不了,就當爲我省了900塊錢,怎麽樣?”
我和征擠擠眼,表示划算。
陳老闆問:“除了澳門以外世界上還有哪四大賭場?”
征對陳老闆撒嬌説:“能不能换個題目,或者就把剛才那個問題改一改”?
我拉拉征的衣角,對陳老闆説:“不用换題,我來答。第一是摩納哥的蒙地卡羅,然後分别是美國的拉斯維加斯,大西洋城和雷諾。”
我得意地看着陳老闆,伸出手向他要錢。
陳老闆竪起大拇指稱贊:“完全正確,佩服!”
我們正説着,來到了娱樂城。進到裏面首層大堂,只見雲霧繚繞,燈光燦爛。這裏不分晝夜白天,一樣的燈光,一樣的烟霧,賭徒們個個全神貫注,目不轉睛,平時玩世不恭、遊手好閒、遊戲人生的人在這個遊戲場裏,變得嚴肅執着,專心致志,全副心機投入。坐在黑杰克桌前的紳士及女士們,個個風範極佳,一擲千金,贏了微微一笑,輸了也决不失態。
我們就在大堂裏轉悠。裏面人山人海,放眼望去,清一色的中國人!中國人好賭由此可略見一斑。雖然人多,但大堂裏却静得出奇,有時發出一陣“嘩”的響聲,我知道肯定有人贏了,隨即便又鴉雀無聲。
在大堂的外圍是一臺接一臺的老虎機,數一下大概有成幾百臺。老虎機前都擠滿了人,女士們最愛老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人與一只虎戰得難解難分,有的手托一大鉢硬幣,與虎周旋,但虎的消化力極强,因爲只只是餓虎,賭徒們手中的硬幣最後一個不留。他們玩得興致正濃而又不願善罷甘休,不服輸的賭徒跑到硬幣兑换處又托一鉢硬幣過來,繼續與虎周旋。
佩文與陳老闆去玩大小色寶。
陳老闆看了一會,覺得是時候出手了,在“小”處放下四千元。骰子在筒中響聲清越。很快開股,是小!陳老闆一下贏了八千塊,四千是純利。
佩文看到心花怒放,躍躍欲試。他下注一千塊。他猜這次可能會開“大”,但出乎意料之外,結果還是“小”!佩文還是不泄氣,這次又下一千注!買“大”,但是結果是通殺!所有賭注全部落入賭場中。
走出賭宫,才發現華燈初上,澳門在夜色下是如此迷人。這座賭城就建在海邊,像是座水邊的火城,焚燒在夜色裏。在輕柔的白浪與輝煌的賭宫之間,是一條長長的街道,兩邊盡是買夜宵的風味小喫的。我們都覺得肚子餓了,我買了一串魚蛋,分開大家吃,覺得味道不錯。
陳老闆説:“我帶你們去嘗一嘗澳門葡國菜。你看馬路對面就有一間正宗的葡國菜餐廳。”
我們準備横過馬路,剛好紅燈亮了,我們折了回來,這時有一撥人不慌不忙過馬路。有三輛車開過來了,車速較快,但見到有路人,便停下了,讓行人先行!
據我所知,澳門無論是每公里道路的轎車密度,還是每百人車輛擁有數,都居世界前列,但澳門没有世界各地常見的賽車現象。澳門的司機禮讓行人,讓行人從容過馬路,這一點給遊客留下了深刻印象。這一點很值得中國的司機學習 。
大廳裏座無虚席。服務員把我們引到二樓,在密麻麻的食客中我們尋找到可以坐下五人的方桌,大家坐了下來。陳老闆嫻熟地點了幾個菜。我放眼向周圍溜一圈,發現這裏的食客都很文明,没有像内陸一些顧客一邊吃一邊高談闊論,或强行勸酒,我們中國有句古語説:食不言,寢不語,在這裏讓我領略到了。
晚上我們在四處逛商店,征和我想買衣服,但走了很多家商店和私人時裝店,發現還不如内地款式多,但價格與内地相比,並不顯貴,這裏很多商品是免税的,包括車。
在澳門,我們簡值看不到一輛中國産的汽車,因爲是零關鋭,這裏滿街都是進口車。我們看到很多的私家車都以兩厢的居多,不像内陸的小車多以三厢的爲主,又笨又大又占空間又耗油,但内陸人覺得這樣豪氣,因此,一些外國進口中國的汽車都得改良,把二厢的改成三厢!開上街像一座小洋房,多體面多有架勢多有派頭!我覺得内陸人在消費觀念上多少都帶有一種虚榮心在裏面。依我看,從車形的大小來論,我認爲還是小點好,不又省油,又容易泊車,大有它的優勢!
晚上的澳門是座不夜城,步行街上行人如織。街很乾净,就連塵土也没有,街邊緑樹與五彩繽紛的鮮花交相映襯,五光十色的綵燈把澳門的夜空渲染得光怪陸離而又熱烈浪漫。
美侖美唤的建築,極盡奢華的裝飾,紙醉金迷的氛圍,火樹銀花的夜景,讓我們不時駐足拍攝。
每一座賭宫的七彩霓虹都具有獨特的風韵和魅力,我們在燈海遨遊。
佩文不禁浮想聯翩,感喟地説:“這真是人間的天堂!以後有空我會多來,今天我雖然輸了幾千塊,但我一樣可以像陳老闆那樣,一次贏回來!”
他續繼想入非非:“如果我拿一百萬來賭,也許會贏幾百萬回去!”
我討厭他貪婪的嘴臉:“簡值是痴人説夢話!你想來這裏發財,包你乘興而來,黯然而歸!”
我問樑康:“每年這裏到底有多少人參與賭博?目前尚没有統計數據,但這裏的經濟收入其中最重要的一個渠道是賭城的收入。有人稱這是罪惡之都。”
樑康給我們講了一個精彩的故事:“他老婆有一個朋友叫小玉。在當地一個餐館裏當了兩年侍者,見過很多趣事。有一天,來了一位紅光滿臉的内陸人。要一瓶酒,幾個山珍海味,用完餐,向小玉招招手,小玉忙走過去,客人掏出一叠鈔票,説,這是小費,你們幾個分了吧!你們猜是多少?整整一萬元!小玉看着發愣了。客人説:怎麽,嫌少?是的,和我贏得的數目來比,它是個零頭!整個餐館沸騰了。連大厨也擦了擦手出來當面致謝。小玉分得七百多塊錢,這是她干活以來得到的最多的一次小費。3個月後,這位客人又來了,他坐在角落裏一招手,小玉忙過去招待。那位顧客輕輕對她説,今天賭光了,能不能對老闆説説,先賒個賬,下次還,賭了十幾個小時現在才覺得餓!老闆來了,拉長了臉對小玉説:給他點白飯,讓他混!”
我們聽了覺得賭博好像在懸崖邊跳舞,富於極大的風險性,它可以讓你一夜成爲億萬富翁,又可以讓你瞬間身無分文。正是這種極富於刺激的挑戰,使豪賭者屢戰屢敗,欲罷不能,它和毒品一樣没有任何區别,一旦參賭上癮,絶對是走上死路一條!
陳老闆説:“我曾在報紙上看到一則新聞,一位國有控股銀行行長在任職期間,共貪污公款人民幣一千萬元進行賭博等非法活動,給國家造成特别巨大的經濟損失。”
樑康説:“至於利用公款參賭的内陸官員在媒體上時有所聞,且有層現不窮之勢。他們嫖賭喫喝侵吞國家的利益,是社會的大蛀蟲,這樣的貪官昏官應發現一個嚴肅查處一個。”
已經很晚,樑康先告辭了,説明天再過來陪我們游大三巴。
我們兜到一家茶藝館前,我和征建議進去品品茶。
來到門口,已覺茶香四溢,我們魚貫而入。這是澳門最大的一家正宗茶藝館,裏面古檏自然,清静幽雅。
品茗清心,可以冶情逸志,也是淑女紳士品位與地位的象徵。裏面已來了很多茶客,他們在低聲談笑,既有風度而又優雅。
我們在大堂裏選了一個位置,鬧中取静。既無群居之喧嘩,又没有獨處之冷清。
征和陳老闆相依相偎,動作很是親熱。我看看佩文,他好像木頭一樣,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裏打盹。
我生氣地拉他一把,他張開紅紅的雙眼:“什麽事?這是在……”
我生氣説:“在天國!”
他留意到對面坐着的陳老闆和征,不好意思笑笑説:“我有點困了。”
徵調侃地説:“是不是昨晚你們太……!”
我打斷征的厚皮賴臉:“看你把我們想的,都老夫老妻了,還那麽浪漫?”
征向陳老闆調情地做個鬼臉,陳老闆説:“時候不早了,我們回旅館吧!”
我充征皺皺鼻子,她竪起兩只大拇指碰了碰,看着我和佩文鬼鬼笑。
陳老闆買單時,我趁機掐了她一把,她的笑變成狂笑,佩文也不知所爲地跟着笑,我們在一片笑聲中回榻休息。
回到房裏,佩文澡也不洗,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看着躺在身邊的佩文,覺得他越來越陌生。自從他昇職以來,他好像離我很遠,回家就睡,睡醒就走,家成了他真正旅館。我在這個家連一道風景、一個擺設都不如。
我從心裏發出哀嘆,也許人的情感也有疲憊厭惡的時候,人的情感發展規律也符合事物的發展規律,正所謂新厠香舊厠臭。事物都有新舊的發展歷程,更何况人的情感?如果情感不會像長青樹那樣長青不衰,也有它的受命,我爲什麽還要爲我和佩文的愛情傷懷!
我的心平静如水,同時我也充分作好心如死水的準備!
語言大師錢鐘書在《圍城》裏對婚姻作了精髓的闡釋,把婚姻比作一座城,没有結婚的人蜂擁而進,進去了的人呐喊着要突圍出來!真是太精彩了。用青春購買了一場悲劇門票的人從圍城出來後,對婚後生活作了入木三分的批判,並警示後人:結婚就是人生的墳墓!
生活如一本書,你在閲讀的過程中慢慢成長慢慢成熟。我覺得婚姻也像是一所學校,有人説一個好妻子是丈夫的一所好學校。就算是一個不修邊幅平時用錢大手大脚的男人在你影響之下也會變成一個勤儉持家衣著得體的人;可我也認爲,丈夫也是妻子的一所學校,如果是好學校,妻子受益終身,如果是差學校,妻子遲早被這所風氣差的學校所埋没!可謂明珠投暗了。
我想,佩文應該是屬於中立的學校,不差也不算壞吧,如果校風一路滑坡,我想我不能再如此沉倫下去,我要退學!再去找一所好學校去完美自己的一生。
我又不由自主想起了健,他是不是一所好學校呢?不言而喻,在我心目中,他是一所完美無瑕的高等學俯,我覺得它實在是太完美太高尚了。它光芒四射,而我就好像躲在角落看着他一片輝煌、但我又没有理由不接受温暖的陽光,只是我怕燦爛的陽光給我太多的温暖,讓我心荒意亂,無所適從。
一宿没睡好,早上起來時,覺得腹部痛。文醒來了,他第一次見到我這樣扭曲的表情,有點不知所措。我讓他給我倒點開水。
喝了點熱水,蓋上被了睡了半小時,症狀在漸漸消失。征過來了,是文打電話讓她過來的。
征着急地問我:“好點没有?你怎麽了?”
我説:“小毛病,我讀大學時就這樣了。我曾去看過醫生,説是腸的事,平時注意飲食就没事。”
“哪個部位?讓我看下。”我指了指左邊肋骨下面的位置。
“是不是子宫附件的問題?前幾年我也是這裏痛,後來檢查出是宫外孕。”
我撲噗一下笑出來了:“征,我這個部位是屬於腸或者膀胱輸尿管的位置,怎麽會是輸卵管的問題呢?好了别瞎猜測了,我現在没事,去玩!”
征還是叮囑我:“回去我陪你去看看。”
文也説:“有病不治會成大病,不要苟且偷安了。”
“好,回去我找時間看看。”
上午我們參觀完大三巴,吃過午飯,就起程。大家一路望珠海御化温泉而來。
三十七
陳老闆的奔馳開到時速120,我們座在裏面覺得平穩而舒服。
佩文稱羡不已:“名車就是名車,進口的與國産的就不一樣!但價格貴得讓人無法接受!”
陳老闆説:“一分錢一分貨啊。”
佩文説:如果知道澳門買進口車容易,我找熟人來買一輛就好了!
我説:“你説得也太天真了,你知不知道出關的關税是100%?你還不如等加入世貿、關税降到0再買好了!”
佩文摇了摇頭説:“那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如果能降到來70℅我也會考慮了。”
征説:“你現在不是有輛名車嗎?”
佩文説:“這你就不懂了。”征不可思議看着佩文。
佩文補充道:“男人愛車就像你們女人愛靚一樣。”
我笑道:“簡值不自量力,别在這裏天花亂墜了,痴人説夢話,有錢不如多去洗洗你的腦,變得越來越銅臭了。”
征説:“聽説佩文以前在大學裏寫詩寫得不錯,現在還繼續寫嗎?”
佩文不好意思笑笑説:“那是過去的事了,好漢不提當年勇啊。”
我揶揄道:“你看你的軀體,都胖成一個酒桶了,還整天在酒海里沉浮!再不與時俱進,我告訴你‘流水不腐,户樞不蠹’。用進費退,腦子不用就成草包。”
我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佩文有點不高興。征拉拉我的手,示意我説得太過了。
我們還没到御化温泉度假村就遠遠看見地熱泉上空蒸汽彌漫,白煙裊裊,雲霧繚繞,如同仙境一樣。
兜了幾個彎,我們終於看見“御化温泉度假村”幾個醒目大字。
陳老闆介紹説:“它是國内露天温泉旅遊度假勝地之一。御化温泉是以四級標準修改建的,只要不超過24小時都是128元門票。裏面設有天然温泉、花艸温泉、木温泉、咖啡温泉、酒温泉、瀑布温泉、音波噴射温泉、石温泉,以及成人、兒童温泉游泳池和設備齊全豪華的健身中心等不同類型的温泉浴服務。”
我問:“陳老闆對這裏這麽熟識,是否經常來?”
征説:“他成常客了!”
陳老闆笑笑説:“是啊,我談一些大生意一般來這裏。這裏是皇帝般的享受!六種名酒、六種名木、六種名花……每天每項更换六次,按照時辰輪流變换,草木花樹酒藥依循健康標準隨時令而變,沐浴其間遊客可以免費桑拿、蒸氣浴,並任吃任喝各式茶點、水果、多士、香菸等。”
真是聞所未聞,我們都迫不及待地想進去看一看。
陳老闆要去買門票,佩文覺得老是吃軟飯不舒服,這次争着來付錢。陳老闆很會做人,懂得男人愛面子的劣根性,讓佩文也那麽英雄好漢一回,在我們的面前威風威風。
佩文爲陳老闆和征着想,給他們買了兩人包房温泉,但征怎樣也不肯接受這兩張票。
佩文説:“我和容都老夫老妻了。”
但征硬要讓給我。
佩文趕緊去换了兩張雙人包房温泉浴門票。
我遠遠看見他手裏拿着發票,我對征説:“還開什麽發票!無非是想拿這幾百塊錢回單位報銷!”
征笑笑説:“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現在吃公款的人大有人在,這區區小錢算得了什麽,容容,你好像與世格格不入啊!”
我心想,是我不與時俱進,還是征她們變得庸俗了。征征啊,征征,我覺得你變了,不是以前那個清純的征征、有個性的征征了。
社會是個大染缸,看你是被染成烏七八糟的怪誕角色還是保持你原有的本色,關鍵是看一個人的定性,但要做到出於淤泥而不染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包括我可愛的征征!
我們剛好是隔壁,征進到門口,向我擠擠眼,調皮説:“好好消受哦。”
我和佩文選擇理療功效的加料温泉。
我找了一件泳衣换上,佩文説:“都老夫老妻了,還穿什麽泳衣!”
他説完光溜溜下了浴泉。我難爲情地説:“有人進來多難堪!”佩文把門的保險按鈕按上。
“這樣放心了,你不招唤,服務員不會進來的!”
他過來把我的泳衣脱了,他把我拉下水。佩文醉意朦朧地看着我,然後嘩啦啦游過來抱住我,輕輕撫摸我堅挺的雙乳,然後用嘴輕輕咬着我的乳頭,輕輕吮吸。他是那樣的挑情,我在熱水的浸泡下,全身顯得熱血拂騰,我的欲望如久旱的干田,很想得到那種快感,我們不斷變换做愛的姿式。
在短短的兩小時,我和文來了二次,欲望是那樣的强烈,那樣不可遏止,這是我和文結婚以來最棒的一次。我萬萬没有想到這二次我都達到性高潮,除了與健的一次外,和文幾乎是廖若晨星。
我和文從包房裏出來,覺得整個人精神很多,神清氣爽。
征和陳老闆還没出來,我和佩文四處逛逛,發現還有兩處天然泉眼,可惜温泉不能泡得太久,否則我們還想去其它温泉泡泡。我們去了貴賓休息室自由喫水果。
一個小時後,陳老闆和征容光焕發出來了。
我消消問征:“你們有没有那個?”
“那當然。我覺得他進步很多了,只是堅持的時間不長。”“你能達到快樂?”“有辦法。”“能不能説説?”
她看着我笑笑問:“你用得着?”
“没有,没有。”“那就不用介紹了。走,我們上車。”
三十八
晚上七點多鐘我們才回到家,太累了,我們早早睡了。
晚上十一點多,李得海家傳來呼天搶地的痛哭。
我趕緊推醒佩文:“快去看看,鄰居家出了什麽事?這麽嘈,你聽,李太哭聲凄慘,一定出了什麽大事了!快,我們過去看看。”
“三更半夜的,睡覺是第一大事!”
我硬要拉他起來,他不耐煩地説:“有什麽好看的,人家的閒事最好不要理,免得惹事生非,弄得不好惹禍上身。這世道還是明哲保身好,睡吧。”
我生氣地説:“冷血動物!”
我出來時,發現李太的門口已圍了很多人。有警察,也有管理區門衛,還有附近的一些居民。
我向一個年青女人打聽發生了什麽事,她悄悄説:“她老公死了!”
我聽了大吃一驚,前段時間不是好好的,怎麽就死了?
這時我聽見李太哭着對那些警察説:“你們不嚴刑迫供,他怎麽會死?是你們害死他的,他有心臟病,怎經得起你們折騰?”
李太傷心地痛哭:“得海,你死得好慘啊,你爲什麽就這樣走了,抛下孩子和我,還留下一堆的債務,你叫我怎麽活啊……”
李太怒不可遏在對警察大吼:“我要起訴你們,你們賠我得海,賠我得海,你們這些當差的,還有没有王法,簡值是土匪、流亡、就算他犯罪,你們當警察的怎麽能使用暴力對對待一個手無寸鐵的可憐蟲,他才過完35歲生日,你們就要了他的命……我不活了,我要和你們拼命!”
李太向身旁的警察撲過去,衆人把她拉住,一邊開導她:“襲擊警察是違法,要坐牢的。”
她還是發狂地大喊大哭,情緒很激動。最後警察把她送去了醫院。
回到家裏,我怎麽也平静不下來,李得海就這樣走了,留下要死要活的妻子以及未成年兒女。死去原知萬事空,但留下來的人却要爲死去的活活煎熬,默默痛苦。我祈禱李太快些康復,從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
我回到床上,翻來覆去還是睡不着。文被我吵醒了。
“怎麽,還不睡?”“我睡不着!”“唔?爲什麽?”“鄰居家的李得海死了!”
文終於清醒過來:“你説什麽,李老闆死了?”“這不可能,一個壯得像頭牛似的人……應該還没有三十歲吧?”
“剛過完35歲生日!”“對啊,一個這樣精神的人,説没就没了,人是一件多麽化學的東西!他是怎死的?”“聽説是被打死的。”“黑社會?”“聽説受審時警察嚴刑迫供導致他因心臟病發作致死。”“一個事業有成的人,可惜!可惜啊!”“佩文,你説警察會這樣做嗎?警察是執法人員,還能目無法紀胡作非爲?一直以來,警察在我的心目中是崇高可敬的,我不大相信李太説的是真的。”
文説:“電視上我曾看到一個被指控爲殺人罪的一個男子,在他一個當律師有朋友多方取证與幫助下,最後這名男子以無罪釋放。三十出頭的人,出來時頭髮全白了。電視記者采訪他,問他爲什麽認罪?他説警察用嚴刑迫供,實在受不了只好認了。記者問及是如何迫供時,他痛苦地用手抓自己的頭髮,低頭不語,再也不想提起那恐怖的一幕幕。最近的一起例子是一名被控謀殺妻子而遭囚禁了十一年的男子,上個月被正式裁定無罪,因爲據稱,被害人突然活生生的現身,這名男子聲稱他是在警察嚴刑拷打下招供的。近段時間,中國最高人民檢察院領導在北京舉行的一項全國檢察官會議上做了這項呼吁,中國最高人民檢察院敦促警察停止使用諸如酷刑等不法的手段來逼迫嫌疑人招供。”
我説:“中國要制定一項有關法律,有效控制這種不良風氣,避免再産生類似冤假錯案。現在社會上暴力現象不少,我們學校的學生,現在也是一届不如一届,打架的現象時有發生。又不是什麽深仇大恨,只是一些鷄毛蒜皮的小事,也大動干戈,真讓人感到不可理喻。”
“世風日下,這不是你我所能解决的事,睡吧,快天亮了。”“怎麽不關我們的事?我是教師,教師的職責就是教書育人嘛!”“好好,你好好育,不辱使命就是了,睡了别吵了。”“你們電視臺的有相當大的責任,媒介的影響力也不能忽視。”“好了,睡!睡!睡!”
三十九
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中天!佩文不知什麽時候上班了。窗外陽光耀眼,我伸了一個懶腰,懶洋洋從床上下來。
放假以來,這是第二個太陽從中午昇起。想想還有十天就要和高一新生軍訓了,現在養成這種晚起的習慣實在不好,我太放縱自己了。
我下樓到厨房簡單弄點吃的,决定早餐就和午餐一塊吃算了。
我很快就弄好了一杯碗面,簡單快捷,有什麽不好?既對得起身體,又不浪費時間。
我不大認同中國人在吃方面化太多時間,辛辛苦苦花了一個多小時去弄,但吃起來只不過用了十多分鐘就完事!外國人與中國人恰恰相反,他們對待吃很簡單,就算他提前一個星期邀請你去他家裏喫飯,等你過去一看,只有一碟土豆泥,一只微波爐烤出的烤鷄,一碟水果沙拉!
我悠哉由哉悠吃着方便面,覺得身心很放鬆,覺得不上班的感覺很好。在家可以没有時間的觀念,早上不用像百米賽跑一樣往終點冲,開着摩托車就像開飛機一樣!午睡也不用掐着時間的秒針,鬧鐘還没鬧生物鐘就讓你醒了。但説實在的,中午那一個多小時的休息真不够,好不容易睡着了,那也該起來了。有時擔心,就緊張得再也睡不着,在床上熬到點。
由於生活的節凑快,工作緊張壓力大,很多人都得了都市病——神經官能性失眠。一些同事才二十多歲,早上回來上班經常在辦公室裏聽到“半夜醒來就睡不着了”“昨晚一夜没合眼”諸如此類的話!有人羡慕城里人有份工作,但城里人却羡慕農民有天然的自家菜吃,擁有清新純净的空氣。事物就是這樣一對矛盾統一體,真是各有難念的經,各有各的苦衷和難處。我現在雖然覺得很悠閒,也許過不了幾天,我會巴不得快點開學,有個充實的每一天。
一碗面没有吃完,雖然很想再吃,但要控制食量,我發現這段時間裏我重了六斤多,這樣下會超過一百,會成爲一個大胖猪!
現在流行以瘦爲美,瘦得瘦骨嶙峋讓人看了像具骷髏那就是美。古代燕王好瘦腰,不知後宫有多少人活活餓死!時尚這東西讓我們女人傷透腦筋,受了不少苦,自古以來女人就在潮流中追波逐流,緊跟潮流的步伐,君不見自漢至唐以來就有流傳千古的“燕瘦環肥”之説?女人們在瘦與肥的審美標準更替中疲於奔命。
由肥變瘦還算容易,方法很多,有的可竿見影,比如動手術抽脂或鋸去幾根肋骨等,包你一下就變成弱柳扶風的窈窕淑女。但由瘦變肥就稍爲難,有些吃了正餐吃零食還未能增肥的,就得去做充填了,這比一般的隆胸隆鼻子不一樣,那只不過是局部的,要想全身胖起來,就得全身去隆!
女人啊,女人,你是不是美的代名詞?還是美的犧牲品。
我看着碗中的面,横下心來,把它吃完。還是順其自然好,不是有個廣告詞“自然就是好” 嗎?
我在房前的花園裏休閒散步,無意看見李太家冷冷清清的,平日還偶爾看見她家的孩子在樓前的花園裏玩耍,但今天,慘慘慽慽,門可羅雀。看到這種情景,我的心情十分落寞。門外陽光明媚,但我還是回到房裏來,繼續我還没有寫完的小説。
編輯部的人催促我多次了,讓我趕緊把這一期的稿寄過去。
我所寫的小説是以連載的形式發表,反映的是當代少男少女的心理成長歷程的内容,裏面涉及到早戀種種現象和生活情境以及我對早戀的一些大膽的看法與評價,很多中學生對我這部長篇連載追隨不已,争相購買,雜誌的銷路也與日攀昇。我的回俑也多了,但我全都爲慈善事業捐了出去。
小説也快到未聲了,但主編和我説,盡可能拉長點,但我已覺得順理成章該收得收了,瓜熟蒂落。我覺得硬要畫蛇添足過於牽强附會,我不喜歡這種無病呻吟的做秀。我如實和主編説,這部小説按現在情節發展趨勢,最多不會超過六萬字了。主編只好無耐地同意了,但要求我快醖釀下一部小説,希望我現在能不能雙管齊下,這部刊完了,下一部接着上!
主編大人對我的厚愛不勝感激,説真的,没有他的賞識,我可能不會寫出五十多萬字的小説,但我不是一個專職的作家,没有那麽多的時間來寫,只能利用周六周日的點滴時間,平均每天才寫一兩千字,這已經是最大限度了,所以量力而行,我不敢答應主編。還好,主編還是通情達理之人,没有難爲我再作進一步要求,他讓我先醖釀成熟了再寫,他表示我的稿來者不拒。
我埋頭奮寫,覺得財思泉涌,筆下滔滔,半天就寫了一萬多字。幾個小時我一動不動坐在那裏,頭也没抬。
傍晚,有個電話來了。我自言自語地説:誰這樣心有靈犀憐香惜玉?也好,先接個電話,我也該休息休息放鬆放鬆了。
我看來電,是周健的!
“容容,你近來可好,澳門好玩嗎?”“與内陸没有何差别!一樣的樓房,一樣的街道,一樣的天空,一樣的月亮。”
“照你説,出去旅遊没有意思了?”
“那要看是去什麽地方。”
“容容,有機會我一定要帶你到美國的加利福尼亞洲的幽思米特自然森林公園看看。”
“我也曾聽説過這個地方,英文叫Yosemite,它位於加州的東部,是内華達山脈的一個斷裂的峽谷,風景絶佳。”
“容容,看來你還是個旅遊通,對這些鮮爲人知的景點都熟悉到呼之欲出,隨口説來,不能不算是一個小靈通了。你説澳門不好玩,我明白了,你只不過不在乎人爲的文化,只在乎大自然的自然景觀,我説得對不對?”
我打趣説:“知我者唯有你啊!”
健聽了呵呵大笑:“容容,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接到上級通知,讓我周六回去,下個月初我要出國考察學習一年。”
“那麽急?是啊,到時再和你詳説,見面再聊。”
四十
周日上午,我和健約好在梅蘭竹菊之水上西餐廳見。那裏是全市環境最清新優雅食肆,裏面是仿古的宫殿建築風格,紅墻緑瓦,緑樹掩映,蟠龍燈柱,檐牙高聳的亭閣,漢白玉的牌匾,雕樑畫棟的一個個用竹搭成的獨立餐廳,讓人感到古檏幽雅而又别致。
我比健早到,企臺小姐把我引到一間名爲“水香花雨”的餐房。
經過房前一座竹木搭成的小橋,入到房中,只見墻壁四周用竹編織的飛鳥山水若隱若現,生動别致,呼之欲出。房前飄颺出去的是一個十多平方的釣魚臺,可以一邊錘釣,一邊欣賞湖邊的紅杏碧桃,長堤曲橋,流漓湖水。楊柳依依,香風拂拂,令人情隨景生。放眸遠眺,對面的餐房裏一對情侣纏綿悱惻,我不好偷窺,折回到房來。
健才風塵僕僕到來,他又黑又瘦,讓人心疼。兩個服務小姐給我們呈上菜單,我們要了同一樣的燴飯。
房裏只剩我們兩人,他情不自禁上前攬我入懷。我挣扎從他嘴裏逃出來。
健動情看着我,我避開他火辣辣的目光。
“我已是結婚的人。”
“我愛你容,嫁給我吧?我會讓你幸福,雖然在物質上不會給你很多,但在精神上我會讓你富有。”
我趕緊扯開話題:“準備派往哪個國家學習考察?日本,法國,德國?”
“你怎麽不猜是美國?”“美國就代表有派頭?”“不是這樣的意思,其實我不覺得美國有什麽好,只是工作需要我去。”“去哪個城市?先去舊金山學習一年,然後去紐約大學醫學院考察一個月。”
“舊金山是個舉世聞名,有口皆碑的美麗城市,那裏的金門大橋值得一看,有没有聽説過,好萊塢以舊金山爲背景的電影不下百部。”
“你見識挺廣博,想不想跟我一塊去看看?當我的翻譯?”
“我是個懶漢,想足不出户而獨步天下。”
“有些事情不是眼到則可,還要足到心到!實際去把握!”
他老是在對我啓發教育,我還是裝作啓而不發。不敢領情。
“具體去哪間學校?伯克利加州公立大學,下周三起程。”
“容容,半年不見你越發迷人了。”
“都年過三十的人了,迷人、美麗這些詞對我來説已顯得過時。它們是充滿生命力的詞,只垂青於竇寇年華的青春靚女,我已是花將凋謝半老徐娘了。”
“不,容容,在我心裏你永遠是真金,永不退色。你的美在於内涵,在於你的靈魂,你的愛心,你的言行!這是永恒的美,我欣賞的就是你這一點。我在你父親任教的這所學校讀書時,我就感覺到你是個與衆不同的女孩,有個性有追求,有人生目標,積極上進。無論你讀中學還是讀大學,你都是品學兼優的學生,特别讓我敬佩的是年年你都拿了一等奬學金,你參加省裏的英語辯論大賽與十幾個對手角逐競争最後勝出的情景我至今記憶猶新……”
我拍拍他的曬得黝黑的手臂:“健,這都是以前的事了,它不代表什麽只是證明過去,你不希望我永遠躺在成績的摇籃裏吧?”
健笑眯眯深情地望着我,表情充滿了一種滿足與陶醉,我仿佛成了他心儀的一尊藝術品。
被愛是幸福的,可我覺得這種愛太灼人,我怕佩文還有我都有無法承受得了,我怕它會摧毁我和佩文這座城堡。
健不愧爲當醫生的,他一眼洞穿秋水,把我的内心的想法透視得無以遁形。
他用嚴峻的口吻問:“你跟他過得幸福嗎?”我不置可否。
我强作笑意,望着他一言不發。
健説:“你這是苦惱人的笑!你的身體狀態告訴了我一切,你不用違言也不用掩飾,可以想象他一點都不珍惜你疼愛你,也不懂欣賞你的價值。你寂寞孤獨壓抑苦悶,你的内心一定不快活,要强的你總是想方設法把這不痛快的一切深埋起來,你不希望給别人帶來不快,你老是替别人着想,爲别人排憂解難,但你有没有爲自己想過,關心過自己的健康?看看你的臉色你的皮膚,暗啞没有光澤。人比黄花瘦了!”
我沉默不語。
健笑笑説:“你是不是在减肥?”
“前段時間有,現在改變想法了。你怎麽知道我减肥?”
健笑笑説:“一葉知秋,窺一斑而知全豹,現在流行什麽,稍爲留意街頭女人們的妝容就知道!骨瘦如柴皮包骨的軀殻,美在哪裏?在醫生角度看來就是一種病!身材飽滿豐潤有什麽不好?容容,看你弱不禁風的樣子,要努力加餐飯!否則風一吹,就會把你卷走!”
我笑而無言。
“有空來醫院作個檢查,你的身體處於亞健康狀態。”
“自我感覺良好,你放心,我這麽年青,絶對不會有什麽大事。”
“還是檢查一下好,病向淺中醫早發現早治療。”“行行,有空我會好好檢查,行了嗎?尊敬的周醫生?”
健用手指點一下我的頭:“就不會疼愛你自己!又不讓别人來疼愛,走吧。”
他拉起了我的手,輕聲柔語地説:“走吧!”
我想把手從他的雄渾有力而又温暖的大手中抽出來,但他牢牢抓緊,我用力甩還是没能從他堅定執着的手裏甩出!
健温情綿綿站在我的跟前,幾乎要接觸到我的鼻子。他情不自禁想要吻我,他那豐厚而又性感的嘴唇像磁鐵一樣吸了過來,我本能地抗拒,但他固執地不顧一切吻我,那吻是那樣的深情,那樣的纏綿,那樣的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我覺得我對不起佩文,但我這久旱快要枯死的心田很渴望得到雨露的沐浴滋潤,而這恰恰是佩文所不能做到的,佩文所能做到的是讓我的靈魂在一天一天地蒸發,一點一點地枯竭而死。在短短的幾年裏,他讓我這一片緑洲慢慢風化成大片的沙漠,是健,讓我這片沙漠再一點點出現緑洲,讓我的生命重現它的光彩,再現它的生存的意義和人生的樂趣,讓我感到擁有真愛的幸福和快樂。
我真的很想從佩文陰闇的世界裏走出來,來到陽光耀眼的健的身邊,不要再頽廢躲藏在陰闇的角落裏胡思亂想,讓真愛相親相愛白頭偕老,但我没有勇氣舍文而去。
我痛苦地推開健:“你走開!你太自私了,你從來没有顧及過我的處境我的感受!”
健像被潑了一盆冷水呆呆地站在那裏不知所措,像無意做錯事的小孩備受責難一樣,像泄了氣的皮球。
我們就這樣僵持着。
“對不起,我説話語氣太重了。”
“是我太衝動了,你是結了婚的人,我不該插足你的婚姻,不該給你帶來煩惱,我實在是太自私了,以後……以後……我們就不要見面了!”
説完他獨自一個人走了。我流着泪看着痛苦的健遠去。
我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着。想着健剛才不開心的樣子,我心痛如絞。
一不小心閃了脚。我痛得眼泪也出來了,打電話給文,他把手機按停了。我再試着打一次,過了好久他才接。
我呻吟着説:“你可不可以來時代廣場一下,我脚扭傷了。”
佩文不耐煩地説:“一點小事,打的士去醫院看,我現在在外采訪,没空,就這樣!”
佩文冷淡地關了手機。我只好打的士到中醫院。拍片出來結果,脚腕的骨頭裂了。
從醫院出來,我的脚裹了一層厚厚的綳帶。
四十一
深夜佩文回來,看到我的脚輕描淡寫地問一下:“傷得不是很重吧,都不是小孩了,走路怎不小心點。”然後轉身想進卧室去睡覺。
“明天有没有空陪我去换藥。”
“你在家等我電話,有空我會給你電話的!但這事最好還是你自己解决,好吧!”
“這像什麽話?像辦公事一樣!官方語言十足!”
他在房裏大聲説:“我真的很忙,過段時間我可能昇副臺長!”
“不管你臺長也好主任也好,就算是一個國家領導人,他也有正常休息的時候,你只不過當了一個區區小官就忙得整天連家不回了,你説得過去嗎?”
文最怕我吵,爲了息事寧人,他從房裏出來爽快説:“好了,明天我抽空陪你去就是了。噢,對了,過半個月我弟就要來市五中報到,可能要在我們這裏暫住一段時間,你去收拾一下樓下的房子。”
他目光無意看到我的脚,話又收回去了:“讓他自己來收拾吧。”
我問:“怎麽不到省城去找單位?”
文説:“不是没有找,只是在大城市里當初中老師還不如回來這裏當行政。”
“他剛畢業就可以當行政?什麽頭衔?”
“學校的團委書記。”
“那是學校的要職,我校張依琳在全校老師面前公開演講,最後通過局的審批才當上。你弟就那麽容易?”
文神秘地説:“有錢可以使得鬼推磨。”
“你用了多少錢?”“這是個秘密,但可以肯定説,没有10萬塊辦不成事!”“你們這一家子怎麽就那樣想當官,官有什麽吸引力?”“都説女人頭髮長見識短,我怎麽和你解釋也説不明白,好了睡吧。”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佩文才來接我去醫院。我坐在車上心裏焦急不得了,幸好去到醫院還没下班,否則下午又得跑一趟。
佩文坐在候診室外看報紙。我去排隊掛號,去等醫生開藥。已是中午,病人很少。我很快就换好藥,出來時發現佩文已在長凳上睡着了。
回來的路上我問:“中午回家吃午飯嗎?”
佩文打了個呵欠説:“不了,臺裏還有些事要處理。”
“不管多忙飯也得喫飯啊!要不我們在外面隨便吃點。”你不用管我了,要吃你自己吃吧。
我想再説點什麽,但感覺到佩文的冷淡,只好話到嘴邊又收回。想聽聽音樂緩衝一下車裏的壓抑,我打開儲物箱找CD,無意中發現了一盒避孕藥。
我大聲質問:“這是什麽?”
佩文看見緊張地撲過來搶,我把手一揚,他撲了個空,車撞向路邊車,幸好没有撞到路人。
“你怎麽向我解釋?你知道我是不吃這種藥的!”
佩文是個老姦巨猾的人,振振有詞地説:“都怪我前天借車給我臺裏的臺長,可能這是他留下的,不信,你可以打電話給臺長。”
我心裏想,佩文這一招真高招!用臺長來過橋!
我抓不到證據也只好啞巴吃黄連了,明知他有問題但無憑無據,只能忍辱負重,我打算沉住氣來個長綫釣大魚,我相信夜行草地必濕脚,如果他真有外遇,必定紙包不住火,狐狸遲早會露出尾巴。
我們一路無話。佩文送我回來就走了。
回到家裏,我告訴了征。
“你找個私家貞探來跟踪他,一定能捉到他的把柄。”“這是侵犯人權的行爲,我不干。”“你不敢我幫你請,有事我來背!”“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事我自有辦法。你婚事籌辦得怎樣?要我出力的請不要客氣。”“容容,你不要想得太多,關鍵是要自己愛惜自己,你要知道,這個世上除了你自己珍惜自己以外,没有誰比你自己更愛自己了。”
微的告誡讓我有點心酸。爸爸媽媽哥嫂在國外,大陸就我一個,文不關心我,而願意關心我的人又被拒於千裏之外。想起昨天周健生氣地離我而去的情景,我有種想哭的感覺和從未有過的失落與孤獨。
我撥通了健家裏的電話隨即又放下聽筒。
我這樣做算什麽?既想擁有佩文,又擁有健?我真正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自私鬼!容容啊容容,難道想誤了健的一生讓他一輩子爲了你去做鰥夫?如果你真的愛他就趁此了斷吧,不要讓雙方的情感再拖泥帶水了。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放聲號啕大哭,哭過之後,我的心情好了很多。我慢慢走出房子來到花園裏。上個月修剪的“愛心”兩個字在和煦明媚的陽光下熠熠生輝燦爛奪目。
行人經過都順着我的目光看一看,對我投以友好一笑,繼續匆匆趕他們的路了。有個行人看到路上有一塊可能是裝修工人粗心大意掉下一塊大石頭,隨手把它撿起來,放在路邊的垃圾桶裏。看到行人這一舉動,我感動得熱泪盈眶,我萬萬没有想到我無意修剪的幾個字會給路人帶來精神上的熏陶和鼓舞,這是我之前所没有想到的。
我突然有一個奇特的想法,我想把我在山區調研時拍下來的照片掛在圍攔上讓路人觀看,並附上我市的扶貧助學熱綫的電話號碼和地址,讓有愛心想捐款的人士獻愛有門。
第二天我把放大的二十寸照片一一掛起來。這時一些熱心人士看見我行動不便,讓我在一邊歇着他們來掛。我把巴洛克風格的繁複花形大鐵門徹底地趟開來,讓大家進到我的花園裏來參觀和看圖片。我的園子裏熱鬧極了,好像是圩市一樣人頭涌動,孩子們在草地上打滚或嬉戲追逐歡樂無比,大人則津津有味地一邊觀看一邊議論,有些好心人過來問如何纔可以幫助這些師生,關切之情讓人感動。
一連幾天,我這裏門庭若市,來觀看的人絡繹不絶,慈善機構方面也收到了不少捐贈的物品和款項。我的脚在幾天裏,也好了七七八八,也不用包扎綳帶了。
四十二
一個假期很快要結束了,明天就要軍訓。今年我擔任高一(五)班班任工作,明天是新生入校的第一天,所以我得回校把學生的檔案整理一下,熟悉班裏新生的基本情况。
校長向我透露一個消息:“琳琳辭職不當老師了,下學期學校行政有較大變動,局裏决定提拔你到行政中來,班主任就不用當了。我們是昨天下午才得到上頭的通知,還没來得及通知你。從下學期開始,你擔任學校德育處副主任工作!”
“不用進行競崗?”“你的能力全校老師有目共睹,上頭對你的情况也十分瞭解,好了,你放下思想包袱,我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任命書開學就發到你的手上。”
“可我……”
“就這樣吧,我還要到市里開會,再見!”
真是不費吹灰之力,我就這樣毫無準備當上了主任!由一個班主任到一個全校的主任!這個角色轉换實在是太大了,至少對於一個壓根没有想當官我來説太缺乏思想基礎了。
我一個人静静坐在校園的石凳上,心情七上八落。真是喜從天隆,憂從中來!我擔心無法擔得起這樣的重擔。德育工作是學校的靈魂,是學校的臺柱,師生們唯你馬首是瞻,你行嗎?
我正愁眉不展時,一聲嘹亮的“嘟嘟”聲讓我從入定狀態中回過神來。
原來是琳琳!
“什麽事讓你這個大美人今天這樣不開心。小心長出更多的皺紋,未老先衰了!”
“今天校長和我説了一件大事……”
“哦!”
“原來是這事,我還以爲是什麽大事!看你這表情,好像與你爲難似的!很多人想當這個主任都没機會。你知道嗎,這個假期我校以及有校外一些消息靈通的人到處鑽營拉關係走後門,爲你所煩惱的這個官職疲於奔命,最後讓你冷手拾了一個熱煎堆,你該去燒香還神了。”
“没有積極性怎能做好工作,你去校長那裏爲我求求情,讓人别人做吧!”[HJ65x]
“容容,看你説到那裏去了。這是工作不是兒戲,你以爲誰願意當就給誰當去?上級領導對你作了較深入調查,我們假期也開了幾次會,專爲你這事。讓你當這一要職是作了慎重考慮,你是最合適人選。”
“我覺得教體育的卓雅萱老師工作責任心以及工作成績都不錯,又是市里的優秀黨員、教學新手,年年帶的班都是市里的先進班。她論文常在國家級以上的雜誌刊登,她這麽優秀,怎不讓她當?”
“在我們傳統的意識裏,教體育的都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五大三粗的人,要口才没口才,要儒雅没儒雅,要得體没得體,那像一個當官的樣?”
“當官的樣還有講究?”“對,這是取得威信的第一印象。”“教育界的名人魏書生他一點不像當官樣,但他不但是學校的校長,還是市里的教育局局長!”
琳琳擺擺手説:“算我説錯,不可否言,卓雅萱的確是優秀老師。如果是金子,放到哪裏都亮。現在我們行政要競争上崗了,她一定有機會的。但是話又説回來了,你要有自信,幾千雙眼睛在看着你,你不至於是一個臨陣退縮的膽小鬼吧,這不像你的性格?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自有路,慢慢來。凡事上頭還有正主任,還有校長給你撑着呢!”
“聽説你要走?”
“是啊,真捨不得放下我熱愛的事業。”“你不是把工作看得比你生命更重要嗎?”“還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的家。我現在已經三十了,如果再不爲他生個兒子,我一頭美滿的家就要散了。”
説完,琳琳哭了。我無言以對。
我還能説什麽?什麽也是多餘的。
我真不可理喻這些人的思想爲什麽這樣食古不化,就算這一代僥幸生了個兒子,但能擔保下幾代都能生個傳宗接代的兒子?就能保香火不斷?
四十三
從學校回來的路上接到健的電話。問我下午有没有空去送他,我不想讓雙方再受到彼此傷害,我關了手機。
晚上開機,發現他曾給我來過十次電話!他上機前給我發來一個信息:
容容,不管到天涯海角,有一顆心在永遠爲你燃燒,不論我走到哪裏,我這一顆心永遠和你在一起!
我的眼睛模糊不清了。拿起手機撥健的號碼,對方已關機,我才想起他還没有下機!我在心裏默默説,健,我一樣愛你!可我已被剥奪愛你的權利和向你表白的機會。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這個機會與權利我糊糊涂涂給了佩文,給了一個不愛我的人。我真希望有來世,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永遠做你的嬌妻,給你無窮的愛和温柔。親愛的健,你聽到了嗎?我永遠愛你……
四十四
第二天上午,琳琳給我打電話來約我出去燒烤。還是老地點。
佩文的弟弟佩男剛好從省城到我這。一大堆行李,我幫忙把行李拿進屋。琳琳來了,也幫忙。
終於把所有的行李搬進來,我大口大口地喘氣。
琳琳崔我趕緊上車,我把時先配好的鑰匙給了佩男,他邊擦汗,一邊目不轉睛地盯着我起伏不停的胸部,我不好意思轉身上了琳琳的車。
路上琳琳説:“好久没見你家佩文了,每次來都没有看到他,他真是大忙人呀。”
我淡淡地説:“是啊,不單是你好久没見,我也好久没見了。要不是加班晚回就是出差,這不,前幾天又飛了,説是今天上午回來,現在還没見人影。”
琳琳狡詰地説:“叔子挺英俊灑脱的,有女朋友没有?”
“現在大學生都是一對對的,你看他長得如此有形,還用問?”
“要小心點他!”“爲什麽?”“剛才他色迷迷看着你性感的部位,我出於好心告訴你,在不在乎是你的事。”“看你,是不是多慮了,我可不是那種隨便的人。”
琳琳做了個無耐的表情。
我和琳最早到了目的地,其他人陸陸續來了。最後還剩下會長還没來。
琳琳讓我給劉長斌打電話詢問怎麽回事。
劉長斌説:“我剛辦完出國護照,大概十分鐘到!你們開始燒烤没有?”
我説:“你是我們的主角,没有主角的出現,怎麽應主題?”
劉教授説:“你們不要等我,先開始吧?!”
我問大家:“會長説讓大家不要等他……”
我還没説完,大家异口同聲説:“不行,没主角哪成戲?”
我對劉教授説:“你小心點開車,我們耐心恭候你的到來。”
真的是分秒不差,劉律師老師在我們的一片歡呼聲中到了。
我們大家一起舉起紅酒齊聲高叫:“罰會長先喝三杯!”
會長没有料到大家這樣不客氣,呵呵大笑:“怎麽?我要闊别你們三年,你們第一時間不説點挽留或依依不舍的話,却如此無情?”
室内設計師王厚非説:“罰酒三杯。第一杯,你遲到,第二杯,神不知鬼不覺地説出國就出國,不及早告我們,第三杯,忍能舍我們去三年,讓我們三年裏群龍無首,會將不成會!請喝吧!”
會長還是呵呵大笑:“請大家寬免我這一次,你們知道我不會喝酒……”“不行,非喝不可!”
會長擺擺手説:“好,今天我豁出去了。人生得一知己而足,而我有幸得你們這一班知己朋友,不要説這三杯,就算三埕酒我也要喝下去。”
一片掌聲中,會長三杯紅酒一仰而盡。
我們大家好像餓鬼投胎,大吃大喝。
琳琳説:“我前天通知他們關於這次燒烤的事,大概他們有兩天没吃東西了。”
我打趣地説:“他們有備而來啊!”
會長對大家説:“大家盡情喝盡情吃,但要留有佘地,今晚我請大家晚宴和卡拉OK!”大伙又是一片歡呼雀躍。
琳琳問左中淇:“左醫生,什麽時候請我們吃喜糖?”
左中淇遮遮掩掩地説:“哪有那麽快!八字還没有一撇!”
琳琳神秘地笑:“我在玫瑰商場看到你拉着一個女孩子的手,那個女孩是我鄰居,你不承認小心我去告狀!”“别,你千萬别,求你嘴下留情!我們才認識不到一個月!真的!真的!”“她告訴我要和認識快一年的男朋友結婚了,應該不是和你結婚吧。”
左中淇不好意思笑笑説:“本來想到國慶節才給你們一個驚喜,既然滿不了,我現在正式向大家宣佈……”
他提了提嗓門:“下個月我要下地獄了,你們恭喜我吧。”
十多個人故意捉弄他,一個一個輪翻來敬酒,十杯酒下肚,他有點脚步浮浮。大家不斷拿他開心。
胡爲了故意調侃他:“你戰領陣地没?”
“你這話是不是把我左中淇從門縫裏看扁?認識不到一個星期我們就達成溝通。”
室内設計師王厚非佩服地説:“這一招你們做男人的得學學,不想卑躬屈膝忍氣吞聲地做人,想及早從奴隸到將軍,就要采取快刀砍亂麻勢如破竹之勢。”
珠婉珊不滿這一群男人的口吻:“你們也不要高興得太早。别以爲結了婚就翻身做主人了,你們有没有聽説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家裏必需唯命是聽,甘得一人之下,方能爲人之上。”
何城雨説:“作妻子不温淑賢良,在家服服帖貼,你説讓我們這些須眉在外有何男子漢尊嚴?”
王厚非説:“一個大老爺們,在一個女人面前卑躬屈膝,低聲下氣像何體統?”
我反駁説:“現在男女平等,共撑一片天,説得客觀點,女人比男人付出更多更能幹。現在一些工商行政事業單位高層領導女的幾乎占了一半。由於幾千年封建文化毒害,宣揚一種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謬論,壓制了女子的才學,形成了君子遠厨袍,女子遠學堂這樣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局面。歷史原因造成的價值取向導致男人長久形成一種唯我獨尊的優越感,永遠凌駕於女人之上,神聖而不可取代。”
會長説:“董小容説的確實有道理,男女應該是平等的。”
珠婉珊説:“老婆對老公的錢包應有控制權,對老公的隱私要有知情權。”
何城雨有點不服氣,大家縱勇他和珠婉珊進行男方女方的角逐,來一場男女半邊天的辯論大賽。
最後何城雨問:“你們女人還有什麽優點?”
珠婉珊説:“我們女人天生會撒嬌!那你們男人還有什麽天生的本領?”
何城雨不加思考地説:“我們男人的看家本領是會撒謊!”
我們暴發出一陣大笑。
幾個女的一起站起來歡呼。
“你們輸了,你們男人們每人自覺罰喝三杯!不能耍賴!”
何城雨自我解嘲地説:“謝你們女士們的盛情了,這區區三杯小酒只當潤潤喉嚨啦。”他强裝很能喝的樣子一口灌下去,嗆得直咳嗽。我們把眼泪也笑出來了。
胡爲了放響了摇滚樂,年輕活躍的紛紛出去消耗去了。還剩下我和會長,琳琳左中淇等人。
我問琳琳:“你甘心一輩子做主婦了?”
琳琳嘆息説:“工作也是爲了生存,我回家爲老公生兒子也是爲了生存,殊途同歸。魚和熊掌不能同時兼得,那只能舍生取義。”
會長惋惜地説:“你走了對你們學校是重大損失。”
“其實丢了工作才是丢了我的魂,這段時間我思考很多,也很仿徨,最後我做出一項决定。”
左中淇問:“什麽决定?”“我爲教育局捐了一百萬元作爲奬教奬學基金。以後會每年給五萬,一直到我五十歲爲止。”
會長説:“你和容容都是愛的天使,我敬你們一杯。”
左中淇感慨地説:“你們教育界在爲扶貧助學捐贈方面做出了楷模。五月份你們教育萬人行共籌得資金65個億,聽説你們老師一個人就捐了幾百塊?”
我補充説:“這只是教師,如果是行政還要多,一千多塊的也有。”
左中淇嘖嘖稱道:“你們教育界在這方面得到了不少熱心人士支持,可我們醫療界呼於人們捐贈人體器官,却没有一呼百應局面`。省里人體器官儲藏庫很多種器官庫存量等於零,很多病人因爲没有適合的器官而無可耐何地等死。”
我不覺想起周健在西藏自治區支援時曾和我提起過一個小女孩的事,如果有誰願意爲她捐贈眼角膜,她就可以看到她從未曾看見過的世界!我可以理解病人那種待救的心情,這與嗷嗷待哺的嬰兒有何差别?
我説:“人既然死了,捐出健康的器官可以救别人。某種呈度説是延續了自己的生命,何樂不爲呢?”
左中淇摇摇頭説:“你有所不知,中國人還有一種傳統觀念,死要全屍,有些同意捐贈器官並在捐贈書上簽了字的人後來都没法與他們聯繫了。”
劉長斌説:“現在都是火化了還講究那麽多,可見中國人保守一面。有朝一日死了,我希望有用的器官全都捐出去,留着何用,如果能物盡其用,我願意全捐了。”
琳琳問:“長斌,你這一走三年,你女兒誰來照顧。”
我不禁問:“你的太太……她?”
會長不免有點傷感:“她在國外!我們已經離婚。前幾年她在國外講學,後來就留校不回了。”
我對他説:“如果你放心的話你就讓你的女兒這三年住到我家吧?”
劉教授笑笑説:“謝謝你的好意,我母親來照顧她,你們放心吧。”
我們在歡樂中結束了聚會。
四十五
一進家門,發現佩文老家的老老小小全來了。
家婆説:“大姝子肚子裏已有一個,鄉里抓得緊,這是爲了逃計劃生育,没有辦法,只好暫時住到這裏。”
“你們要住就住了,可大妹子她……”“不管你願不願意,這是我兒子的房,也輪不到你説話!”“媽,大姝子如果被發現我們也會受牽連和處罰。”
佩文媽撒起潑來:“你是不是嫌我們窮啊,我告訴你,我家裏的樓房比你這裏還要大,你以爲我希罕你這裏,你請我還不願來。現在不是有事我才不來受你這冤氣。”
佩文不知什麽時候出差回來,他過來不由分説訓了我一頓。他母親轉怒爲笑,幸灾樂禍,而我心裏却覺得寒心。她看起來笑口兮兮的,實際上是一只笑面虎!狼子野心的潑婦!我從心裏提醒自己少沾惹她爲好。
征打來電話告訴我明天就回臺北,聽説她未來婆婆快不行,婚禮要提前。
陳允民的確是個孝子,爲了母親能做到這種地步試問當今能有幾人。但我也搞不明白,征爲何變成一個市儈的人,充滿物慾追求虚榮的人,難道金錢物質永遠是人生的第一位嗎?再没有比這更重要的嗎?
晚上,佩文告訴我明天要到上海出差一個星期。
我覺得一星期與一年甚至十年没有多大差别。平時他早出晚歸,我們雖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但有多少時間雙方能打個照面?
他是什麽時候走的我不知道,也覺得没有什麽好依戀不舍。
還有幾天就要開學了,我想好好準備一下開學的工作,備備課寫寫教案。
主編也打過好幾次電話催下一期的小説稿,我必須在幾天内完成這些工作。
家裏實在是熱鬧極了。那兩個小孩在家裏大吵大哭,佩文他媽及大妹子大聲地譴責那幾個調皮鬼,家裏平時死般沉静的房子像有千軍萬馬在渾戰。
我像逃避兵一樣頭也不抬從書房裏冲出家門口,撞在一個人的懷裏。抬頭一看,原來是佩文的弟弟佩男。他把我抱住,眼神充滿了曖昧。我趕緊挣脱出來,丢了魂般没命地跑,一直跑到公車站前才停下來。回頭看一下,幸好佩男没有追過來。我這才從驚惶失措中平静下來。
這一整天我在外流離浪蕩,很晚才回家,我猜想他們已經睡了,就輕輕開門進去。發現佩男房裏的燈還亮着。
我好像油掌猫一樣輕手輕脚上瞭樓。我前脚進了書房,佩男後脚就跟進來了。
我緊張地問:“你這樣很没禮貌!進來也不敲門?”
佩男動情地説:“我愛你容容!在我哥的婚禮上我第一眼就愛上你。四年來我一直暗戀你,我喜歡你温柔的雙眼,一頭瀑布般的飄逸柔發,超凡脱俗的高雅氣質,還有你的才氣!我喜歡你寫的小説,你是我夢寐以求的夢中情人。我知道這樣做很對不起我的大哥,他爲了我們弟妹們成長付出不少,我有時恨死了我爲什麽麽偏偏愛上我哥的女人,我曾去看過心裏醫生,但我還是不能從情感糾纏中擺脱出來。”
他一邊説一邊向我靠過來。我躲開他退到沙發的後面。
“佩男,我是你的大嫂!只愛你大哥一個人,我對你從來没有任何一點感覺,請你不要做出對大哥大嫂傷害的事。”
他站在沙發的對面,激動地看着我。
我心裏緊張得七上八下:“你要冷静點,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事。現在比我好的女孩多得很,我認識不少,要不我介紹你認識好嗎?”他還是不聽,向我迫過來。
“你再敢過來我要喊了!”佩男還是不顧一切地要撲過來,我抓起旁邊的電話機向他扔過去,他一閃還是躲開了。
他抱住我,把我拉到沙發上,天氣很熱,他只穿一件中褲。他壓在我身上,我感到硬硬的東西直迫近我的下體,他發了狂一樣迫不及待地脱我的上衣,我用力去抓他的頭髮,他發了瘋似的用腿來撑開我緊緊並攏的雙腿,我的裙子讓他撕攔了,他拉下我的内褲,情急之下,我揀起掉在地上的電話聽筒猛敲他的頭和嘴。把他的三棵門牙打了下來,他從我身上跳了下來冲出門去。
他母親和妹聽到響聲跑上來,看到佩男滿嘴流血從我書房裏出去,不分清紅皂白撲上來打我,把我摁在地上用脚來踩我臉和下身。
佩文的媽媽咬牙地説:“你這騷貨,我打死你,看你還敢不敢勾引我的兒子。”
我大喊救命,但這深宅大院,有誰能聽到,隔壁的鄰居早已人去樓空,女主人住進精神病院,右邊是一弘碧水荷塘……絶望之下我從二樓窗臺跳了下去……
四十六
等我醒來,看到我的媽媽坐在我身旁流泪。我也顧不了疼痛,抱着久别的媽媽放聲大哭。
媽心疼地説:“可憐的女兒,你躺了三天三夜,媽以爲永遠見不着你了……”
爸看見我們母女傷心痛哭,他也忍不住流泪了。
“容容,你醒來我們就放心了,這幾天我和你媽都擔心你,擔心你成植物人……”爸哽咽得説不下去了。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見到爸流泪,我太不争氣了。
媽媽讓我躺下來,輕輕撫摸我的頭髮。
“孩子,他們爲什麽要打你,告訴媽媽,等我和你爸出面爲你討回個公道。我也不管親不親家了,我這次一定把他們告上法庭。”
“這事我會慢慢處理的。就算你告了也没用,清官難判家内事,如果你們想我和佩文下半輩子過好的話,這事就算了。”
“孩子,他們一家是一群野人,你怎能長期這樣和他們生活在一起?他們當你是人還是畜生?我要找他們論個理,還有没有王法!容容,你打電話叫這個畜生過來,我要當他的面問個清楚。”
“這不關佩文的事,他出差了,要明天才能回來。”
媽説:“你立即給他打電話,讓那小子立馬回來。”
“明天他就回來了,就差一天而已!”
我媽更怒不可竭:“家裏出了人命,他能在外逍遥?容容,你太縱容他,你這樣體凉他,他理解你關心你嗎?”
我低下頭默不做聲。
“媽媽是過來人,佩文並不愛你,他是那種只有三分鐘熱度的人,他愛你的激情已經過去。他是不是外面有了外遇了?”
我迷茫地摇摇頭。
爸和顔悦色地問:“孩子,你有什麽心事不防告訴我們,讓我們與你一起解决好嗎?”
我嚶嚶地哭。
這時,琳琳來了。她看見我頭和脚纏着白白的綳帶就忍不住流泪,還是我安慰她不要傷心了。
琳琳流着泪説:“昨晚校長打來電話才知道你出了事。”
我媽哭着説:“容容差點連命都没了!”
琳琳喫驚地看着我媽。我媽一邊哭一邊繼續説:“她從二樓摔下來。被保安發現送到醫院時滿身是血,下身還不斷地滲血,已奄奄一息了。她昏迷了三天三夜,這才剛剛醒過來!”
我媽説:“聽管理區的保存安説,佩文家人半夜全走了。”
琳琳説:“他們去了哪裏?”
我媽説:“我們四處去瞭解過,但都不知去向!”
琳琳狠狠地説:“我一看那東西就不是正經的東西。一定是他迫得容容走投無路容容才連命也不要了。”
我媽焦急地問:“他是誰?”
琳琳一字一眼地説:“李佩文的弟弟!”
我媽恨得咬牙切齒:“原來如此!我去報警!”
我媽是個急性子,我爸勸住她:先冷静點,等事情瞭解清楚也不遲!
“容容她爸,我要起訴她們,絶不能讓這些窮兇極惡的人逍遥法外!你去找一個有名的律師,我們一定要打贏官司。”
我説:“這事就算了,她們畢竟是我的家人,再説,她們是出於誤解才這樣的,爲了顧及我和佩文的將來,還是忍則忍,就算我們打贏了這場官司而我却失去這頭家,那又有啥意思?”
琳琳反駁我説:“他如果不愛你還有了外遇你也能原諒他,如此大度?”
我冷静地説:“如果是原則上的問題,我决不輕撓他。”
我媽還是咽不下這口氣:“我一定要找到他們討個公道,不能這樣便宜他們,我要讓他們嘗嘗什麽是痛苦滋味!”
我爸拍拍我媽的肩膀説:“就聽孩子這一次吧,好吧?”
第二天下午,佩文來看我,我讓爸把媽拉去逛商店。
他坐在我床邊的椅子上,看着幾天不見面目全非的我,動了惻隱之心:
“你學校的張依琳告訴了我一切。我請求你不要告我的家人好嗎?我替我家人向你賠罪了。”
我點了點頭。“我就知道你是好人。送你圍巾,要一百多塊的!我本來想買一件衣服送你。因爲我之前買了一件三千塊的西裝,給我媽和我妹她們買了衣服所以不够錢了,下次,下次我一定給你買最貴的禮物!”
聽佩文一説,我心裏有一股無名的火。
“老婆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啊!”“哪裏。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有誰能取代得了。我只給我媽買了一些衣服,這次她來我們家,我總不能給你買東西而不給她們買吧?我媽常抱怨娶了媳婦忘了娘,在她面前我得讓她知道我並不是不孝子!請你理解我的苦處,好嗎?”
佩文解釋得似乎合情合理,我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
佩文打着哈哈説:“好了。你安心養好病,别的就别多想,等病好了再去上班。我現在要趕回電視臺,有什麽事打我手機,知道嗎?”
我還來不及回答,佩文已閃出門外,頭也不回,像逃出監獄的犯人一樣逃之夭夭了。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凉了半截。
四十七
經過我父母的悉心照料,我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就回家了,我爸媽不放心我一個人在佩文身邊没有照顧,暫時把我接回家裏住。佩文一周過來看我一兩次。每次來我媽都没有好臉色給他看,我爸也没有以前對他那樣熱情了,他也感受到這種氛圍的不好受,每次來不到半小時就走,像例行公事。
我感到佩文對我越來越淡,我有時很痛苦地想,我們之間是否出現了婚姻的危機?我們之間的婚姻是否已名存實亡?
我很迷茫。我想起了上次在車上搜到的避孕藥,是否真如佩文所説的那樣是臺長留下的東西?我回過頭細細想想臺長不會是那種人,都已經五十多歲的人了,作風正派踏踏實實,不像文所説的那種人,會不會是佩文和别的女人在車上來那事?
想想我和他一個月那事等於零,張依琳説男人一星期得有二三次,若果是這樣,佩文許不要火山爆發?他的性慾旺盛,他能甘受得了這種寂寞?等我徹底好了,我一定要查過水落石出!如果真的有外遇,我會義無反顧和他離婚,還要把這個僞君子以及他一家告上法庭,絶對不再做好心没有好報的南國先生了,我要讓他對辜負我的真情付出沉重代價。
四十八
在父母家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多月,我準備下周一回學校上班。孫虹征從歐洲度蜜月回來,聽説我出事一早匆匆趕來看我。
“容容,這段時間怎那麽當黑,得去拜拜神燒燒香了!怎搞成這副慘狀?”
我輕描淡寫地説:“都過去了,休要提了!”
她心疼地説:“你看你的臉,眼睛嘴還有額頭還有一大塊的巴痕!”
她神秘兮兮半開玩笑地問:“是不是和佩文打架被毁容?”“去你的,那像你這像頭雄獅那樣好鬥!”“那是如何光榮負傷的?”
爲了不再舊事重提,我搪塞她:“是不小心摔的。好了不説我,説説你去歐洲見聞吧!去了哪裏?”“去了東南亞一帶。”“你不是説去歐洲怎麽改成去東南亞?”“你先聽我説完,我們是先去東南亞然後再去歐洲。”“看來你們的游綫挺長的,繞了半個地球了!”“何止,我們的足迹遍佈南北半球!”
我嘖嘖舌頭,稱羡不已。她從挎包裏拿出一只天然藍寶石戒子送給我。
“這份厚禮我不能收!”“你别婆婆媽媽好不好?這是陳允民一個在菲律賓開珠寶店的親戚半賣半送的,你就收下吧。”“這很不好!”“這有什麽,陳允民有的是錢,他一次性給我湖北的老爸老媽買了一幢50多萬的房子,他還送我一輛法拉利。怎麽樣?我們出去兜兜風?别猶豫不决了,這是你最大的性格缺陷,什麽都好就這優柔寡斷最討厭!”
走在路上,她給我套戒子,開玩笑地説:“願不願意嫁給我,不管你生老病死我都不離不棄!”
我哈哈大笑:“我不願意!”
“不管願不願意,你已經被我牢牢拴住了。”
我們嬉笑打鬧,一些行人看見了,駐足笑看,那種神情充滿了友好的善意。我們一路歡笑,一路奔跑,我全然忘記了這幾個月來的不快和鬱悶。路上樹木鬱鬱葱葱,鳥聲啁啁。空氣清新,夾雜九裏香和米碎蘭的幽香。
我跑得氣喘吁吁:“征,你的車停在哪裏?怎麽還没到?”
征笑着問:“你看,小跑一段,你的臉色紅潤多了,乍一見你,像死人那樣蒼白……啐啐啐,我説錯話了。”
我瞥了征一眼笑駡一句:“欺人之談!好啊,你不是騙我出來運動吧?你車在哪裏?周圍没發現什麽法拉利!”
征二話不説,拉起我的手就走。
我疑惑地問:“又耍什麽新花樣?”
我們拐一個樓道,下了地下停車場。她那臺白色的跑車型的法拉利赫然入目。
“陳允民送了這麽厚的大禮給你,是不是想把你的心買下?”“他是個講信用的人,我們到律師樓簽了協議,二年後解除婚約。”“你什麽時候給他生?”“快了,我們的孩子正做培育,下個月就可以植入我體内了。”“這麽快?那還用説。容容啊,你要開竅點,當今的社會只要有了錢就可以隨心所欲,辦事效率也會高很多。”“征征你變了!”“是嗎!是美了還是醜了?”“啊?”
征真讓我哭笑不得。
征嫻熟把車從狹窄的車道開過。
我稱羡地説:“車技不錯嘛!如果是我,不擦花了才怪!”“你是只笨熊,那能與我這只猴子相比!”
街上車慢慢行駛,行人比車還走得快!
我説:“你看,車多爲患了,就一個紅燈,就睹了一條長龍!我市的交通得改善改善,多建幾座高架橋,才能容納與日俱增的車輛!”
征説:“不錯,現在全球的汽車人均佔有率在不斷攀昇,你看近年來大汽污染多嚴重,以前的雨水還可以喝,現有竟然下起酸雨!”
我説:“大汽污染與汽車的尾氣排放有一定的關係。現在是人多車也多。你看現在跑在街上汽車,只有司機,没有乘客!再不控制一下,到時還不如騎自行車!”
征説:“舊金山的金門大橋過橋費3元,又規定如果3人同車,則免收過橋費,但能享受這一優待的車輛微乎其微。”
我摇摇頭説:“現在我們生活奔小康了,沿海一些大中城市,十人中就有七人有一輛車!一家兩個人上班就得買兩部汽車!”
我開玩笑説:“看來我們以後要帶着防污面具生活了。”
征補充説:“時日不遠了!”
征開到時速一百公理,朝市郊開去。出了市區,路面狀况差了很多,柏油路成了水泥路。
哎呀小心!前面有個坑!征减速了,但車輪還是從坑裏過去了!
我打趣地説:“車的性能還好,否則我得又去駁骨頭了!”“你别這樣損我好不好,我剛考車牌,能有這種水平算了不起了!”
我詼諧地説:“我不敢否認你的車技,但你視力得昇級!”
“我現在來不及昇級,先借你的眼力來用用。容容,注視前方一百米遠的範圍,發現情况立即報告!”“行了吧你。喏,前面有個關卡,小心不要衝關。”“容容,幫我看看,哪道是本地車道。”
“還那麽多講究?”“我是本地車不用收過橋費!”“往右,第一道。”
征把方向盤往右一打,車子倏的一下風馳電掣般過去了。
我還是飛快留意收費站的不同噸位汽車的收費情况。有的收費貴到每次每輛二十五塊錢!
“每天要來上班的人過橋費一年不知得花多少錢!”“是啊,公路局没有什麽優惠政策?”“聽説過橋費漲價了。你有没有看過前天的日報?曝光我們一個收費站工作人員貪污的實情。”“説來聽聽。”“記者收到有關投訴,爲了探聽虚實,去了該收費站,買路費時故意説不要發票。果然,十五塊錢的過橋費只收十塊!”
“現在的人真是缺少職業操守利欲熏心了,這些社會的大竊賊監守自盗,利用職務之便假公濟私,中飽私囊。”
征嘆了一口氣説:“世風日下了,只要過好自己的日子,不良的現象自古有之,你能改善得了?肅清鏟除?我的人生哲學觀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這話怎這樣熟悉,噢,佩文曾經講過!
“征,你太明哲保身了。“
“我活在自我裏!容,門前不掃何以掃天下。還是顧好自己再説!”
我們到了在市郊的花果種植場。現在已是下半年,花農盼的就是這一年一次的花市。
你别小看這裏的農民,他們種盆景種花一年的收入是我們工薪階層五年甚至十年的收入!
田地裏一盆盆的桔子掛滿果實,望過去金燦燦,黄橙橙,如海洋,如滿天的繁星。
我和征征徜徉花樹之間,一邊觀賞,一邊品評各種花樹,猜測它的賣價。
征説:“這裏的農民哪像我們那邊的農民。“
我説:“對啊,這是兩個不同的觀念。你如果向那裏的農民説這裏的農民是開着摩托車、汽車去干農活的,有誰會想信!”
征説:“他們認爲你在信口開河,信口雌雄!”
我感嘆地説:“内地農民窮,發達地區農民富有!所以,内地的農民向往沿海發達地區的農民,紛紛夫妻雙雙來打工了。留守的只有家裏的老老小小。我這次去山區調查,發現有不少留守的兒童和老人。有老人的家庭孩子們的生活還好點,如果没有老人的孩子就慘了。曾有一户人家給我留下深刻印象。家裏只有姐弟倆,姐姐只有九歲,弟弟只有四歲。爸爸幾年前出去打工,但没有多少錢寄回家,後來媽媽也跟着出去打工了,一年才回家一次。家裏的農活全落在姐姐一個人身上。一天她們只能吃兩碗飯。她們吃不飽,住得更差!她們住在四周千蒼百孔的茅屋裏,確切地説,是住在一個没遮没擋的棚架裏,下雨不能遮,括風不能擋。”
征聽到這裏,眼睛有點濕潤:“我真敬佩這些自理能力强的孩子,他們實在是太可憐太讓人憐憫了。我真想幫助這些可憐的孩子。”
我高興地説:“征,我就知道你是個有同情心的人。”
征腼腆地笑笑:“和你這個愛的天使相比,可是小巫見大巫了!”
回到市區,我説:“征,能不能送我回家取點東西。”“佩文那裏還是你父母處?”“佩文那裏!我們先喫飯再去吧?玩了大半天,我也覺得餓了。”“好,喫飯也不遲。”
吃完飯,征送我回家。
四十九
佩文的車停在外面。已是一點多鐘,我想他可能在睡午覺,所以我和征征輕聲細步進房。
我要回房裏拿幾件衣服,推開門一看,差點把我氣暈了,佩文和一個妖艷的女子床上絞纏在一起,欲生欲死,根本没有發現房門已經推開,我怒發衝冠,大聲喝訴:“你們别玷污了我的床!給我滚!滚!全都滚!”
佩文穿好衣服出來就給我一巴掌,那個氣勢汹汹的女人也冲出來推我一把:“要滚的是你,不是我們!”
征不知什麽時候來到我的身邊。一掌就把那騷女人推開:“離我們遠點,滿身騷臭!”
佩文一邊束好皮帶一邊説:“董小容,我們離婚吧!”
我一聽氣得肺要炸:“你有什麽資格和我説這句話,我告訴你,你們剛才醜陋的一幕全部録進我手機裏了,我們到法庭上見。”
佩文説:“你恐嚇我?你以爲我怕你不成?婚我是和你離定了!我一點也不愛你!”
我惱怒地説:“既然如此當初爲什麽要娶我?你忘記你的海誓山盟?發誓一生一世只愛我一人?”
佩文擺出一副無賴的樣子:“那又怎樣?那話你也能當真?”
我恨不得想給他一個耳光,但我還是克制住,我氣得聲音在發抖:“你,你這個,這個流氓!僞君子!是我瞎了眼嫁了一個衣冠禽獸!”
征大聲説:“佩文,你還有没有人性和道德?”
佩文不屑地説:“你在我面前插根葱裝什麽象?你很高尚?充滿銅臭的婊子!你他媽的給我閉嘴,我家事不容外人來插手!”
我怒不可竭:“你老説忙是籍口,原來在外面有了新歡,你太虚僞了。我甘心承受一切,都是因爲我愛你,珍惜我們的情緣。可你,你這樣對得起我嗎?”
佩文冷酷無情地説:“你省點吧!我不想聽你在這裏講廢話。你看你現在,走到街上還有誰瞧你?未老先衰的樣子!你還有做女人的資格嗎?你還能爲我生兒子嗎?”
我忍不住給他一巴掌,他狠毒地一拳打在我的頭上,我的眼鏡掉到地上摔個粉碎!
他惡狠地説:“現在既然你知道了真相,那就捅開天窗説亮話,我和膦膦相愛二年了,她有了我的骨肉!我鄭重對你説,董小容,我不愛你。已經不愛你了!别幻想我再回到你身邊!”
我冷笑地説:“今天我才徹底看清你,你想離?那好,我們到法院見!”
我對佩文新歡説:“我已够可悲的了,看來你比我更可悲。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要給他生個兒子,否則他一樣可以再找别的女人來生!你好自爲之。最後我恭祝你一句,我就是你將來命運的寫照。”
我拉上征的手,從容不迫向門外走去。
我直接去了法院。我把我手機拍録下來的鏡頭還有文貪污受賄的事實訴之於法院,同時還把佩男一並告上法庭。
五十
經過半年多的審理,最後佩文以重婚罪貪污罪收監判處無期徒刑,他的新歡也絶情絶義地離開他。我和佩文的共有的二幢房子充了公。
佩男也判了5年徒刑。
和佩文離婚後我變得一無所有,我回到父母的家。
離婚後,我覺得人踏實很多,以前老是爲佩文夜歸而煩惱擔憂,爲他憔悴,爲他傷心,甚至爲他付出了健康!現在再回想起我曾一厢情願忍辱負重地幻想和他白頭到老,共享天年是多麽無稽之談!我從陰霾中走出來,覺得從未有過的舒爽和快意。
第一時間我很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遠在國外的健,我想健一定比我更高興。
當我拿起電話時又猶豫不决了。我們有大半年没有聯繫了,也許健真的對我絶情而死心,也許他已在國外找到心儀的人。既然如此,我爲什麽還再挖舊痕,再讓死灰復燃。我欠健實在是太多了,就讓我們這段無耐的愛永遠劃上句號。
五十一
過完年不久,哥就催爸媽出國,爸媽走了,家裏就只有我一人。可我一點也不覺得寂寞。我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每天總有忙不完的事。
德育處的工作除了管學生還管班主任的工作,學校要求每周開一次班主任例會,時間是一個下午。以前我當班任時,覺得這樣的會簡值就是浪費時間議而不决的會,一些毫無意義或老生常談的小事也在那裏扯上一個小時,很多班任一到周三就覺得是苦難日,一些班任由於手頭工作實在是忙不過來,就把工作帶到會場上來做。上有上的説,下有下的做,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這樣的會議一點實質性的作用也没,只是形式而形式。
我通過和校長請示,現在班主任會議改爲雙周一次,時間縮小爲半小時。由一言堂改爲由班任自由談,大家商議管理中所遇到問題和解决方法。
一個學期只剩下半個多月就要放暑假了。學校一年一度的述職又要開始,行正幹部三年期滿還要在全體教師面前公開述職演講,爲下一任能繼續勝任進行拉票。
當然這只是例行公事。在中國,當官的只要不出什麽問題,不管你出不出成績,來届還是你當,可能更令你出其不意的還要提拔!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嘛,這是自然規律,順應自然嘛!無可厚非,可我還是看不慣這一選拔人材的方法。是不是當上官就代表永遠能幹,别的人就無法勝任他的職位?是不是當官的精神境界就比常人高了?並不見得,有的人認爲已達到人生目標,可以出人頭地了就躺在官位上止步不前,這種不思進取的人還可以爲工作負出多少價值?占着茅坑不拉屎!而有用之材却明珠投暗!
用則材,不用則庸材。我覺得人人都有他的長處,關鍵是有没有激活他的潜力有没有慧眼識才。世有伯樂,然後才有千裏馬。千裏馬常有,但伯樂不常有。我覺得我身邊有不少的伯樂,才讓我這個庸才出類拔萃,成爲一個有用之材。
一年一度的行政崗位競聘中,體育教師卓雅萱在十多個新手角逐中脱穎而出,當選爲機電部的部長。
通過這次競争,卓老師不凡的口才,幽默的性格,出色的演講,纍累的驕人成績贏得了全校教師陣陣掌聲,令全校教師對平日默默無聞其貌不揚的她括目相看!
還有一星期學生就放暑假。我想利用暑假到我省一些偏遠的窮鄉僻壤獻課。我把這想法告訴校長,我想校長一定支持的。但出乎意料的是校長一口回絶了。
“怎麽?不高興啦?下學期再批你去没意見吧?”
我説:“不行。”
校長慈祥地説:“容容,你是個很有愛心的教師,真的難能可貴啊。可我剛接上局一個通知,讓我學校派一個英語教師去美國進行爲期三個月的英語教師培訓課程學習。你們科組組長還有我們三個副校長一致舉薦你去。”
我説:“這次先讓别的教師去吧。”
校長笑容可掬地説:“上次你們的英語組長去了。你們組就五個人,其他三個教師級别又没有你高,我們考慮你最適合了。你們組的教師都有機會出國學習,你就不要再推辭。這次的費用教育局出六萬,你自己出一萬,没問題吧?”“什麽時候走?”“下個月,你的簽证由教育局統一出面幫你們辦理。這段時間你的英語口語要多多加强,出國就要靠自己這張嘴啦。”
“去哪個洲?”“你們這一批總共五十多人,可能有一部分去紐約哥倫比亞大學,一部分去舊金山斯坦福大學!這要看教育局如何安排了。”
我心想健就在舊金山的伯克利加洲大學,我祈求千萬不要到舊金山去。
謝天謝地,我心中的顧慮不成問題了。
五十二
還有一周就要起程。周日上午風和日麗,趁着這樣的好天氣約征出來一叙。
征聽説我出國進修羡慕不已。
“有機會你也讓陳允民帶你去美國玩。”“玩有啥意思,出國定居才是我真正的渴望。容容,這次出國你有機會就不要回來了!”“我不回來在那裏討飯吃啊?”“你就是笨,憑你的才學還有你的姿容還挣不到飯吃?”“征征,你别把外國想得天花亂墜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們許多有雙文憑的博士生在國外還不是連討口飯吃的機會都没有?他們高不成低不就,最後還是回國來了。他們回來後大受國家重用,成了令人羡慕的白領,出入名車住半山别墅”
征不以爲然。“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等你出國後可别後悔又跑回來呵!”“我從内地來到這裏,還不是活得很精彩。你瞧就是,過了明年我就到最發達的美國去。我不活出個人樣决不回來看你!”“好,我就等着瞧。”
夏天的天氣説變就變,轉眼下起雨來了。
征焦急打開提包找手機,她急急地説:“這麽巧没電了。容容,借你手機用用,家裏陽臺曬着被子,我讓允民回去看看。”
我把我的手機遞給她。
“怎麽你把手機關了,剛才接我電話還開着呢!”
我不經意地説:“可能是碰到關機鍵吧,昨晚才充電,不會没電。”征朝我做個鬼臉,已撥通陳允民的電話。
征真是借人的屁股打不痛,收被子一事就聊了半小時,我的手機接聽音量調得很響,對方的話有些我還是聽到了,有些不堪入耳叫人肉麻。看在他們是剛結婚不久的份上,否則我要教訓她這個不省油的燈。
她電話剛打完,有個電話急匆匆進來了。
征一看説:“外國的!”她幫我按了接聽鍵,遞過來給我。
我聽到健熟悉又親切的聲音:“你好嗎?”
我哽咽説不出話來。我站起來,走向洗手間。
健在那邊喃喃地説:“你發生這麽大的事爲什麽不告訴我?”
我痛心地説:“有什麽好説!”
健痛苦地説:“是佩文做出對不起你的事?否則你怎麽至於要和他離婚!”
“你是怎麽知道我和佩文離婚了!”
“我打你的手機,剛好關機,我就打你原來家裏的電話,對方是一個中年的婦女接的。她告訴我她是這房子的新主人了。原來的主人離婚了,男的進了監獄。她告訴我你是個善良的人,你婆婆和小姑子差點害死你,你没有把她們告上法庭?容容,你真是太善良,你不應該對她們寬容。”
“健,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其實她們也不也好受,佩文佩男都因爲我而進了監獄,這個活罪也够她們受了。你在國外還好嗎?”
“你不用爲我操心,反而是我擔心你的身體。”“是啊,你已經有人關心,哪用我再來關心!”
“容容,你想到哪裏去了。你要我説多少遍,我曾經蒼海,非你莫娶!”我聽了泪如泉涌。
我對健呢喃地説:“我愛你健!”
“容容,我想你容容,真想現在就看見你!”
“再過一周,我就會從天而降。”
“你暑假來這旅遊?”
“市教育局派我到紐約進行短期學習。”
“太好了!什麽時候的飛機?”“周一晚上!”“好,到時我去那邊接你的機!”“好了健,這是越洋電話,省點,我們見面再聊!”
五十三
我們到北京機場的國際候機室裏等候上機。出關人員提醒,在辦理出關手續過程中,最好把護照、移民簽证與機票放在一起。
我們的護照由組織我們出境“出入境服務公司”負責人管理,没有直接發到我們個人手上。也許怕我們出去以後拿着護照以諸如“政治避難”這樣的理由不回國了。
快輪到我們了,我拿出機票和機場建設收費券等候過關。這時前面有點騷亂。幾個農民模樣的人被攔住稽查。出關檢查人員問他們是干什麽的?其中排在前面一個説,“我們是醫生出國考察!”檢查人員問,“請問心臟的位置在哪?”他們中幾個没一個説得出來!原來他們這批人想以出國考察爲名到國外打工!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問題他們就露出馬太后的馬脚來!
我的手機響了,檢查人員提醒把手機關了,飛機上不能用手機!我看了一下,是健打過來的,我趕緊給他發了個短信。
五十四
出了機場,健飛奔過來,緊緊擁抱我。他看着我頭上臉上還没有消褪的巴痕,心痛得快要掉下眼泪。
我笑笑説:“看你像個女孩子似的。”
他深情地注視着我,然後動情地吻我,也不管我十幾個同行在旁。她們看着我們的愛情精品上演,感動到熱泪盈眶。
十多分鐘後,校車來了。健送我上車後就趕回舊金山。
校車把我送到史密斯太太家。一幢兩層樓的别墅掩影在婆娑摇曳的緑樹中,房前是一大片修剪平整的緑色的草坪。
房東史密斯太太在律師樓上班,朝九晚五。她只有四十多歲,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年青!她離婚後一個人帶着兒子生活。
她對我們的到來很高興,熱情把家裏好吃的東西拿出來招呼我們。
我們白天上課,晚上時間由自己支配。周六與周日班長組織我們十幾個同學出去觀光,也可以自由活動。
哥倫比亞大學位於116街和老百匯大街的交匯處。校園建築具有古羅馬風格,恢雄,典雅,而又莊嚴。教學大樓鎸刻柏拉圖,培根等哲學名人的英名,令人肅然起敬。
現在是暑假,校園裏的學生不多。在林蔭下,雕塑傍,草地上讀書,散步,納凉的人中,有不少中國留學生。有些顯得閒情逸致,有些在談笑風生,讓人感到他們的學習生活很瀉意!
哥大是紐約最有影響的學校。有十多位州長畢業於哥大,據我所知胡適曾在這裏獲得博士學位,李政道,楊振寧都曾在哥大執教過。哥大是一所私立大學,政府的支助很少,除一部分來自學費和校友捐贈外,主要靠一些私人財團的支持。學校本身就是企業,同時也在校外辦企業,搞投資。
我們早上九點多鐘開始上課,中午不休息,學生一般吃點水果,喝點水或牛奶,晚餐才是正餐。晚上回到家裏,史密斯太太已做好西餐。
西方人吃得很簡單,全是微波爐烤爐弄出來的東西,剛開始我有點吃不慣。飯是半生不熟的,青菜要不煮得發爛發黄,要不就三成熟就吃。面對房東的好客,我雖然吃不慣,也只好不露聲色。
有時房東的男朋友也來吃,我覺得最難爲情,我成了電燈泡。有時,他們也顧及不了我在場,他們就在飯桌前熱吻,然後就迫不及待如饑似渴地在厨房裏做愛。他們有時也當在我的面調情,每當他們性趣十足時,我趕緊逃到樓上去。
西方人在性方面不像中國人那樣談性色變,或刻意去掩飾壓抑,他們雖然離婚但不離性。他們深諳“用進費退”的道理。他們對性的追求是熱烈的大膽的。在西方一些國家,人們是不喜歡多管閒事的。就算一對情侣在停在樹蔭底下的汽車裏做愛,過路的行人也不會駐足觀看,有些明知那會事,乾脆看也不看就走過去!我想如果在中國,不知要釀成一場多大的軒然大波!或電臺報紙再大登特登,搞得人人盡偕知,沸沸揚颺的。
周六,健過來看我。我們參觀了代表美國國魂標誌的自由女神像、著名的世界貿易中心遺址、翹首金融界的華爾街和紐約股票交易所、譽滿全球的聯合國總部大厦、撩人眼目的時代廣場、氣度非凡的洛克菲勒中心、車水馬龍的唐人街,以及高檔名店遍佈的第五大道等景點。
晚上他送我回到史密斯太太家。然後要到外面找旅館。
房東不解地問:“你們不一塊過夜?”
健腼腆笑笑。
房東友好而熱情地説:“進來吧!年青人!”
我還以爲房東會給健安排一間房,但她回房裏去了。
健説:“我還是到外面去找房子吧?”“這不好,房東好意留你,你就睡在沙發裏,委屈你一晚了!”
健欲言又止。
我關了燈,上床躺下了。健在沙發裏睡不着,翻來覆去。樹欲静而風不静,我不願想健,可他就在我的旁邊我無法不想他,我猜測他此時此刻也在想我。
我煩惱地用空調被蓋住我的頭,思想在痛苦地鬥争着。容容啊容容,你讓健等了你十一年,你還要讓健再等多少年?你再猶豫什麽?難道説要等到午夜的鐘聲敲響,高貴迷人的嬌公主變成灰姑娘,富麗豪華的水晶車變成大南瓜,魔力消失,大家一起跌回冰冷堅硬的現實世界再讓愛死灰復燃?等到下一次魔力再現,也許又要千年輪逥了。
健把沙發床弄得悉悉率率地響。
“是不是空調温度開得太低了?”“没有,我還覺得熱呢!”
“心静自然凉,現在温度已經是十六度了!我覺得有點凍了!”
健來到我床邊蹲下來,輕輕在我耳邊呢喃。
“讓我給你帶來温暖吧,男人是太陽,女人是月亮,需要太陽給她帶來光和熱!請你給一個機會讓我把你的生命照亮!”
我抱着健哭了,我開心地痛哭,把嫁給佩文幾年來所受的委屈與不快全部用我的泪水冲洗盪滌出來。佩文打碎了我的夢,健重圓我的夢。躺在健的懷裏,説不出的踏實和安全。
“回國就結婚好嗎?”
“我現在一無所有,人老珠黄了,你不嫌棄?”
“花無百日紅。如果作爲一個男人太注重這一點,許不得頻頻更换老婆不成?!”
“我以後都不能生小孩了……”
“傻瓜,你這個大小孩我都哄不了,還再有一個寶貝,我真消受不了啊!”
感謝上蒼對我這樣厚愛,讓我迷失的我回到健懷抱,讓我奢侈地沐浴這份真心誠意的愛。
五十五
三個月的培訓很快結束。告别了房東,告别暫時留在美國的健,我回到中國。
學期也快結束了。我想利用放假時間去一些貧困偏僻鄉鎮獻課。我這一想法得到校長的支持。校長在老師例會上作了動員,但因爲放假後臨近春節,志願的老師廖若星辰,只有一個還没有結婚不打算回家過年的龐老師想跟我一塊去
我們坐了十小時車程,到了離我市500公里遠的河湖村。
河湖村只有一條水路與外界相通,四面環水,是名副其實的水鄉。
我們在水鄉走訪了一些人家。令我喫驚的是那裏的小孩六七歲就會玩麻將,他們一窩人聚在一塊又抽煙又喝酒,麻將聲,吆喝聲,不絶於耳!
大人們更是無聊。有的三五成群打“拖拉機”,或打麻將,或談論買彩票的事。他們不單純是娱樂,無賭不成趣!
龐老師説:“全民皆賭,真是一派昇平!只怕是樂極生悲。”
我痛心地説:“這裏的人整天寄情於賭能發財嗎?錢贏得容易,花得也不經心了。上樑不正下樑歪!可憐這些孩子。”
我和龐老師去找鄉長。鄉長的家裏也開了賭局!我倆被凉在一旁。一氣之下我們去找校長。
在學校的操場裏,就聽見一片人聲鼎沸。
我問一個老鄉:“請問校長住哪?”
他往那擠滿人的屋子一指:“那就是!”
龐老師摇摇頭説:“走,我們回家,别白費時間,這裏的人真是蠻人一群。”
我説:“既來之,則安之。我們先做鄉長和校長的工作,再來做孩子父母的工作。”
經過十多天挨家挨户去作思想教育,最有成效的是村幹部帶頭少玩,然後是孩子們不玩了。
春節那天晚上,很多鄉親要請我們到他們家裏喫飯,我們爲了不令他們失望,我們像跑過場一樣一一上門。
晚上家家户燒鞭砲,熱鬧極了。自從市里禁止不準燃放烟花砲竹後,有十多年没有感受到這種噼哩啪啦的動感氛圍了。
我像個孩子似的笑啊,跳啊,開懷暢笑。
我想起國外的健,我趕緊給他電話:“健,你聽到了砲竹聲嗎?”
健也快樂地説:“聽見了,真好,你那真熱鬧!容容,你快開學了嗎?”
“快了,還有九天!”
健,你快回來了嗎?對,還有半個月。好了,容容,我正在醫院裏參觀,等明天再和你聊,現在給你拜個早年,祝你新年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可能由於太累,這段時間我覺得左下腹隱隱作痛,胃口越來越差,老是拉稀。當地一些農民認爲我是上火導致肝濕熱腸胃阻滯引起消化不良所至!他們上山給我採來很多去熱解毒的草藥,因此我認識不少草藥。如白花蛇舌草可以去人體百毒,還可以抗癌治癌!老鼠拉東瓜可以清熱解毒養顔,魚腥草可以清肝火等等,熱情善良的陳老大媽還給我送來她親自碾磨出來鷄内金。
她樂陶陶地説:“小容,你消化不好,吃下這個包你胃口大開。直接冲水喝就行了。如果得了胃癌,冲蜂蜜喝可以治好的!”我好奇地説:“真神奇啊!看來民間真的有不少醫治疑難雜症的妙方啊。”
陳大媽説:“不管大病小病,用我們民間土方法治,見效很好。現到大醫院治病動不動就幾百幾千,錢花了還看不出什麽病來,更不用説把病治好了。董老師,你不要嫌棄我們鄉下這些土藥,它比醫院裏的藥管用多。”
我連連點頭説:“你説得有道理,現在醫院裏動不動先給來一大堆檢查,然後再開一大堆藥讓你當飯吃!我還是相信民間的土方能治病。我記得我小時候長了滿身的濕疹,去了遠近大小的醫院看了幾年還是没治好,後來我爸學校一個學生介紹一個土方,就是用大葉桉小葉安的樹葉還有鬆樹葉熬水來洗,果然不到一個月我就痊癒了。”
龐老師在旁連連點頭説:“現在醫院裏搞提成,醫生爲了多挣錢哪管你有病有疾苦。這裏有個關於醫生的一個故事,有位私人診所的醫生準備出國旅遊,便讓剛從醫學院畢業的兒子來頂一個月。一個月後醫生從外國度假歸來,回到診所,問兒子情况如何。兒子得意地説,我把你醫了十年都没有醫好的那個心臟病人徹底治好了。不料,父親聽了破口大駡道:混蛋!你以爲你聰明能幹?你也不想想,你這些年讀醫學院的學費怎麽來的!”
我感嘆地説:“現在一切向錢看。爲了賺錢,什麽毒奶粉,毒腐竹都有人敢生産,我們廣東有個著名的品牌火腿聽説是用農藥敵敵畏來秘制的!爲的是讓人吃了口爽而香味濃郁!”
大媽聽了眼睛都瞪成大燈籠:“我的天,這種農藥農資公司現在已經不給我們出售了,它對人有很大的毒性,聽説會致癌。聞一聞都會中毒,吃了還不要命?這些商家真失去了人性!”
五十六
從河湖村回來,帶了很多老鄉送的土特産,還有他們一片濃濃的鄉情!
從窮鄉僻壤回到高樓林立的大都市,滿眼的純樸與粗獷轉换成一派的體面與時尚。行色匆匆的人群,收拾得文絲不亂,得體而時髦,精緻而優雅。這裏與農村相比,顯得精美而華麗,浮華而璀璨。小資的温文情調讓人心裏有微微嘆息。
城市的喧嘩,忙亂與奔波總讓人渴望回歸到山清水秀、純樸淡雅、恬静閒適的鄉村中去,回歸自然,安然守候着一種本份的可着人心的温暖。
我回來的第五天,健也回到闊别一年的祖國。我在聖特米雅餐廳爲他洗塵接風。
他帶來一大束鮮花。見我第一句話是:“請你嫁給我!”
“你説説你爲什麽非我不娶的理由!”周圍的客人看着他笑。
健小聲説:“簡單扼要地説你形容妙曼、媚態入骨、氣度銷魂。你態度婉約,處事知進退、做人知道分寸,待人明白冷暖,有品質有情調,一個耐人尋味的聰明女人!”
我接受了他的求婚。
“喝什麽酒來慶祝,香檳、紅酒還是鷄尾酒?”
“酒有品性品質分三六九等。女人也分優劣中差,酒如女人,你認爲哪種酒適合我?”
“你浪漫又有情調,我覺得你更多是適合喝紅酒!”我心裏暗暗佩服,但非要健説清個所以然。
“我先來分析幾種酒的品相,香檳清雅飄逸,總是和喜悦聯繫在一起,淡黄色的液體太敞亮明快,因此它不够浪漫,紅酒它神奇,是因爲它帶來沉醉與神秘感,它像海妖,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毅才能在味蕾中孕育出雲雨,紅酒不易醉,却能使人變得嬌媚柔嫩,它有迷人色彩,有柔和醇香的滋味它高貴而有品味!鷄尾酒能帶來感觀上的享受,裝在杯子裏,視覺和味覺一同被挑逗,它透出一種紙醉金迷的妖艷味道,可謂誘惑力十足。”
我説:“酒後吐真言,從選酒的一刹那,就向人家吐露真言了,性格被酒泄露無遺。怎樣理解這個酒字?”
健説:“水的形狀火的心,這就是酒字。”
我一口喝完杯中的紅酒,健又給我滿上一杯。
健説:“好酒不傷身,不易醉,不上臉,劣酒傷肝更傷心,像蘇格拉底的潑婦老婆贊提佩,直搞到你腹中翻江倒海,生活天昏地闇。正如你剛才説的女人如酒,這的確不假!好酒如千載難逢的紅顔知己,像情意綿綿温柔體貼的好女人。”
健動情看着我:“酒不醉人人自醉!你是好酒,千杯萬杯也不會醉。你實是在太美了,眉如青山,眼如緑水,靈秀而有才氣。佩文不知憐香惜玉,真是鮮花插在牛屎上!容容,我不會讓你受苦了。我們盡早結婚吧!”
五十七
在金秋的季節,我和健收穫我們遲來的愛。我請了幾個同事還有琳琳、征和陳允民吃了一頓飯,讓他們做我們的結婚見證人。
幸福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時間來到了2004年夏天。征如願以償與陳允民解除婚約到了美國。征雖然爲陳允民生下一個兒子但還没滿月便殀折了。琳琳生了一個胖小子。
我和健的生活甜蜜又和諧,夫唱婦隨,相敬如賓。
五十八
好景不長,命運和我們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健檢查出患了晚期胃癌!
我痛不欲生。
健需要做胃切除手術,手術是院裏最好謝大夫做的。
手術後,謝大夫沉重地告訴我:“周院長的胃盡最大限度切除了80%,癌細胞已經擴散到肝臟,膽總管也已經睹塞!他留下來的時間不多了。”
我痛苦問:“還有多長?”“最多是三個月!”
我失聲痛哭:“這不可能,不可能,謝醫生,你盡力去挽回他的生命,你給他做化療吧?”
謝醫生摇摇頭説:“已經太晚了!還是準備後事吧!”
健躺在病床上,不停地大口大口吐血。
我凄厲地呼喊着:“健你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
護士長把我拉到房外:“小容,周院長剛做完手術,他現在嘔吐出來的是手術後殘留在體内的淤血,你也不要太過擔心。他够難受的了,你在他的面前這麽悲傷,不但幫不了他,你還會加重他的病情,你要學會克制自己!周院長是個鐵骨錚錚的男子漢,你要對他有信心。你知道嗎,他是在麻醉失效忍着劇痛做完這個手術!在手術過程中,他致始至終没有吭一聲。他被鐵圈套住的雙手還有雙脚的已經磨掉了皮肉。”
“可憐的健……”
等我醒來,我發現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高醫生還有護士長進了。護士長説:“容容,你還有親屬在這裏嗎?”
“是不是我有事?”
高醫生説:“從你的驗血報告中顯示,你消化系統可能患了嚴重疾病。明天你要去做一項結腸鏡檢查。今天只能吃流質食物,明天下午做腸鏡檢查!”
護士長温和地説:“我們這裏首家引進無痛性檢查,睡一覺就檢查好了。”
第二天,我在介入檢查室内等候檢查。等候室里乾净雅致,很安静,輕盈美妙的音樂在耳邊縈繞。十多分鐘後,護士把我推進了檢查室。其中一名護士在針筒中注入麻痹藥,只幾秒我就安然入睡。等我醒來,已是一個小時後的事情,結果也出來。
我同樣被宣判了死刑!只是緩期執行而已!
我問留法回國的高大夫,我還有多長的期限?
他問我:“你對待死亡怕不怕?”
我坦然地説:“有生就有死!”
“好,我坦白地告訴你,至多是1年半!但必需要做手術。”“高醫生,我有個請求,能否等三個月後再做!”
高醫生遲疑了一下:“好吧,但你不能再拖延了!”
健拉着我的手説:“容容,我的時日不多了,我希望死後能把我的角膜捐贈給我曾和你提起的那個小女孩!其它部位已經有癌細胞,捐不了啦!”
健的母親聽了堅决反對。
健説:“媽,你聽我講個真實的故事。”
“有個中年女人,因爲風濕性心臟病不斷加重,幾個月前她因病重住進了醫院。
虚弱不堪的媽媽用盡渾身力氣説:兒子,對死,我並不害怕。現在,請你幫媽媽實現一個願望。我死後,將我的角膜捐獻給别人……將來你想媽媽的時候,你找到角膜受捐者,也就找到媽媽的眼睛了……兒子早已泣不成聲。他萬萬没有想到,媽媽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想到的竟然是捐獻角膜!
母子倆聯繫市紅十字會醫院,可紅十字會醫院的人回答,要和市愛爾眼科醫院聯繫。他們又滿懷希望地打通那裏的電話,對方却説,不可以接受非本市人口的器官捐贈。媽媽感到自己的生命火焰正一點一點地熄滅,她焦急地對兒子説,你上網查一下。肯定有接受媽媽角膜的地方!很快,兒子在網上搜索到眼科網,通過眼科網找到了眼庫。媽媽用顫抖的手撥通深圳一位眼科專家的電話。她説,醫生説我還能活一個月,我一定能活着去深圳!
第二天,她就和兒子坐上南下的火車。半路上,她病情惡化,必須立即下車進行救治。但她説,不!我不下去!到深圳還有九小時,只要再活幾小時,我的角膜就能用上了!無論兒子、醫生和列車長怎麽勸説,她就是不答應。第二天早晨,兒子背上氣若遊絲的母親然出現在那位著名的眼科專家的眼前,她滿眼含着熱泪,輕輕地説,我終於可以放心地死了。”
…
聽到這裏,周健的母親流着泪説:“兒子,媽想通了,你能幫助别人是好事,媽不阻攔你…“
健的病情惡化得很快,不到一個月已嚴重肝腹水,每天靠打白蛋白來維持生命。他的腹部一天比一天漲,每天,醫生要爲他抽取腹中内臟腐爛滲出的血膿!
他的癌細胞幾乎擴散到全身!
腦開始積水,右眼已經開始變渾濁流水。
周健俺俺一息地説:“請把我氧氣管拔了吧,這樣下去,我的右眼角膜就要壞死的,請求你們了,早一天晚一天都是死,爲了那些有需要的人,還是讓我盡心!”
他堅决要求拔去氧氣管!我們含泪同意了。
撥了氧氣管的第二天,健與世長辭。
三小時後,眼科專家左中其摘下了健唯一健康的兩個眼角膜。
角膜采摘手術後的周健容貌没有受到一點影響,他依然是安詳的,他雖然離開了愛他的親人,離開了他眷戀的世界,但他把光明留在了世間,而且他相信,通過這光明的延續,他還能看到這個美麗的世界。
健的角膜捐給那個現在已經九歲的女孩娟。
五十九
完成了健的心願,我躺到到手術臺上。手術室很成功,切除了結腸,在我的右上腹插了一條排便管,我成了一個功能不全的人了,半個殘疾人。
父母從國外回來。他們蒼老了很多。
2005年的夏天,虹微從天而降。看到二年不見的我一下變得骨瘦如柴,俺俺一息的樣,征傷心地哭個不停。
“容容,你怎變成這樣了?”
我笑了笑:“健走了,他毫無遺憾地走了。死没有什麽可怕和惋惜,只要活得有價值和意義。征征,你在國外好嗎?”
征征惆悵地説:“在國外二年裏,我一直找不到工作,夢想和現實相差很遠,這二年來我没有朋友,舉目無親,上個月我回國後,在我父母身邊生活了一段時間,我感到平静愜意,我對家鄉有種説不出的眷戀。在國外生活這段時間裏我一直反思自己,我後悔去了美國,我曾記得有個作家講過,當一個人不愛國時最好把他放到國外去,他就會變得愛國了。”
我静静聽着征的訴説。
“容容,我雖然已經有了緑卡,可我决定還是回到中國來。這次我不走了,我要一直陪同你。你還記得你手上這個戒子,不管你生老病死我都不離不棄?”
我拉着征的手,流下了感動的泪水。
我拿着剛寫完的《愛到夕陽紅》對征説:“我有一事相求,我死後,請你幫我把這本小説較對完,你能幫這個忙嗎?”
征已泣不成聲。
我爲我死後簽了捐贈器官捐贈書,我父母是開通人士,很支持我的做法。
這幾天已經不能下床走路了,也没有胃口,我不能打字,只好慢慢一個字一個字述寫我的小説《愛到夕陽紅》的内容簡介。征一個字一個字幫我敲進電腦。
六十
秋過早的來臨了,一片枯萎的玉蘭樹葉從窗外飄進來,董小容衰弱地躺在病床上,無限眷戀地出神看着地上那張枯黄的葉子,她露出了無力的微笑。
“征征,我看到了健可親可愛的身影,他還活着,還活着…”
容容静静地合上了雙眼,是那樣的從容和安祥,没有痛苦,没有憂愁與傷感。她是個愛的使者,像蠟燭照亮了陰霾的角落,與愛一起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六十一
(後記)
我用了一個月時間較對好容容嘔心瀝血寫成的這部三十萬字的小説,并聯繫好了發行社。
我拿着兩本編輯部送過來的樣書,去墓地看周健和容容。
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默默拿着一束鮮花放在董小容的墓碑前,一雙深邃而充滿了智慧的眼睛噙滿了泪水。
很快他就轉身離去,看着他的背影,使我想起朱自清的《背影》,那個背影凝聚的是父親對兒子的愛,這個背影是愛人對所愛的人的厚愛。
我傷感地走到容容碑前。
“容容,你嘔心瀝血寫的這本三十萬字的小説下個月就可以與讀者見面了,你看到了没有?這是編輯部送過來的樣書,今天我特意帶來讓你過目,願你九泉下可以冥目。”
“周健,你看到了嗎?這本小説是容容爲你所寫的,容容説要把這本書贈送給你,今天,就讓我代表容容把書送給你吧!”
我一頁一頁燒給周健;另外一本,我也一頁一頁燒給容容。
兩股清煙,在空中交融在一起,扶摇直上。
容容,周健,你們的靈魂永薦!
我心裏默默祝福:願你們的愛永遠同行!
六十二
我又回到我父母的身邊。
一年後,我去了甘肅當了一名民辦教師,我决定在那裏達成容容未了的願望。
我把這段後記也寫進容容的小説中。
因爲我的愛
我的愛也與他們同行!
寫於2005年12月於樂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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